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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回自己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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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今天,看着女儿在红袖网上发表的文章,我决定开始捡回自己的文字。

    就在今天,我终于在红袖网申请了自己的“笔名”成为红袖的会员,有史以来第一次,不知所云。

    就在今天,即使这样,我终于下定决心,与女儿比拼文字一决高下,那怕在女儿面前丢尽脸面,摔得“粉身碎骨”我也决不退缩,因为我坚信,那是我的梦想。

    就是今天,女儿的文字又勾起了我心酸的故事,那个让我后悔一生的故事,即使很早以前那么多人就原谅了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一直就有当作家的梦想,然只是梦想,却没有为了梦想付出汗水,只因为被那一段辛酸的泪水掩盖直到今天被女儿的文字开启。

    我喜欢文字,虽然不知道“痴迷”的程度。记得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作文课,虽然只是写一些没有“味道”的文字,却能每次得到老师在班上声情并茂的朗读,包括那些震耳欲聋的“批斗”口号和毫无意义的誓言。

    然而就在某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的文字,会给一个人,一个我尊敬的人带来了那么大的灾难,我放弃了,放弃了我喜欢的一切,包括那些不成样子的文字。

    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小学四年级。一天晚上,村支书让他的儿子,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把我领到他的家里。村支书很严肃地对我说:“听说你很会写,今天叔叔就让你写一件事,关系到革命后代的未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能完成吗?”那是什么年代,受到大队书记的青睐,是多大的荣幸啊。我当即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夜里十二点,我终于完成了“一个革命者”交给的任务,目标是批斗我的一位老师,我非常喜欢的一位老师,所有的文字都是支书的口述。我不明白那么多意思,但是我感到很自豪。因为支书说,这样我的老师就会“修成正果”

    第二天一早,就在我村子的街头,贴出了一张非常醒目的“大字报”与我喜欢的老师有关。于是,全村的男女老少就被那雾气腾腾沸沸扬扬的流言混淆了是非,于是,我的老师就被关进了那间我们学生用来放劳动工具的小屋,只有不到四平方米的小屋。

    一时间,村小学校园的土台子上,就经常站着一个人,台下是一群不明真相的学生,还有那些积极参加革命的积极分子的学生家长,喊着浑浊的口号挥舞着不知指向何处的臂膀。

    我茫然了,两眼看着台上那个人,认真地看着,却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头低得很深,低的几乎整个脸庞埋进了他竖起的衣领。

    晚上回到家里,平日一进门就知道大喊大叫,会将学校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告诉母亲的我,不知原因的没有了精神。正在烧火做饭的母亲将我叫到跟前,面无表情,就突然扬起她那双粗糙的手狠狠地打在我毫无防备的脸上,那声音就像学校台下的喊声浑浊的震耳欲聋。我呆呆地看着母亲没有一句话,就那么站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红红的印记,鼻子开始不断地向外流血,那些鲜红的血滴落在我满是泪痕的衣袖上。我没有移动,母亲也没有,两个人就那么站着,任凭锅灶里的火流了出来,燃烧了周围不多的干草。

    当那火慢慢熄灭的时候,母亲的心情处于了平静,还有我流血的鼻子,突然就没有了血迹。“儿阿,你怎么对得起你的老师?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啊。”母亲哭了,很伤心的没有声音。我不知所措,一直受到母亲表扬的文字,此时成了我心中最痛恨的一切。我撕碎了我看书后记下的一切,还有那些用来鼓励自己坚决将文字进行到底的誓言,包括写了两年多的日记本。母亲就这么看着我发疯似的在自己的土炕上胡来,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即使我嚎啕大哭也没有。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了。同伴来叫我上学,我没有吃饭就走了,因为他说,我的那位老师今天就走了,他被书记赶到另外一个村子去了。(那时候不知道是调离,因为他是我们周围村唯一一位公办教师。)

    我一路跑的很快,不顾那个同伴在后面的一直叫喊,就那么一股劲地跑到那个山坡。我的学校就在这个山坡上,离我的家有1。5公里。

    我来晚了,同学们说老师走了有将近二十分钟了。

    我哭了,没有声音。

    我放下书包,开始向后山跑,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老师要走的路。我在心里开始默默的向老师道歉,我希望老师能够原谅我,我希望老师不要丢下我们,我希望老师还能教我写作文将来成为一名作家,我希望老师还能声情并茂的朗读我写的文字,然后微笑着说又有进步,我希望老师课后还能和我对打乒乓球,即使自己输了还会说只是没有发挥好我流着泪,没有声音。

    我又一次摔倒了,两条腿的膝盖开始流血,我还在跑,脚底下不知道扎了多少根荆刺,我光着脚,没有穿鞋。(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上学几乎都不穿鞋。)当我终于翻过那座山站在山坡上,我看见了老师,他背着自己简单的行囊,小小的,几乎看不清楚。

    “周老师,周老师”我就那么使劲的喊,几乎喊破了嗓子,再也没有别的语言。

    老师听见了,朝着我这个方向挥起了自己的手,没有力气。我们就这样相隔很远很远地站着。我大哭,哭的声音大山都有回声。老师终于放下了手,他作着让我返回的手势,我不动,老师也不动。

    我跪下了,朝着老师站立的方向。

    老师好像生气了,他可能意识到如果再不走,我就会一直跪下去。老师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他那瘦小的身子,还有身上小小的行李卷,就这样慢慢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继而被那雄壮的山脉吞没。

    我知道了原因,老师摘掉了书记儿子脖子上的红领巾,因为书记儿子犯了错误,老师希望给他一个警示教育。

    书记儿子犯错误的全过程是我书写提供给老师的,我是班长。

    周老师走了。

    就从那一天起,我丢了自己,从此我的文字越来越差,即使很容易的作文我也没有写好过。

    就因为那个瘦小的身影,我对不起他,我放弃了心中的一切,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