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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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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时日楚鳞都待在客栈里,哪都没去。这一是觉得封煦阳提醒得对,万一碰上了封萱儿比较麻烦;这二是怕自己又把哪家的公子哥给打了。她向来骄狂的,不过到了外面又怕身份暴露,还是低调行事得好。

    两日匆匆而去,就到了伏灵院开学的时日了。

    楚鳞出客栈时,封煦阳的车马已经候着了。她的行囊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钱财就没了,出门在外利落干净得好。封煦阳怕她的衣服带的太薄,不能抵御昱州的寒冷,就也凭着记忆中的尺码,为她准备了几身厚实的。这一下子她的行李也变得丰富了不少。

    “我说可以啊你小子,现在考虑得挺全面嘛!连气候不同这样的细节都能想到。”楚鳞拍了拍身旁的箱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他准备的衣物。

    “那是,你要有个亲妹子,你也行。整天可不得把她给照顾好了?”封煦阳颇有些神气,难得听见楚鳞夸他。他们俩在一块不打架不互损就算好的了,要说夸赏称赞,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现在知道是亲妹子了?才带了几个月?之前怎么总甩给亓官,搞得我还以为萱儿姓亓官呢!”楚鳞不给情面地拆着台,说封萱儿照看着他还差不多,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是以前嘛,现在不是挺好的?”封煦阳不服气,他也算用心了几次,虽说妹妹已经长大了,也不太需要自己照顾了。不得不说交给亓官澈真是个好主意,他教的挺好,现在封萱儿还能顺手把他也给照顾了。

    乍一提起亓官,楚鳞还真有些想他了。穿惯了亓官做的衣服,这一般的图样她还真看不上了。实在找不见称心的样式,现在她对衣物的要求品味都低了不少。她现在一心就盼着亓官澈的月华阁好好发展,将那些式样的衣服能卖到各处,自己无论去哪都能挑选上。

    驾车的两匹马是难得的良驹,驾车的人也是经验老到的,马跑得快车行得稳,没什么颠簸便到了伏灵院。

    伏灵院,如其名,是一处培养灵修的学院。就位于彭万城的南郊,西面水东靠山,出城不过数里路并不很远。历来招生是男女兼收,不过女学生稀少,总共也没几个罢了。

    楚鳞用假的男子身份入学,也是考虑到父亲不会想到,更不会轻易找着自己。也因为出门晃荡了几个月,有些厌倦了,去学校学学控灵也好。

    校门外已经集聚了不少人,皆是带着行囊提着箱子,或是仆人拿着,或是放在地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种途径获得的伏灵院的消息,或是同新结识的朋友聊天。

    楚鳞粗略地扫了一眼,除去下人约摸三十人,均是清一色的男子,一个女孩子都没见到。无趣!

    伏灵院同其他学院不同,收费高不说,机制也不尽相同。入学是报名皆收,只要交够了束脩钱,一律可进。不过入学后一个月会有次考核,将不合格的全部剔除。考核很是严格,据说有一年就只有几个人留下了。

    最后一条是楚鳞刚偷听来的,她还听到了什么老师严苛,哪位老师和善等内容。不过她没能再偷听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

    楚鳞仔细一瞧,果真是冤家路窄。那人不是顾蔺夏还是能是谁?脸上的伤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淤青,完好部分的俊脸倒把受伤部分衬得分外刺眼。

    楚鳞佯装看风景的样子,转着脑袋将头扭了回来,扯着封煦阳的衣袖,朝他努努嘴指着顾蔺夏的方向,小声说:“怎么他也在这!”

    “谁啊?我怎么知道!”封煦阳看过去,并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不过还是注意到了顾蔺夏,他那张对比强烈的脸很难不吸引人。

    “顾蔺夏,酀州顾家的人。”楚鳞咬着牙小声说道,一边将身子尽力地往封煦阳后面藏。

    封煦阳注意到她的动作,看着顾蔺夏的样子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试探着问道:“那伤不会是……”

    话还没有问完,楚鳞便点点头,低着脑袋一副等待挨骂的样子。

    “我说哥,不,鳞爷!你可收敛点吧,别什么人都招惹啊!”封煦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耳语的音量不过藏着巨大的能量。“现在你的境地还不够危险吗,还招惹还惹事!”

    “他怎么个反应,找你麻烦了吗?”封煦阳教育完了楚鳞,询问着情况,盘算着怎么帮她。

    “那倒没有。”楚鳞略微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好像这儿不太灵光,我打了他他还认我做大哥。当时没有追究什么,像是被我打服了,还挺和气的。”

    以往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类型的人,平日里的确不学无术,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也会是真心敬佩。但这顾家的独苗,肯定平日里骄狂惯了,也能如此的话,倒的确让人有些惊讶。

    封煦阳点点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过既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和睦,便先提防着吧,万一暗中报复呢不是。

    楚鳞的身躯又不娇小,她的个头算是高的,也就比封煦阳矮上几分,他又不胖自然是挡不住楚鳞的。顾蔺夏环视的时候自然是看到她了,朝他们这边走来。

    “储秋你也在这啊,我们真是有缘,刚结了朋友马上又要做同学了。”顾蔺夏笑盈盈地,他这一笑着实更为明媚,伤口也更为刺眼。

    楚鳞见被发现了,再躲下去扭捏作态也不是个办法,也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应和着:“是啊,真有缘分。”脸上却挂着些不自在的神情。

    封煦阳适时开口道:“储秋这位是?”

    楚鳞一拍自己的脑袋,煞有介事地说:“瞧我!这位是顾蔺夏,顾太师的公子;他是封煦阳,我兄弟。”简短地为两人介绍着。

    “顾兄,久仰久仰。”封煦阳掬了个礼,有模有样的,这么久没见他真的同楚鳞记忆中的形象大不相同了。至少溜须拍马油腔滑调一派的更为熟练了。

    顾蔺夏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既然是储秋的兄弟,那以后也是我的兄弟了。以后哥几个一块,谁敢欺负你们了,我替你们出头。”

    “哈哈,那多谢你了。”楚鳞应付着,面上也看不出有多高兴。她向来不喜欢同没脑子的纨绔一块玩的,他们这些混世的小魔王呢,也是有鄙视链的。

    忽地沙石无风而动,滚了几转。楚鳞感到气氛有种模糊的变化,却讲不明白,观察了下周围的人,也没见着异常。正当她疑心的时候,院门前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个人。

    此人穿着一身玄青的衣袍,宽袍大袖无风自动,蓄着两指长的美须,神情肃穆。还没给人从他出现反应过来的时间,便开口道,声音中夹杂着风灵的力量,朗如洪钟:

    “诸位,首先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既然大家已经决定入我们伏灵院学习,想必多少有些了解。我也知道大家多半是家中条件优越,自小都是骄狂惯了的。不过,既然来了我伏灵院,就把你们公子小姐的做派收收。在这里不管你们身家背景如何,皆是无用,这里只看你的功课成绩,若是连第一个月的考验的过不了的,那倒是便请你们自动离开。还有我这人向来严肃,要求也是严格,若是做得不好自然是不会留情面,除此倒不是个喜欢刁难的人。你们唤我傅掌教便好。具体规矩入学后会再给你们讲明,除此之外可还有不懂的地方?若是没有,就拿了你们的行囊同我进去吧,你们带的仆人都可以叫他们走了。”

    傅掌教撤了声,过了好几息都没人言语,想是被这威势给震慑到了。

    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不带仆人,那谁来伺候啊?”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还有些没有张开,带着些青涩。

    “到底是膏粱子弟。”傅掌教嗤笑一声,眼中却是冰凉凉的。“在这,你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享乐的。一切生活事宜皆是你们自己打理,若是不习惯现在走还来得及,免得一月后被赶出去丢脸。”

    那孩子听了有些恼怒,嚷嚷着:“不带就不带,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会被赶出来了,瞧不起谁呢?”

    傅掌教没有理会他,说道:“没问题了?那就走吧,我带你们去你们的住处看看。今年没有女学员,倒是方便一块去了。”

    窸窸窣窣地声音,人们纷纷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有些人带的实在太多了,好几个仆人才拿下,现在不免抱怨连天。这些事情封煦阳早打听好了,带的东西正好;楚鳞是本就没什么东西,就算加上封煦阳给的衣服,一个人也完全没有问题,便首先跟了上去。

    倒是顾蔺夏,薛管家怕他这缺点那少点,足足准备了好几个箱子。他正为难着,少爷怎么才拿得了,顾蔺夏直接随手取了两个箱子就走,也不管他在身后的叫喊。

    进了伏灵院的大门,才发现这里面的天地果真不同,连树都要绿些,阳光都要好些。不同于一般的庭院,伏灵院中的建筑并不密集,蜿蜿蜒蜒地,一直到东山上都错落有着分布。院落似乎很多,修筑了不少高台,用青砖铺砌整齐,外面围着朱漆的栏杆,想是练武场。

    傅掌教走得很快,楚鳞他们不得不疾走才勉强跟住,七拐八拐的,也来不及多看里面的情况,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不愧是会御风的人,等以后我也学会了,老头再要打我就追不上了。楚鳞心道。

    “好了,这就是你们日后住的院子了。两人一间屋子,都已经分好,名单在这自己找吧。”傅掌教衣袖一挥,一阵金光出现,凭空显现出众人的名字。

    楚鳞站在前面,离金字近,瞧着虚空闪现的名字觉着好玩,便用手去碰。这一刚碰,那个“林储秋”几个字便消失不见,代之的是一枚玉牌落在了她的手心。

    “这玉牌便是你们房门的钥匙。好了先收拾吧,一个时辰后院前集合,我先走了。”傅掌教解释道。

    楚鳞见玉牌上果然刻着“申斋七”的字样。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将自己的玉牌拿了去。

    “封子,你是在哪一间?”楚鳞扒拉着封煦阳手上的玉牌。

    “申斋五,你呢?”封煦阳也问道。

    “我申斋七,那我们离得挺近。”

    “我们是邻居啊,储秋,我在申斋八。”顾蔺夏不知从哪凑了个脑袋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走吧,我们先进去把东西放了,收拾收拾。”

    居所的房屋平面呈“凹”字形,横着的一笔是连排的屋子,旁边的两个突出来的是两个小阙楼。共二十间屋子,分作了上下两层,每层十间,一至十在二楼。

    楚鳞很快就找见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上挂着木牌刻着房号。想是有些年头了,木头有些干燥发裂,裂纹间可见着细小的灰尘与蛛网。门锁也是玉质的,同玉牌的材质一样,上面雕刻些简单古朴的纹饰,做成个仰莲的形状,不过中间凹下去一块,同玉牌的大小正合适。楚鳞将玉牌放上去,只听“咔”的一声,再一推,门便开了,她收了玉牌就进去了。

    房间倒还算宽敞明亮,两张床、两套案几连带凭几坐褥、一个大架子分了许多格、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柜子,这便是屋里的所有家具。里面还有个门,寻常普通的门,楚鳞一推就开了,放着桶啊盆啊巾架之类的东西,应是盥洗间。

    楚鳞等了会不见自己室友前来,便随便选了张床——靠里那张,收拾起来。将衣物和一些随身带的东西放置好后,楚鳞看着倒在了床上,小做休息。

    收拾东西真累啊!楚鳞枕着手臂,看着屋顶的大梁椽子,有些发愣,这就是自己要待上几年学习的地方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对未来有些憧憬。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随之进来的还有外界的阳光与室友。

    楚鳞弹坐起来,看向门边,想见见自己室友是怎样的人,着实吃惊。

    “怎么是你?”楚鳞惊呼,一不留神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刚才没见过你。”

    “哦,我有点事耽搁了,和掌教告了一会假。在下谢君修。”谢君修放着行李向楚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楚鳞也忙是还礼,不过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楚……林储秋。”

    “那还请林兄日后多担待。”

    楚鳞不自然地笑着,“好说,好说……”

    谢君修脸上的伤基本上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客套完了,谢君修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不言不语地还是有几分吓人。也因为楚鳞心虚的缘故,她总觉着他在瞪自己。

    楚鳞恨不得现在抽自己一顿,她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酀州、梓州的大人物都让她给撞见了,还都叫她给打了!她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也是来这伏灵院的?还偏要上赶着往这套子里钻,不是摆明着送人头嘛。

    门外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既然已经这样了,总得面对不是?

    就要出门时,楚鳞想起了什么,觉得还是嘱咐一声较好,“那个,傅掌教只给了我们一个时辰的收拾时间,应该没多久了,待会记得院子里集合。”

    谢君修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显然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微楞后友好地笑了笑,“我记住了,谢谢啊。”

    楚鳞觉得以后多跟他说说话吧,至少他笑起来时没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