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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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七夕,只剩三个月又十四天。

    还有十对不是,还有十一对未配成佳偶,她就算再乐天滑头爱耍嘴炮,也掩盖不了心底深处那份隐隐袭来的巨大恐惧。

    魂飞魄散,三界之内无可容身。

    真正的“死掉”会是什么感觉?

    她很害怕,因为七世历劫投胎转世以来,她见识到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种种苦楚,每一世的记忆都积累在脑海,偏偏不是生魂死魄就不能讨那碗孟婆汤,于是她只能一直记着、记着。

    她也怕这一生再也回不了天庭,再也见不着玉帝大人、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爷爷,还有她最喜欢的织女公主;就连往常见了嫌冷心冷面的天兵天将,现在也成了她想念的源头之一。

    “织女公主,您现在和牛郎过得好吗?”

    她心一酸,鼻头不争气地红了。

    应该很好一定很好的人间一年,天上一日,他们这对痴情小夫妻终于能够永远长相厮守了,又怎能不好?

    “若是这样,那也就够啦。”她吸吸鼻子,用袖子抹去眼泪,喃喃自语。“只要织女公主幸福就好了,就算回不去天庭,就算魂飞魄散,那也是我愿意的。”

    以前织女公主待她那么好,得了蟠桃也分她吃,还轻手轻脚地替她梳羽毛,最最难过的时候总捧着她哭,彷徨无依的时候总会问她:“小喜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织女公主是她的主,她的天,为了织女公主,哪怕她受再多苦楚磨难都甘愿。

    “对!”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握拳头。“现在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首要解决的天大麻烦,就是非得把那个绝世棘手的总教头‘嫁’出去才行!”

    当初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在她千方百计拿到了这位手握重兵、身份金贵的范总教头的全权委托婚帖过后不久,这才知道为什么其他媒婆都对她报以同情的眼光了。

    唉,总归一句,他大老爷原则多如牛毛,她好不容易万中挑一说来的亲事,屡屡换来他轻蔑冰冷地一撇唇:“这就是你能寻来最好的?”

    后来历尽千辛万苦,总算说成了一门他也首肯的亲事,对象是“福家酒庄”的千金。谁晓得新娘子坐轿太紧张,要她这随轿的媒人陪着说说话,喜鹊才兴致勃勃地提起了几桩她准夫君的丰功伟业,什么某年某月某日杀敌无数,又是砍瓜切菜,又是血流成河的,然后就听到新娘子一迭连声尖嚷着:“轿子回头回头,我要回家,我不嫁了!”

    范总教头第一次成亲记,宣告完蛋。

    第二次喜鹊痛定思痛,谨记血淋淋的教训,在押轿的过程中话不多说一句,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直到轿子总算到了总教头军府,气势威猛的总教头大步而来,前来接轿,她这媒人婆屁颠屁颠地掀开了轿帘,正想搀扶新娘子落轿,怎知轿帘一开——

    新娘子许是晕轿,早不知几时口吐白沫昏了过去,霞帔上还沾了呕出的秽物,狼狈得不堪入目。

    喜鹊笑脸霎时僵住,急中生智,忙小脸堆欢地挤出了一句:“这新娘子提前害喜,想是入门不久就能帮总教头添子添丁添福气罗,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四周陷入一片尴尬的静默,所有人都瞪着她。

    喜鹊还没反应过来,新娘子好死不死悠悠转醒过来,闻言登时哇地嚎啕痛哭了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羞愤欲死的绸缎大王千金又坐了回头轿,含恨而归。

    那次,她慌张焦急地对自始至终冷冷盯着自己的范雷霆解释,自个儿话里的原意不是咒他戴绿帽、当乌龟的。

    范雷霆脸色铁青,最后只丢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意思就是一下回自己给爷看着办!

    结果

    “真是成也这张嘴,败也这张嘴。”喜鹊越是细想越是悲摧。“俺着实命好苦哇”

    御林禁卫军校练场。

    身为戍守帝王及皇城安危的御林禁卫军,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乃首要配备,冷静的脑袋和矫健的体格更是众军种里最一等一的。

    这十万名响当当的好汉子好男儿,以命相投、誓死守护的是当今帝君清皇,而最最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却是他们的头儿范雷霆。

    只要头儿一句话,上天入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不过今天在校练场上,在十万御林禁卫军中又属最精良、最剽悍的这支千人虎军,却是个个如临大敌,铁铸一般的膝盖不自禁颤抖了起来。

    他们畏惧的目光全都投向同一个方向——

    身着黑衣滚红边御林禁卫总教头军服,看起来高大伟岸又凶猛的范雷霆。

    他们的头儿,今日脸色比往常更为铁青、铁青、铁青

    听说昨天头儿的婚事又告吹了,大伙今儿皮可得绷紧一点,免得待会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长长地、压迫感浓重的窒息气氛里,突然——

    “死了人吗?”

    啊?

    众人一凛,不约而同地望向头儿。

    浑身透着慑人寒意的范雷霆身边,有一左一右贴身护卫,也是他麾下的副统领——寒兵和铁戢,听见头儿冷冷问出的话时,不禁抑下一声憋住的轻咳。他迅速抛去了一眼杀气。这两个家伙是在忍笑吗?

    寒兵和铁戢收到头儿那记凌厉眼刀,连忙收神敛眉,腰杆子挺得笔直。

    “没死人,”他冷哼一声“就统统给爷收掉那副如丧考妣的蠢相!”

    “是!头儿。”众人轰然应道,个个都是赤胆忠肝、唯天可表的热血款。

    范雷霆目光如炬,铁臂环胸。“虎军听令。”

    “虎军在!”众将士应声如雷。

    “蛙跳五百圈,”他微挑浓眉“现在。”

    不

    众将士险些哀号出声,可情知军令如山,头儿的话比圣旨还恐怖,二话不说立刻分成三大行列,一前一中一后开始蹲下来蛙跳,心中不忘暗暗祈祷——希望跳完五百圈后,头儿气就会消了吧?

    寒兵和铁戢则是绷紧了神经,一动也不动地侍立在范雷霆两侧,生怕呼吸稍稍大了点,就会惹来头儿的注意。

    “皇城东、西、南、北门岗哨今日起两个时辰换防一次,口令也换掉。”范雷霆收回盯视全场的目光“一个月后礼亲王自藩地回朝面圣,这一个月内,不论日夜,命縻军和鹗军不定时演练攻防,我要皇城内外针插不入、水拨不进!”

    “是!”寒兵和铁戢慨然应道。

    他点点头,高大身躯沐浴在炽热阳光下,那双黑眸却是越发深幽不见底。

    就在此时,皇上身边心腹黄公公远远就哈腰而来,一走近他跟前五步,便笑吟吟地行了个礼。“给范大人请安。”

    “黄公公客气了。”

    “奴才奉皇上口谕,请大人前往御书房。”黄公公笑咪咪开口,低声提示了一句“皇上心疼大人昨儿又受委屈了。”

    范雷霆浓眉微蹙“有劳公公提醒。”

    继上次问他是绸缎千金美还是酒庄小姐娇之后,这次皇上又想打听什么?

    入夜,京师华灯初上,散发出晕黄色光芒的灯笼挂满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一个高大身形骑着骏马出了宫门,马蹄声不疾不徐,清脆响泻在石板子大路上。

    一向随侍在侧的寒兵和铁戢被范雷霆打发回去了,他懒得看他俩那一脸想安慰却欲言又止的呆样,扭捏得跟娘儿们似的,简直不像是他范雷霆的属下。

    他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可越想就越别气。

    不过就是桩婚事,竟能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总归一句,都是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媒婆子惹出来的。

    锐利眸光蓦地瞥见了一个娇小的熟悉身影,他勒住了马,脸色莫测高深地盯着那坐在总教头军府大门口的小女人。

    喜鹊一见着他回来了,立刻满脸堆欢。“总教头,您回来啦!”

    啧!还真是说人人到。

    范雷霆视而不见地绕过她,眼皮子连抬也未抬一下,矫健俐落跃下马来,对着两名戍守大门、朝自己恭敬行礼的护卫淡淡交代了一句:“帮行雷多添些黄豆子马料。”

    “是,头儿。”一名护卫接过缰绳。

    “今日府中可有旁事?”他大步就跨进敞开的大门。

    另一名护卫立刻禀道:“回头儿的话,府中无事呃,若说有,就是喜姑娘求见。”

    “喜姑娘?”对这陌生称谓,他微微诧然。

    “就是小的我呀!”喜鹊在三个高耸挺拔得跟柱子没两样的大男人中,娇小身段全然没有一丁点存在感,好不容易觑着了个空子钻了进来,对着他甜甜地笑。

    “媒婆子就媒婆子,混充什么喜姑娘。”他的目光总算落到她身上“换了名就当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吗?”

    谢天谢地,他总算肯同她说话了。

    喜鹊松了口气,赶忙把握住这难得的好机会。“小的今儿就是来履行承诺,负责到底,将功赎罪的!”

    “这么快?”他闷哼一声,摆明不信。

    “真的!真的!”她怕他不听完话就抬脚走人,斗胆地揪住他的衣角,粉嫩圆脸上满是热切祈盼。“小的彻彻底底反省了一天一夜,深觉总教头大人对小的是恩重如山,小的若未能帮大人觅得一门金玉良缘的好亲事,许您一个好终身,那小的怎么对得起大人的殷殷期许,又有何颜面当得起‘京师首席红娘’一职呢?”

    首席红娘?自封的吧?亏她还真敢讲。

    范雷霆直盯着她,不发一语,却也没挥袖就走。

    “所以小的为大人量身打造了一个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专属黄金方案。”她兴奋得双眼放光,小脸泛红。“就从明儿开始,由小的负责当您的贴身长随,自您早上睁眼起床至夜晚上床睡觉的这段活动时间里,贴身随行记录您的食衣住行兴趣嗜好习惯种种,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投其所好,如此一来,小的肯定能真正帮大人选中个百分百符合您所有条件的贤妻良配如何?”四周一片安静,连在一旁偷看热闹的护卫都忍不住掉了下巴。

    这这这这喜姑娘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竟敢要求贴身随侍在头儿身侧?难道她不知道光是这总教头军府之中,连只苍蝇也是公的吗?

    “说完了?”范雷霆淡淡开口。

    “呃,差不多。”她眨了眨眼,奇怪,他不是应该要大受感动吗?

    “你脑袋瓜里到底装些什么东西?牛粪吗?”他讽刺地问。

    “大人此言差矣,小的又不属牛。”她不悦地撇撇嘴。忠牛那家伙才有牛粪呢,她若有也是鸟粪才对

    呸呸呸,谁脑袋装大便啊?:

    “脑袋空空,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爷还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居然答应你全权处置爷的婚事。”他说得咬牙切齿,显然也是极为悔恨当初的一时不察。

    “大、人!”她也有些火了,两手叉腰,仰起头瞪着他道:“你可以嫌我喜鹊个儿不够高,嘴巴不够甜,生得不够漂亮,就是不能侮辱我不聪明!”

    “你聪明?你哪儿聪明了?”范雷霆上下打量她,目光掩不住满满的嫌恶。“口口声声小的小的,还想做爷的长随,爷怀疑你根本就是以男充女,出来骗吃骗喝的——”

    他底下的话在下一瞬间全消失了。

    “要不你检查啊!”因为喜鹊一时气疯了,想也不想抓起他的手就贴在自己胸口上,还怒冲冲地挺身向前,逼迫他亲自感觉掌下触手柔软的诱人浑圆“我是男的还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