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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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漫天飞舞，恍若烟霞。
我想这会是个不错的故事。
——题记
一.
某一个炎热的午后，阿讷从模糊的睡梦中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床头的电风扇已经彻底地报废了。蓝色的铁扇停止在凝固的风中。她胡乱地擦了把脸，到厨房里拿上那个浅色的盆子去找卡依拉。
但卡依拉不见了。
它习惯睡午觉的地方，只留下一些苍白色的杂毛。它连影子也没有了。
阿讷缓慢地蹲了下来，迟疑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那只肮脏混乱的小猫卡依拉，就这样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消失了。她喝了一口手中的牛奶，味道很不好。她把牛奶连盆子一起扔到了厨房的金属水池里面。
她有点想念卡依拉：那只爪子尖利不太友善的小猫咪。
二.
壁橱后面是一片薄薄的灰尘；床铺底下只有一个被抛弃的布枕头；卫生间的水管旁边一阵冷酷的清凉她在各种地方都发现了她的灰白色小毛——它有掉毛的习惯，她知道，因为它总是喜欢蹭来蹭去——但是哪里却都没有它，它哪里都不在。
阿讷只好选了床铺上最阴凉的角落，试图再次睡去。
但是她没有成功。
那只黄绿色的小蝴蝶总是惊扰她的梦境。当她又一次疲惫无比地醒来，刚修好的风扇再次陷入困境，热风吹个不停。阿讷嘴里嘟囔着，只能掀掉被子爬了起来。
这一次是夜晚。巨大的黄色月亮趴在深蓝色的空中，像粘在塑料盒子底部的奶酪。花园里草儿都昏昏沉沉地睡了，叶子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水珠。两只飞虫在路灯底下打着小小的圆圈。一切都可以算是完满。可是，没有卡依拉，也没有蝴蝶。阿讷发了一刻钟的呆。
三.
卡依拉。她大声叫了一下。马上闭上嘴。这里太安静了，那喊声太过突兀。
有些东西错了，有东西被移走了。她隐约地想到，吞咽下自己的荒唐念头。如果卡依拉在，一切似乎都会归为正常。
她又睡了一回。那蝴蝶再次出现了。这次是整整一群，拍打着油彩一般的翅膀，眼睛散发着荧色光芒。卡依拉也在那里！它变得漂亮多了，毛光滑柔顺地铺在颈子上面，脖子上挂着彩色铃铛——绳子深深地勒进它的肉里！它在追逐着那些蝴蝶，然后随着它们跑向一大片黑暗的金色麦田
四.
阿讷突然发现眼前有一点光芒。是月亮，她终于醒过来了。她叹了口气，眼睛发胀。厨房那边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带着一点点血肉的甜腥，混着残留在水池中，腐朽的牛奶的味道。阿讷去开冰箱，伸手想要一听啤酒。冰箱里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皮肤，还覆盖着一些坚硬的小鳞片。阿讷用手碰了碰，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弄回了这么个东西。她最后把那东西拿了出来。卡依拉！那是一只冻僵的猫腿！
它是无辜的。阿讷尖叫起来，甩开那东西。
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什么也没有
卡依拉消失了，连同它的腿。
五.
她依然在床上，口干舌燥。
她刚从一个梦境中惊吓地醒过来，额头上满是汗。
所有的梦都关于卡依拉。阿讷开始诅咒这个闷热的冗长的夏天。那些造梦的小鬼纠缠不休，甚至卡依拉也出走了，跟随着一群黄绿色的小蝴蝶。
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试图驱赶去某些记忆。可那些蝴蝶始终不肯散去。
带走了她的卡依拉！阿讷忽然决定去找蝴蝶。在这个该死的夏夜里，她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六.
那么蝴蝶跑去哪里呢？
七.
她穿上了一条户外的白色裙子，走进了静谧的花园。月亮早已逃开了。云朵像白色的蠕虫一样一条条地堆积在天空中。一切都让人厌烦地想哭。
没有卡依拉。
她站到了半尺深的草丛中央。夜里没有一点风。所有都像锈住了一样，包括时间。她无助地想哭，一切的一切，终于向着她无力挽回的方向发展了。她只能站着，无所事事。她的裙子被草的叶子绊住了，汗水从她脖子上缓缓地流下。一切都背道而驰。
八.
那蝴蝶出现了，就在她的前面。只有那么一只。黄绿色的翅膀，血红色的身体，头前面是透明的触角。它的翅膀末端粘着一点白色的东西，在五彩斑斓的身体上非常刺眼。阿讷跑上去追它。卡依拉就在它的手中。她知道的！她要找到卡依拉。
她们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条漫长的黑色隧道，墙壁上挂着晶莹的流体物质，斑驳的绿色和蓝色，但无法看清。阿讷没有停下来，因为那蝴蝶在一直朝前飞着。她们要去哪里？阿讷一边随着蝴蝶跑一边想。卡依拉似乎又出现了，但是迅速地消失。脚下是粘稠的水，空气中也潮湿无比。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为了卡依拉，那只邋遢肮脏的不起眼的小猫，她竟然可以付出那么多，甚至在这个无法预知的骗局里继续走下去！
九.
那个地方她想她是熟悉的。黑暗的金色麦田。
她见过这里，梦里的处境。这里便是她要找的地方了。也是蝴蝶们栖息的地方。整个麦田，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黄绿色的蝴蝶。每一只每一只，血红色的身体。
是它们遮蔽了天空。
是它们带走了卡依拉！
十.
她看到了那只穿白色裙子的小猫，无辜地睁大眼睛，躺在麦田的正中。它脖子上挂着彩色铃铛，脚上绑着蝴蝶结。那是卡依拉。她大声叫了起来。
那是我的卡依拉，你们要把它还给我。它是我的卡依拉。我的肮脏的小猫咪。
但蝴蝶什么也没做，甚至不移动，不扇动一下它们的黄绿色翅膀。当阿讷不耐烦地跺起脚的时候。蝴蝶忽然转了一下身体，扑向了无辜的卡依拉。
卡依拉，它什么都没剩下！
它们饱了吗？阿讷回头看了一下，那条黑色的隧道还在，仿佛一条巨大的长蛇。它在等着她，这至少是值得安慰的。她必须回去，放弃卡依拉。一切一切，包括黄绿色小蝴蝶。她多希望那全是梦境。
十一。
她选择了疯狂地跑。比来时更快地穿过黑色的隧道。但她这次看清了，那些闪闪发光的流体，那是猫的眼睛，那全是猫的眼睛。下一个是谁？她知道，那会是卡依拉——那双无谓的湿润的大眼睛。
现在是谁的葬礼？下一个是谁的葬礼？正举行的是谁的葬礼？
她飞快地穿过时间和空间。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向一阵飓风，也像一片云霞，迅速遮蔽了六月的天空——它现在只剩下黄绿色的噩梦。
十二。
从那天以后卡依拉再也没有回来。从那天以后阿讷不再想起卡依拉。她只是偶尔会害怕满月的天气，还有翩翩飞舞的黄绿色小蝴蝶。
当它们遮蔽了天空。
后记：
如果你说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么太好了。因为我也不明白。只知道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是某天下午飞翔的考卷。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过一只叫卡依拉的小猫咪。
那天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漫天飞舞，恍若烟霞。
我想这会是个不错的故事。
——题记
一.
某一个炎热的午后，阿讷从模糊的睡梦中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床头的电风扇已经彻底地报废了。蓝色的铁扇停止在凝固的风中。她胡乱地擦了把脸，到厨房里拿上那个浅色的盆子去找卡依拉。
但卡依拉不见了。
它习惯睡午觉的地方，只留下一些苍白色的杂毛。它连影子也没有了。
阿讷缓慢地蹲了下来，迟疑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那只肮脏混乱的小猫卡依拉，就这样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消失了。她喝了一口手中的牛奶，味道很不好。她把牛奶连盆子一起扔到了厨房的金属水池里面。
她有点想念卡依拉：那只爪子尖利不太友善的小猫咪。
二.
壁橱后面是一片薄薄的灰尘；床铺底下只有一个被抛弃的布枕头；卫生间的水管旁边一阵冷酷的清凉她在各种地方都发现了她的灰白色小毛——它有掉毛的习惯，她知道，因为它总是喜欢蹭来蹭去——但是哪里却都没有它，它哪里都不在。
阿讷只好选了床铺上最阴凉的角落，试图再次睡去。
但是她没有成功。
那只黄绿色的小蝴蝶总是惊扰她的梦境。当她又一次疲惫无比地醒来，刚修好的风扇再次陷入困境，热风吹个不停。阿讷嘴里嘟囔着，只能掀掉被子爬了起来。
这一次是夜晚。巨大的黄色月亮趴在深蓝色的空中，像粘在塑料盒子底部的奶酪。花园里草儿都昏昏沉沉地睡了，叶子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水珠。两只飞虫在路灯底下打着小小的圆圈。一切都可以算是完满。可是，没有卡依拉，也没有蝴蝶。阿讷发了一刻钟的呆。
三.
卡依拉。她大声叫了一下。马上闭上嘴。这里太安静了，那喊声太过突兀。
有些东西错了，有东西被移走了。她隐约地想到，吞咽下自己的荒唐念头。如果卡依拉在，一切似乎都会归为正常。
她又睡了一回。那蝴蝶再次出现了。这次是整整一群，拍打着油彩一般的翅膀，眼睛散发着荧色光芒。卡依拉也在那里！它变得漂亮多了，毛光滑柔顺地铺在颈子上面，脖子上挂着彩色铃铛——绳子深深地勒进它的肉里！它在追逐着那些蝴蝶，然后随着它们跑向一大片黑暗的金色麦田
四.
阿讷突然发现眼前有一点光芒。是月亮，她终于醒过来了。她叹了口气，眼睛发胀。厨房那边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带着一点点血肉的甜腥，混着残留在水池中，腐朽的牛奶的味道。阿讷去开冰箱，伸手想要一听啤酒。冰箱里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皮肤，还覆盖着一些坚硬的小鳞片。阿讷用手碰了碰，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弄回了这么个东西。她最后把那东西拿了出来。卡依拉！那是一只冻僵的猫腿！
它是无辜的。阿讷尖叫起来，甩开那东西。
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什么也没有
卡依拉消失了，连同它的腿。
五.
她依然在床上，口干舌燥。
她刚从一个梦境中惊吓地醒过来，额头上满是汗。
所有的梦都关于卡依拉。阿讷开始诅咒这个闷热的冗长的夏天。那些造梦的小鬼纠缠不休，甚至卡依拉也出走了，跟随着一群黄绿色的小蝴蝶。
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试图驱赶去某些记忆。可那些蝴蝶始终不肯散去。
带走了她的卡依拉！阿讷忽然决定去找蝴蝶。在这个该死的夏夜里，她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六.
那么蝴蝶跑去哪里呢？
七.
她穿上了一条户外的白色裙子，走进了静谧的花园。月亮早已逃开了。云朵像白色的蠕虫一样一条条地堆积在天空中。一切都让人厌烦地想哭。
没有卡依拉。
她站到了半尺深的草丛中央。夜里没有一点风。所有都像锈住了一样，包括时间。她无助地想哭，一切的一切，终于向着她无力挽回的方向发展了。她只能站着，无所事事。她的裙子被草的叶子绊住了，汗水从她脖子上缓缓地流下。一切都背道而驰。
八.
那蝴蝶出现了，就在她的前面。只有那么一只。黄绿色的翅膀，血红色的身体，头前面是透明的触角。它的翅膀末端粘着一点白色的东西，在五彩斑斓的身体上非常刺眼。阿讷跑上去追它。卡依拉就在它的手中。她知道的！她要找到卡依拉。
她们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条漫长的黑色隧道，墙壁上挂着晶莹的流体物质，斑驳的绿色和蓝色，但无法看清。阿讷没有停下来，因为那蝴蝶在一直朝前飞着。她们要去哪里？阿讷一边随着蝴蝶跑一边想。卡依拉似乎又出现了，但是迅速地消失。脚下是粘稠的水，空气中也潮湿无比。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为了卡依拉，那只邋遢肮脏的不起眼的小猫，她竟然可以付出那么多，甚至在这个无法预知的骗局里继续走下去！
九.
那个地方她想她是熟悉的。黑暗的金色麦田。
她见过这里，梦里的处境。这里便是她要找的地方了。也是蝴蝶们栖息的地方。整个麦田，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黄绿色的蝴蝶。每一只每一只，血红色的身体。
是它们遮蔽了天空。
是它们带走了卡依拉！
十.
她看到了那只穿白色裙子的小猫，无辜地睁大眼睛，躺在麦田的正中。它脖子上挂着彩色铃铛，脚上绑着蝴蝶结。那是卡依拉。她大声叫了起来。
那是我的卡依拉，你们要把它还给我。它是我的卡依拉。我的肮脏的小猫咪。
但蝴蝶什么也没做，甚至不移动，不扇动一下它们的黄绿色翅膀。当阿讷不耐烦地跺起脚的时候。蝴蝶忽然转了一下身体，扑向了无辜的卡依拉。
卡依拉，它什么都没剩下！
它们饱了吗？阿讷回头看了一下，那条黑色的隧道还在，仿佛一条巨大的长蛇。它在等着她，这至少是值得安慰的。她必须回去，放弃卡依拉。一切一切，包括黄绿色小蝴蝶。她多希望那全是梦境。
十一。
她选择了疯狂地跑。比来时更快地穿过黑色的隧道。但她这次看清了，那些闪闪发光的流体，那是猫的眼睛，那全是猫的眼睛。下一个是谁？她知道，那会是卡依拉——那双无谓的湿润的大眼睛。
现在是谁的葬礼？下一个是谁的葬礼？正举行的是谁的葬礼？
她飞快地穿过时间和空间。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向一阵飓风，也像一片云霞，迅速遮蔽了六月的天空——它现在只剩下黄绿色的噩梦。
十二。
从那天以后卡依拉再也没有回来。从那天以后阿讷不再想起卡依拉。她只是偶尔会害怕满月的天气，还有翩翩飞舞的黄绿色小蝴蝶。
当它们遮蔽了天空。
后记：
如果你说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么太好了。因为我也不明白。只知道那些黄绿色的小蝴蝶是某天下午飞翔的考卷。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过一只叫卡依拉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