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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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有电话打入,接起半天无人说话。寒冷的冬季,睡眠出奇的干燥。起身去倒水,枕边人在咒骂骚扰电话几句之后又跌入沉沉的梦乡,温水进喉,有了些许的润泽。再次躺下的时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半夜2点,却开始辗转反侧。

    闹钟响起的时候,脑袋还在昏昏沉沉。身边的人起身去了洗手间,我翻转身体想睡去,但是脑袋却是疼痛欲裂,只好起床。镜中的女人,脸色暗沉,眼袋浮肿,一幅中年女子模样,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看见青春的流逝,不由自怜自艾起来。

    办公室,年轻的女子青春招展,像只花蝴蝶般在男人们的余光窥视中闪闪发光,我靠在椅背上,懒懒的翻看着电脑,间或瞄一眼对面穿着粉红色毛衣的女孩,几年前的我也有这样的苹果肤色,也有这样的曼妙笑容吧。手机响起,接听,林熟悉的声音传来,结婚多年,早晨的问候电话似乎从来都没有间断,我微笑着,陶醉着自己的婚姻。曾问林,男人忙碌的时候还会记得打电话么?林说,只要还有时间上厕所,那么打个电话就有时间。对于林,我是非常满意的,他给了我幸福生活,更给了我一个漂亮的小女儿,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下午,老总打电话说是有个大客户来访,全体出动,晚上应酬。打电话给林,那边轻轻说到:“ok。”便挂了电话,一会短信过来:“在开会,晚上早点回来,切记少喝酒。”诺大的包厢里,年轻的同事们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昨日的新闻,我边看着电视边张望着门口的动静。老总带着一对人马鱼贯而入,我看着那个笑容可掬的客户胃里顿时一阵酸胀。慌慌张张坐到另一张桌子上,不顾老总的一再要求。年轻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狼吞虎咽。另一张桌子上推杯换盏,笑声朗朗。而我坐在那里如坐针毡,总感觉身上有只眼睛在徘徊。

    席间,老总叫我过去给客户敬酒,我只好堆满笑容过去,听老总在一边不断地冒出溢美之词,而我的头开始剧烈的头痛起来。“我们碰下杯就好,女士可以不用喝”客户中一位男士颇具绅士风度的说到,老总不断的点头笑容可掬,但我知道有人不会放过我。“怎么能不喝,这位文经理一看就是海量的,一定要好好喝一杯。”另一位客户的笑容在酒光倒映中格外的刺眼。杯酒下肚,胃里一阵痉挛,好久没有喝酒的胃里顿时难以适应,忙找个借口去了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在一阵呕吐之后格外的苍白,我靠在墙壁上任胃里上下翻滚,泪水却流出眼眶。门口有敲门声,我以为是我占据卫生间太久,忙擦干眼泪开门出去,门口站着的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小西,没事吧?”我点点头,不愿看他眼睛里的关切,那种眼神对我来说曾经是多么的熟悉与眷恋。他伸手拉住我急忙离开的手臂“小西”“我们装作不认识好不好?”“小西,你就那么讨厌见到我吗?”我茫然的回头,讨厌么?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人此刻真的是让我讨厌看到么?

    饭后,ktv包厢,音乐震耳欲聋。我躲在角落里喝着茶水,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注意到我。在大家争相演唱的时候,我悄悄起身离开。在门口等车的时候,我发短信给老总告辞。发完抬头却看见他站在面前“你要回去了吗?”“嗯,我不太舒服。”“我的房间就在上面,你要不要躺一下再走?”“不!”“小西”“丁辉,不要理我,求你了。”“小西,我求你了,就让我再看你一会好吗?我明天就走了。”“你这又是何必,都过去那么久了。”“但是,小西,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你知道我多么渴望再见到你吗?没想到,在这个城市居然会遇见你”“丁辉,算了”“小西,求你。”

    热风吹拂的空调房里,暖意浓浓。丁辉端来一杯牛奶递给我,多久了?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两家比邻而居,因为丁辉年长几岁所以对我这个小妹妹格外照顾,那个时候丁辉刚上中学,我还在读小学,每天丁辉都会用自行车带我到小学门口,然后掉转车头快速到他所读的学校。两家的父母倒也省心,独生子女难得有个很好的玩伴。上中学的时候,丁辉读高中,我们就读于同一所学校。每天,丁辉的车铃在门口叮当一响,我立刻拎上书包冲出门去,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呼啸而去。每天中午,谁先下课就会早早跑到食堂去打饭,然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快乐的用餐。“小西,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那个时候让你坐在车子的后座上你还不干,非要坐在前面。”“我都快忘记了,都多少年了。我的女儿都上小学了。”初中才上一半,父亲与母亲突然离婚,我被判给了母亲,便随母亲离开了曾经的家,与伤心欲绝的母亲离开了那个城市。走的那天,丁辉倔强的抿着嘴唇不说一句话,我却哭成了泪人,窝在他的怀里久久不肯离开。

    一度与丁辉断了联系,但不久在我上大学的头一天居然看到丁辉笑意盈盈的站在宿舍门口。那一刻,我飞扑上去,断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长大的女孩。原来我们居然上了同一所的大学,他大四,我大一。牵手漫步校园,我们堕入情网,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那时候的天空似乎都是那么的蓝,每天的阳光都是那么的灿烂,每天我们两个人都恨不得粘在一起,仿佛连体婴儿一般。丁辉毕业,留在了我们上大学的城市工作,尽管不能天天见面,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感情,直到有一天。那天,我下了课便赶往丁辉公司的宿舍里,丁辉还没有下班,我就帮他整理起东西。一张照片顺着书页滑落下来,丁辉与一个女孩相拥的照片掉了下来,照片中的女孩与我有几分相似,但笑得比我妩媚。我顿时傻了,一直以为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但是他还有这么一段感情。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口一个女孩的叫声让我忽然惊醒。“丁辉住这里吗?”我抬头看去,居然是照片中的女孩“是啊”“哦,还挺不错的。”“你是?”“我是丁辉的女朋友,去年我作为留学交换生去了法国一年,才回来呢。”女朋友?去年?不就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原来我只是人家的替补啊

    回到宿舍,我扑到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丁辉打电话过来,听不出什么变化,而我的心却是碎了一地。当丁辉意识到我在躲避他的时候,便找来学校。那天下着好大的雪,铺天盖地的,我们站在学校的大松树下,丁辉一脸的爱怜,而我早已心灰意冷。“小西,怎么了啊?我最近比较忙,是不是冷落你了?生气了?看你这个小样子哦。”“哥”“怎么又叫起哥了?”“我们分手吧。”“为什么!”丁辉一脸的震惊“你的女朋友不是回来了?你还找我做什么?”“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你还骗我?我都看到了,你居然还在骗我!”“你到底说什么啊,看到了什么?”我被他的无辜搞昏了,似乎我在冤枉他一样。“你书里还有照片呢,还在说谎。”“小西,你听我解释,那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同学”“人家都说是你女朋友了,你还说?”“小西,你不能光听人家说啊”“算了吧!”我扭头跑开,年少气盛的年纪总是会错过很多解释,宽容与倾听,在那个年纪都离我们很遥远。

    继续躲避着丁辉,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听说,丁辉很消沉;听说,丁辉出国了于是彻底失去了联系。毕业,远走,恋爱,生子一切的一切都走走停停,那个骑单车的男孩在我的记忆中渐渐远去,似乎消失无踪。“小西,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解释?”“年轻的时候,总是有太多的自尊,以为我是你的唯一,是你从小等待的女孩,到头来却不是,可能有些难以接受吧。”“其实,我一直就没有女朋友的。从小我就喜欢你,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她是在追求我,但是我一直没有答应,直到你出现。那张照片是我们班级出游的时候,大家起哄照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夹在书里,可能是顺手放进去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这些事情干什么呢?”“小西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有多么辛苦吗?一直一直联系不到你。”“其实,你出国那天我有去机场送你,远远的看着你离开,看着飞机起飞,我对自己说,永别了,我的爱情。”“小西啊”

    时间一分分过去,午夜的钟声仿佛灰姑娘的魔咒,在敲击着我的神经。我起身离开,不想回头告别,但思绪却让我迟疑难走,我站在门口,听到后面沉重的叹息。“哥”“小西,我们还可以再开始吗?”“哥”重重的拥抱从后面袭来,温暖熟悉的味道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我回转身环住丁辉,为那个久别后的重逢。手机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林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温和:“西西,还没结束吗?我去接你吧。有点晚了,我有点担心。”“马上就结束了,不用接了,有车顺路的。”“贝贝都说想妈妈了,才一天没见你呢,非要窝在我们床上睡。你听听她的呼吸,像只小猪一样”耳边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仿佛在敲击我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肌肉,内疚感让我无地自容。“我这就回去了。”

    温暖的灯光,静静流淌在温馨的卧室里。林歪着头看着书,女儿趴在爸爸的怀里熟睡,握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着林对我暖暖的微笑。

    第二天,机场。丁辉面容憔悴,我内心隐隐作痛。“贝贝,这是丁叔叔哦,跟叔叔再见。”小女儿天真的脸庞辉映出美丽的笑容“叔叔,一路平安哦”女儿乖巧的叫着,丁辉的笑容在记忆中定格,成为一张永久了黑白照片,裱在我的心里某个角落,偶尔看见,偶尔也会思念,那个时候的青涩岁月,以后的岁月里,丁辉的影子将会永远的淡去,直到不见任何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