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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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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香睁开酸涩的双眸,感觉睡了沉长一觉后,眼前却仍是一片漆黑。

    还未清醒的昏沉脑袋以为在自己的房内,她习惯性地往右手边的方向找寻闹钟,不意伸出的指尖触到一个温熟人体。

    “啊”砰!被惊醒的人伸指触碰床边的立灯,暖暖橙光乍临一室,直至每个角落。

    蒙胧睡眼没看到应熟睡在他身边的人,反而是她两只朝天的脚丫子,告诉关智她所在的方位。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头部撞到的硬木板不是她睡房里的榻榻米,灯亮后的世界也不是她在织园的小房间,明日香乍然清醒,挣扎著从地面爬起。

    “你先回来睡,有话明天再说。”入睡尚不到一小时,关智复跌回枕头。

    “可是”她噤口。

    因为在关智说完的同时,他的呼吸已归于熟睡的规律。

    环顾四周陌生的摆设后,她低下头检视自己,她的衣服仍是睡前穿的那一套,他却已经换上了浴衣。

    坐在地上,脸趴在床沿,透过暖暖橙光,静静地看着她从未见过的这一面,他沉睡的侧颜。

    一直看着他直到天亮,然后送大雅上学,再来和他协议今后两人对大雅的分配等忙完两位少爷的合办婚礼后,她该去找份工作了感觉有好多事末解决,她是不是该拿笔来记一下?

    然而,想着想着,她又入睡了。

    --

    必智一睁开眼,发觉床上只有他,他惊地坐起。

    奔出的脚步在另一边的床底下发现她时,倏然停住。

    打劫他凉被的小偷蜷缩成团窝在地上,只露出一缯黑发。七月的闷热天气,她这种睡法,不怕被闷死吗?他不悦地蹙起两道棕眉。

    必智蹲下身试著抽动被子,凉被马上被明日香扯回,收卷得更牢固。

    睡在木质的硬地板,她就算不被闷死,起来也够她受的。

    将她抱到床上后,关智拿起搁在床头的手表,差不多是大雅上学的时间了。他拿起墙上的对讲机,要颛叔找个人送大雅去学校。

    梳洗完毕后,床上的那团人茧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必智拉开衣橱,抽了件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裤,顺便检视她被挂在里头的衣服,尽是t恤和牛仔裤,少少的数量如同她被摆进他浴室里的个人清洁用品般,在在诉说著“不打算在此长住”

    哼,他不可能如她所愿的!

    “唔”凉被里终于露出一颗头。

    对著镜子搭配领带的他停下动作,走到床边。

    “你醒了。”

    还未完全清醒的明日香拾起脸,看清是他,怔了一下,打著哈欠说:“尊驾一早在我房里做什么?”

    “你房里?”他失笑,坐到床沿。“你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我等你一起吃早餐,我想趁十点以前的这段时间和你聊聊。”

    “现在几点了?”

    “七点二十,我请颛叔派人送大雅去学校了。”

    “为什么没叫我?”她推开凉被,将黏在脸和脖子上的头发拂开。

    “你还没洗澡,而且我们需要把昨晚末讨论完的做个了结。”关智拉她下床。那样的睡法,让她的皮肤黏答答的逸出一身汗味,不怎么好闻。

    被推进浴室前,明日香回头问:“这里是你东八云的公寓还是大阪?”

    “大阪。”

    必上浴室门之前,她又想到。“是尊驾的智园?”

    “嗯。”“噢。”

    听到浴室传出水声后,关智退回床边,捣著脸闷闷笑了起来。

    他很意外!没想到她刚睡醒时,是这么迷糊与不设防。

    笑完后,他拿了件未穿过的新浴袍及大毛巾,走到浴室门前轻敲两下。

    水声停了,他隔著门板道:“小绿,我先到餐厅等你,浴袍我放在门边的小架子上。

    “”“小绿?”

    “我、我知道,请你先出去啦。”娇嗓里夹著一丝羞恼,表示她真正清醒了。

    必智拿了条领带及外套后走出房间,不忘随手将门锁上,一路微笑着走到餐厅。

    --

    到了餐厅,关智先摊开桌上的报纸,只针对重点新闻浏览。

    在他拿起第二份报纸时,颛叔走进来,到他椅旁站定请示。

    “智少,有件事要跟您报告一下。”

    必智未抬头“请说。”

    “嗯,是这样子的,我接到智少的”因主人的脸色愈听愈凝重,管家也愈说愈抖颤“椎名,我以逾越本分之名将他开除,另派柴羽送小少爷到学校。”

    昨天昊少下令将小绿和大雅移房时,已在言词中暗示这两人日后的身分将有所不同。颛叔不只担心他听完后的反应,也担心无知佣人对因某些原因尚不能正名的小少爷胡乱发飙的事,传到老夫人耳里。

    “在场还有谁听到椎名吼大雅生活低能,连去个学校也要人送的?”

    冷硬的语调让颛叔颤抖得冷汗直盗。“有久保、山下和柴羽。他们三个都很清楚乱嚼舌根的下场。”

    “柴羽有确定大雅进到学校内才回来?”

    “有,他陪著小少爷进到教室后才回来。”

    几份报纸他刚好也在同时看完。“我知道了,颛叔。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奶奶和小绿。大雅的情绪我会去安抚。”

    他虽然不悦,却未波及无辜,老脸欣慰一笑。“那我先下去了。”

    “您忙。”关智端起黑咖啡啜饮。

    椎名,这个只会表面功夫的烂家伙,坏了他一早的好心情。

    “早安。”

    手指在桌面随意弹点,清爽乾净的人儿跑了进来,比他预估的时间要早了十分钟。

    “早安。”

    一看到她半湿不乾的长发垂放,白色大t恤前后变得隐隐透明,关智不悦地拱起两条棕眉。

    在他发难之前,明日香抢先申明“我找不到我的吹风机,也没有发现你的吹风机。如果在房内等到头发风乾,你人或许已经在公司了。”是他说要继续昨晚未完的话题,她才急急忙忙跑来。

    他松开紧皱的棕眉,拉起她走回房。

    她根本不清楚一个正常男人一大早是禁不起太大的刺激。

    他整齐简单的短发数十年如一日,只需用毛巾擦一擦就乾,吹风机对他而言根本用不著。

    找了一会,关智才在置衣间的角落一只袋子里找到她的吹风机,交到她手里,比了比落地镜旁的插座。

    环胸倚墙,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吹发的背影曲线,及腰的长发让她时而挺立、时而侧弯地吹拨,看来美丽而撩人。

    中国的古文学家曹植,在洛神赋中咏的“婀娜多姿”他第一次亲眼领略。

    环顾一室纯男性的俐落陈设,发现少了张女士必备的梳妆台,所以颛嫂才会不知该将她的吹风机放在哪吧。

    轰轰的吹风机声停歇掉,他由后递梳子给她。“等我过阵子较有空闲时,我们再去买些家具,顺便补充你的日常用品。”

    梳发的动作停止,明日香对著镜内的他发问:“为什么?”

    捉起她一缯黑丝绒,眷恋缠绕指问。“我的野心很大,不只要照顾大雅,也想照顾你。”

    小脸木然,不因他的承诺而欣喜。

    “嗯?”关智卷起她的发旁,用头发尾端逗刷她脸颊。

    她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并动手推他。“我可以拒绝吗?尊驾要把自己想像成源氏君是尊驾个人的事,只可惜我不是紫之上,不想被尊驾豢养。”

    竟把他比喻成处处留情的花心男人?啧,高估他了。

    必智摇头失笑。“别乱比喻。你是主菜,大雅是餐后甜点,我这样比喻比较不会失当。”

    发现木然的小女人理也不理,当他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必智无谓地笑了笑,续道:“昨夜我问你为什么不试著了解我一意要大雅独立的原因,现在我想直接说出我的答案。”

    面对他认真无比的清俊脸庞,她暗付。他要说的答案背后,会不会又是她根本扛不起的沉重代价。悸动的心告诉她肯定会,要逃!

    “我有权利拒绝收听吗?”

    她其实懂,偏偏装傻!没让他这出独脚戏唱太久。

    必智没有回答,一迳温柔地对她微笑,直到她被深情绿瞳瞅得受不了而调开视线,他才道:“我想和你再谈一次恋爱。”

    温醇低嗓像甜酒,向她提出诱惑人心的邀约。

    她古典细致的娇容灼烫,凤眸却见鬼似的凸瞪著他。

    虽然不解财经商讯,但她却非常明白“恒藤”这个古老世家,在日本政商两界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身为恒藤家的养子,集团决策核心的成员,他的时间总是分秒必争,恋爱这码事根本卡不进他的行程中。

    “你不表示一下吗?”三十年来第一次向女人示爱,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害羞,清俊脸庞蒙了层晕红色彩。

    “请、请尊驾别开这种玩笑好吗?”

    不老实的家伙!“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曾经主动过一次,这次该换我了,你什么也别多想,只要安心享受我对你的追求就好。”

    “尊驾有时间展开追求?”说不动心太骗人,可她还是觉得他的邀约很虚幻不真。

    她十一岁、他十四岁时,她在他经常逗留的北侧花园向他告白。

    当时的纯纯稚爱,只要他陪她一路走回家,她就高兴得整晚睡不著。

    拉手和碰唇的浅吻,远比他送她一对叫太昂贵的熊娃娃还要令她感动。所以当她被爷爷奶奶带离本家时,她只把回忆带走,让“太昂贵”留下来。

    他捧起她的脸,拨去她盈落的泪。“我不能承诺每一个假日都能陪你和大雅,但我希望在我必须为了公事出远门时,你能陪在我身边。”

    他难得的感性,在她听来却觉得好像老夫老妻。明日香破涕为笑。

    想放弃过去的坚持,想再热烈爱他一回

    她绋红著娇颜闹他“私事就不能喔?”

    惊喜在他睑上绽放开来“你若不嫌弃的话,从今天开始,就拜托你了。”

    说完,向著她躬身九十度。

    他的谨慎让她又想哭了。

    “我才是要拜托你的”

    比起追著他跑的千金小姐,她什么都无法提供给他。

    必智直起身,帮她拭去眼泪。“小绿,别哭了。”

    呼真不想在这时候走,但今天非得在十点前进公司不可,老大亲自主持的会议他缺席不得。

    “我想拜托你两件事,可以吗?”

    得到她的首肯后,关智续往下道?!“今天你不必去接大雅,我会去接他,顺便告诉他master的事,你别担心我会用威胁的方式强迫他同意”

    明日香伸指捣住他的嘴巴,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她不只用口说,也用眼神传递。

    “另一件事呢?”但她更相信,以大雅黏人的孩子心性,不管受到如何的威胁或利诱,都一定不会同意离开她的。

    他将昨夜摆放床头的车钥匙取来。“你的小车,让保养厂处理掉了。你今后的代步工具就这辆,车号是xxx—xx,你尽早熟悉它。”

    或许她一开始会怯于它的价格,受限拘谨,但她必须慢慢适应恒藤家人的优渥生活,在他供得起的范围内,他不介意任她态意挥霍。

    一看到车钥匙上的英文浮凸字体,她将钥匙塞回他手里。

    “我不敢开,我一定会弄坏它的。”

    明知说出来会让女士很没面子,但他还是很恶意地笑说:“以你的技术跟方向感,我相信你绝对会弄坏它,但我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开了辆安全性能有虞的小车在街上乱逛。”

    气鼓鼓的粉颊在他的后半段话下消了气,但却将他又塞回她手心的车钥匙丢到绵软的大床上。

    “你不是赶十点前到公司?我先陪你去用早餐。”

    才刚接受他的追求邀约,他便打定好主意要开始娇宠她、豢养她,但她并不想被豢养,双方似乎有必要再沟通商量。

    她没拒绝,却也不答应,有意让她的代步工具的问题悬搁。绿瞳几度闪烁后,决定暂时饶过她,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磨。

    --

    “我可以说不吗?”

    罢入睡就被他挖起来,明日香呻吟一声后,又缩回她卷好的被茧里深埋。

    “独自一人看dvd很无趣,你陪我,我们还可以边看边讨论”人茧仍是一动也不动,关智绿瞳一眯,薄菱唇角扬起恶魔的坏笑。“你再不起来的话,我要把冷气关掉了”

    人茧完全不受影响!

    “一、二、三!”关智乾脆将包卷她的凉被一抽,玩了起来。

    茧里的人儿咚咚地往他身上滚来,他两手一抓,硬将她坐立起。“醒醒,别睡了,小绿。”

    睡意被折腾失了大半,明日香揉著眼,困乏地问:“唔昨晚尊驾不就自己一个人看台办婚礼的dvd了吗?”

    “你还在为大雅丢下你,跑去参加master的事生气?”关智一脸笑意地出手摇她,想把她未褪的睡意全摇跑。

    她刚醒来的迷糊与不设防,让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腻。

    “没、有。”她矢口否认。

    用十根手指抓拢长发,闪避他洞悉人的眼眸。

    她“不会”去在意一个听到有新玩意好玩,并有洞子教练陪他一起去,便将她忘得一乾二净的小混蛋。

    必智半撑起身,拿过梳妆台上的梳子,帮忙她把睡乱的蓬发摆平。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不想念大雅没关系,我帮你一起想念,如何?”

    “不如何,我累了。”正大光明地瞄了眼他放在床头的手表,一点四十后知后觉的她五秒后倏地瞠大凤眸。

    凌晨一点四十分!通常这时,他会在书房和他带回来的公事奋战,她则是安心使用他半边的软绵大床。

    “尊驾的功课做完了?”就像灰姑娘故事中的十二点钟响那样灵验,一知道现下的时刻后,应睡未睡的她开始感觉到额际传来隐隐抽疼。

    “做完了,等明天大哥跟阿昊蜜月回来后,我就可以轻松一些。你想去哪玩吗?我们出去走走。”

    “学姐家的农场。”头痛到要炸开似的,载满困意的眼皮也重得要撑不住了。

    “去德国好了,顺便视察慕尼黑和法兰克福两分部。”唇畔淡笑,动作轻悄地将她的头揽抵他胸口,不让她东摇西晃。

    “随便,一切由尊驾决定。”

    一件墨竹格纹的普通浴衣,穿在他高大匀称的身材上,视觉效果好得惊人,举手投足之间煞是性感撩人。但这些,对此刻的她而言,激荡不了任何心动,她只想要扑回绵软的大床。

    “还是去你学姐家好了,我记得那里是富良野对吧?”看着几乎快睡著的她震晃了下,他淡笑转浓。

    明日香用最后的清醒举目向上,一张坚定如磐石的脸等待她仰起,似乎等待很久。她窒了一窒,所有的困意全被那张脸孔吓跑了。

    看来得以直丫心话交换可是直心话很丢脸

    “我、我真的很放心大雅身旁有洞子教练在,也暂时不想见到那个抛弃亲人的小混蛋的脸,如果坚持要我陪尊驾看他的生活纪录片,岂不强人所难。”她咳声叹气。

    若是她气消、开始想念起大雅了,大可在白天一个人仔细地慢慢观赏,不必为了抢先看,而和自己的意志力对抗。

    大掌往她头顶上一放。“是强人所难了点。”

    在她以为可以扑回绵软大床时,他话锋一转。“不过,霸道乃本家的特质,本人是其中一分子,身上自然少不得,所以很抱歉喽!”附赠一抹歉疚微笑。

    被他玩来要去,说穿了,他就是执意要她陪伴。

    他的笑容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恶魔。

    她认栽!“要看就看吧。”

    一双沉重的小脚丫跟在一双得意扬扬的大脚丫之后,她小小报复地抓过他今天早上穿出门的西装外套,一路拖向外室。

    坐下来不到五分钟,枕在关智肩膀上的人儿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他失笑地将那颗点个不停的头扶到他大腿上,帮她换个好睡的姿势。

    画面仍一幕幕跳闪,悬在沙发扶手外的指间挂著一只空酒杯,另一手则游走在如黑丝绒缎的发间眷恋缠绕。

    他跟她的儿子在海的那一头过得惬意优游,看他野得像只小猴子,还好他的妈咪没看到,不然准会担心牵挂

    低下头,一只小手抓著他的浴衣,萦纡梦间担心的大概是底下的人体肉枕被移开,而非是他的多心

    必智笑得心满意足,忘神地以拇指轻轻搔刮她的洁颜,海那头的野猴传来叽叫声,唤得他拾起眼眸看向萤幕。

    原来,是大雅被洞子耍出的一记过肩摔落入泥地,看来应该很痛吧。

    他们身后的小优笑倒在地小优的举止间多了一些男孩的犷气,也黑了不少,阿姨若是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当场昏了过去吧。

    夜渐深沉,几近天明时,关智才将洞子寄回来的生活纪录片全部看完。

    拿起遥控器关掉电源,抱起酣睡连连的小女人,不在意覆在她身上的外套滑落。

    缓缓走回房,把她往床一放,他拉高凉被密实覆盖住她,只露出一颗头在被外,他才在她身旁躺下,横臂一捞,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

    暑气逼人的盛夏,冷气全开仍让人嫌不够凉快,只有她这个怪人会在身上裹上棉被。但论起怪,他比她更甚,居然不介意她刚睡醒时湿湿黏黏的难闻气味,还揽著她亲到她清醒了才将人放开。唉

    棒著凉被对他猫儿似的爱娇磨蹭,唯有在她全然进入睡眠状态时,他才享受得到这种亲密。

    极致的温柔,伴著他跌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