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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饭桌上的学问:权力就是要众星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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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赵德良做准备进京工作时,唐小舟有点忍不住,对他说,我有些朋友,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赵德良看了一眼唐小舟,说,你打电话问一问,只要能够解决问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唐小舟给自己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这个朋友在一个极其特殊的部门,对网络媒体,有直接控制权。他说,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第一,设置一个关键词屏蔽,让任何搜索引擎搜不到与此相关的内容。跟各大门户网站打招呼,让他们将置顶贴子撤掉。

    唐小舟问,干这件事,需要多少费用?

    朋友说,这件事我来帮你办,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行了。

    唐小舟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什么时候能得到结果?

    朋友说,两个小时之内,你通过搜索引擎,肯定见不到相关内容,至于和各大门户网站打招呼这件事,需要点时间,今天晚上我加个班,明天你就可以看到结果。

    唐小舟恍然大悟,原来,世上有很多事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没有找对方法。没有找对方法,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想找到,事情越复杂,越可以浑水摸鱼,越可以财源滚滚。

    打完电话后,唐小舟向赵德良汇报。

    赵德良还不太相信,问,需要多少费用?

    唐小舟知道省里为此已经花了不少钱,如果他说一分钱不要,肯定得罪一大批人,那些人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人家花上千万未能办成的事,你一分钱不花就办了,这恐怕不仅仅是逞能,而是出别人的丑,揭别人的黑。

    他说,一百万。

    赵德良说,如果真能办成,这是最便宜的了。你告诉他,把账号发过来,我亲自给财政厅长打电话,把钱划过去。

    唐小舟哪里有账号?他说,这是靠私人关系解决的,如果公事公办,大概需要五百万,而且还不一定办得好。划账肯定不可能,这笔钱,只能通过别的渠道走。

    赵德良说,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具体事情,你去办。另外,给你网宣办打个电话,叫他们派人守着电脑,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一个半小时后,赵德良等人正坐在前往北京的火车上,网宣办的电话来了,搜索引擎已经搜不到相关文章。赵德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小舟呀,你立了一大功。

    唐小舟不仅立了一大功,而且,趁机捞了一百万。

    这笔钱,很是让他苦恼,不要吧,那些在这件事中要了钱而且要了大钱的人,肯定恨死了他。要吧?这可是不干净的钱,将来一旦出事,自己就是一个大贪官。左思右想,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将黎兆平约出来商量。

    黎兆平到底是赚大钱的人,说,这是小事,我给你个账号,你把钱打进来。除了正常纳税,我一分钱不赚你的。

    钱进账之后,黎兆平又给他出主意,这钱,你拿在手里也不好办,烫手。不如这样,你去开个银行账户,再开个证券户头,把银行账户和证券户头交给我。我弟弟负责我的金融投资,手里有个私募基金,专搞证券投资。我让他把你这笔钱放进私募基金里,保证你每年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赚数。将来就算有什么事,你这也是炒股赚的钱。

    此事之后,赵德良和丁应平对唐小舟的看法大变,认为他能办事会办事。余丹鸿和唐小舟的心结,却是缠得更紧了,毕竟,他花了三百多万没有办成的事,唐小舟花一百万就办成了。仅以数字论,显得唐小舟比他能力强出好几倍。余丹鸿公开在厅里说,这事是他唐小舟办成的?是我们前面做了铺垫。挖一口水井,需要一百米,人家挖了九十九米,他只是那个挖了最后一米的人。陈运达和游杰对他的态度似乎没变,但两人的秘书,和唐小舟说话的时候,显然没有以前那么随便了,这似乎说明,两人对唐小舟,也是有些意见的。

    对这所有一切,唐小舟装着懵然不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赵德良的哲学,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要让全世界人都高兴,而是要让一个人高兴,这就足够了。

    这次主动要求和赵德良一起到北京,唐小舟就动用了这个理由。他说,他要当面谢谢那个帮忙的朋友。赵德良听后立即说,那是应该的,只是辛苦你了。

    根本就谈不上辛苦,到北京,也就是和这帮朋友吃吃喝喝。毕竟是同学,和他们在一起,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每次,唐小舟都带着邝京萍。他想,将来邝京萍要找工作,可能需要这些朋友出手帮忙,现在让他们知道邝京萍和自己的关系,也算是预先有个铺垫。

    在北京期间,谷瑞丹每天给他打两个电话,每次也都是找些鸡毛蒜皮的理由,无非孩子读书呀家里水笼头坏了呀之类,再就是问他还需要在北京多少天,什么时候回雍州。这些电话让唐小舟心里大为不安,难道说,谷瑞丹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自己和邝京萍的事?

    赵德良没有回雍州而是直接去了香港。香港回归周年庆,有一个活动,中央派了一个代表团过去,赵德良是代表团成员之一。唐小舟不知道这个名单是一开始就有赵德良的,还是这次赵德良到北京去争取的,此前,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唐小舟有一种预感,这样的活动,党和国家领导人肯定会去,赵德良能够争取到这一机会,实际上并不一定是想去香港,而是想争取一个同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触的机会。

    唐小舟于是单独乘车回雍州。让他没料到的是,刚刚走下站台,谷瑞丹竟然在站台上等着他。

    谷瑞丹的车没有特别通行证,按说是不能上站台的,可铁路公安处有办法将她的车放进来。看到谷瑞丹巧笑倩兮地迎接自己,唐小舟一下子傻了。在他看来,这样的场面,只可能在梦中见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更让他犯傻的是,谷瑞丹竟然主动接过了他手上的行李包,当然,这个行李包她提了不过一秒钟,就被她的司机接过去了。而在此同时,她竟然主动挽起了他的手。天啦,唐小舟简直要激动得晕过去了,这是谷瑞丹吗?这是自己吗?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赵德良没有回雍州,唐小舟也不必去上班。回到家,谷瑞丹竟然猫一样的温柔,问他,你要不要洗个澡?

    他们夫妻生活的主动权,永远掌握在谷瑞丹那里。唐小舟如果需要,谷瑞丹不一定给。若是谷瑞丹想要,往往会提前通知他说,你去洗澡吧。或者说,我先去洗澡了,你等一下进来。洗澡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意义比较特别。

    现在,谷瑞丹主动让他去洗澡,他自然明白。可是,这几天他搞抗洪救灾,水库里的水泄得太多,水位严重不足。虽然硬着头皮,也还能泄几次好好浇灌几亩良田,可那要是良田才值。眼下这一丘烂田,不长谷子不长稗的,浪费了他大好的水源,他心里不爽。他说,昨晚没睡好,我想睡一下。见她没有说什么,他便进了书房,脱了衣服便上床。让他再一次意外的是,她很快跟了进来,并且主动脱光了自己,挤到了那张小窄床上。

    这些动作太让他不可思议了。他知道,谷瑞丹的生活有很多原则,第一原则,不洗澡绝对不准上床。不讲卫生是典型的农民习性,你现在是城里人,不再是农民,不能把一身农民的毛病带进城,尤其不能带进这个家。第二原则,不洗澡绝对不能做爱,甚至碰她一下都不行。因此,他们每次HAPPY之前,必要程序就是洗澡。

    今天,唐小舟没有洗澡,他也可以认为,谷瑞丹那么早便出门,同样没有洗澡。还有一点让唐小舟吃惊的是,谷瑞丹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每次HAPPY,不喜欢脱衣服。裤子自然是非脱不可,内裤她只肯脱掉一半,往往是套在另一条腿上。上衣,她是能不脱就不脱,对于脱掉乳罩,她更是深恶痛绝。为了让她将乳罩脱掉,唐小舟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找来很多资料,希望她相信,晚上戴着乳罩睡觉,不利于乳房血液循环,增大了得乳腺疾病尤其是乳癌的几率。即使如此,她仍然坚持要戴着乳罩睡觉。他甚至一直怀疑,她不能喂奶,与她的这一习惯有关。可今天不同了,她竟然主动脱光了自己,还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他的命根,轻轻抚弄着。

    这对于她来说,又是破天荒第一次,他的印象中,十余年来,她的手从来不曾接触过他的命根子,哪怕是无意中碰到都不曾有过。

    这一切,实在太危险了。他意识到,这一劫恐怕躲不过。自己虽然理智,可命根子这种东西,生来就没有军人气质,不懂一切行动听指挥,往往自行其事。他担心会出问题,心里便想着谷瑞丹和翁秋水睡在自己床上可能出现的种种镜头,那点蠢蠢欲动的感觉,立即烟消云散。

    谷瑞丹动了半天,不见起色,也只好放弃。然后对他说,我跟你说件事,瑞康的事,你一定要帮忙。

    唐小舟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谷瑞丹今天表现得像天下第一贤妻,原来是有求于自己。可是,谷瑞康有什么事?不就是被人打了吗?那是刑事案,她可是公安厅的宣传副处长,这点小事,她解决不了?

    他问,瑞康什么事?

    她说,环保局要开除瑞康。

    唐小舟说,怎么可能?瑞康是为环保局执法被打的,环保局为什么要开除他?

    事已至此,谷瑞丹不可能再骗他了,只好说了真话。

    原来,谷瑞康根本就不是执法被打,而是偷人家老婆,被丈夫堵在家里打的。

    和谷瑞康搞到一起的那个女人也是环保局的,在办公室搞内勤,她的丈夫是区政府的司机。谷瑞康胆大妄为,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无论是区环保局还是区政府,很多人知道,只是没有被抓住而已。丈夫为此曾和妻子吵过闹过,妻子一口否认,说是别人捕风捉影、造谣污蔑。丈夫暗想,等我拿到了真凭实据,看你能有什么话说。经过一番谋划这后,丈夫故意对妻子说,自己要陪领导出差,三天后才能回来。其实,他向单位请了三天假,又叫了两个最好的哥们,暗中设下埋伏。

    妻子以为丈夫三天不会回家,正是和谷瑞康快乐逍遥的好机会,立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谷瑞康。谷瑞康急不可奈,当即便要和女人一起去她家。两人在单位也没什么事,磨磨蹭蹭了一阵,分别找了借口,说是出去办事。女人先溜回来家,没过多久,谷瑞康也去了。女人家的门没有锁,谷瑞康轻轻一拧,门便开了,随即闪身而入,将女人搂在怀里。

    女人的司机丈夫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在附近租了一间房,恰好可以观察自家门前动静。先是见女人回来,不一会儿,又见谷瑞康到达,便知道事情成了。

    掐好时间,丈夫带着朋友到了自家门前,用钥匙去开门。女人也是得意忘形,以为丈夫出差,平安无事,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丈夫很容易便将门打开,领头冲了进去。此时,谷瑞康和女人正滚在床上,丈夫什么话都没说,上去便打。

    事情还没完,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不仅是领导的司机,他的父亲还是一位退休的领导。若是论背后的关系,他们比谷瑞康硬多了。所不同的是,谷瑞康因为读过大学,分配得到的工作,是干部,还挂了个副科长的职衔,司机却因为没有读好书,凭关系进的区政府,只是一名工人编制,彼此地位上悬殊较大。这次,司机调动了自己的社会关系,要将谷瑞康置于死地。环保局迫于压力,决定将谷瑞康开除。

    谷瑞康如果被开除,后果将会极其严重,除了失去一份极好的工作,他和别人偷情被打一事,恐怕也瞒不住刘丽丽,搞不好,这个小家庭会散了。

    为了保住谷家这个最大的秘密,也为了保住谷瑞康的饭碗,谷瑞萍和谷瑞丹找了很多关系。最初,谷家显然没有想过找唐小舟,这种丑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两姐妹搞不掂此事,谷瑞萍才不得不动用丈夫在市政府的关系。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谷瑞萍的丈夫,在市政府只不过低级官员,说话无用,放屁不响。他找了好几个人,大家都不愿出面。不愿出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县官不如现管是其一。这种小屁事,自然轮不到市政府出面,甚至连区政府插手,都显得高射炮打苍蝇。其次,谷瑞康确实输了理,干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处理肯定是要有的,大处理还是小处理,都是人家说了算。区里的意见很明确,上面一直在强调精简机构,正愁很多人压缩不了呢,谷瑞康自己撞在了枪口上,只好他认倒霉了。

    要说巧也真是巧,眼看要到建党节了,省里表彰一批优秀党员,赵德良因为在香港出席活动,赶不回来,大会便由陈运达主持,游杰作报告。因为要颁奖,省委常委能到场的,全都到场。雍州市委书记周昕若,是最老资格的省委常委之一,自然少不了他。开会期间,周昕若的秘书王森直接找到唐小舟,约定晚上一起吃饭。

    王森代表周昕若已经约过唐小舟很多次,唐小舟的时间安排不过来。这次赵德良去了香港,因此便有了时间。

    雍州省市一级党政干部中,周昕若的年龄最大,资格最老,当过两任副省长,现在也当了两任市委书记。这一任期满,有六十一岁了。他这样的年龄,往上升肯定已经没有可能,就此退下来,算是情理之中,但如果上面关系好,安排他再去人大或者政协搞一任,也不是不可能。

    有关周昕若的去向,江南省的传说很多,有人说,周昕若自觉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有可能就此退下来,不再任实职。也有人说,当官的,哪个想退?人大政协本来就是养老的,不干才是傻瓜。周昕若不仅想去人大,而且想谋求一个好位置。

    江南省的高级干部中,有两个人身体状况不佳,一个是周昕若,一个是游杰。游杰的毛病在肝部,年轻的时候得过乙肝,一直没有治愈,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周昕若有好几种病,三高不说,还有前列腺炎和糖尿病,一年要住好几次医院,常年药不断,而且每次要吃好几种药。如果不是王森年纪轻记性好,让周昕若自己按医嘱吃药,他一定会将药吃得非常乱。原因只有一个,药实在太多了。这种情况,工作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退下来,原本是明智的选择。但另一方面,人大政协确实是养老机构,在那里挂个职,和真正退下来,并没有区别,手里还握有相当权力,有几个人不乐意?

    唐小舟觉得,周昕若之所以一再约自己吃饭,恐怕是在政治上还有诉求,希望唐小舟在赵德良面前替自己说几句话。

    这种话,唐小舟怎么说?说了肯定给赵德良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秘书,怎么可能说省委常委的话?那也太抬举他了吧。每次王森出面约他,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根本原因只有一个,这件事他不能干,也干不了。

    现在,赵德良身在香港,唐小舟再也推不掉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吃饭地点在市委招待所,那是周昕若的地盘。虽说只三个人吃饭,周昕若却点了一大桌子菜,似乎所有的好菜,全都上了,还上了一瓶茅台。唐小舟早就听说,周昕若很讲排场,无论什么事,一定要符合他的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自然不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的身份,而是江南省实职高官中,资格最老的身份。

    吃饭之前,王森从包里拿出几瓶药,分别倒出几颗,合在一起,就有一小把。周昕若分好几次喝下去。据王森说,这还是饭前吃的药,饭后,还要吃差不多这么多。此外,他还要喝中药,上下午各一次。那中药是由医院熬好的,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喝。

    周昕若一身都是病,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上厕所,每次上厕所,据说都只是几滴,并且要折腾半天。

    趁着周昕若又一次上厕所的机会,唐小舟向王森提了一下谷瑞康的事。

    唐小舟是真的不想管这事,却又不能不管。因此,他的态度有点暧昧,提一提而已,办不办是人家的事。他对王森说的话冠冕堂皇。他说,我老婆的二哥在西桥区环保局,叫谷瑞康,最近好像犯了点什么事,搞得天怒人怨。我岳母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哭哭啼啼的,都烦死我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你照顾一下,不方便就算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谷瑞康搞别人的老婆被打这件事,在雍州市可是官场笑谈,王森自然知道。他说,谷瑞康是你的舅子?

    唐小舟说,是啊,一个不省心的舅子。如果不是老婆一天到晚在耳边啰里啰嗦,我才懒得管这种烂事。

    确实是烂事。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件大事,但对于有些人,却是小事。两边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一个给谷瑞康开除的结果,最终却因为唐小舟轻飘飘一句话,彻底解决了。

    难怪大家都想拥有权力,这是就是权力的好处。

    打了很多次电话约自己的人中还有林志国。

    林志国和唐小舟不算太熟,认识而已。但林志国和黎兆平的关系非常密切。

    当年,林志国还在省政府办公厅坐冷板凳的时候,便和黎兆平相识。林志国比黎兆平小几岁,认黎兆平为哥哥。坊间有一种说法,林志国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政府办公厅,郁郁不得志,后来因为黎兆平的帮助,才开始突然发福起来。前后三年时间,林志国完成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大事,二十九岁那年,娶了雍州第一美人巫丹做老婆。第二件事,结婚当年,林志国胖了五斤,第二年胖了十五斤,第三年胖了四十斤。其后,林志国一直保持了一百八十斤以上的体重,从来都没改变过,最高纪录,甚至达到了二百斤。第三件事,当上了副省长陈运达的秘书。

    有关这三件事,传得最神的,是第一件事。唐小舟一直在媒体工作,对于这个传说,可算耳熟能详。据说,黎兆平之所以回雍州,是因为深爱着中学女同学舒彦,岂知回来后,舒彦却躲着不见他,不久便嫁给了父亲老上级的儿子曹能宪。几年后,黎兆平娶了陆敏。不知是不是因为失恋打击,此后的黎兆平对感情有些玩世不恭,身边美女无数。这无数的美女,便包括了巫丹。林志国通过黎兆平认识了巫丹,对巫丹一见钟情,求黎兆平出面为他当红娘。据说,黎兆平和林志国开玩笑,说,我穿过的鞋,你穿会不会打脚?林志国竟然说,你是我哥,我们的鞋,当然可以换着穿。

    按照民间的说法,黎兆平的鞋,是否和林志国换着穿,谁都不清楚,但林志国和黎兆平,一直共用着同一双鞋,倒是事实。

    至于第三件事,林志国在结婚的第二年,也就是三十岁的时候,当上了副省长陈运达的秘书。据民间传说,林志国当陈运达的秘书,竟然是黎兆平推荐。

    黎兆平推荐林志国这个传说,如果说并不是事实,黎兆平和江南省官场尤其是高官关系密切,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他也确实向上推荐过不少人,比如唐小舟成为赵德良的秘书,就是他推荐。还有一种说法,丁应平当宣传部长,他也曾向赵德良力荐。如果说是事实,当时的黎兆平本人,也不过是普通记者一名,并没有捞到一官半职。

    林志国给陈运达当了几年秘书,后来便去岳衡县当了县委副书记,两年后,又当了县委书记。这次丁应平调省委宣传部,岳衡市市长钟绍基调雷江任市委书记,常务副市长姚子方任代市长。陈运达原想借此机会,将林志国提上来当副市长,甚至有意和赵德良搞交换,让唐小舟当一处处长。

    赵德良显然清楚陈运达的盘算,在这件事上,始终不肯松口。

    林志国之所以无数次给他打电话,要约他一起吃饭,唐小舟心里很清楚,无非是想他在赵德良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这次,林志国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受到表彰。林志国自然知道赵德良去了香港,而唐小舟留在雍州,因此,他一到雍州,就给唐小舟打电话。唐小舟说,我的时间不能定,晚一点再联系好了。结果,晚上时间被周昕若约了,只得和林志国暂定了第二天晚上。

    地点是林志国选的,在喜来登。前一天,原本是要约着黎兆平一起的,因为唐小舟没时间,第二天黎兆平又要上北京,来不了。

    对于喜来登,唐小舟已经是很熟了。江南省的一些高官,都喜欢来这里吃饭,于是,一些有点身份的人,也都硬往这里挤。倒不是这里的口味多么的好,主要还是显示了一种身份地位。林志国要的是一个中型包房,到底是县委书记,前呼后拥,除了县里一帮人,还请了雍州当地几个美女,有一个竟然是巫丹的同事。林志国一一介绍了所有人,唐小舟的记忆虽然好,但懒得记这些名字,事后一个人都没有记住。但从座次的安排以及巫丹那个女同事对林志国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官场之中,永远有两种人,一种是官,一种是吏。

    唐小舟研究过这两个字。有关官字,从古至今,有多种解释,可所有的解释,他觉得都不贴切,最为贴切的,还是造字的本意。甲骨文中,官字的部首是个“人”字。但这个人,并不是甲骨文本义中的人,而是房屋的盖,即中国传统房屋的尖形顶,也叫宝盖头。这个部首本身,就有盖或者罩的意思。而官字的下半部分,是竖着的两个口,这两个口的学问非常大,你既可以理解成众口,也可以理解成一个人有上下两张口。如果你将官字理解成为盖住众口,那就叫御众,自然就是统管民众了,是官的本义。如果将官字理解成盖住某人的上下两个口,也对,你能将别人的吃和拉都管了,还有什么不属于你管?所以,所谓的官,就是管人的那个头头。

    而吏字和官字,又有不同,虽然官和吏通常连用,其实,官和吏,区别是非常大的。吏是官的下属使臣,是办事人员。在中国古代,官和吏分得很清,在外国一些国家,官和吏,同样分得很清楚。比如美国或者日本,有政务官和事务官之分。政务官就是中国古代所说的官,事务官就是吏。只有中国当代,被统称为公务员,看上去十分模糊,而实际中,又是阵线分明的。严格区分,只有党政一把手才是官,其余的,全都是吏。但也有一种情况,即吏不是官,官却是吏。比如在一个县里,县委书记和县长,肯定就是官,但对于市,县官却又是吏。

    这样说,还是有点绕,只要到中国官场看看,一眼就能将官吏分清。一群人在一起,那个将头扬得最高的,肯定就是官,那些俯首贴耳跟在身边的,肯定就是吏。

    像林志国这种人,原本和自己的出身一样,也是当领导秘书的。相信所有的秘书,差不多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永远保持着极度的低调,时刻俯首贴耳。一旦离开了领导身边,尤其出任一方大员之后,本性便露出来了,不管身子有多高,肯定是头昂得最高说话声音最响的那个。

    林志国往那里一坐,谈笑风生,所有的事,都有下面的人替他办了。

    县委办主任问,今天喝什么?

    林志国也不问唐小舟,而是说,小舟是二号首长,能喝差的?上茅台。

    县委办主任和林志国的司机立即下楼,不久抱了八瓶茅台上来。

    唐小舟惊讶的同时,心中暗暗叫苦。他之所以惊讶,是不知道林志国的车上放了多少种酒多少瓶酒。一下就抱了八瓶上来,而他到省城一趟,大概也不止和一个唐小舟喝酒。难道说,林志国的车上装满了高档酒,而且是不同品牌的酒?他暗暗叫苦,当然是因为一下就抱了八瓶上来。现场将四位女性加在一起,也只不过十二人,平均一个人,就得喝七两了。

    他对林志国说,你太吓人了吧?

    林志国哈哈一笑,说,谁敢吓二号首长呀,你放心,没人敢灌你。万一喝不下,你可以找人代呀。你要做好工作,先搞点感情投资。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身边那位小姐,绝对一两斤的酒量。不过,美女通常比较高傲,轻易是不肯相许的。那就要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唐小舟也不好太拘谨,便把以前当记者的本色露了一点出来,转向身边的那位女士,问道,你肯相许不?

    林志国立即说,你这个问题有毛病,你要人家许什么?是以酒量相许,还是以身相许?

    唐小舟说,那我可不敢轻易让她以身相许。你志国老兄看中的,我又怎么敢掠人之美?

    林志国说,我这人别的方面都小器,就这方面大方。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第,我就喜欢刘备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章这话唐小舟可不敢接,林志国家里有双兄弟共用的鞋子,外面可能还有几件衣服。这话他自己拿来调侃可以,别人说了,搞不好犯忌。

    恰好菜上来了,林志国先端起了杯子,不是敬大家,而是专敬唐小舟。这杯酒特别,唐小舟不得不喝。好在江南省的酒风特别,不用小杯而用大杯,一瓶酒分四杯,每杯就二两五。酒装在玻璃杯里,杯可以碰,至于喝多少,那就看你自己掌握了。

    林志国是老大,他的酒敬过,轮到下面的吏了。这些人,多半不是看着唐小舟,毕竟,唐小舟就算是再大的官,对他们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但他们不能不在林志国面前表现,据说,下面县里提拔干部,喝酒是一项重要指标,因此有段子唱道:会喝一两喝二两,这样的同志够豪爽;会喝二两喝五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会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最贴心;会喝一斤喝一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一桶喝一缸,给个处长让你当;能喝酒来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白酒却喝啤,这样的干部不能提;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半斤喝一斤,党和人民都放心。

    轮到林志国下面的那些人敬酒,唐小舟吓了一大跳,他们端起大半杯酒,和唐小舟碰过,说,我干了,你随意。一仰脖子就干了。唐小舟肯定不能和他们这样干,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差,只是喝一大口。他们倒也不计较,便又去敬林志国。

    林志国和唐小舟差不多,甚至更矜持,只是小小地喝一点,意思到了。

    官场是一个等级森严之所,下级给上级敬酒,只能是我干了你随意,因为人家级别比你高,能和你随意,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喝多喝少不重要,喝了就行。轮到他们相互之间,情况又不一样了,那是要真刀真枪对着干的。最豪爽的是林志国的办公室主任,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和唐小舟碰了三次,还打了一个通关。唐小舟暗吃一惊,心想,他恐怕有一两斤的量吧,幸好林志国给自己留面子,没有挑起战端,否则,自己今天恐怕无法从这里走出门。

    民间说喝酒有五个阶段,一是处女阶段,要严防死守;二是少女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是老太阶段,明明不行还在乱比划。

    严防死守的阶段倒没有,半推半就阶段持续了一段时间,来者不拒阶段还没有开始,县委办主任就现场直播下了猪仔。

    其时,唐小舟正被身边的那位美女拉着喝酒,也没太注意,不知其他人将这位可怜的县委办主任拉到哪里去了,总之等他意识到时,已经不见了人影。其他人接着喝,气氛倒也融洽。第三阶段也就随之而来,但不是来者不拒,而是分开了阵营,林志国、唐小舟以及各自身边的美女是一个阵营,其他人是一个阵营,阵线极其分明。偶尔有人越过线,过来敬一下酒,也是我干了你随意。

    和上级领导一起喝酒,永远不会有第四阶段更不会有第五阶段,意思差不多了,林志国说,怎么样?立即有人起身去叫服务员来埋单。林志国转过身子,问唐小舟,搞点什么活动?

    雍州人有一种不好的习惯,晚上如果没有活动,心理上便觉得这一天过得没有意义,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所有人不是在上班,而是在打电话约活动,若是到了五点还没有将晚上的活动定下来,心里便充满了惶恐,担心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江南属于中部欠发达省,收入水平并不高,甚至只能说是中等偏下,每个月能够到手的,也就那么一两千元,有些人甚至连这个目标都达不到。可所有的夜生活场所,人满为患,生意兴隆,而且价格奇高无比,雍州最为火爆的酒吧,一个晚上没有五六百出不来。

    唐小舟不喜欢这样的活动,此前也很少有人约他去这样的场所,偶尔去过几次,他便怀疑,这些人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唐小舟是记者,很注意观察生活。通过他的观察,很快得出结论,那些歌厅酒吧洗脚城什么的,并非全部是公款消费,绝大多数中低档场所,甚至完全是私款消费。这股强大的消费力,到底从何而来?其实是一种恶性循环。雍州的男人,将那点有限的工资拿到这类场所消费了,自然就没有钱拿回家。而雍州的女人呢?丈夫的钱拿不回来,家里要开销,她们也就跑出去消费。所不同的是,她们消费不用自己掏腰包,而是让别的男人请了。畸形消费带动了畸形繁荣,成了一种畸形循环。

    以前当记者,唐小舟也喜欢活动。唐小舟的活动,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被朋友们拖着去泡歌厅,在歌厅里和小姐抱一抱摸一摸,总比回家对着那张苦脸好。不过这类活动毕竟不多,他也比较抗拒,抱着小姐自己难受,每次搞得自己像只炸药包似的,似乎随时都可能爆炸。真刀实枪地干吧,他又放不开,这顾虑那担心。他参加得最多的活动,是和朋友们一起打牌,打牌自然是带彩的,他的财力有限,太大的场子不敢上,太小的场子没兴趣,通常都是中型的场子。江南省流行的几种玩法,麻将、跑得快、斗地主、三打哈、诈金花、跑胡子,他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打牌甚至成了他极其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仅仅靠工资,他是买不起那辆北京吉普的。自从进入省委办公厅,他告诫自己,一定要低调,一定要洗心革面,从此,除了陪领导人应酬,他不再活动了。

    林志国问他要不要活动,他便自然地说,不了。林志国自己是领导秘书出身,肯定能理解唐小舟的心情,便也没有坚持,而是继续问,要不,去三十八楼喝茶?

    现在时间还早,回去要面对谷瑞丹那张虚伪的脸,想起此事,他的心就发抖。再说了,林志国对自己一定有话说,不让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餐饭,岂不是白吃了?他说,也行。林志国于是对手下说,去,三十八楼定个房间。

    手下那帮人因此忙了起来。林志国起身,他身边那位美女非常主动,立即轻挽了他的手,向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不知是林志国下令还是美女们心有灵犀,唐小舟身边的这位美女,也是极其主动,见他站起来,立即伸出玉腕,轻轻地挽了他。无论是电视台的那个美女,还是唐小舟身边这位美女,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显得暧昧。她们就像两个尽职尽责的服务员,搀着喝多了酒的顾客。

    在隔壁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林志国掏出软包江南香烟,递到唐小舟面前,说,抽一支?

    唐小舟接过,林志国掏出打火机正在点火,他身边的电视美女十分乖巧,立即接了过去,走到唐小舟面前,弯下身来给他点烟。已经是六月底快到七月了,天气很热,美女穿的衣服够少,又是低胸的,弯下身来,胸前的两团肉,便如两只白色的梨子吊在唐小舟的面前,连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到底是未婚女青年,奶子非常漂亮,形状饱满,肤质细嫩,肤色白皙。唐小舟感觉那就像王母娘娘的两只幡桃,令人馋涎欲滴。他的心禁不住一阵狂跳,低下头装着点烟,眼睛却进行了一次会餐。唐小舟没有烟瘾,偶尔抽一支,那也是要看人看场合的。没想到,今晚酒后偶尔起兴,竟然看了这样一场好戏。

    不知是不是有意,两位美女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休息室里,只有林志国和唐小舟两个人。

    林志国趁此机会说,赵书记那里,你能不能找个机会帮我美言几句?

    唐小舟说,大家都是兄弟,我心里有数。他的意思很明确,有机会,我自然会帮你说,不过,你的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心里也要明白。

    林志国说,那是。我也清楚,我的事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