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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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五十分,冉以霏从大排长龙的羊肉串摊位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包热腾腾的烤羊肉串。

    五官清妍的她,有一头未经染烫的长直发,玲珑的身子穿着一件墨绿色雪纺纱洋装,映衬出她雪白的肌肤,随着她走路时,纱裙翩然起舞,长发随风飘扬,使她在人群之中散发出一种优雅恬静而不失青春的气息。

    二十四岁的她,已经有一个交往两年的男朋友闵晔。今晚他们约好一起吃宵夜,所以她才会特地去排队买他最爱的小吃。

    闵晔是她第一个交往的对象,是大她两岁的学长,他们是参加网球社团认识的社员,他英俊优雅,沉稳内敛,话虽不多,但是对她却能展现温柔体贴,是她最欣赏的类型。

    案母破裂的婚姻以及长久缺乏亲情,造就了闵晔孤僻冷漠的性格,而她的背景跟他有些相似,父母离异后都各自有婚姻,她在高中时期就要半工半读地独立生活,租屋自居,两人都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孤独感,因而对彼此更加怜惜。

    因着这份同病相怜的情谊,使他们迅速坠入情网,成为如胶似漆的恋人,她同意和他租下一间小鲍寓,以恋人的关系互相照顾彼此。

    冉以霏走回他们爱的小窝,开了门,摁亮灯,室内安安静静的,只有一扇未关紧的窗,袭来萧瑟的冷风,吹入她孤寂的心。

    “怎么还没回来吗?”她放下手里的羊肉串,心中有些失落黯然。

    十一岁时,闵晔的家庭破碎,父母离开他,从此,他的监护权就落在爷爷身上。而半年前,闵晔的爷爷过世后,他继承了爷爷留下的不动产及成衣事业,将价值数百万的房子转手变现,并开始进口布料,自创品牌,成立了一家“格雅精品服装公司”

    目前闵晔除了承接他爷爷原有制作衬衫西服、大量接制公司制服的市场外,也积极扩展精品服饰这一块,设计最夯的休闲运动和流行精品服饰系列打进服装市场,规模虽然不大,但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按部就班的实践创业计划。

    她当然知道事业成功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但开业半年以来,闵晔每天都早出晚归,全心投入工作中,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别说是正餐,现在连要跟他吃顿宵夜都是种奢求。

    再忙,偶尔也该提早一天下班休息吧?

    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所以,她才会跟他约好最慢要在十一点前回家,两人一起吃宵夜。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他,然而回应她的是——忙线中。

    她猜他一定又忙得不可开交了,她只好收线,先去洗澡。

    洗了澡、换好衣服后,她耐心地坐在沙发里等他,直到困乏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时,才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回来了?”冉以霏揉了揉眼睛,轻唤着他。

    虽然工作了一天,冷敛的眸子布着些微红丝,略显疲意,但英挺的西装穿在身材健硕修长的他身上,显得优雅沈敛,全身散发着超凡的品味和贵气,丝毫不减他稳健自信的风采。

    头脑聪明绝顶又富行销创意的他,同时也是个企业管理的专才,他曾在一家法系的精品公司上班,短短两年的期间,就能有效地呈现出产品和服务的优势,创造出丰厚营收的佳绩,获得了老板的赏识和肯定,也扎下他早日建立一个企业王国的梦想。

    他的气势强悍,自信而理智,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什么,一旦决定的事,他就会全力以赴地达成目标,绝不受人左右。

    因此在事业上,他更不容许自己失败。

    “怎么还没睡?”闵晔一见她坐在沙发上,而不是躺在房间的床上,俊容一愣,一贯冷锐的眸底突地袭上心疼的温暖光芒。

    “不是说好一起吃宵夜吗?我买了烤羊肉串在等你啊!”冉以霏嘴角扬起,提醒他。

    闵晔自知理亏,明明约好一起吃宵夜的,只是他一忙,就忘记时间已经那么晚了。他本想打电话给她的,又怕她睡着了,会吵醒她,因而作罢。

    “对不起,我一整天都在摄影棚里忙着看模特儿拍型录广告,一时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闵晔心生愧疚,没想到她竟还在等他。

    她摇摇头,只担心他忙着工作,饿坏了肚子。“你饿了吧?你一直专心地投入工作中,一定常常忘记吃饭时间,我去帮你把宵夜热一下。”

    她像个小妻子那样,体贴细腻,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

    “别忙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闵晔看着腕表,时间都接近十二点了。以霏在家具公司的门市上班,站了一天也很辛苦,他舍不得她还这样等他,陪他一起累。

    “羊肉串都买了,冷了不好吃,我去烤一下,马上好。”身为他的女朋友,现阶段她无法提供他事业上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消除疲惫,满足他的胃。

    她把一包羊肉串拿到厨房,闵晔坐在沙发上,拉开领带,不一会儿,一阵羊肉香味在空气中飘散,袭入鼻间,他的心窝涌起一阵暖意。

    以霏是那么的温柔贤淑,乖巧而善解人意,她总是能包容他这种冷漠寡言的个性,总是默默地支持着他的创业理念,给他无限的温暖当后盾。

    对很早就失去亲情的他来说,她的存在就像阳光一样,温暖而必须。

    也只有同病相怜的她,最能了解他,最能理解他的心情。

    “喏,晔,给你。”冉以霏端着一盘羊肉串,将其中一串递给他。

    “好香。”闵晔接过手,将肉串送到口中,满足地品尝着,一整天的疲惫因为她的体贴入微和温暖的香味而渐渐消退了。

    “对了,昨天我把你送洗的西装拿回来了,吊在衣橱里。还有,我已经买了中性的洁肤霸回来,放在淋浴间的架子上。”

    闵晔的皮肤有过敏的现象,他不能洗一般的沐浴乳,否则身体就会发痒,起块状的湿疹,这些小细节她都会帮他注意。

    闵晔看着她,放下羊肉串,黑眸释出感激。

    “以霏,对不起,我最近一直很忙,这些琐碎的事都交给你处理了,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以霏跟他同样都出自于破碎的家庭、同样缺乏亲情、同样孤单,所以他们才能够那么快地坠入爱河,相知相惜在一起。

    因为这份孤单和相知,也使他有了共同生活、相互照应的想法。

    两年前,他们开始同居。白天他们各自有工作,晚上则一起生活,他喜欢跟以霏保持着恋人间那种甜蜜的同居生活,既不必因为一张纸将两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时时担心婚姻关系变质,同时也能各自拥有独立自主的空间。

    他当然知道她很贤淑而体贴,是个善良的好女人,但童年的阴影使他对婚姻一直存有不信任及恐惧感。

    他的父母曾是一对不顾长辈反对,因相爱而私奔的恋人,然而,在他们结婚七年后,因为个性不合,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争闹不休,冲突不断,让还是童年时期的他,饱受精神上的虐待,也渐渐讨厌起折磨了父母、也折磨了他的婚姻形式。

    争吵不休也就算了,最教他心寒的是,父亲因为创业不顺而酗酒,和母亲发生拉扯推挤,失手将母亲从八楼推下中庭!

    虽然是一场意外,父亲酒后也懊悔不已,关了几年后更病死在狱中,但这一连串的悲剧已在他心中埋下了阴影,甚至导致他不婚。

    婚姻既然会使一对相爱的恋人反目成仇,连带造成无辜孩子精神上受创,那么,为什么要将两人紧紧地绑束在一起?

    “说什么谢,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你把我当外人啊?”冉以霏轻笑出声,隐约想要表露出内心的想法。

    她知道童年的阴影使闵晔排斥着婚姻,也能理解他不婚的想法,这些他都在同居前跟她坦诚过。

    在两人同居的岁月里,他们确实享有甜蜜而没有负担的生活,然而随着两年的相处,她对他的爱恋已变得根深柢固了,向往依赖的情愫也渐渐萌芽生出,加上最近随着事业的开创,闵晔身边不乏美女围绕,他们两人间的互动反而变少了,连吃顿宵夜都是种奢求,一股不安的感觉便逐渐在她心头膨胀。

    她知道要改变他对婚姻的恐惧和想法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两年的同居岁月中,闵晔在生活上也对她有了依赖,这份爱情筑得稳健坚固,她希望可以因此动摇他不婚的想法。

    “对了,晔,前几天我遇见了网球社的凯如喔!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最近买了房子想搬家,她去家具店的门市找我挑家具,我看见她老公牵着她的手,夫妻俩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看起来好幸福呢!”她眼中闪着羡慕的光采,有意试探地说着。

    闵晔一听,眉头微蹙。“是吗?”

    “凯如说,她现在很幸福,老公很疼她,他们有了共同的结晶后,她老公变得更有责任感了,也会早一点回家陪她散步。”

    “你在羡慕他们吗?”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不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幸福吗?”她小心翼翼地反问。

    “结婚等于捆绑了对方的自由和生活空间。”他保持着一贯的信念。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现在倒觉得结婚不是捆绑对方,而是分担彼此的痛苦和忧愁。我们可以共同面对问题,使压力减半,快乐double,幸福也double啊!”她勾着他的手臂,头枕在他的颈窝处,用撒娇而温柔的嗓音想要软化他的坚强意志。

    “这些我们同居就可以实践了,不是吗?”

    “那不一样”

    她爱着他,同居两年来,她会烹煮他最喜欢的海鲜饭、牛肉丸汤,他会帮忙换灯管,贴心地帮她按摩因工作久站而发麻的双腿。他们同床共枕,了解对方,真心地为对方付出一切,虽然偶尔也会起摩擦,但他们都懂得包容对方,珍惜这段情谊,两人如此相知相依,为何不及时把握这份真爱,稳固彼此的心呢?

    她并不想以婚姻捆绑他,但是她的父母离异各自组织家庭后,对她便不闻不问,孤单落寞的她,对于家其实一直有着强烈的渴望。

    她和闵晔长期缺乏家庭温暖,因此她更向往能建立一个甜蜜温馨的家园,营造幸福的氛围,破除婚姻在他心中留下的不幸阴影,她有信心婚后可以成为他创业的精神后盾,支持他在事业中奋斗,让他感受婚姻的温暖及存在的必要。

    “有什么不一样?结婚初期还有爱情可以滋润,但新鲜感褪去呢?还有,他们的年收入多少?买房子要付房贷,有了孩子还要付庞大的教育费,谁能保证爱情不会被这些沉重的现实所压垮?最后孩子说不定还会成为夫妻后悔却得被迫绑在一起的牵绊。”

    他母亲就曾经是婚姻悲剧里的牺牲者,而他也因此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他父亲则因为那桩意外事件而接受了制裁。这些人当初都是以幸福之名而结婚,不料最后却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历经伤痛的他,很清楚婚姻的存在只会使恋人分裂,到最后不是变陌生人就是成为仇人,而他不想跟以霏走向分手的结局。

    冉以霏的眸底隐约地闪过一丝落寞。

    他好理智

    孩子是别人眼中甜蜜的负担,对他而言却是牵绊。

    本来希望她的柔情劝说可以使他产生动摇,本来以为自己的贴心细腻可以软化他坚强的意志,看来她的努力还不够。

    她还想说什么,然而他已经起身。“时间晚了,睡觉吧!”

    闵晔离开沙发,走进卧房,表明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结婚,一直不在他人生的规划里。

    现阶段,他的人生目标就是事业,没有金钱和事业做后盾,他就等于没有幸福的人生。

    冉以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陷入一阵失落黯然。本想告诉他,既然两人真心相爱,她不要错过他,她想要守住这份爱情,可是为什么他不能理解她的心?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他的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