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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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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牢的眸,确确实实转变成艳红色,仿佛两把火,在瞳心中央燃烧。

    她看见他的鬓颊间,片片红鳞,闪闪辉煌,映照看她的粉腮,同样瑰丽。

    她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为此,她淡淡赧了脸。

    她说了太多,一些内心深处的的忖思,吐露得超出预期有些想法,她并不愿让他知道。

    不要他知道,她眼中的他有点可爱。

    “我很少被夸奖。”他一脸认真,而且口气严肃,连眉心都是蹙的,却无关愤怒或凶恶。

    我不是在夸奖你哪一句,让你产生误解的?

    她欲言,又止。他的神情,教人不想以戏谑的口吻。

    去回应他。

    她的确不是夸奖只是,顺心而言,实话实说。

    “我的兄弟们,多得是俊美、聪明、讨喜、强悍之类,有好几只闪耀炫目,完美得难以相信,他们和我流有同样的血脉我大哥呀,还是我同父同母的亲手足。”两兄弟,无论哪方面,都不像有血缘关系,微妙得很。

    在那群家伙之中,他的光彩永远不及他们。

    论俊逸,他大哥最胜出,说讨喜,小九人见人爱,男女通杀,比聪明,笑面虎老五,占看最前头的位置,说强悍,他二哥抢尽风头。

    他呢?莽撞、冲动、做事不经大脑、口不择言,声壮气粗,动手永远必动口快。

    这样的他,她却说细腻,说他教人信赖好开心。

    他好开心。

    从心中,开始泛甜,侵了糖、淬了蜜,裹得胸口暖热欲融。

    “你的话,让我好高兴,好高兴”

    他咧嘴一笑。

    孩童似的稚气,纯净无杂质,在红光满面的脸上绽放,像一抹艳报晚霞。

    明明是粗犷有余的容貌,此刻,完全柔软起来。

    红鳞耀眼,纯净的白牙也耀眼,却远远不及他笑容,璀璨。

    她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

    不过,她不会告诉他,不让这男人太骄傲。

    要是夜里的打呼声能小一些,那就更可爱了。

    接下来的四个深夜里,红枣新增了这个想法。

    大半夜里,在海楼掌柜满脸歉意的央托下,红枣试图进入蒲牢房里,为全楼子“消灭”震天撼地的沉雷声。果不其然,又变成这样一如前几夜,被睡意惺松的男人,一把捉进怀里,蚝首抵厚实胸膛上,抱得流畅顺手,已经养成习惯。

    “你怎么又偷溜到我床上?”每早醒来,蒲牢的第一句话,像笑,像指控。

    “”她连费劲瞪他,都懒。推推他,要他放开交叠在她腹后的两条膀子。这男人,抱起人来,真是全心全意,一沾上死也不放

    他舍不得松手,掌心碰触到的软喇,真令人眷恋,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儿,抡成小拳,捶了两记,催促着他。他只好不情不愿放开手,任她逃出他的怀抱。

    “奇怪,我嘴里怎么甜甜的?”他先是伸懒腰,下意识舔舔嘴,在口中尝到一抹微甜和香气。

    还、还敢问哩?!她进房,为解救楼内所有人的耳朵,惨遭蒲牢逮入怀里,她努力开口,想唤醒意识混沌的他,他喉头一动,滚出几声咕嗦,她以为他就要醒来,怎他碎了一句“好吵”然、然后一用嘴堵住了扰人酣梦的声源。

    红枣满脸辣红,实在是说不出口,自己被这男人“封口”对于他的疑惑,只好当做没听到,偏过螓首,十指飞快梳整长发,装忙。

    “我吃了什么糖吗?味道不错-一”想着,昨晚误吞了啥小玩意儿。呀,难道是鱼小二为客人所准备,用以安眠好睡的“沉香茶”?那东西带点甜味没错,又好像没这么甜

    她脑门内已是一阵沸腾,对他做着品尝后的结论,努力无视。

    偏偏夜里情景,历历清晰,烙印于心

    他有张丰厚的唇,紧贴在她唇间,辗转吸吮,正因他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没空思考力道问题。完全的肆意探索,尝到甜美滋昧便欲罢不能,舌尖的攫握,一回比一回更加深,将她的抵抗、她的阻止,视若无物。坚硬如铁的男人,唇,竟也能丝滑柔软,吐出的气息好烫人,拂得发肤要燃烧一般

    “你吃了辣吗?整张脸涨成血红色的,耳朵也”他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逼近,伸手轻捏她的耳垂。

    她震得往后一缩,捂住红潮窜升得耳壳。

    “我手很脏吗?你什么反应呀?”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是有这么讨厌他碰?!

    “我被你吓到了。”这是一半的事实。

    “胆子真小。”他笑她。

    他的笑声,紧随她身后,她头也不回,奔入自己房间,在他看不见的一角,努力拍打脸颊,以为这样就能拍散满腮的火热色泽。

    “今天带你去看海里飘雪,开开你的眼界。”蒲牢在海厅里说话,声音传进房内。

    这些天,他带着她跑遍不少地方。

    他生活的海洋,对她而言,新鲜而神秘,处处皆有惊奇,她虽不常流露出雀跃的直接反应,但大多数时间,她那对眼眸都是亮的。

    亮着欣赏的兴然。

    亮着求知的欲望。

    亮着对没见过的海中奇景,满满惊艳。

    这种时候,他觉得她的眼睛美极了,任何星辰或宝石也远远不及。

    想来有点蠢,他为她眼中那抹光彩,绞尽脑汁,要看它持续存在,不轻易灭去。

    红枣从房内水镜里,确定腮帮颜色恢复不少,抹抹脸,梳给长发,换妥衣物,才出了房。

    “海里飘雪?”怎么可能?那明明是陆路上特有的冬景。雪,如何存于海水之中,不融不化?

    蒲牢嘿嘿笑着,不想太快破梗。说穿了,就是珊瑚产卵。珊瑚似树非树,像石非石,海城人民皆知,它是海中一种,会捕食、会产卵一每年特定时间,在幽暗的海夜中,大量的珊瑚精卵,喷洒而出,布满海空,密麻交错,点点白萤点点亮。

    有人说,那景色,似满天星辰,有人则说,像飞雪。卵色有粉有黄有白,颜色斑斓瑰丽,他猜,她看了,一定会惊叹。

    “对,海里的雪,奇特吧?”他故作神秘,卖了关子。“别再拖拖拉拉,准备出发了,要到达浅海,还有一段路得赶。”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见她眉开眼笑,寻找教他迷炫的眸光,但珊瑚精卵共舞,受潮汐、月盈月亏、温度影响,仅在夜里发生,心急不来。

    期待,浮现在红枣心里。

    扁凭想象,勾勒不出“海里飘雪”的情景她的好奇心被高高悬吊起。

    他让她,每一天,都有所期待。

    今天,会带她去哪里?

    今天,会看到什么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

    今天,他与她,会伫足于何等美景之间?

    她每回都好期待,而他,没让她失望过。

    红枣脚步轻快,朝他走去,蓦地,两人之间,耸立起大片的水墙不,与其说是水墙,正确来看,是镜。

    一大面的水幕之境。

    镜中,笑颜熟悉,温文灿烂,正是冰夷。

    他先是朝红枣额首微笑,也不问这两人多日未归的原由,仿佛对两人安危及下落,不曾担心过。笑脸转向蒲牢,收敛了些。

    “四龙子,儿香今早已离开龙骸城,你差不多也该准备回城。眼下,只剩你和二龙子尚未完成任务,两人抢当九龙之末”

    “儿香走了?”蒲牢挑眉。

    “在城里等不到你,走得好失落。”冰夷仿效儿香临行前,落寂的神色。

    “废话少说。我知道了。”可惜,蒲牢无憾,听完也不内疚。

    “不是马上要回城来了?”冰夷见他态度消极,不像归心似箭。

    “想回去,就会回去,不用你多管。”蒲牢摆摆手,顺势挥出掌风,打散映出冰夷形体的水镜,驱走音影。方才出游的兴致,徒剩些些沉闷。

    “嗯我们今早回去吧。”红枣察觉他表情肃穆,没见过这一面的他,似乎在挣扎看某事,逐提议道:“别去看海中雪了雪,陆路上,年年都有,我看过好些回,不新奇的一-”

    “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无论她看见多少次的雪,都不是与他一块儿共赏。这是头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蒲牢拉过她的手,这回不落在她的腕上,五指紧紧地拢握于她的指掌间。

    “我们去看海中雪。”决定好的事、答应了她的事,他不想更改,不想食言。不想

    “可是”冰夷刚说了,大多数龙子皆已回城,交付任务成果,他真不心急吗?而且他带回的“红枣”是错得离了谱的,不早些回城,事后的补救,时间充足吗?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他握紧她。紧到像要揉进掌心之内,骨血交缠、脉络相连,每一方寸的肤,皆是密密相贴。紧到,像无声在说一就这样,别分开蒲牢的闷闷不乐,全写在脸上,藏不进心底。

    即便眼前光景迷人,卵雪飞扬,颗颗晶莹,夜海中,缀亮缤纷,他也不瞧,秦半时间,维持着看向她的姿势。与她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掌心捏着小小的手,它好软,也好暖和,填满指掌,他心里却浮现一个念头——如果,牺牲现在拢进掌内的嫩茧一只,只要一只,够还不够?

    “你握痛我了。”红枣不得不出声自救。蒲牢捏握得劲道,不知怎地,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超乎她的耐度。

    他一怔,松了力道,五指仍旧扣着她的。

    她想由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希望能弄懂他在烦恼些什么。

    对,他一脸很烦、很恼、很不知如何是好的摸样。

    “红枣熬汤,可否只取一只手,或一只脚?”蒲牢费了好大气力,勉为其难才说出完整一句话,而不咬碎一口龙牙“这样,药效够吗?”

    她微微讶然,他会有此一问。

    这是代表着,让他困扰无比、整日心不在焉,不时露出烦恼神情的主因是她?

    “看熬的汤分量多少。”她答以寻常用药常识“红枣多为陪衬,并非绝对必须,用以和解百药,红枣味甘,性平,能略抑苦昧,使药汤温润甘喉易干下咽。”

    “要看汤的分量?”九种药材齐全后,会熬出多大一锅,蒲牢毫无概念,也不清楚,但听她说“红枣多为陪衬”让他安心些些。

    “你方才问,一只手或一只脚,难道是”她的手、她的脚?

    “只是缺只手、缺只脚,影响不大,至少小命保住,要是汤的分量仅仅一小碗,说不定躲根指头还嫌多了。”蒲牢径自想象。若能往好的方向发展,兴许她可以不用整只下锅!

    “你先等等我不想缺手断脚”她连忙要劝。不要这么冲动,一脸想要当场“支解”她的神情,还很畅快地替她决定,缺只手影响不大

    “缺手断脚有什么关系?!”笨蛋!蒲牢吼得巨响,晴天霹雳亦不过尔尔,他吠出了额际的青筋暴突。要不是她又娇又小,皮薄肉嫩,他真想赏她一头爆栗,将她“敲”聪明些!手与脚,算什么!小命休矣,有手有脚又有何用?!

    “你没手,我当你的手,喂你吃饭、帮你写字!你断脚,我当你的脚,抱你去任何你要去得地方,我步伐比你大、走得比你快,不会让你觉得不便,一但要是命没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也帮不上你!”吼声脱口,再形成回音,因为吼得又重又沉,回音荡漾的次数同等增加,将他那番话,一而再,再而三,复诵、复诵、复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