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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多远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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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山一日

    一

    大巴沿途没有停靠,一直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直到终点。

    隔了玻璃,我依旧清晰的能够看到窗外变化的景象,莞城这座森林石头般的城市,在我的目光迷离中渐行渐远。窗外的远处,一片葱茏,是望不到边的田野。种植着成片成片的芭蕉树。怏谢的叶子低垂着头,有着被强烈日光暴晒的痕迹,你可以透过生命的线看到它们挣扎于生与死之间。那是一种你无法触及的无奈。

    我想,有的时候,人的生命亦是如此,那样无能为力,无法把握。经历的困苦,悲喜,到最后,不留余地的会给你带来伤害。一种结局,没有任何的控制下自然到生存或是死亡。就是这样。是的,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必须要珍惜现在。

    后座两个年轻男孩,有着阳光般的笑容,说着我听不懂的粤语。他们是本地人,在谈笑之间你能感到他们的自信与快乐。我回头,朝着他们看了一眼,然后将mp3的耳机插上放在自己的耳边。里面放着的是我喜欢的摇滚曲飞得更高,生命就象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我要飞得更高这样激烈的歌词与声音仿佛是一种纵情的发泄。每次听这首歌,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我知道我要的幸福就在那片天空。可我是否能不穿越痛苦抵达那片天空?这是有疑虑的问题,致使我无法放弃了一切去追寻。

    突然感觉特别的疲惫。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慌乱之间我拉上窗内浅灰色的吊帘,然后靠在车座上,听着歌沉沉的睡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时。车下了高速,路有点颠簸起来,台山将近。正好此时铭来了电话。她说,我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现在车到了什么位置?

    我千里迢迢的来,是因为心中一直没有将她放下。她是我儿时的朋友,玩伴,那样的感情是岁月也无法风化的。关乎于少年的梦想,是这么的悠长。然后我们各奔东西,分别便是数年。我想知晓她的生活,了解她的一切,所以我在深思熟滤之后来了。我来只是想见她。

    太阳依旧明亮得刺眼。越靠近南方,气候便越是这样的。我所在的小城此时的空气是清爽而干净的,不会有这样闷热的感觉。

    我下车,带着那个浅绿色的背包,四处观望。未曾发现她熟悉的身影。我想起昨天在酒店里接到的她的电话,她强烈的希望我当天就过去,但她说,她的环境恐怕不是我所想象,她怕我会失望。她更怕她的狼狈让我受伤。我知道,我决定去,无论她是多么的贫穷,她都是我的朋友,永远的。而不会考虑其他的一切。但在这刻,我想,她不会由此而逃避的吧。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记住她。在这十多年之中,我也经过了最艰苦的生活走到现在,我想无论怎么样我都能够适应任何的一种生活与环境了。

    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她。

    蓝。

    这么亲却的声音在我的背后想起。低柔中有些微的颤抖。

    我回头,她站在我的面前。激动中我们无声的对视。

    蓝,我真不敢确认,她说着张开了臂膀,与我拥抱。

    看着你下车,你与我想象中有太大的差距。激动中她的泪滑落在我的手臂上,映着日光,发亮。

    我们是这样的女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感动中想要彼此给予的是那份真诚。

    她说,你真年轻,她拉着我的手,仔细的看着我的脸,你让我想起读书的年代,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蓝,她这么忧伤的望着我,蓝,是不是我很老了?

    不是这样的。我说。

    可我突然是那样的伤感。她的面容掩饰不住她的沧桑。她与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以为她该是象小鸟一样快乐的女子。没有忧伤。我才发现,生活已经将她辗转成碎片。她的无奈明显的写于脸上。

    突然的在此时我看着她就想起了在中学读书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家的条件在我们班上是最好的,父亲是一家企业的经理。她优裕的环境让她骄傲着。但她的家庭不幸福。父母感情严重不合,所以她的性格很是孤僻。而我,是一个内心里潜藏着细小忧伤的女子,偶尔会因为一本书的情节无缘无故的流泪,被同学们称为琼瑶式的人物。偶尔也会填鸭一些不着边际的诗歌。然后与她和。在那个纯真年代,我们有着彼此共同的隐秘与疼痛。那是一场艰涩的成长,就犹如肿胀着的青春,想要找到通向世界的路径。

    她家离学校很远。而我的家就在学校的后面。每一个下雨的天气里,我们会相依着踩着地面的雨水,淋着雨,飞跑着回到我的家。在我那个二楼的房间里。我们会安静的谈笑,或是翻看一本一本关于青春的诗集。或是一整个晚上我们就在被子里彼此拥抱着,那样的说话,没有睡意。

    这样的一种纠缠,仿佛是一场恋爱。给予彼此的感情,没有盲目。

    后来,我考上高中。而她说,不想念书了。

    父亲在那个时候与她的母亲彻底的决裂。他找了一个小情人。长期的不归家。母亲的无可奈何,与唠叨令她厌烦到绝望的境地。

    再后来,我在高中的那段时间里,开始学画画。而她偶尔会给我买些颜料送到我的家里。那个时候,她开始工作了,在她父亲的单位里。

    我高二的时候,对爱情有了朦胧的向往,她却开始恋爱了。那个晚上,她来到我的家里,与我谈了一夜关于她的恋爱,关于那个男人。那是个离过婚的男人,是她父亲的生意伙伴,以前是个老师,年龄比她大了一轮。没有人能阻止,这段感情的发生。她与我有着同样固执的性格。她的父亲知道后,用着铁杆打她,希望她回头,她在我的面前流泪,脱了衣服让我看她的伤痕。然后我们抱头痛哭。我也希望她放弃这个人。我说,铭,还有更好的,我们要选择一个我们爱的男人。

    她说,他就是的。蓝,我爱他。

    我知道这不是爱,你迷糊着,知道不,你需要温情,他能给予你,只是这样的,铭,放弃吧。

    永不。她说。

    那年她十九岁。

    她走了,那个男人带走了她。整整八个月,没有她的消息。直到最后,那个男人在湖北被公安收审,以诈骗的罪。其实这一切,铭后来告诉我,都是他的父亲暗中操纵,如是这个男人诈骗,而他的父亲应该首当其中。

    铭回到这个小城,没有回自己的家里。就在我的家里整整的住了一个月。我的父母待她如同自己的子女。

    一个月之后,铭离开这个小城,到了沿海。我继续着自己学业。

    在这长长的时间里,我们彼此经历结婚生子,却再也没有见面。

    我说,我们都是在共同的想要留住青春的愿望中苍老下去的。这没有什么?所以无须忧伤。

    生活大抵都是如此的。

    是的。她说。

    然后她挽着我的手。

    我们找个地方先吃中饭。解决最重要的。我想你一定饿了

    二

    台山,一个没有莞城繁华的城市,人流量也没有莞城多。铭就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我们牵手行走于台山市内。就象铭所说我的随意,我的眼神,我的淡漠,看上去更向一个本地人。无论在哪里,没有那份陌生那份新奇的感觉。很自然的便能融入进去。

    我们找个餐馆,坐下,简单的点了点东西吃。其实铭在我来之前便已经在她住的地方给我炖好一锅乌鸡汤,她忙碌了一个大早晨,等候中有着激动,这是难以言喻的一种心情。

    吃过中餐,我们便逛于台山的商业街。

    所有的商业街大都是一样,五颜六色的商品,还有一些摆放在店子外的的减价衣裳。

    她说,她想为我买点东西。由着我挑选。

    我摇头,走进了一家儿童服饰专柜。选了一套纯棉的小孩服装。铭的儿子,今年五岁,就在我们吃饭之时,她的一对儿女,说好了将要来到台山市内。此刻正在赶往这儿的车上。

    她不让我去她的家里。那是个贫穷落后的山庄。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真实的生活。

    而这里,是她一直工作的地方,距她的村庄有段小小的路程。

    我终于在最后明白她的工作的性质。但我相信她犹如相信自己。在那刻我只是感觉到,她承担的生活的压力是这么的重,那些做工的女孩对生活的无限期望却已经被茫然所代替。

    她给我形容她的村庄,她的家。用着幽默的口吻说笑。她说她的房子是如何的破旧不堪,后面是延绵的苍山,那里种植着花生。她们那里没有卫生间,有你想象不到的一个黑的房间,堆满了焚烧后的灰烬,用那些掩盖赃物,而最后这个就成了上好的肥料,洒入山中的土地上,种植花生。她说他的爱人是多么的老迈而不解风情。她说她之所以不让我去她家,就是这些原因。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笑。就是这样的,蓝,是这样的。她给我讲一个她刚到这个山城的笑话,他跟着他们去了山上,他的公公让她用手将那些灰烬抓着洒在种花生的土地上,她其实知道她的公公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她装着没有听懂,然后走开了。

    我没有笑,我实在笑不出。为她的生活为她的选择伤感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穿透我的心。

    其实,她原本不用这样的,我们的城市虽小但安静富裕。要比她所嫁的山村好得多。随便的选择一个人,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贫穷。落后。无知。迷惘。还有等不到的期望。

    她的孩子的父亲,离过婚,有一个女儿。这就是铭的选择。命运吗?或是有什么东西在主宰着她。

    我说,铭,你是否预备在这儿过完你的一生?

    她哑然。

    然后用无奈的凄苦的眼神看着我,这儿有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即使有再多的不愿意与期望。孩子,丈夫,亲情,还有生活习惯。她只盼望着环境的改变。

    她说,蓝,我就是这样的,生活在贫困之中,抓不住什么,有的时候,真想逃离出去。她是这样的无奈。

    你知道吗,我有不放弃的理由。

    是的,我知道。她的生活其实是无望的。她的收入并不高,但她会因为寂寞而一场好赌输其所有,她也是颓废的,任何的时候,如果因为绝望都可以致使她走向极端。

    青春已经在流离中丧失。

    就象我知道她的理想已经遗失在很远的地方了。无法重拾。

    我尽一切的可能安慰她,鼓励她。我想将她劝回我们的小城,在那里开一个店面,以剪发为生。不管怎样,那儿,有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她说,生活就是如此了。她已经没了过高的要求。她认命。

    她说,蓝,还等些年,等女儿再大一点,我便回到那个村庄,与他养猪,过完这残缺的一生,将小孩带大。

    生活是如此的苍凉,我忍不住想哭。为她的命运,她的生活。

    她不希望亲人朋友知道她的一切,所以这些年,她从不回家,从不。尽管想。

    有些人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城市,因为她满足于生活的现状。也许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但反之,又有谁得到过权利任由自己选择生活呢。有的时候,那样的舒适与安稳就已经决定了一切。没有了任何的动力与向往。

    外面的生活,是无情而苍凉的。我从铭茫然的眼中看到了,那里其实没有任何的希望。

    三

    我站在繁华的街头。喧嚷声如同气流震过我的耳膜。扬子于此刻打来电话,他说一切已经办妥,明天不要忘了返回的时间。挂断电话,铭站在我的前面。手中提这一个包,回到她租住的小屋我才知道,她趁我接电话的时候,居然为我买了一条牛仔裤。

    我惊跳,你干什么?

    她说,请你收下,这是我的心意。

    我从包里抽出两百元,硬塞给她的时候,我们大声的争吵了起来。

    她突然泪落如雨。

    她说这些年我是她唯一还在关心她惦念她的朋友。她是这么的感动却无法用语言表达。

    她说,蓝,我是在没用,我没有珍惜一切的机会,才会有现在的无能为力,你是在可怜我吗?我只是想要怎么样的表达我的心意,而你用钱来轻视我,蓝,我知道自尊是怎么写的。

    不是这样的。我说,不是这样的。

    我抱着她,在她的两个小孩子的面前,我们那样紧紧的拥抱着。

    两个女子,有着太饱满的感情。我们这样伤感的流泪。

    后来,我们去了一家装饰品店,她给自己买了一副耳钉。问我要吗?我傻笑,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带着女人气的东西呢。我是如此一个简单的人。她笑,有变化,你与我想象中的真是不一样。

    回家的路上,她说她其实很想买下刚指给我看的那副珍珠耳环的,她喜欢那个款式。

    我从海口回家的途中给她短信说,明年你回家吧,我一定给你买你喜欢的耳钉。

    这是我的心愿,我希望她能够回家看看,其实这些年,我们的城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是当初她出去的时候那般的脏乱了。

    我说,铭,不要因为生活而有所恐惧。这样会失去它的真实本意。无论有多么的不愿,也要回家看看父母。因为她们已经年迈。

    我不恐惧,蓝。我一定会回去的,你等着我。

    傍晚时分,我们与她的一对儿女,行走在去吃晚饭的路上。

    一些低矮的破旧的房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用照相机将它们拍下来。铭说,我的家就如同这些房子。所以,我不愿意你看到。而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的贫富不均。有钱的用不完,没钱的,比什么都不如。

    我感叹,这是整个社会中的现象,而不仅仅只限于你所在的城市。开放的中国的确开放了一些人。还有大部分人在贫困中挣扎。身处山区的人们挣扎于贫困线上的更多。

    在路边一棵苍翠的繁盛的大树前,我给两个小孩拍照。拍她们纯真而不自知的眼神。拍他们没有经过任何沧桑涂染的笑容。

    孩子,总是能让我们看到希望,想到明天。

    我的友是这样的在这个城市里为着生活挣扎,太多的辛酸无法言表。可是她这样的选择又能埋怨谁呢?她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而她放弃了,这样决然的固执的性格决定着她的命运。

    轻视生活所带来的是一种意想不到的寂寥。软弱的人性,其实是如此的虚伪。走再远的路,也无法获取内心的安宁。可还得继续的走。

    我知道,我不会在这个地方做多的停留,即使有时间。我已经发现没有了停留的理由。我不能为她做什么。留下,只会有更多的惆怅。唯愿,以后的她会过得越来越好,有一个稳妥的未来。

    我一点也不喜欢个城市,她辗转着我的友的青春,且直接的可以将人灼伤,无奈中没有追寻的痕迹。这么苍凉而伤感。

    那个晚上,两个小孩安然的在恬静中沉睡。而我们在灯光下,整整一夜的话谈。从点滴到现在。

    第二天清晨临走时,我对她说,不管怎样,铭,我们要让心一直一直的走,不能有停留,只有走的同时才会有希望。而你一定要感觉到那种如同飞翔的壮阔的意志,不能让自己沦陷于这座苍凉的城市。

    你要明白。

    是的,我明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