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下一站彩虹 > 90.看见彩虹

90.看见彩虹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strong>方苓从卫生间走出来,看着眼神直直的女儿,强颜欢笑,“牙膏牙刷都换成你喜欢用的牌子,我扶你起床吧,洗漱吃早饭,然后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天气挺好的”

    “妈,我爸回去了吗?”,舒楝头转向母亲说话的方向。χs520。

    “他不想回,被我劝走了”,方苓给女儿披了件薄开衫,早晨有点凉。

    舒楝摸索着扶住母亲的胳膊,借力站起来,“他身体也不好,医生不是让他住院观察几天吗?”

    “他老婆来电话那架势,好家伙,跟讨债一样,还放话说不回去就离婚!”,提起来,方苓就来气,“你说,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脾气怎么就不见改呢,再怎么说,你是他亲闺女,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当爹的看自己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闹腾个什么劲儿!?”

    “夫妻老来伴,折腾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咱们别掺合!”,舒楝厌恶地皱皱眉,她实在不理解夏梦怡,对于方女士和她,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老爸塞钱给她们母女俩的事曝光了?虽然不知道眼睛什么时候能复明,她手上的不动产、股票投资,还有账户上的钱加起来够她俩花销,方女士名下的那笔钱大可以退回去,息事宁人。

    没道理硬气了一辈子,临了为点钱贻人口实。

    “心里有鬼呗!”,方苓鄙夷,“你知道她怎么跟你爸结婚的吗?”,说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舒楝。

    舒楝对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但还是顺着问了句,“有隐情吗?”

    “哼,放以前我懒得说,她呀两头骗!要不是你爸这回来我们聊天,夏梦怡的把戏估计得蒙我们一辈子。当初你爸从国外回来,有不少人给他说对象,他就问我意见,当时我没给他好脸色,让他滚,后来他跟我解释,说想求我复婚,自然这都是后话。”

    “妈,你为什么不同意?”,要说方苓不喜欢舒昱鸣,作为他们的女儿,舒楝第一个表示怀疑。

    “因为夏梦怡跑向下来找我说她怀孕了”,方苓至今仍记得夏梦怡趾高气扬的样子,翘着下巴告诫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舒昱鸣在农村当农民时她高攀不起,留洋当教授她更配不上,让她好好照一照镜子认清自己,找个水平相当的男人过日子,别再痴心妄想叫人看笑话。

    “她还专门说戳人心窝子的话,把我气蒙了,现在回想,我都浑身发抖,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呀,以方女士的脾气,让他们滚算客气。

    舒楝吐出牙膏沫,漱口洗脸,动作虽磕磕绊绊,至少生活琐事上能够自理。

    “那他又是怎么骗我爸的?”

    “说我找对象了,知根知底那种,还说我托她转告舒昱鸣,这辈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得不说她还挺了解我,我怎么会一而再得自取其辱,我没他俩有文化,但最起码的廉耻心还是有的!”

    “那你和我爸怎么摊开说的,他才知道夏梦怡钻了空子?”

    “你做手术时,病情急剧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那时候我心里痛极了,也恨极了舒昱鸣,故意刺激他,说他跟我一样绝户了,死了无人送终,骂他活该,夏梦怡怀孕后没留下他的种,还不是为了自己亲儿子着想,可惜人家的儿子不会为他摔盆打幡,真是老天开眼,报应不爽!”

    “妈,你话说得也太……”,舒楝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难过,对于暮年将至的父母来说,谁都无法承担丧子之痛。

    方苓也后悔,“你人在手术室,生死不知,我就想万一结果不好,我也不活了,在那之前,我得让舒昱鸣明白他这个做爹的有多对不起你!舒昱鸣等我骂完了,问我听谁说夏梦怡怀过孕,他说和夏梦怡结婚之前明确告诉过她,这辈子你会是他唯一的后代,况且他结扎了,夏梦怡不可能怀孕。你爸向我坦白,跟夏梦怡结婚前,根本没碰过她一指头,所以她声称怀孕根本是谎言!”

    舒楝久久无语,简单吃了点早餐,她忽然问,“你和我爸之间误会都解开了吗?”

    方苓放下筷子,叹气,“该说的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没误会,我们的缘分也到头了,说开呢主要是图个心安,至于夏梦怡骗人的事,我劝他别追究,都多大岁数了,安安稳稳过好下半辈子,好歹是个伴!”

    方女士的口吻极尽讽刺,想必对那段过去终于看开了。舒楝展颜,笑得十分舒心,“妈,你如果争取,不是没机会”

    方苓翻白眼,嫌弃地说:“得了吧,都老成梅干菜了,谁要他给我机会!不提了!唉,对了,小高今天开会,迟点过来——舒楝,妈问你点事”

    “问吧”

    “我看小高对你真不一般,这么说吧,就算嫡亲的人,能做到他这种地步的也不多,你住院,他比你爸和我照顾得还周到,你——”

    舒楝打断方苓,“妈,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觉得合适吗?我眼睛看不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瞎了,现在努力做到不给人添麻烦,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其它的,我实在不想考虑!”

    方苓噎了下,“医生说你眼睛的情况是暂时的,只要……”

    “只要耐心等,是吧?”,舒楝挤出一丝笑容,“你请护士小董带我下楼,你先歇着,我散会儿步就回来”

    小董是vip病房的特护,舒楝能下床走动后,在她的陪同下做复健。

    “是不是心情不好?”,小董猜测,虽说眼睛还未复明,舒小姐对待复健态度一向挺积极的,今天有点不寻常,感觉她有点消沉。

    “没有,就是想出去走走,待会儿,你帮我跟徐医生另约时间做复健”

    “好的”

    高旻赶到医院时接到了舒楝主治医生的电话,请他到办公室面谈。

    敲门进去,看到方阿姨也在,高旻向郑主任望去,以眼神相询,余光扫过旁边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高先生,请坐”

    方苓咽咽口水,有点不安,“郑主任,是不是我女儿的病又有新情况了?”,她刚刚被护士请过来,吓得要命,就怕医生宣布坏消息。

    “那倒不是”,郑主任和蔼地说,“舒小姐的治疗过程没有问题,目前正在恢复健康,但值得注意的是病人的心理变化,这方面由精神科的徐医生向你们说明情况”

    高旻颔首,“徐医生请讲”

    徐医生开门见山,“最近,通过对舒小姐的观察,我发现她对治疗缺乏信心,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悲观失望,进而情绪低落,食欲不振,还伴有睡眠障碍,所以初步诊断,舒小姐患有轻度抑郁症!”

    方苓吃了一惊,“抑郁?怎么会,早晨起来她和我还有说有笑,吃完早饭,跟小董到楼下散步,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她的观念中,抑郁症总跟跳楼之类的自残行为联系在一起,觉得医生危言耸听。

    “抑郁症很难从表面辨别,比如平时挺开朗的人也有可能是个抑郁症患者”,徐医生耐心解释,“那起严重车祸损害的不仅是舒小姐的身体,对她的精神也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这种情况下,对于失明的担忧加重了心理负担。作为医生,我们会做好心理支持措施,也希望家属能多开导病人,共同努力让病人安心接受治疗!”

    “好好好”,方苓一叠声地答应,幸亏发现得早,要是变成重度抑郁,那还得了!

    高旻直接问:“郑主任,舒楝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吗?”

    “舒小姐的脑部微创手术很成功,清除了血肿,再配合后期治疗,复明的问题不大,但也不排除病变的可能,关于这一点还需要神经外科的专家确诊!”

    听了医生的话,两人的心又吊了起来,心情沉重地回到病房。

    想到女儿说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瞎了,方苓觉得心都碎了,拿出手帕不停地抹眼泪,转念又想,哪怕真瞎了,大不了带舒楝回老家养她一辈子,人活着就好,还能差到哪儿去?

    “阿姨,医生有告知义务,并不代表舒楝的病情会出现最坏的结果,我们要给她信心”,高旻温言宽慰方苓。

    “小高”,方苓看着高旻,满心遗憾,本来是多好的姻缘啊。

    “阿姨,你有话请说”,高旻微微一笑。

    “你对舒楝什么样,阿姨我看得很清楚,可她现在这种情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她……眼睛失明,她肯定不想拖累别人,我这闺女生来一副硬脾气,这么多年,她独自在外打拼,我当妈的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劝不动她,做主的是她自己,所以你明白吗,除非她点头,否则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管用”

    和煦的笑意从高旻嘴角消失,他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阿姨,我郑重地拜托你,请允许我站在舒楝身边,照顾她,爱护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不用被妻子的名义束缚,她只需要做她自己,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没关系,我只要她健康快乐——阿姨,一辈子并不长,我不想浪费时间!”

    “小高你——”

    “阿姨,请你答应我!”

    舒楝靠在门边,眼角微热,将堵住胸口的泪水憋回去,扬声问:“妈,我回来,你在吗?”

    “散完步啦?”,方苓站起来前,被高旻抢先一步,去门口接舒楝。

    高旻盯着舒楝的侧脸,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你在看我?”

    “你怎么知道?”

    “感觉”,舒楝笑笑,“视觉丧失后,其它感官能力增强,或许是大脑的补偿机制,我现在直觉挺厉害的”

    高旻拉住舒楝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和阿姨的谈话你听到了对吗?无论你回应与否,都不影响我的决定!”

    舒楝面无波澜,心如岩浆沸腾,说什么好呢,感谢你的厚爱?还是问,你在同情我吗?

    维持缄默是最体面的下台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舒楝依然与黑暗相伴。

    负责古谨北案件的公安来录口供,女警员怕惊扰到还在恢复中的病人,言语轻柔地问话。

    舒楝凭记忆勾勒当天发生的所有细节,毫无遗漏地说了一遍,女警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当事人之一的佟先生和他太太托我感谢你,他们原本想登门亲自致谢,不过被你家人拒绝了”

    “古谨北呢,他怎么样?”

    警察起身走到门口,听到舒楝突然发问,不禁愕然。

    “车祸发生时,人当场死亡”

    天旋地转间,鲜血溅满玻璃窗,视野被红色覆盖……舒楝狠狠闭眼,企图把惨烈的画面挡在脑海之外。

    “听着,什么都不要想,那些跟你没关系”,高旻握住舒楝的双肩,加重力道,“你不需要有负疚感!”

    “如果我当初在调查新闻时不那么激进,结果会不会不同?”,舒楝急切地问。

    “不会!”,高旻斩钉截铁,“犯罪的人终会受到法律制裁,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与任何人无关,即使他活着,我也要揍他一顿,谁让他差点害死你!”

    舒楝笑了,“我以为你会让保镖上”

    高旻措辞文雅,“怎好假手于人!”

    七月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空气清新如洗。

    舒楝拿着手杖在盲道上走路,高旻陪在一边,想扶不敢扶,又怕她跌倒。

    “你总不能天天看着我吧,我得练习,学会适应失明后的世界规则”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去哪儿都带着你!”

    “其实你能帮我的”

    “喔?说说看!”

    “帮我选一条导盲犬”

    “我可比导盲犬有用”

    高旻微笑着,跟舒楝斗嘴的乐趣无与伦比。

    舒楝忽然停住,面露痛苦。

    高旻正看向一侧的街心公园,“前面有座喷泉,我们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会儿”,舒楝半晌儿没应声,他不禁回头。

    蒙在眼睛上的阴翳似乎被掀开,四周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水珠从树叶滴落,擦过高旻的眉骨,舒楝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笑容渐渐扩大。

    “你是不是头疼?”,最近舒楝常常出现这种症状,高旻紧张兮兮地去摸她的额头,“走,我带你去长椅那,你坐下,我给你按摩”

    舒楝扔下盲杖,推开高旻的手,歪着头看他。

    喷泉的水像礼花绽放,弥漫的水雾折射阳光,斜斜挂出一道七色彩虹。

    人们驻足观望,举起手机拍照。

    “喂,闭上眼睛”,舒楝上前一步,含笑说。

    “做什么?”,高旻看她无碍,睫羽垂下,老实合眼。

    “吻你”</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