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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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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八卦流言持续在公司里暗自流传,但工作仍是持续认真进行。

    又经过一连串的会议讨论之后,终于敲定各项包括服装、场景、化妆、音乐、电脑动画等细节,准备开始进行广告拍摄的工作。

    不过,在正式拍摄之前,导演提出一项要求——主角得先进行彩排的动作。

    一般来说,广告拍摄并不是戏剧演出,这项动作通常会跟正式拍摄一起进行,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导演却提出这项要求,并且列为必要。

    不过因为预算并没有增加,只是要主角拨出时间进行彩排,因而这项要求并没有任何人反对,很快便获得决议通过。

    所以正式拍摄的前一天,欧阳橙就得到展拓扬的工作室进行彩排——虽然她越想越不明白为什么得进行彩排的动作。

    这次拍摄的新产品是冰箱,因为产品强调的是设计感与家电美学,她甚至连站在厨房煮饭作菜都不用,广告内容就只是她打扮得美美的站在冰箱前面介绍新产品的特点,再搭配冰箱内部的电脑动画,这样的演出需要什么彩排?

    但她毕竟不甚了解广告作业的流程,所以在开会时她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只是这几天她越想越觉得古怪,她真的有必要进行彩排吗?

    她的工作态度向来认真严谨,只要是工作所需,她必定竭尽心力去达成,要她来彩排她就一定会来,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得与展拓扬一起工作这件事在她心底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之前只是坐下来开会还好。硕霖是出钱的广告主,广告内容的细部会议他们并不需要参与,只要广告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能够让他们满意就好,所以她和展拓扬之前的接触并不算多,最多只是在会议室里照面,并没有什么直接交谈的机会。然而,一日广告开拍,她就从广告主的身分变成了广告主角,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和身为导演的展拓扬必定会有频繁的接触。

    她可以对应天骥那种人视而不见,就算把他的脸放大一百倍摆到她面前卖弄帅气迷人的笑脸,她还是可以把他当透明人对待;然而,即使背转过身,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她却依然深切感觉得到展拓扬的存在,仿佛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感应得到他的存在,教她骚动不安

    明明他对她而言,就只是个工作上初遇的陌生人而已,就算他可能认识她又如何?就算她莫名的在意他又如何?就算他眸光清澈如明镜又如何?就算他笑起来像森林、像微风、像朗日、像天空、像大地又如何?不,不能如何,等这次工作结束之后他们就会错身而过,不会、也不该再有任何交集了

    怀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沉重心理压力,按照地址来到展拓扬的工作室——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来,毕竟彩排只需要她一人即可,带一个随身助理显然太过招摇,所以她让书桓留在公司处理其他事情。

    展拓扬的工作室位在闹区的一条小巷弄里,当她从大马路拐进巷弄之后,车水马龙的扰攘世界瞬间像洪水消退般往她身后涌退而去,呈现在她眼前的是静谧的住宅区巷弄。

    她有些意外于这个闹中取静的环境,从巷口一眼望去,她很快便发现他工作室的招牌——地平线工作室。

    堡作室是一栋别墅型的二层楼建筑,看起来是由住家改建,保留了原本住宅质朴的风格,然后巧妙的融入许多新颖且独特的设计,整体风格非常符合他本人给人的感觉——清朗自在,从容大器,并具有教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虽然他是这次电视广告的导演,但据说他的工作室几乎什么类型的案件都可以接,戏剧拍摄、平面广告、设计、企画、剧本、网路平台只要是关乎传播设计类的几乎都能接,工作室是由一群各怀奇才的人所共同组成,而其中的领导者就是展拓扬。

    她不知道在他的工作领域中他究竟有多厉害,但能让硕霖整个企画高层点头应允的导演,肯定不简单。

    站在工作室大门前,她暗自深呼吸一次,然后才伸手按下电铃。

    很快就有人接起对讲机,展拓扬的声音从通话孔里传出:“喂?”

    “我是欧阳橙。”她维持冷静淡然的声调说着。

    “欢迎。请进。”

    她听见声音里明显的温暖笑意,然后大门很快应声开启,她推门而入,沿着特殊的贝壳砂小径走向屋子,有些意外的注意到经过巧手设计的小庭院里栽植着许多花草树木,植物种类多样且生长得繁盛茂密,将占地不大的小庭院妆点得缤纷多彩,也使得这栋位于城市中的建筑增添许多盎然生机。

    小径的尽头是一扇色调沉稳的木门,她还没走到屋子,木门就已经打开,展拓扬站在门口对她扬起明朗的笑。“你好。”

    她心一跳,微低下眼。“你好。”

    他目光随即看向她后方,有些意外的。“咦?书桓没一起来?”

    “嗯。”她应,微顿了下补充道:“他还有其他工作。”

    “那真是可惜。”

    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依照她的感觉,用“可怕”来形容还比较适当一点事实上,不管书桓有没有跟她一起来,都教她难以感到自在;她其实并不想独自面对展拓扬,然而就算书桓跟着她来,却只会教她更加难以面对展拓扬这种连她都难以说明的矛盾心情只能埋藏进心里,无言叹气。

    “进来吧!”他招呼道,转身领着她走进工作室。

    换过室内拖鞋,她默默跟着他走,心里浮着忐忑,幸好应该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场,她应该不至于单独单独咦?其他工作人员在哪呢?

    随他走进室内,整个一楼是相当明亮宽敞的工作室,几张各具特色的桌子摆放其中,每个人就像找了个自己最钟意的区块,自由布置成自己最欢喜高兴的样子,自成一个小天地,然而却又没有任何隔间的设置,所以轻易就能够与其他人互有联系交流,几种各不相同的风格相融其中,和乐融融;墙面桌边大部分都是设计类的海报或剪贴,每张桌上都是一叠一叠的设计稿、脚本、资料与杂物,与一般企业公司最大不同的地方在于,那些杂物琳琅满目,有动漫公仔、有飞机模型、有植物盆栽、有动物玩偶、有各种材质的饰品、有各国风景明信片

    整个工作室俨然就是个小型的设计博览会,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然而,重点是——这里居然没有半个人在!

    绕过几个风格回异的小区块,她愣愣看着空荡荡的工作室,怔问:“其他人呢?”

    “两个去片场做事前准备工作,其他几个在忙其他案子。”

    她瞪着他继续往前走动的背部“片场?我们等一下过去吗?”

    “不。我们今天在这里彩排。”

    “这里?”她脚步顿止,环顾整个空间,找寻其他可能存在的人类,却只在窗边看见一只足足有半只胳臂长的绿色变色龙,正缓缓转动骨碌碌的小眼珠,老谋深算的脸庞像在对她发出“咭咭咭”的诡笑声

    他回头看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没有给她任何逃生机会,还爽快送上行刑令牌似的说道:“今天彩排就只有我跟你。”

    她忽然有股夺门而出的冲动,就像是被莫名其妙送上外太空的猴子,她现在只想返回她熟悉的地球。

    他没再多解释什么,继续往二楼的阶梯走去,边道:“彩排在二楼进行,上来吧。”然后也没特意等她,就稳稳的踏上阶梯,消失在阶梯转角处。

    这这正是她逃跑的绝佳机会!

    她屏息听着他继续往上踏去的沉稳脚步声,然后像作贼似的悄然转头看向门口很好,门在那里,只要现在立刻冲出去,迅速奔回公司,然后辞去这份工作,她就可以可以可以

    她就可以怎么样啊?

    深深叹了口气。又不是三岁小孩在玩捉迷藏,她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她从来就不是懦夫,难道就为了不想和他单独相处而变成一个胆小表?

    看向那只变色龙,它看起来还是像在嘲笑她的表情,她微眯眼,张嘴,只用口形对它道:你看着,我才不会逃。

    然后便深吸口气,踏出脚步,往二楼走去。

    踏上阶梯来到二楼,同样是相当宽敞明亮的空间,不过她的脚步在楼梯口就又顿止,怔怔看着二楼的格局与摆设,不像是工作室,反而比较像是他住的地方?

    一眼望去,看起来像是起居室的地方,俨然就是他独自的工作领域,一整面书柜占据整个墙面,填满了各类书籍,而各式各样独具风格的物品也各有其归位,大至沙发或一株芭蕉盆景,小至桌上的灯具或精巧的皮制书签,每样物品都像是即使单独拿起来也可以玩味许久似的,在整个空间里安适自在的呼吸着。

    虽然物品很多,却不会给人杂乱的感觉,明亮的采光与动线流畅的设计格局让整个空间显得舒适而清爽。

    而只需一眼也就足以让她立即明白,楼下工作室之所以会那样自由发展成独具风格的原因——因为展拓扬这个工作室老板本身就是这样自由无拘的风格。

    然而,重点是——他们不是应该要彩排吗?他带她来他的住处做什么’。

    此刻,他正站在另一个隔间门前看着她,笑意清朗,指示道:“这边。”

    她眼眸隐含戒备,举步缓缓朝他走去。

    见她走动,他也就没有再继续注视她,迳自走进隔间里去。

    她眨了下眼,一个念头突然射入她脑海——他看出她的防备了吗?

    不,应该不可能。她冰霜冷然的表情可没有多少人解读得出其中的情绪,更何况他才刚认识她不久,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看穿她的防备。

    带着些许怀疑,她缓缓走进隔间里,发现——是间厨房?

    他带她来厨房彩排?

    一看流理台上竟真的放着不少食材,她有些傻眼,难不成真的要她煮饭作菜来当彩排?她可是君子,什么都不会的。

    他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不必紧张,你今天只是来彩排而已,什么都不必做。你脚本背熟了吗?”

    “呃,嗯。”她直挺挺站在隔间门边,隔着整个厨房的空间加上中间一张十入座的木质大餐桌,警戒的看着他转身往厨柜上拿了一小盒东西,然后又拿出一只茶壶与瓷杯,像是要泡茶?

    他会不会太悠闲了点?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吧!

    他一边俐落的泡起花茶,一边回头对她笑道:“你先把东西放下来吧,放轻松点,你太紧绷了,这里没有任何吓人的机关或咬人的东西。”

    咦?

    她错愕,难道难道她刚刚的怀疑是真的?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防备他?

    天!好丢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吧?她忽然想到,从她一进门,他似乎就技巧的与她维持着微妙的距离;甚至再往前回推,这几个礼拜以来他到公司开会时也不曾主动找她说过话难道是因为他早已经看穿她拙劣的防备?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真的好想立时立地挖一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直接毁尸灭迹算了

    茶很快就泡好了,瞬间茶香四溢,是有镇定神经、舒缓压力的薰衣草茶。他将茶壶与茶杯放到桌上,朝她一笑。“先坐下来喝点茶吧,等你觉得准备好了,可以念稿给我听时再告诉我一声。”

    然后也没特意等她回应,便又转身回到流理台前方,开始处理流理台上的食材。

    她看着他自然绕过桌面摆放到她这一个方向的茶壶与茶杯,心里最后一丁点渺小的希望也被彻底粉碎了——他果然在不着痕迹之间特意与她隔出距离,就像是和初次遇上的野兽那样保持着在她身边、又不会惊扰她的适当距离

    所以他现在等于是在驯兽就对了——驯服她这只满身带刺的刺猬。

    两人之间没有再进行对话,他背对着她熟练俐落的处理着食材,而她站在原地好半晌,就像是一头动物在确认四周环境安全似的又观察了好一会,并将内心难堪的情绪默默整理好,才挪动脚步悄声走向桌边,将提包放下,坐进极为舒适的椅子里。

    薰衣草茶的香气薰染着她的鼻息,渗入她脑中,稍稍缓和了她浮躁的心神。她捧起茶杯轻啜起来,芳香花茶流进她体内,慢慢镇定了她的情绪,她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与从容流畅的动作,发现自己竟无法移开目光。

    衬衫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他结实而精瘦的肌肉线条,显而易见那是双认真工作的手;而他的手指修长又漂亮,处理食材的动酌摧佛像是钢琴师在进行一场即兴而轻快的演奏。她此刻才发现,原来男人的手可以这般好看

    洗菜的清亮水流声,节奏明快的切菜声,水在锅中滚动的沸腾声响这些充满生活感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间,触动着她心的鼓膜,她忽然有些恍神。这些声音完全回异于办公室里那种事务性的交谈声、坚硬的皮鞋走动声、文件纸张翻动的无机质声响教她有一种仿佛来到另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错觉。

    他是个扎扎实实在“生活”着的人——他的居住环境彰显了这个事实。

    她自己所拥有的公寓又大又新,装渍设计更是走低调奢华的风格,每三天固定请人来清扫一次,确保整间公寓维持整洁干净、一尘不染;但她每一天回到公寓,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洗澡和睡觉,就连假日都得忙于工作而甚少留在公寓里。住了三年多,她的公寓还是像全新的样品屋那般毫无生活感,她甚至有些回想不起来她公寓厨房的模样

    轻轻抚过桌面上的木纹,那里有道突兀的浅色痕迹,像是不小心被刮到所留下的痕迹,却教她愣愣看了好一会。

    他的住处在在充满着鲜明的生活感,他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甚至可以这么说,对他而言,工作就是一种生活;而她的生活,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的在工作。

    他跟她根本是存在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当认知到这个事实时,她忽然觉得怎么整个人好像突然没了什么力气的感觉

    很慢很慢的啜饮完一杯热茶,又注视了他许久,她才终于发现到——“你要作菜?”

    他回头看她一眼。“快中午了,我对我的厨艺还有点自信,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午餐吧。”

    留下来与他一起吃午餐?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她原本以为她中午以前就可以彩排完毕,然后回到公司去的等等!对,她明明是要来彩排的,怎么会变成得跟他一起吃午餐?

    从踏进这间工作室开始,她仿佛变成了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完全无法按照原本所预期的去做事。

    “准备好要念稿给我听了吗?”他头也不回的问,轻松搅拌着炉上熬煮的一锅高汤。

    “咦?”她轻愣,但很快回过神。“嗯。”轻吸口气,然后发挥她训练有素的企画报告能力,将广告文稿念给他听。“美丽、节能,新时代冰箱,讲究生活设计品味”

    其实文稿内容很短,有些句子因为不必对嘴,她只需进录音室后置配音,根本不必背熟,只需照稿念即可,所以短短不到半分钟就将广告文稿念完了。

    “嗯,好。”

    他声音里带着玩味的笑意,放下汤杓,将炉火转到最小,盖上锅盖让高汤继续熬煮,然后转身面对她,背部轻靠在流理台边缘,一双澄澈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她。“现在,再念一遍。”

    她心一跳,直觉想回避他的视线,却凭着一股倔强与意志力忍住没动,与他眼对眼看着。然后再将文稿念了一遍。“美丽、节能,新时代冰箱,讲究生活设计品味”

    她知道自己这次念得有些僵硬,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好歹她从小学时代以来的演讲比赛冠军可不是拿假的。

    看着她不自觉微微昂高的下巴,倔强的表情显而易见,他眼眸染着暖意,清浅笑了下,忽然移动身形坐到她对面,不意外的察觉到她眼眸瞬间浮上的防备神色。

    “我念稿有任何问题吗?”

    “嗯,太生硬了。”他直白道,不过他的语气并不含有任何指责或嫌弃的意味,就只是单纯就事论事的坦然态度,并不会让人感到无法接受。

    她其实也心知肚明自己的问题,所以并没有任何受伤的感觉,只是开始思考该怎样回复她平时的水准。

    他一笑。“因为我认识你而你却想不起来我是谁,所以你感到不自在,整个人一直都很紧绷,完全无法放松。”

    她惊诧定格在当场!被他一针见血点出她自以为没人发现的症结点,教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开始是我误解。我并不知道原来你就是硕霖总裁的千金,以为我们的相遇只是单纯而美好的巧合;而之后我也一直没什么机会向你好好说明,让你感到这么不自在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我想我有必要再次正式向你自我介绍——”

    他轻顿,澄透的眼眸看进她的。“我是展拓扬,你的国小同学。”

    “啊?”她愣。

    “正确来说,我和你只同班大约半个学期左右,你不记得我是很正常的。”

    某张瘦小的脸孔忽地闪进她脑海,她缓缓睁大了双眼,深深倒吸了口气,终于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了!

    “你变好多”

    “哈哈哈!”他爽朗的笑了。“但你却是一点都没有变,面容、眼神、表情、个性始终是你一直以来坚持的模样。”所以他才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愣愣看着他,搜寻记忆里的脸孔。是的,她记得他,一个在某个学期中突然转学进来的转学生,过了那个学期就又突然转学消失的同班同学

    但当时的他长得瘦瘦小小的,根本和现在高大挺拔的模样有着绝对性的天差地别所以她才会认不出他来吗?

    然而,他的眼眸他的眼眸却没有半点改变,同样的清澈真诚,同样的直接坦然,同样隐含着透亮的光想不起他的人就算了,她怎么可能想不起他这双眼眸?

    她肯定是遗漏了什么,但她却无法明确筛检出那太过遥远且深埋的记忆深埋?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她的记忆力向来不差,更何况他那双眼眸可不是说忘就能轻易忘得掉的她到底遗漏了哪个环节?

    “而且事隔这么多年,再度与你相遇那天,我发现你扞卫弱小的正义感始终没有变过”他忽然看向她的右手背,眸中尽是怀念且真挚的光亮。

    她愣了愣,循着他的视线低头往自己手背看去,葱白食指根部的肌肤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早已淡得如同一弯细小的月牙,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他怎么会啊!

    她想起来了——她保护过他!

    小时候,可能因为他是转学生身分的关系,加上他身材瘦小又没有刻意融入任何小团体,下课时间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一次,几个个性比较恶霸的小孩不知何故突然找他麻烦,当时比他还高上半颗头的她毫不迟疑的挺身挡到他面前保护他;当时恶霸小孩手上正拿着一支竹扫把打算攻击他,当她挡到他面前时,竹扫把尖端便意外划过她手背,划出一道伤口

    其实那一切只能说是意外,恶霸小孩被她受伤的情况吓得立刻四散逃跑,她后来也没有向任何师长报告,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发生过那件事,而且伤口并不深,她也没有特意上药包扎,所以才会留下疤痕;但那样年代久远的小事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再次与他相遇,她绝对想不起来自己手背上伤口的由来。

    他满怀情感的注视着她的手,当时他根本没想到她会挺身挡到他面前,虽然已经立即反应伸出手要拉她回来,却还是慢了一步,让她为他受了伤,教他始终铭记在心。

    虽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但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即使受了伤,脸色仍是丝毫没有改变,神情始终坚强悍然,仿佛像个女王似的,全身都在闪闪发光

    “我真的很高兴你没有变。”

    她心一颤,被他注视着的手仿佛被烙铁熨烫,缩了下手,慌促把手移到桌面下。他的目光教她心头发颤,低沉浑厚的嗓音更是骚动着她的心绪神志,教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啊,抱歉。”察觉了她的局促,他迅速拉回目光,有些抱歉的说道。

    他显然逾矩了,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直盯着她的手猛看,实在称不上礼貌。

    “无论如何,我也很高兴我们还有缘分再相遇。”

    他爽朗笑道,站起身,转身回炉火前继续煮食,一边又道:“其实我今天算是假借工作的名义想和你多聊聊,一方面也将我的身分说明清楚,毕竟明天广告就要开拍,让你继续感到不自在的话,对工作多少会有所影影响。”

    她的情绪真的有那么容易被看穿吗?注视着他特意背过身去好让她平复情绪的背影,她感到既无言又无奈。他肯定不知道,向她表明身分与掀开她过往的记忆,只是教她心中原本就纠结的心绪变得更加混乱复杂

    而桌面下的双手紧紧交握,手背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小疤痕此刻竟无法抑制的微微发热发烫。

    “原本我以为书桓会一起过来的,有他在,你应该会感到比较安心,明天他应该会陪你一起过去片场吧?”

    “嗯。”她默默低应,没有确切焦距的看着桌面上的某一点。

    “他非常温文儒雅,你们很相配。”

    “嗯。”他的语气真挚而诚恳,听在她耳里却扎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场祝贺。”

    “”她定定看着桌上没有焦距的那一点,仿佛以为那样就可以看出什么类似迷宫出口的地方。

    “橙?”

    他忽然唤了她一声。

    “呃?”她回神,一抬眼便承接上他的视线,虽然仍旧隔着桌面看她,却教她感觉近在咫尺。

    “怎么了?”

    “没有。”她过于快速的回道。

    他注视她一会,微沉吟道:“嗯,你还是习惯把心事往心里藏。”

    一股倔强的脾气蓦地涌上来,她防备而凛然的回视他,表情像在说:那又怎么样?

    他清朗一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煮食。

    倔强的脾气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消退,她冲口而出:“可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掏心挖肺。”

    “的确是哪。”他声音带笑,彷佛真心附议这件事的理所当然。

    但他这样的回答却只教她更加感到心浮气躁。“就算我跟你是旧识,也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吧!”

    “的确。”他赞同道。“书桓很幸运。”

    提起江书桓,又教她浮躁感加剧。“没错,我有书桓了,所以就不必劳驾你来做多余的关心;我也已经不是国小学生,不必什么事情都得向老师报告。”

    她觉得他简直动辄得咎,说什么都会惹得她情绪翻涌躁动,而她明明不会这么无理取闹,却是怎样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听见她这么说,他转过身看向她,目光澄澈,仿佛想看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不得不昂起下巴,逼自己直视他。“怎样?”

    他注视她一会,忽而清浅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不要再试图挖掘她的情绪她的想法?还是知道她已经有书桓了,所以他应该乖乖闪边去别来招惹她他这种老是留余韵的说话方式实在让她很火大,即使她不知道这些一太过明确的话究竟是她说给自己听就好?还是希望由他来说给她听?

    “你——”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楼下突然响起开关门的声响,并且随即传来一声了亮的大喊:“嘿,展老打!你在吗?”

    “在啊。”他看向楼下,出声回道。

    “啊?好香!你又在煮好料的对吧!”人未到声先到,随着咚咚咚往楼上跑来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姚、脸蛋亮丽,而且打扮非常具有个人风格的女孩很快出现在厨房。

    女孩一踏进厨房,欧阳橙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女孩顶着一头造型奇特的发型,一脸浓厚的烟熏妆,一身酷炫的皮裤皮衣,叮叮咚咚的金属项链手环戒指戴了满身,**的肩颈部位更刺着鲜明而华丽的刺青,相当显眼的装扮,非常之金属摇宾风,只能说太有自己的风格了,教人印象深刻。

    女孩一进厨房就直接往炉灶上看。“哇,太好啦!一回来就有好料的!我从昨晚忙到现在没睡又没吃,快饿死啦,您就大人大量赏我一顿饭吃吧!”

    “赏。”他笑道。“不过得再等一会,才刚把高汤熬好。”

    欧阳橙看见他脸上浮现出温柔又带丝宠溺的笑,心口没来由的一缩。她迅速撇开眼,不想深究任何想法或情绪——不管是关于他或她自己的。

    “没问题,反正我还有事得忙,等一下再上来吃——咦?”当女孩发现欧阳橙的存在,有些意外的,直白道:“一个陌生人?”展老大可不曾带任何陌生人回来过,还让她进到他楼上的私人领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他帮两人互相介绍道:“这位是硕霖企业的欧阳橙小姐。她是我的员工,谢予宁。”

    “嘿,展老大,你很不够意思哦,这样随便就把我敷衍过去,好歹我是地平线工作室堂堂的企画部主任。”她站在展拓扬旁边,朝欧阳橙爽朗一笑,随手抓过水果篮里的一颗苹果,洗都没洗就张嘴“卡滋”啃了一大口。

    那种笑看起来和展拓扬简直如出一辙,而她豪迈又爽快的作风更是教欧阳橙有些傻眼。

    他像是早已习惯她随兴又大剌剌的行为,转身回去继续煮食,笑道:“企画部只有你一个人。”

    “就因为企画部只有一个人,主任这头衔当然归我。”她又啃了一大口清脆的苹果,理所当然道。

    “你说了算吧。”

    “嘿,不能只是我说了算,你以后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也得把企画部主任的称谓加上去。”她硬拗。

    “我记得的话。”

    “展老大!做人不可以这么没良心啊,全工作室可是只有我会写企画书,不然你叫罗小毕那颗外星脑袋来写企画书看看,他那种跳跃式的虫洞逻辑肯定会把所有人搞疯!”

    “那小毕也可以是资讯部主任喽?”

    “他什么都不会就只会电脑,当什么主任!”

    “全工作室电脑最厉害的就是他,如果你是企画部主任,那他当然也可以是资讯部主任。”

    “不管!反正只有我可以是主任,罗小毕什么都不可以是!”她任性道。

    欧阳橙默默看着两人斗嘴,完全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可能单纯只是老板跟员工的关系吧

    而在他们一来一往的斗嘴当中,只是教她更加清楚的认知到一个事实——她是个外人,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世界的外人,她与他们之间彷佛有条无形又无法跨越的界线,分隔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一股难堪的情绪猛然把她逼进死角,心口无言纠结,她开口,打算告辞离去。“我——”

    “我听到喽,谢小宁,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个音质缥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鬼魅般响起。

    “哇!”谢予宁尖叫,吃完的苹果核瞬即往站在门口的人影丢去,叫道:“罗小毕!你这只白天的鬼!又突然跑出来吓人!”

    罗玖毕像是很习惯似的一个动作俐落的接住苹果核,不理会她的怒叫,把苹果核顺手丢进垃圾桶之后便直接走向炉灶,道:“我的第六感依旧神准,今天真的有好料可吃,从工作半途溜回来果然是对的。展老大,有我的份吧?”

    “当然。”展拓扬笑道。

    “嗯?有生人。”注意到欧阳橙,罗玖毕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方一双目光精明的眼眸像探照灯似的看着她。

    “什么生人熟人,这是欧阳姐姐,是展老大的朋友。”谢予宁大声道。

    “哦”“你好。”欧阳橙向他微点了下头,这人外表普通,看起来就像一般的电脑工程师,但他的目光却让她想起楼下窗台边的那只变色龙。

    “你一定很特别,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咦?”她愣。

    “你这只鬼,说的那是什么鬼话!”谢予宁没好气的吐槽他。“欧阳姐姐当然很特别,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小宁,我们说的话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他平平板板的回道。

    “咦?是这样吗?”

    “一字不差。”

    “我跟你会这么有默契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

    “是我比较倒霉吧!你只有外表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脑袋却是百分之两百的外星构造。”

    “总比你异常的外表好多了吧?而且脑袋还不怎么灵光。”

    “就是不灵光才会跟某人有很糟糕的一段孽缘啊。”

    “这么快就反悔啦?”

    “快?都三年了,我也该觉醒了!”

    “三年才觉醒?那果真是不太灵光哪”

    欧阳橙楞楞看着他们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吐槽吐得越来越起劲,思绪还愣顿停留在刚刚听见的讯息里——什么叫做她很特别?出现在这里就很特别吗?她只是来彩排而已啊,到底哪里特别了?

    “呵,别理那一对。”

    展拓扬带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教她暗自慌忙屏息。

    他将一大钵新鲜生脆的凯撒沙拉端上桌,对她道:“他们两个一天不斗嘴就会没过那一天的感觉,习惯就好。”

    “那一对?”她还是有些愣愣的。

    “他们是夫妻。”

    “夫妻?”她楞然的神智瞬间被吓跑不少。

    他笑。“虽然不像,而且又特别喜欢找对方麻烦,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夫妻。”

    “啊”她讶然看向还在互相吐槽的两人,他们看起来的确与一股寻常夫妻落差甚大,但这项事实却教她心口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忽然放松了下来,原来谢予宁已经有丈夫了呀

    “小宁小毕和我是同家育幼院长大的,就像我的弟弟和妹妹一样,两人从小吵到大,最后干脆结婚了事,好让彼此可以吵个过瘾。”他笑道,语气中的温柔宠溺显而易见。

    育幼院某个模糊的记忆眺进她脑海。

    但她还来不及将其轮廓厘清整理,他就忽然向她道:“对了,来帮我个忙吧。”

    “什么?”

    “我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麻烦帮我把餐具摆上餐桌。”他指了指放餐具的那格橱柜,转身又继续忙了起来。

    她想起她正打算离开。“我——”

    他头也不回的补充道:“麻烦多摆几副餐具,我有预感,闻香而至的绝对不会只有这一对夫妻。”

    肯定是他今天早上去采买食物的风声传了出去,工作室里的这些家伙才会一个接一个的丢下工作跑回来。

    而他话才刚说完,就像是为了印证他预感的准确性似的,楼下又传来开关门的声响,接着是咚咚咚跑上楼来的声响,以及响亮的大叫声——

    “展老大!你今天开伙啊!我半途偷跑回来果然是对的!”

    之后更陆续有人回来,她根本无暇说出自己想离去的意愿,不到半个小时,整张餐桌便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垂涎着展拓扬的料理,而且每个人一开始都对她投以不太一般的异样眼光。

    但他们并没有把焦点放在她身上,也没有追问她与展拓扬的关系,有别于一般上班族的反应,他们对于八卦消息似乎不怎么在意与好奇。

    他们每个人不仅穿着打扮都相当特出、风格独具,连个性也是一个怪过一个;身处在这些人当中,身穿办公套装、梳着俐落发型,态度又认真严谨的她简直就像个外星人。在这场外星联邦的午餐筵席上,她反而变成那个最突兀的存在。

    展拓扬的料理真的很美味,也难怪所有人会飞奔回来享用这顿午餐。她听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斗嘴,互相吐槽,然后放声大笑,豪爽快意且自然而然,她很快便明白与其说他们是为了这顿午餐回来,倒不如说他们是为了和大家一起享用午餐而回来,这就是他们之间交流的方式,并且可以从之中深切体会出他们之间紧密又坚韧的情谊,教她羡慕。

    在她工作的环境中,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有踩着别人往上爬或者变成踏脚石被别人踩过去的命运,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江书桓,有他在,她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往前冲刺事业

    原本,她以为这样教她安心的状态可以永远不变,可以持续一生一世,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特别爱捉弄人,她以为可以信守承诺、坚定一辈子的关系竟也面临了严重的考验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完午餐之后就立即鸟兽散,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整个工作室转瞬间又跑得只剩下她和展拓扬两个,简直比训练有素的军队还俐落迅速,教她又不禁傻眼。

    而经过一顿热闹的午餐之后,她的情绪已经比较平稳,所以之后又留下来与展拓扬彩排了广告动作与表情,才终于得以离开这个彷若爱丽丝的梦游仙境。

    然而,她始终没有忘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和她,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

    一脚踏进冰冷无机质的办公大楼,欧阳橙仿佛从外星世界回到她熟悉的世界,却教她感到一股难以言语的疲惫与失落感。

    她搭上电梯,默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出电梯之后,越过长廊,远远她就看见江书桓的身影站在他座位上正和一个女职员说着话,像是很愉快的样子。

    “啊?欧阳经理。”面对她的女职员先看见她,有些惊讶似的叫了声。

    江书桓转过头看见她,温雅笑道:“小橙,你回来了。”

    “嗯。”她微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我就先去忙了。”女职员有些局促的向江书桓说道。

    “嗯。如果还有其他问题,随时来找我。”他亲切回道。

    “啊嗯。”她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快步离去。

    女职员经过她时朝她腼腆一笑,她回以点头示意。她记得她应该是营业部的,是个个性温婉随和的女职员某种直觉闪过她脑海,但她无力抓住,便随之飘过。

    “小橙,今天彩排还好吗?”江书桓关心问道。

    “嗯。”她漫应,经过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感觉她似乎有些异样,神情看起来更是少见的疲惫,他关心的跟着走进办公室,问道:“小橙,你还好吗?”

    她坐进高背椅中,无声叹了口气,看着他,问:“书桓,我们认识几年了?”

    “咦?”他愣住,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她的眸光有些一飘然,回忆道:“你那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念书念得认真,名次却永远排在我后面。”

    他浅笑。“那是因为你其实远比我聪明又认真。”

    “嗯,可是你永远会排在我后面那一名,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有你在我身后了。而且大家都认定我聪明,很少人会看见我的认真与努力,以为我所拥有的都是凭藉着家世背景而平空得来。”

    “我知道你不是,你一直非常认真,也非常努力,有时候你的勤奋与毅力看得连我都忍不住为你感到心疼。”

    她深深注视他好一会,眸中埋藏着千回百转的复杂情绪,最后她启口道:“书桓,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小橙?”她今天真的非常怪异,她本来就很少会表达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与情感,更何况是讲出这样的内心话,他听了是很感动没错,却隐隐知道绝对有事情不对劲。

    “你觉得我们相配吗?”她突然问道,然后又立即摆了摆手。“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回答。”

    “小橙,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头,疲惫的淡然一笑。“没事。只是我有点累了。”

    没再多看他一眼,站起身,拿起提包便往门口走去。“我想先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我明天会直接去片场,不必来接我,我们在片场碰头就好。”

    交代完事情,她便开门离去,留下江书桓深深思索的表情。

    很快回到了她的公寓,她一进门便直接走向厨房,看着各项设备齐全且设计亮丽新颖、然却是不曾煮食过任何一道料理的冰冷空间她愣愣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然后走向客厅,彷佛千斤重的身躯沉沉坐进沙发之后就不动了。

    她真的好累。今天之前,她并不想深究自己对展拓扬的感觉,也不想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就像只鸵鸟一样一直在逃避——不逃避又能如何?她已经有书桓了呀

    然而,今天与展拓扬相处了一整天之后,就算她把眼睛用力蒙上,把耳朵用力捣住,再把头深深埋进一万公里的地底下,她也已经无法再回避那昭然若揭的事实——

    一见钟情。

    原以为她这辈子绝不可能犯下的非理智行为,却真实且无可挽回的发生了。

    就在她见到展拓扬的第一眼,他就成为她眼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花去许久时间与许多内心的纠结挣扎,最终她还是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她爱上了他。

    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无庸置疑的情感。

    即使是对书桓也不曾出现过的,只能称之为爱恋的情感,却如此不对、不可以、不应该的对展拓扬动了心

    然而,即使好不容易终于愿意对自己坦承这样的情感,她的整个人、整颗心却异常苦涩,完全没有半点雀跃的情绪

    她和展拓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鱼,不但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也早已经选择了书桓;她对书桓有责任,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毁弃对彼此的承诺。

    她动也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怔怔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阳光明亮坐到暮色斑斓,再从彩霞满天坐到黑幕吞噬整个房间,她终于不得做出她早就该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