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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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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宫元初端起酒杯啜饮一口,没有太大的反应。“上一批两百斤的茶叶呢?总共卖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瘦黑的男子急忙回话。“少爷,卖了大约有一千两银子,已经听少爷的吩咐,全都用在买西京的宅院上了。”

    “西京的宅院现在盖得如何了?投进去的银子够吗?”

    爆元初侧首看着赖瑞和曹裕,淡淡问道。

    “回少爷的话,西京宅院的地价和建屋的料钱工钱总共用了将近五千两银子,少爷不是希望再修个大花园,还要把泉水引进园子里,做一座流杯亭吗?这些估计还得再多花个一千两银子才够。”赖瑞算得清清楚楚。

    “这批丝绸卖掉,可以赚进一千两吧?”宫元初转头望向矮胖的中年男子。

    “少爷,恐怕不止喔!这批选的都是上等丝绸,多卖个一千两银子大概都没有问题。”那人得意地笑答。

    “好极了。”宫元初露出轻松的笑容。“你们差事办得很好,卖得的银子你们可以抽一成的赏银,这是当初白纸黑字打下的契约,不会少你们一分钱。”

    两名男子互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样?嫌少吗?”

    爆元初按下筷子,淡漠地盯着他们。

    这两个男子是牙行的人,专门代人买卖货物、运送货物、设仓库保管货物,并替朝廷徵收商税,从中赚取佣金。

    最初与宫元初接触时,这两人就看出这个年轻的富家公子哥儿与众不同,从宫元初身上看到的不是骄奢yin逸之气,而是才智出众、独具慧眼,两人心中都对宫元初另眼相看。

    “不,不是嫌少。”两名男子小心地陪笑。“宫少爷在西京建盖宅院,看得出来少爷是有意脱离宫府,自己成家立业。宫少爷深谙经商之道,善于贱进贵出,有朝一日必能成就万金家业,我们两人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将来可以跟着少爷,得到少爷的庇护就行了。”

    “你们倒是聪明。”宫元初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我们怎么能跟少爷比呢,少爷才是真聪明!”两名男子连忙摇手。

    “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在我的手下做事,听我的差遣。你们可以走了。”

    爆元初放下酒杯,抬手一挥。

    “是是,多谢宫少爷。”

    两名男子起身,先后离开。

    “少爷,这两个人可靠吗?”

    见他们两人走下楼,赖瑞不放心地问。

    “现在怎么知道可不可靠,总要日久才能见人心。”

    爆元初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只要赏赐给得够丰厚,不怕他们不忠心,就像赖瑞和曹裕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真正被他收为心腹的。

    “这两个牙人跟着少爷赚了不少钱,少爷现在是他们的财神爷呢,谅他们也不敢作怪。”曹裕继续帮宫元初倒酒。

    “西京的宅院你们两个有认真监工吧?”宫元初瞥他们一眼。

    “有,昨儿还去盯着,主殿已经完工,其他各殿也都盖得差不多了。”赖瑞认真地点头。

    曹裕接着补充说道:“主殿已经上完最后一道漆,其余各殿听木匠说最多再半个月就能完成了,只是园子还没动工,少爷有时间可以跟小的去看一看。”

    “嗯。”宫元初懒懒支颐,陷入沉思,良久,低声问道:“我大哥成婚前不是听说欠了几百两的赌债,已经还掉了吗?”

    “还没。”赖瑞啧啧摇头。“听说隆大爷不服输,把新大奶奶的陪嫁首饰都偷去赌了,结果不但把首饰全部输光,还欠下了更多钱,两个人为了这件事整天吵得不可开交。”

    “其他兄长就没人帮他还钱吗?”宫元初皱了皱眉。

    “没有。”赖瑞摇摇头。“依小的看,各房爷们都自顾不暇了,恐怕谁都没有余力帮大爷。”

    曹裕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少爷到兰王府住了一些时日,应该还不知道庆二爷赔了一大笔钱吧?”

    “为什么赔一大笔钱?”宫元初微愕。

    曹裕接着说道:“因为庆二爷两个月前突然异想天开,从南方买来一船仓的苏扇,想趁盛夏季节卖苏扇赚上一笔,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上个月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结果那些堆在货栈里的苏扇全都发霉了,庆二爷赔得血本无归,别说帮隆大爷的忙了,二爷自己都欠了一**债呢!”

    爆元初蹙眉苦笑。

    “我四哥的钱大概会给侍妾挖空吧?”明四爷好女色是人尽皆知的事。

    “没错,明四爷的七、八个侍妾一个个都像吸血的鬼,把四爷的钱吸得干干净净。”赖瑞撇嘴摇头。

    “至于三爷和五爷嘛,都是酒肉朋友太多,成天狂欢作乐,把钱花得像流水,哗啦哗啦的一去不回头。”曹裕比手画脚地说道。

    “唯一比较正常的好像是六爷吧。”赖瑞笑叹。

    “六哥虽然守得住钱,但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折不扣的守财奴,对兄长们恐怕也是见死不救。”宫元初无力地叹息,一想到与这些兄长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就觉得反胃。“真不敢相信我跟这些人会是同一个爹生的。”宫府的家业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兄长们给败光。

    “所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少爷,您可要出手救大爷?”赖瑞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当然不,我救了大哥,能不救二哥吗?到时候三哥、四哥、五哥都来找我借钱,我怎么应付得来?”宫元初瞅着酒杯上翠透的釉色冷笑。“而且如果有家产可分,他们也不见得会分给我,何必讨好这样的兄长。”

    “我担心少爷在西京建盖宅院的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以后也难保他们不会打少爷的主意。”曹裕忧心忡忡。

    爆元初轻笑道:“所以我才要把钱全都拿去盖房子,不把现银留在身边,免得最后落入他们的口袋里。”

    “少爷想得周到,至少房子抢不走。”赖瑞不得不佩服宫元初的远见。

    爆元初淡淡一笑。

    当初把赚来的银子全部丢去买地、建宅院,为的只是早一日从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脱身。宫府里住的虽然都是亲人,但对他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徒具外表的空壳,而“喜澜堂”只是这个空壳中较为干净的一块地方而已,但是,今天他在出门前,风竺随口一句问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句问话挑起他心中难以言喻的悸动。

    回家。

    或许,他可以给风竺一个更好的选择。

    爆元初离开“喜澜堂”快两个时辰了,风竺在厨房里做些小扳点打发时间,心想做好了可以给宫元初饿了的时候当点心吃。

    一个胖胖的小丫头突然跑了进来,一看见风竺,愣了一愣。

    “你是谁?”

    “我是小少爷的贴身丫鬟。”风竺微笑颔首。

    “我怎么没见过你?”胖丫头蹙眉审视她。

    “我才刚来不久,我叫风竺。”她和气地说。

    “少爷在不在?”胖丫头粗声粗气地问。

    “少爷出去了,晚膳时候才会回来。”她仍是亲切地笑着。

    “那婆婆呢?”说话更没好气了。

    “婆婆的儿媳妇生孩子了,她告假一个月,这个月都不在这儿。你找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她的语气已有容忍到极限的不悦。

    “好吧,你听着。”胖丫头把脸仰得高高的。“四姑娘要出嫁了,屋里有些字画摆设什么的都要分送给人,四姑娘要我来传话,让婆婆过去取少爷的那一份,既然婆婆不在,那就只好让你过去取了!”

    风竺见她如此趾高气昂的,实在忍无可忍了。

    从这些言语中就可以知道那个四姑娘有多么傲慢,送人东西还得要人亲自去取,而这胖丫头也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罢了。

    “四姑娘既然好意要把东西送人,直接命你把东西送过来就行了,传这个话不是多此一举吗?”她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新来的婢女竟敢这样说话?!我告诉四姑娘去!”

    胖丫头恶狠狠地骂完后,转身就走了。

    风竺愕然瞪大眼睛。宫府的小丫头实在太没教养,在兰王府里,根本没有小丫头敢这样跟她说话。

    但毕竟这里不是兰王府,她在兰王府里四大丫鬟的头衔放在这里也不管用,刚才沉不住气,怕因此得罪了那位四姑娘,只好还是跑一趟,见机行事了。

    把自己梳洗干净后,她在“喜澜堂”内四处翻找,从柜中找到了两盒燕窝和几支人参。

    燕窝和人参在兰王府里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她见多了也懂得怎么分辨好坏,看得出这些燕窝和人参都算是上好的,便拿了一盒燕窝和一支人参,用红绸巾结了一个漂亮的鸳鸯结,然后提着走出去,一路问了好几个打扫的仆役,才终于找到四姑娘的院落。

    一进去,她发现厅里厅外挤满了女眷,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闲聊的闲聊,一屋子娇声软语,一片热闹,但是众女眷一见到风竺走进来后,便一个个凝住了似的,全都怔怔地望向她。

    风竺视线轻扫,很快地将众女眷看过一遍。

    “奴婢是小少爷屋里的贴身丫鬟风竺,给各位主子请安。”

    她翩翩然屈膝弯腰行礼,神态自然大方。

    “你是丫鬟?”座中一个女子惊讶地打量她几眼。

    风竺见问话的女子满脸骄矜,最先发话,而那个胖丫头就站在她的身后,便立刻猜出她的身分。

    “是,四姑娘。”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少爷今日有事出府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听说四姑娘有礼物分送给少爷,正巧少爷也准备了一份礼要送给四姑娘,所以奴婢就先替少爷送过来了,四姑娘笑纳,愿四姑娘事事如意,夫妻永结同心。”

    说着,便把手中的燕窝和人参双手奉上。

    “替我多谢七哥的好意。”四姑娘用眼神示意胖丫头接过来,原本神情冷淡,眼神凶而冷,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一见礼物是上等燕窝和人参,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赞美道:“瞧人家七哥的丫鬟把话说得多好,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接着转过脸喝斥胖丫头。“你有人家一分的伶俐再来说人家的不是吧,真是丢我的脸!”

    风竺微微含笑,也不看那个胖丫头一眼。

    “前几天听二爷跟我说,兰王府玄大爷把王府四大丫鬟之首送给了七弟,想必就是她了!”二奶奶轻声咕哝着。

    “原来如此,兰王府出来的,难怪仪态气质皆不一般,连丫鬟看起来都像个千金小姐。”三奶奶惊诧地说。

    “难怪七弟挑不出毛病了,还准备收房当侍妾呢!我家四爷那日对我说七弟当着他的面和侍妾亲热,我原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四奶奶也插口说道。

    风竺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低低垂下眼睫也掩不住羞涩。

    “七哥是那般俊美的男子,我原以为要找个匹配得上他的姑娘不容易,没想到风竺可堪匹配,只是当侍妾未免可惜了。”

    五姑娘注视着风竺,笑嘻嘻地说。

    风竺抬眸望了五姑娘一眼,微微愕然。

    这位五姑娘年纪很轻,约莫十五、六岁,在众多女眷中看起来十分清新可人。这些女眷们脸上的脂粉比铜钱厚,衣饰比鹦鹉还鲜艳,而脸上脂粉未施、衣衫简洁的五姑娘挤在这些俗艳的兄嫂和姊姊中间,反而显得异常醒目。

    “七哥不是听说挺难侍候的吗?以前给他使唤的那些婢女一个个都被他赶走了,私下里没有一个不说七爷是个难服侍的主子。风竺,七哥待你还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