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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撩春意帘内暗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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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古时男女说迎亲,来世风流妾缔情,桃花星是命中照,故合才郎打粉乔。

    任尔说明多不忌,阳台暮暮与朝朝;嫂既多情非更妖,君何福可能消。

    且说赵氏见宝儿问他因何而夜闯睡房来偷他,不由笑道:“皆因偶听你与凤儿之言,便被撩得心猿意马,想那男女之欢倘是偷看一回,岂不寿增一一纪?遂趁你家老爷因事外出,遂俏悄潜至此间,那知未曾见你与凤儿同欢的光景,方知凤儿是有意戏你,令你熬得苦,倒是你这奴才艳福匪浅,便宜了你一回!”宝儿听罢,笑道:“奶奶偷汉,倒偷到奴才身上,若老爷知晓,岂不治奶奶的罪么?”赵氏道:“你休得张扬,你我二人各得好处,天知地之,你知我之,谁人会知晓?”宝儿道:“那奴才与凤儿偷欢一事,奶奶可要饶恕则个。”赵氏道:“这个自然。”赵氏道:“切勿再罗嗦,奶奶还未尽兴哩!”宝儿笑道:“奶奶恁般贪!”言毕,上身大干,一个如同饿虎吞羊,一个似娇花含雨,淫言荡语,不绝于耳。

    有诗为证:

    奶既多情扶云雨,锦帐一宵戏风流。

    二人火炽兴浓,鏖战不止,直干到月坠钗横,金鸡唱彻,方才相拥而眠。

    这正是: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满床狂云争伴战,一枕明月独怜卿。

    且说阮二郎,因那夜勾得凤儿,尽享床弟之欢后,竟痴迷不已,日思夜想,再欲寻个妙人儿,受用一番。

    时值春末夏初,金明池游人赏玩作乐。

    那阮二郎因去游赏,见佳人才子如蚁,便信步而前,行到一茶坊里来,但见一女子,方年二八,生得花容月貌。

    阮二郎细看那女子,但见生得:

    隐深闺,藏柳陌。

    足步金莲,腰肢一捻,嫩脸桃红,香肌晕玉白。

    娇姿狠惹狂童,情态愁牵艳容。

    说来也巧,那女子正自茶坊里,却也一眼觑见了阮二郎,不由得心头一惊,见那小生竟生得如仙临凡,说男子中没有这等俊俏之人,就是妇女中也寻不出这般丰姿之貌,那女子恨不得合一碗水儿一口将他吞在肚里去,怎以见得俊俏?

    但见:

    身躯衾娜,态度娉停。

    鼻倚琼瑶,眸含秋火。

    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

    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鬓窜无与。

    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假便试舞袖子,吴窝世后倾国。

    抑或曳长裙子,汉殿定室专房。

    红锦当中亦有风流戏窟,白绞袜底何须随步金莲。

    正所谓杨柳春柔索别绪,关蓉秋艳妒娇娃。

    原来情色不由己,二人四目相视,俱各有情。

    这女子心里暗暗的欢喜,忖道:“若是我嫁得一个似这般子弟,可是好哩,今日当面错过,再去何处寻?”又忖道:“如何着个道理和他说话?问他曾娶妻与否?”你道好巧,那当儿忽听得外面水桶响。

    女孩儿眉头一纵,计上心来,便叫道:“卖水的,你倾些甜蜜蜜的糖水来。”那人倾一盏糖水在铜壶儿里,递与那女子。

    那女子接得在手,才上口一呷,便把那个铜盏儿一丢,便叫道:“好好的!却来暗算我!你道我是何人?”阮二郎正看得痴呆,暗忖道:“我且听那女子如何说。”女孩儿道:“我是曹门里潘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作玉娘,年一十八,不曾吃人暗算。你今却来算计我!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儿。”阮二郎忖道:“这言语蹊跷,分明是说与我听。”那卖水的道:“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女孩儿道:“如何不是暗算我?盏子里有条草。”卖水的道:“也不为过。”女孩儿道:“你暗算我喉咙,却恨我爹爹不在家里。我爹若在家,与你打官司哩!”奶娘在旁边道:“却也叵耐这。”此刻,茶坊茶博士见里面吵闹,走来道:“卖水的,你去把那水好好挑出去。”阮二郎想道:“他既暗递于我,我如何不回他?”旋即也叫道:“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糖水来。”卖水的便倾一盏糖水在手,递与阮二郎。

    二郎接过,吃了一口,也把盏子一丢,大叫道:“好好!你真个要暗算人!

    你道我是何人?

    我哥哥是春悦楼开酒店的,唤作阮大郎,我便唤作阮二郎,年方一十九岁,未曾吃人暗算。我射得好臂,打得好弹,兼我不曾娶浑家。”卖水的道:“你不是疯,是甚意思,说与我知道?指望我与你作媒?你便告到官司,我是卖水,怎敢暗算人!”阮二郎道:“你如何不暗算?我的盏儿里,也有一根草叶。”那女子听得二郎一番言语,与自家方才言语甚是一样,心里好生欢喜,茶博士进来,推那卖水的出去。

    女子起身道:“且回去休息。”再看那卖水的道:“你敢随我去?”二郎听他出得此言,便思量道:“这话分明是教我随他去。”这一去,倒惹出一场没头脑官司。

    这是后话。

    正是:

    言可省时休便说,步宜留处莫胡行。

    女孩儿约摸去得远了,阮二郎也出茶坊,远远的望着女子去。

    见那女子转步,二郎好喜欢,直到女子住处。

    女子进门去,又推起子出来望。

    阮二郎心中越是喜欢。

    女子进里去了,阮二郎在门前,似丢了魂一般的人,盘旋走来走去,直至傍晚方才归家。

    且说这玉娘自那日归家,便饭不思,茶不想,觉得身体不快。

    做娘的慌问侍女迎儿道:“小娘子可曾吃甚生冷的东西?”迎儿道:“告奶奶,不曾吃甚。”娘见女儿几日在床上不起,走到床边问道:“我儿害甚病?”玉娘道:“我觉周身疼痛,有一两声咳嗽。”周母欲请郎中来看女儿。

    怎奈员外出去未归,又无男子在家,不敢去请。

    迎儿道:“隔一家有个王奶,何不请来看小娘子?他唤作王百会,与人收生,作针线,作媒人,又会与人看脉,知人病轻重。邻里家有些事都请他。”这王百会见迎儿有请于他,忙不迭声应承,随同迎儿行至周家,潘母自是高兴,忙迎进内,但见这妇人:

    发覆乌云肌挺雪,双眉楚翠凝愁绝。

    缁衣冉冉逐轻风,司空见也应肠绝。

    潘妈妈忙对王百会道:“我这女儿自从金明池走了一回,回来就茶饭不思,不知怎的,可唬坏了我则个!”王百会道:“夫人不须说得。待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自知。”潘妈妈道:“好好!”迎儿将王百会引进玉娘房里。

    玉娘正睡,开眼叫道:“少礼。”王百会道:“稳便!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则个。”玉娘探出手臂来,让王百会看了脉。

    道:“娘子害的是周身疼痛病,并觉恹恹的恶心。”王百会道:“是否?”玉娘道:“是也。”玉娘又道:“又有两声咳嗽。”王百会不听得成事皆休,听了道:“这病蹊跷!如何出去走了遭,回来却便害这般病?”王百会看着迎儿奶娘道:“你们且出去,我自问小娘子则个。”迎儿和奶子自出去,王百会对着玉娘道:“老媳妇却理会得这病。”玉娘道:“奶奶,你如何理会得?”王百会道:“你的病唤着心病。”玉娘闻言惊喜道:“如何是心病?”王百会道:“小娘子,莫不见了甚么人,欢喜了,却害出这病来?是也不是?”玉娘心想道:“这奶奶真好眼力。”口中却道:“这却没有。”王百会道:“小娘子,实话对我说。我与你作个道理,救你那性命。”玉娘听得说话投机便说出前日事来,末了道:“那子弟唤作阮二郎。”王百会听了道:“莫不是春悦楼开酒店的阮二郎?”玉娘道:“便是。”王百会道:“小娘子休要烦恼,别人时老身便不认得。阮二郎好个伶俐子弟。

    他哥哥现教我与他说亲。小娘子,我教你嫁阮二郎,你嫁也不嫁?”玉娘笑道:“可知好哩!怕我母亲不肯。”百会道:“小娘子放心,老身自有个道理,不须烦恼。”玉娘道:“若得恁地时,重谢奶奶。”百会出房来,叫妈妈道:“老媳妇、知得小娘子病了。”潘妈妈道:“我儿害甚么病?”百会道:“要老身说,且告三杯酒吃了却说。”潘妈妈道:“迎儿,安排酒来请王奶奶。”潘妈妈一头请他吃酒,一头问奶奶:“我女儿害甚么病?”百会便把玉娘说的话一一说了一遍。

    潘妈妈道:“如今却是如何是好?”百会道:“得把小娘子嫁与阮二郎。若还不肯嫁与他,这小娘子就难医。”潘妈妈道:“我家大郎不在家,须使不得。”百会道:“告夫人,不若与小娘子下了聘,等大郎归后,再作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要紧。”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