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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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几年前事了。我在一个小酒馆里做事,酒馆的名字不记得了,老板是个胖壮的男人,习惯斜着眼看人,眉宇间总是凝聚着一种忧郁阴沉的结。

    刘姐刚来工作就显得轻车熟路,给客人上菜、倒茶、收拾桌子、打扫卫生一切干的有板有眼,无懈可击。刘姐刚来几天就得到老板和老板娘的赏识,另外两个服务员尽管忍气吞声,也不得不喊她刘姐,听她指派。

    一天下午,刘姐在洗刷。她把以前别人用过的褥单、枕巾、窗帘什么的一股脑儿按在兑好洗衣粉水的大盆里,然后蹲下身来,两只灵巧有力的手有规律的麻利的揉搓着,蓬松的泡沫在阳光下五颜六色,映照着她含着笑意的健康脸容。

    “你看看有什么该洗的拿来一块洗洗!”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喊住我说。

    “没没有。谢谢你啊。”我快步走过去。其实我好些衣服没洗了,床铺里边窝着一大堆了,哪好意思别人来洗,又是刚来的。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下午,我突然发现后院铁丝上凉着没别人的东西,全是我那积攒了半个月的‘一堆’:外套、裤子、衬衣、两条内衣,更让我脸红的是一个裤头和两双袜子也挺崭崭的挂了上去。我急匆匆回到宿舍,哪想到里面又是另一番样子:床铺铺的整整齐齐、扭成麻花的被子叠的有角有棱、满地的烟头和碎纸屑不见了、我那个写字看书用的小橱柜也擦的光光亮亮,露出了它本来面目。

    刘姐就住在我隔壁,中间只隔着一道门。晚上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向她倒个谢,随敲响了那道门。门开了,刘姐很热情的把我让进屋里。

    “真不好意思你看”我不知如何说下去。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刘姐一只手示意性的拂了拂整洁的床单,显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脸红红的。

    “不坐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我走出她的小屋。

    一天晚上,我正在伏在橱柜上写一篇小说。隔壁的门轻轻的开了,刘姐闪身进来。

    “挺忙呀!”她小心翼翼地说。

    “不忙,不忙来,坐。”我扔掉手中的笔,转过身,正面看着她。她不自然的笑笑就坐在床上。

    “写啥呢?”她怯生生的瞥了橱柜上的稿纸一眼。

    “不是情书。”我大咧咧的一摆手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刘姐主动说了一些她的过去:刘姐从小是定了娃娃亲的。成年后就外出打工了。几年在外的生活使她与在家务农的未婚夫产生了难以沟通的隔膜,爱情当然更是谈不上了。矛盾就这样产生了-——她与整个家庭的矛盾。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你觉得这样做能解决问题吗?”我问。

    “那有什么好办法?我回去父母就逼我跟他结婚,我不从,他们就打我”刘姐低下头去,声音哽咽了。

    “还有你这样的父母——”我为她感到愤愤不平。

    以后的日子里,我发觉刘姐性格开朗了不少。晚上隔着一道门,我能清晰的听到她委婉的歌声。闷的时候,我们经常隔着一道门说话,想起什么来说什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挺投机的。那天晚上我们隔着门说话到很晚,没有一丝睡意。月光泄进床铺上,像女人光滑的肌肤。突然,一种久违的暖流自丹田涌出,瞬间侵袭了全身,我感到理智在渐渐的消退,同时那种无理智的生理上的欲望,如一条冬眠的蛇,渐渐的苏醒了

    就怪那个月光很好的夜晚,我与刘姐之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愧疚的很,因为我并不爱刘姐。为了尽快弥补我的过失,我决定晚上告诉她实情,请求她的原谅。但没等到晚上我突然被老板解聘了。临走时,我没有让刘姐去送我。她拉着我的手难过的要哭,因此我也没忍心告诉她我的想法,只说几天我还会来看她的。

    “那你过几天一定要来呀”她盯着我的眼睛,里面闪着泪光。我狠狠的点点头匆匆走出了酒馆,我不想在酒馆里多待一分种。我去了三十里外的城里,暂住在一个小旅馆里,白日里四处找着工作。奔忙了半月后我才重新有了一份工作,并振奋精神开始了新的生活。

    突然想起刘姐,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至少向她道个歉或许减少一点良心上的谴责。于是我坐车去了那个酒馆。可惜的很,酒馆依旧,而刘姐已不在了,换了另外一个姑娘。她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回到城里我一头扎入枯燥繁忙的工作中,刘姐在我心屏里渐渐的模糊起来,定格成一个模糊的记忆。

    时光飞逝,路边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我从朋友家出来往回走的路上邂逅了刘姐,这已是分手三个月后了。但我没认错,她就是刘姐——那是在本城的红灯区内,她坐在一个小酒店门口,脸上化了浓浓的艳妆。她也认出了我。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笑。晚上我约她在附近一个小酒吧里见面。

    酒吧里灯光暧昧。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暖啤,一直喝到脸颊绯红。

    “有烟吗?”刘姐一只手扶着站起来桌子,打着饱嗝说。

    “你喝多了!”我去扶她。

    “我说你有烟吗?”刘姐使劲摆了摆手,示意不让我扶。

    我赶忙点一根烟放进她嘴里。浓浓的烟雾从她猩红的嘴里喷出来。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你知道”我欲言又止,脸上突然热辣辣的。

    “这条路呵呵呵!你以为我想吗?”刘姐狠狠的把烟按死在烟灰缸里,真诚而无奈的看着我说:“本来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既然老天又安排我们相遇,那我就实话说了吧。没认识你之前,我其实就是一个妓女认识你后我决心改邪归正”她盯着我的眼睛说:“可我失败了!也许你不知道,你被老板解雇后我曾跟他吵了一架。结果就是这样,我也被撵了出来。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重操旧业你知道吗?你走后,我一直傻傻的等着,幻想着有一天我们能结婚,有自己的孩子,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幻想终是幻想,你没给我这个幸福!”刘姐说到在这里突然身子向后一仰,哈哈哈大笑起来,两颗泪珠从她脸上滑落。我不知所措的搓着手,早打好腹稿的道歉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它们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来,我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刘姐确实喝多了。

    夜深了,小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少。

    “刘姐,我们走吧?”我轻轻的拍拍她的肩,才发觉刘姐靠在椅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