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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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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他抱着头,像是难以置信什么,她不禁撇嘴道:“说错话可以收回,不需要那么激动。”

    根本就是他搞错了嘛,亏她刚刚还跟着脸红心跳,如今却又落寞得很这念头一上心头,龙静不由得怔住。

    难道说她喜欢上他了?

    而她刚刚是在吃味?

    “我干嘛收回,我没有说错,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是刚刚才发现”瞧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禁催促。“你好歹也回应一下吧。”

    说出去的话就等于是拨出去的水,他不收回的。

    龙静错愕得说不出话,不只是因为他的表白,还因为自己突来的认知。

    怎么可能喜欢他不过就是一夜的温柔,她有这么容易被收买?

    从小,爹不疼她,为了娘,她百般讨好爹,却从来不曾得到爹的半点疼爱,而在娘的面前,她必须坚强独立,不让娘担心,所以她早已忘了偎在娘怀里,受娘庇护的滋味。

    而他,不过是一夜相处,给了她渴望的温柔,就让她陷了下去?

    但是,她怎么可以喜欢他?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大哥的种呀她怎么能喜欢他?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瞧她脸色突地苍白,金如秀赶忙扶着她。“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所以不是跟你说了,要在房里歇着。”

    听着他叨叨絮絮的担忧、面对他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疼惜,她的心狠颤着,想也没想地将他推开。

    “我没有龙嫣娇弱。”她沉声道。

    她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挣扎。

    金如秀呆愣地看着她半晌,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

    “是啊,也许我应该再回头听龙嫣说她有多可怜,多无依无靠,又被你欺压得有多惨。”他不禁跟着意气用事。

    “金混蛋,你耳根子就这么软,她随便说说你也信得跟真的一样。”他的回话教她发恼。

    根本不知道她在挣扎担忧什么,净说些气人的话。

    “对,我就是耳根子软,她怎么说我怎么信,就好比她说你父亲的遗言—”

    “她说了什么?!”龙静突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金如秀不敢捆信她竟揪住自己,像是要痛扁他一顿似的。“她说”

    “二夫人。”

    远远跟着两人的巧瓶轻唤着,龙静听见立刻松开手,朝一旁望去,快步向前。

    “娘,怎么来了?”

    金如秀抬眼望去,瞧见一个身穿深紫色懦裙的夫人,眉目和龙静有几分相似,气质沉静娴雅。

    落叶指了指金如秀,看着龙静等着答案。

    “他他”龙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娘亲很少会到这邻近主屋的园子里,可就这么巧,竟让她撞见她和金如秀在拉拉扯扯。

    “二夫人,在下金如秀。”金如秀干脆上前自我介绍着。“我是龙静的朋友,生意上有所往来。”

    落叶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金如秀轻呀了声,想起长治曾脱口提到有人毒哑了二夫人所以她不能说话?

    “我娘不方便开口。”龙静淡声解释着。

    落叶听着,轻拍着龙静的手,像是对她的态度有些微词。

    “娘,他不过是个生意有往来的人。”龙静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不让他有任何遐想空间。

    然,金如秀却是听得牙痒痒的。

    只是生意有往来最好是真的有往来啦!

    正恼火着,听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他不禁没好气地回头看去。“并成,不是跟你说,没事不要打扰我。”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要不然哪来这么多程咬金。

    他不过是想要探视她而已,为什么会搞得这么不愉快?

    “二少。”并成一脸无奈,向前一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

    金如秀听着,眉心舒展,唇角缓缓勾起笑,那笑像是野兽捕到猎物般嗜血快意。“是吗?”

    龙静看着他,先跟落叶说了两句话后才走向他,低声问:“是不是跟我有关的事?”总觉得他那笑意让人不安,她要是不问心里就觉得不踏实。

    “不关你的事。”他哼了声。

    “那就肯定关我的事。”她这下万分肯定。

    “你倒是说说关你什么事?”他故意学她的语气和表情。

    “找到凶手了?”

    金如秀闭了闭眼,咂着嘴。

    气死他了,为什么她猜得到?

    赶在掌灯时分之前,两人分乘两辆马车前往龙家榨油厂。

    金如秀的方法果然奏效,在旧金河的水门处逮到了企图逃走的人。

    “照你那种做法不会抓错人吗?”抵达榨油厂,下了马车,龙静还是忍不住追问着。

    他的方法乍听之下似乎很不错,可以确信那些流言肯定会让犯人急欲逃走,可仔细想想,就算对方逃了,也没人清楚长相,到底要怎么逮人。

    “我问你,如果你身上有不想让人闻见的气味你会怎么做?”金如秀没好气地反问她。

    “啊熏香。”

    “那就对了,熏香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放眼都闻,会用熏香的男人如果不是王公贵族,就是那票纵垮子弟。”他笑得邪气,还有点得意。“要是突然出现一个布衣打扮,却又一身熏香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有鬼?”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挺聪明的。

    要是他能把他的聪明,安分守己的放在经营生意上,不知道该有多好。

    “觉得我很聪明?”瞧她望着他发愣,他不禁俯身贴近她。“有点欣赏我了?”

    “你想太多了!”她咬牙道。

    他突然贴近害她的心震荡了下,想退后一步,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保持不动,跟他僵持着。

    “有必要这么咬牙切齿?”他啤了声,径自往前走。

    龙静没吭声地跟在后头,却发现他脚步放得很慢,像是不让她走得太快与他并肩,她不由得偷觑他。

    这人有这般细腻心思吗?

    边想着,走过穿堂后,瞧见广场上头一票伙计围成一个圈,隐约可见中间跪了个人,而周管事和长治就站在那人后头。

    “就是他?”金如秀出声问,伙计们闻声立刻往旁退开。

    龙静一看,不由得一愣。“阿清”

    “二小姐。”被唤为阿清的人笑咧嘴地抬眼,眼下有颗红痣,明明是张成熟的脸,可笑意却像个孩童一般。

    “怎么可能”她低喃。

    “小姐,阿清承认了。”长治已确认过。

    “阿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缓缓蹲在他面前轻声问。

    “有银子”阿清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

    龙静双眼泛红地看着他握在手中的碎银,喉口梗塞得说不出话。

    金如秀看了一会,跟着蹲在她的身旁。“他的脑袋”他点到为止。

    龙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金如秀冷哼了声,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良心的,至少他还不会利用一个脑袋不争气的人去作奸犯科。

    觑着龙静泛红的眼眶他不禁开始担心。

    这几日的接触让他发现龙静是个外刚内柔的姑娘,她的心很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到他人,就怕她会不舍送这人去府尹。

    “阿清,是谁要你做的?”

    阿清带着稚气神情的脸庞微皱着,像是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没用的,阿清连是谁要他做的都说不出来。”龙静哽咽道。“阿清是两年前,我爹和大娘外出时捡回来的,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但脑袋不灵光,所以只让他做守门等简单的事,只要有人教他去做,他就会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做。”

    “接下来,你决定怎么做?”他沉声问。

    龙静没回答。

    “他要是不去府尹认罪,出事的人就要变成你了。”

    她还是没吭声。都闻律例一命赔一命可是这一切明明就不是出于阿清的本意,他却得在被人利用之后,还担下死罪,她不能接受!

    “要是你一时心软担了罪名,那么岂不是要将龙府一切拱手让人。”

    龙静蓦地抬眼望着他。“你”“在你付出那么多之后,你甘心把你想要的让给龙嫣?”

    她错愕地说不出话,只是定定地注视金如秀那双子夜般深黑的眸。

    “你都知道了?”好一会儿她才挤出破碎的声音。包括她爹的遗弃和龙家两房恶斗的事?

    “今天你失去的有一天我会帮你加倍讨回。”金如秀说出的是他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就为了她隐忍的泪水。

    龙嫣如果可以心思歹毒到这种地步,那么他也不需要对她客气了。

    “我失去的永远也讨不回来。”她笑得苦涩。

    其实,她要的真的很简单。

    她不要大富大贵,她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个疼爱她和娘的父亲,家子和乐融融地生活就好。

    可是她一辈子也得不到。

    “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他哑声道,为她的笑而难受着。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笑竟会教他如此难握,他甚至想要紧紧地搂着她。

    龙静执拗地蹲在阿清面前,她内心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金如秀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要以大局为重,可是将阿清送去府尹,就意味着判他死罪,她又怎么狠得下心?

    看她犹豫不决,他索性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你放心,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下他的命。”

    “真的?”

    “以我的命起誓,你尽管放心。”

    “可是还是因为我而害死了一条人命。”她忍着泪,不轻易显露脆弱,两房恶斗牵扯出一条人命,让她耿耿于怀。“我不想把事做绝,可她们却一直逼我”

    “放心,交给我切都交给我。”他不舍她将罪名往身上揽。

    这傻瓜,为何如此心软,心软得让他的心发痛。

    “谢谢你。”

    “不需要客气。”轻轻摩掌着她纤瘦的肩,半晌才察觉众人奇异的目光,怕有损她的名声,他轻轻将她推开一些。“你先回府歇息。”

    “嗯,谢谢你。”

    他摆了摆手,盘算着这次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府尹大人闭上嘴,余光瞥见起身的她像是身子不适,倒进长治怀里——

    他飞快地跳起来,怒眸瞪着她自然地偎在长治怀里。“你为什么老是跟他靠这么近?”亏他还想保护她的名声,特地将她推开,可谁知道她竟这么轻易地就倒进另一个男人怀里,要他情何以堪?

    “我为什么不能跟长治靠这么近?”她不解问。

    “他”要他怎么说,金如秀死命地瞪着长治。“他是个奴才,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该死,原来他也会有词穷的一天。

    管他是不是奴才,管他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他就是不爽啦。

    “长治从小就在我身边,他不是奴才。”对她而言,长治是让她安心的大哥。

    “那”他想问长治到底是她的谁,可是又怕答案会让他吐血,只好逼自己闭上嘴,咬了半天的牙,才悻悻然地道:“你身子不适,我抱你回马车上。”

    男人不能计较旦计较了,就显得小鼻子小眼睛,而他金如秀向来是做大事的人,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长治已经将龙静打横饱起,这个动作看在他眼里是十足十的挑衅,他要是再不吭声,人家会当他是死人。

    “放下。”他眯眼,目露凶光。

    长治看看他,笑了笑。“不麻烦二少。”

    “一点也不麻烦。”他很甘愿,把人交出来。

    “二少与我家小姐非亲非故,不好麻烦。”

    金如秀笑得眼角都快要抽筋了,好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然而余光瞥见龙静那张苍白的小脸,他一忍再忍,忍忍他娘的!

    他要是忍得下去,他就不叫金如秀!

    “有一天,我会跟你家小姐有亲有故,来,把她交给我。”他软着声,怒气憋得声音快要分岔,恨不得冲上前送长治两拳。

    混蛋东西,敢抱他的女人,还搂那么紧,是很想死是不是?!

    “长治放下我。”龙静忍不住开口了。

    长治立刻轻柔将她放下,金如秀心里暗夸她很识时务,正准备伸出双臂时,她却欠了欠身。

    “谢谢你,我先告辞了。”

    话落,转身就走。

    金如秀伸出的双臂还僵在半空中,长治见了忍不住噗嗤了声,笑得很蓄意之后,立刻跟着龙静离去。

    这是怎样?!

    现在是怎样他这僵在半空中的手,到底是要若无其事地放下,还是僵持着等她回头投怀送抱?

    “二少,乖,手放下,大家都在笑了。”并成轻咳两声,好心提醒他。

    金如秀缓缓回头双阴鹜更胜罗刹的狠,让一票伙计全数闭上了嘴。

    看他笑话,把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看他们怎么看!

    “二少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并成叹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动作快,把想说的都说完,好让他可以没有遗憾地把他埋到后山里。

    “二少刚刚那样子,就跟小时候和大少抢着要抱如宝小姐没两样。”最糟的是还抢输,他都忍不住觉得有点丢脸了说。

    “你懂什么,谁在抢妹妹,那是女人,老子的女人!”跟妹妹的层级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到底懂不懂!

    并成掩嘴倒抽口气。“二少上回一柱擎天果真是为了”话未完,并成此生第一回被巴中了额头。

    “闭嘴啦,还不赶快把人带走。”金如秀向来可比铜墙铁壁厚的俊脸,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娘的,说那么大声,是怕全腔洞的人听不见是不是?

    “啧,思春就思春,怕人家说就不要”并成碎碎念到一半,在金如秀的瞪视之下自动闭上了嘴,换上了新台词。“二少爱上了龙二千金,这也算是可喜可贺,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放上两串霹雳炮。”

    “你见鬼了,哪里来的爱?”他现在不爽承认。

    因为她根本不理他但就算不理又如何,她肚子里有他的种,她是永远也逃不开他的!

    “不是爱,怎么会说是你的女人?”并成呸着嘴脸嫌弃他的欠揍嘴脸。

    “不是爱,你刚刚是在抢心酸的。”摇了摇头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表情。

    “你管我!”

    他爱,她不爱可恶,为什么不爱他?

    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龙家熏香灯油杀人一案,两日后,府尹贴出告示宣告已结案,且凶手已经伏法,而丧女的林家人获得了一笔非常可观的银两,据说是善心人士接济的。

    既然确定龙家熏香灯油是遭有心人下毒,与龙家油行本身无关,于是龙家榨油厂和油行继续做生意。

    而歇息几日,身子已休养得差不多的龙静,再次回到榨油厂工作,才知道收到许多订单,里头不乏之前毁约的商家。

    这些订单让她非常狐疑,所以她亲自押着油车前往大风茶肆,想要一探究竟。

    “金家油行没有油?”龙静错愕不已。

    来到大风茶肆,趁着伙计正在卸货,她试探性地询问了大风茶肆的掌柜,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如此耐人寻味。

    金家油行会没有油?

    先前金如秀大肆收购,举几柏仁、苏麻、胡麻等等原料几乎都被他握在手中,金家油行怎么可能没油?

    “就说这金二少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游说咱们和他立契,现在要叫货,却又说没有油”大风茶肆的掌柜不断地摇着头,瞧她压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老字号好,也亏龙二千金大人不计小人过,没将之前的不愉快搁在心上,还愿意送油过来。”

    龙静微勾笑。“掌柜太客气了,龙家油行向来是享持着照顾乡里的想法行商,岂有什么不愉快。”

    “都怪我一时贪小便宜,才会着了金二少的道,要是你不肯卖油给我,茶肆可就经营不下去了。”他经营茶肆,打一开始就是两家的油都买,哪边价降得多,哪边自然就买得多,可是之前被金家油行的特惠给迷得失心疯,才会和龙家毁约。

    “不会的,只要掌柜需要龙家的油,差人说一声,不管数量多少定马上给你送来。”

    掌柜一脸感动。“就不知道龙二千金还愿不愿意和咱们再立契约?”

    “这当然可以。”龙静喜出望外地道。

    “那价格的话”

    “价格的话自然是维持原本的,还是掌柜希望再压低一点?”要真是如此,她可得要想办法找材料货源了,得一次大量买进,她才有办法将价格压低。

    “不不不,原本的就好,我是担心龙二千金会顺便调涨些价钱。”

    “怎会。”

    “今儿个要是换成金二少,他要说涨谁又能说不。”毕竟是他毁约在先,要是后来被刁难,也只能说自己活该。

    “他应该是不会才是。”龙静下意俄地替金如秀辩白。

    “龙二千金该不会忘了金二少之前是怎么抢你龙家的生意吧?”

    “同行竞争本来就有些手段,尽管做法我不认同,而且之前我龙家的熏香灯油闹出人命时,也是他替我洗刷冤屈他那个人,其实不差的。”说着,莫名的小脸竟有些微红。

    这说到最后,好像她在夸他似的,真教人难为情。

    “那倒是,就好比之前他不是整垮了两家南北货行和窦家食堂,那两家南北货行卖的货里老掺些假货,卖价又高,就连富阳楼也曾经着了道,后来金二少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就让那两家南北货行在崆峒城生存不下去。”

    “是吗?”她微诧道。

    “还有那窦家食堂,才刚开店没几个月,上过门的都知道它是家黑店,我这里的客人也跟我提过几次,可跟我说又能如何,对方后头可是有些地痞势力,谁敢招惹,然而遇上了金二少,也只能说窦家倒霉了。”掌柜说着笑眯了眼。“所以这金二少要说他是恶是善倒也挺难论断的。”

    龙静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那个人是善不是恶呀,要是只听流言而不知内情,真会以为他是个行事全凭心情,无恶不做的混蛋,但知道了内情,就会发现原来他是行善不欲人知?

    就算他知道外头对他风评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余的人如何论断,她根本是不痛不痒。

    而他也有着和她相似的性子吗?

    “龙二千金,那这立契的事”掌柜说完小道消息,瞧她发愣着,忍不住提醒她。

    “那请掌柜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风茶肆在城南,离油行还颇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里头稍坐一会?”

    “不用了,我在外头等就好。”

    回头吩附了榨油厂的伙计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头等着。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禁想着金如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狂妄嚣张,不可一世,可是当她有难,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将她带出,知道她身体有恙,带着她就医,温柔地照顾她一夜

    府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定付出了什么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还让府尹大人特地贴出告示,告知凶手已伏法。

    她也许该找个机会好好地问清楚他的想法,该还的人惰绝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么给?

    忖着,余光瞥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拐一拐地走进大风茶肆。

    cc欺,这不是阿泉,你的脚好了?”茶肆掌柜走出柜台外。

    “托掌柜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头。“掌柜,我要两粒招牌肉包子,要带回去给我娘的。”

    “马上来。”掌柜吩咐了声,小二便赶紧跑进厨房准备。“说来金二少也真够狠的,真把你的脚踩都给踩裂了。”

    龙静在旁听着,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断脚的男人。

    “话也不是这么说,是我先偷了油”

    龙静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么被金如秀踩断脚倒还好一些,要不一旦押进府尹,那可是会收去他半条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为老母亲生病才会挺而走险。”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两年,偶尔会送油来,过上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掌柜总会聊上几句。

    “偷油就是不对也没什么好说,况且二少虽然把话说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贴侍送我回去时,还偷偷塞了五两银子给我。”

    “真的还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来的银两给我娘看病,还买她爱吃的包子。”

    “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脚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杀鸡做猴,免得其他伙计有样学样。”阿泉叹道。“只可惜,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从并成手中拿到五两银子时,才发现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后悔不已。

    龙静垂着眼听着,回想着那晚他的温柔。那是她不曾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温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让她看见了。

    总是嚣张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为柔情的月华在她心间萦绕着。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龙静!”一道暴喝声传来教龙静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金如秀在对街下了马车,冲了过来,那擒怒的眸,从远而近,眨也没眨地攫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大嗓门吼得她头都痛了。

    “你是没看到阳光很烈吗,站在外头干什么?”

    龙静直睇着他半晌。他看起来很急,像正发火着,可是拉着她的动作却又是万分轻柔。

    “发什么呆,先到里头。”金如秀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她有点傻。着她进茶肆,直上二楼的雅阁,这举动让茶肆掌柜眼尖地锁定,在脑袋里记录着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岂会理睬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赶紧端来茶水和茶点,待小二一走,火气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开骂。“你是天生劳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亲自来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来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随即恢复寻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风茶肆叫了油,我没有油可以卖,他一定会要龙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为什么会没有油?”

    “因为有个伙计把油弄脏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没了,就连燃油也没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单可不只有大风茶肆这一家。

    “对呀,就是有个笨蛋害我损失惨重。”他说着,还故意一脸气愤,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龙静看着他,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笨蛋。”她小声道。

    真是个笨蛋,明明就是想帮她却不明说明明人就挺好的,却偏要当恶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是要问你,你把阿清带去哪里去了?”她抿笑低声问。

    他的好她记住了,有机会她会报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没好气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专人照料着,不成问题。”

    “谢谢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礼。

    金如秀赶忙拉着她坐下。“不需要行礼吧,我不过是顺手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别老是大热天的在外头走动。”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会没有油罢了。”

    “不过是点小事想知道不会来问我,还害我跑了一趟榨油厂找不到你。”他咕哝着。

    “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话让他很难接。

    找她做什么,不外乎是想要多培养点感情。而且,为了让她喜欢自己,他还特地回家站在镜子面前,找自己笑起来最好看的角度。

    练了两天,他总算找到完美无比的角度,也练出了无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着她,深吸口气,随即朝她露出他在镜子前演练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双桃花眼眯到极限,凝聚无限魅力,企图己经很明显了。

    “你在干嘛?”

    “什么意思?”

    看她没反应,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换个角度再来一遍。

    这个角度也是不错的。他想。

    “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猥亵?”她皱眉,现在到底是在玩什么?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颤动,直到完全撑不住,笑容彻底收尽,他咆哮着“老子笑得这么温柔,你说老子猥亵,你的眼睛是坏了不成?!”

    他娘的,他刚刚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传说中,令人如沐春风的谦逊笑意,为什么会猥亵?!

    他在镜子前练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为了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结果却只得到狠夜两个字的评语?

    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这么可怜吗?风流潇洒、俊俏落拓都不会欣赏?

    这已经不是可悲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可怜。

    龙静一愣,总算搞清楚他的意图,不由得掩嘴失笑。

    果然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