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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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寒月踏出传送阵,径直去了楚夫人殿中,两日前才自称病重的楚夫人却不在,侍女说她去了家主殿。

    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是楚慕来此殿探望,若身体已愈,以楚夫人的性子,也应当立刻传讯给儿子,让他放心,楚寒月察觉到一丝阴谋的端倪:“母亲既已痊愈,我便回山了。”

    他正准备离开,楚夫人迈着焦急的脚步来了,还朝侍女使了个眼色。

    楚寒月两日没有回复,楚夫人只当这夺舍的恶人已决心与楚家脱离,不再理会,正与家主商量新的计划,不想人竟来了,当即摆上一张自以为和善的笑脸,强忍着心中的怨怒,轻轻拍了拍楚寒月小臂,进了殿门,在床畔坐下:“方才家主说请到了新的医修,我便去寻诊,不想也是个草包,还是要寒……寒月替我瞧一瞧病症。”

    侍女端了壶茶进来,满了一杯,欠身退下,楚夫人立刻道:“倒也不是急症,先喝了茶,歇息一会儿,再替我瞧瞧吧。”

    楚夫人是个好母亲,却不是个好演员,从进门起便漏洞百出,伪装的神态也颇为僵硬,往日里见了楚寒月都是挽手上来,今日却连拍一下小臂手指都在微颤,钧天山到楚家浮空岛跨过两处传送阵便可直达,又快又方便,她却让人歇息喝茶,破绽太过明显。

    楚寒月看了眼杯中的水,无色无味,精神力一探立刻发现里头放了能致人昏迷的毒。

    “母亲身子如何不适?”他没有碰茶杯,走到楚夫人跟前,苍白的脸色,满是血丝的双眼,唇色有些泛青,确实并不康健。

    楚夫人抬抬手:“先喝茶,我的病不急。”

    楚寒月取了枚安神丹,放到她手中:“病症确实不急,但心中有疾,若久不能愈,即使化神境修为也难捱。”

    楚夫人呼吸一滞,知道被识破,伪装的温善再也挂不住,怨愤地看向楚寒月:“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儿,我的寒月在哪?你为何要夺舍?他连灵根都是废的!你为何不放过他!”

    她越说越气愤,牢牢攥住楚寒月衣袖,整个人都发起颤来,指尖微弱的灵力还未顺利凝聚,就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烟消云散,只能挥着无力的拳头,一拳拳砸在楚寒月身上:“你为何不去夺别人,把我的寒月还给我!把我的辰星还给我!”

    楚夫人天资悟性皆不高,被楚慕带上神庭界后,修行五年方才引气入体,直到现在,也还未入筑基境,灵力弱,拳头也没什么力道,倒是哭得几乎要流出血泪来的一双眼,看得楚寒月有几分不忍。

    “我并未夺舍。”他站得笔直,就这么任由这位崩溃的母亲发泄,只是平静地解释,“也没有害楚辰星。”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楚夫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捶打得骨节通红,手腕没了力气,猛然想起床头还挂着剑,回身去摸索。

    那把剑只有寻常灵剑的一半长,至多算把长匕首,装在个毫无灵气波动的古旧红色箭袋中,悬在床头,剑铮的一声出鞘,楚夫人不擅用剑,剑鞘被箭袋裹着在毫无章法的力道中,被带得翻飞起来,转了半圈,哐一声砸在床柱上,露出箭袋后两个清秀的绣字——秀英。

    楚寒月目光一闪,侧身避开乱砍的短剑,握住楚夫人手腕,轻轻一拧,便把长剑卸了下来,锵的落在地上。

    “你叫秀英?”楚寒月问。

    楚夫人挣开他,踉跄地摔在地上,要去捡剑,楚寒月怕她伤了自己,取出一枚让人放松的舒缓丹,弹入她口中,扣住肩膀,灵力注入助药迅速化解。

    楚夫人眼中的愤怒在丹药作用下,被强行平息下来,怔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地面。

    楚寒月解下红剑囊,蹲在她面前:“这剑囊是你母亲缝制?”

    情绪缓和下来,却并不能改变立场与想法,楚夫人抢回剑囊:“你逃不掉的,家主会杀了你,为寒月和辰星报仇。”

    “楚慕不会杀我,否则茶水中的就该是剧毒。他应当准备拘禁我,然后拷问出能让毫无修为的凡人与修者对抗的秘术,借此强大楚家,一统三界。”楚寒月席地坐了,“楚夫人,你家乡在下南城西北六百里处的小城中?”

    楚夫人纳罕:“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只有……”当年她和几名求道的凡人一同离家,前往下南城,在传送阵外撞到了带着弟子们来秘境寻宝的楚慕,之后两人便一见钟情,四大世家看中出身,绝不会让来自凡人界者嫁进家门,她的出身,楚慕一直对外宣称是下南城城主之女。

    楚寒月取出婆婆托付的红嫁衣:“这是下南城一名年近古稀的婆婆交给我的,让我帮她寻问道求仙的女儿,她曾经答应过女儿,要让她在出嫁之时,穿上亲手缝制的嫁衣,衣襟内面还有女儿的名字,与你剑囊上的一模一样。”

    楚夫人不可置信地接过嫁衣,里面的绣字果真和剑囊上如出一辙,母亲独特的绣花手法,她也认得,眼光闪了闪,却因舒缓丹的作用,没能流下眼泪:“母亲……她现在还好吗?”

    “她现在住在下南城,一切安好。”楚寒月叹了口气,几分无奈,“我并未夺你长子的舍,我来时,他已死在异兽爪下,兴许是名字相同,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我的魂魄进入了他已死的躯壳中。”

    “不……不可能……”以楚寒月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体格,别说异兽,恐怕来条恶犬他都斗不过,在得知他的家纹佩指向异兽横行的凡人界时,楚夫人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没有一名母亲愿意接受孩子的死讯,更何况当时他还见着了活生生的人,即使那躯壳中,早已不是原本的魂魄。

    楚寒月:“当时埋葬他的四人,现在都在钧天山中,一人名叫夏侯傲,另三人……”

    无名三剑客到底叫什么名字,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道:“另三人是丹道峰弟子,长得平平无奇,总是形影不离,他们皆可作证。楚辰星也不是我杀的,我在万古秘境中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尸体被禹巍操控,你既然怀疑我杀了他,一定也听说了不少细节,楚家二公子和禹家长老一同出现在秘境,这合理吗?”

    楚夫人沉默了,她性情本就不刚烈,温柔如水,只因面对杀子仇人才愤然至此,眼下一听这毫无破绽的解释,彻底冷静了下来。

    若真要夺舍,也不该选择废灵根者,而且夺舍乃十恶不赦之事,可眼前这人传到耳中的事迹,却皆是惩治恶者,造福凡人界。

    “你走吧。”楚夫人颓然垮下肩膀,连眼角浅淡的皱纹都垂了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放过楚寒月,便是她接受了两个儿子已死,再无回还的余地,“慕郎不是坏人,只要你不与他作对,他不会对你怎样。”

    楚寒月:“并非我想与任何人作对,是楚慕为谋高位,肆意掠夺,不顾凡人死活。”

    楚夫人自入神庭界后,便在楚慕的叮嘱下再未去过下两界,在浮空岛中享尽荣华,过惯了神一般的日子,脱口而出:“三界的规矩,自五山一陆浮空以来,便是如此。”

    “四大世家与散修并非没有能力守护苍生,只不过在他们眼中,苍生比不过无上的力量和地位。”楚寒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来自凡人界的你,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我……”楚夫人一时语塞,想起年少之时,残破结界外流动的魔气,因异兽暴动死去的同乡,握紧了拳,“我当然不这样想,可我又能怎样?我天资不好,连筑基期都无法晋升,想有什么用?拯救苍生,改变现状是需要能力的,否则你以为我愿意把亲生儿子养成娇弱的笼中雀?寒月的下场,你看在眼里,他想自由,最后获得了什么?我想拯救苍生,我也想三界平等,我想凡人界不必受异兽侵扰,可我除了被困在这座浮空岛上,我又能做什么?”

    “离开藐视苍生的神庭界,回到婆婆身边。”楚寒月道。

    楚夫人迷茫了:“可我是楚慕的妻,他虽霸道了些,毕竟是真心待我,我不能背叛他……”

    “楚夫人入神庭界后,可有问过婆婆的境况?”楚寒月已然有些不耐了,没想到她如此冥顽不灵,若不是为了年迈的婆婆,只怕转身就要走。

    楚夫人:“当然,楚慕让我不用操心这些,他会安排好一切。”

    “可我见到婆婆的时候,她双眼几乎不能视物,因风湿无法行走,缩在残瓦断垣的破道馆中,连块馍馍都吃不起,这就是楚慕的安排?真心待你,便会善待你在意的人。”脑海中忽然浮现穆凌云和笪鲤融洽相处的画面,楚寒月心头一软,明明是他收的义弟,也被穆魔头拐成了他的,语气也跟着软了几分,“你能做的事很多,但绝不是呆在这座浮空岛中,助纣为虐。”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慕让楚夫人下毒,他进来这些时间,也是该有所动作了,楚寒月按住了枪扇,蓄势待发。

    咚一声响,殿门被撞开,一个矮胖的身影像个球般滚了一圈,利落地起身,竟是楚寒月殿中的那名护卫,他看到屋里情景,谁也没伤着,显然有些愕然,窜到楚寒月身前:“大少……不对,那个大能别动手!我们是来助你逃离的,家主已经带人过来了,必须马上离开!”嘴上说个不停,眼珠子却不动,牢牢粘在楚寒月脸上。

    那名总与他成对行事的高瘦护卫也窜了进来:“别废话,快走,我看过了,家主从左边来,我们往右走!”

    以楚慕的修为,要活捉只身一人的楚寒月并不是不可能,且还有这碗汤药在这,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在设一局,弄这一出,也不符合楚慕的行事风格。

    “为何帮我?”楚寒月信了两人,给楚夫人询问的眼神。

    楚夫人握着剑柄撑起身子:“我跟你们走。”

    “夫人,您想明白就好。”高瘦护卫背起她,带着楚寒月出了殿门,“我们俩都是从凡人界拜入钧天山,再被挑选入楚家的,这次的事禹家罪孽深重,对下南境不管不顾的家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大能,你虽不是大少爷,但即使与神庭界作对,也要竭力帮助凡人界,绝对不是恶人,我们信你!”

    这两人跑得倒快,但尚不能御气,浮空岛中又有禁制,除了停泊点周围,不可升起飞舟,楚寒月只得与他们一道发足狂奔,否则自己走了,这两人非得被楚慕抽筋扒皮不可。

    一行人通过传送阵时,楚慕带着长老和一帮弟子也到了楚夫人殿中,看到里头空无一人,立刻明白被妻子背叛了,大怒之下一掌拍断门框:“追!”

    “封锁所有对外传送阵出入口!楚寒月系被人夺舍,活捉夺舍者,众众有赏。”长老的声音通过家纹佩,传到每个楚家弟子的耳中。

    偌大的浮空岛一时人头攒动,无数月白色身影奔出殿宇楼阁,在山道中飞快穿行。

    “糟了。”高瘦侍卫见前头有一群弟子杀出来,立时止住脚步,正要改道,却见又一帮弟子出现,两方人竟厮杀起来。

    楚寒月:“?”

    杀气冲冲的弟子们很快被另一帮弟子打败,为首那人是名旁系,一挥手道:“大能,我们助你逃离!”

    “大能,您放心,我们都是真心追随你的,楚慕在化神末期卡了十多年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升境,我们愿追随你!”另一名弟子道。

    楚寒月眼下虽只是元婴期修士,但是炼虚境大能夺舍一事已然在楚家传开了,以他升境的速度,恐怕不出一两年,就能重回巅峰,况且他的事迹振奋人心,和眼中只有地位和家族荣耀的禹巍相比强多了。

    “大能,我与他们不一样,不管你升不升境,我都追随你,那个……”那是个和严浩差不多壮实的硬汉,两条肌肉如岩石的腿摆动得飞快,脸颊却极其违和的扭捏一红,“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就一眼。”

    楚寒月没看他,怕这一眼让这爱慕者兴奋过度,原地升天。

    “瘦哥,我这儿人已经清光了,快来!”高瘦护卫的家纹佩中忽然有人道。

    “外姓弟子中,拥趸大能者甚多。”高瘦护卫解释道,“当初只道神庭界如何好,来了才知道,根本不把我们外姓弟子当人看,还说什么未免泄露世家秘密,外姓者要离开就必须废去修为,根本就是排除异己,我们早想脱离楚家了。大能,此次我们追随于你,你务必也要保我们啊!”

    难怪人越来越多,原来还有这么重缘由。

    到外门离山的传送阵处,人头已是密密匝匝一片。

    “脱家袍,抛家佩。”楚寒月一声令下,一群人齐刷刷地脱了外袍,一枚枚家纹佩反射着阳光,被哐哐砸在地上。

    楚夫人稍有犹豫,不愿以只着中衣的姿态示人,但不除去这些,离开此地也是无用,袍子和腰佩中都有定位追踪之术,从高瘦背上下来,眼一闭除了袍佩,羞赧之下披上了古旧的大红嫁衣。

    “大能,还有这个,所有外姓弟子都有。”高瘦伸出胳膊,手腕上有个小小的家纹咒印,与衣佩有一样的效果,楚寒月精神力一探,便了然这咒术的机窍,于他而言并不多深奥,拇指轻轻一抹便除了。

    他毫不吝啬地公布了解除之法,只要修为比施咒者高,用对了方式便能轻松除去,这咒是外姓招人的负责人所施,强度刚跨入金丹境,能解的弟子们除了自己的,又帮周围低阶修士,很快便都抹除干净。

    这场逃亡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几滴毛毛雨丝都没能沾身,一大群人无惊无险地出了传送阵。

    上百来号人,楚寒月也没地方安置他们,干脆全带进了钧天山,这里头大多人本就来自钧天山,少数旁系弟子也有在此修习过的,一群人熟门熟路如回了老家。

    钧天山正缺人,宋玉珂听他带了一帮修士来,反正白玉板再多也会被楚寒月耗光,也无所谓学费了,当即安排几名掌学,临时设立内门考核,准备安置。

    “母亲在哪里,我想见她。”楚夫人没有跟随前去考核的队列走。

    楚寒月带着她,又过传送阵,到了下南境。

    大杂院已经重建,晌午时分,一院子人正热火朝天地炒菜做饭,楚寒月踏进院子的时候,两个刚卖光了蔬菜的男人,正挑着空箩筐回来,当即喜笑颜开:“楚公子,您来了!正好赶上吃饭的点!”

    “今儿个穆公子怎么没一起?”另一个男人看了看他身边的中年妇人,见两人眉目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大不一般,不确定道,“这该不会是楚夫人吧?怎么穿着红嫁衣……”

    “婆婆呢?”婆婆正在屋里教几个孩子绣花,虽不能看清,靠摸也能辨别阵脚,听到动静慢吞吞地移出来,模模糊糊中门口的一抹红,若有所感般愣了愣,眼眶一红,颤着声不确定道,“秀英?”

    舒缓丹的效用已过,楚夫人眼泪哗的涌了出来,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婆婆:“母亲!”

    “诶唷!母女团圆了,好!好!”安姨抹了把感动的眼泪,招呼刚进门的男人,“今儿是个好日子,快去宰头猪,得好好庆祝一番。”

    楚寒月在门前看着,闻着飘香四溢的饭菜味,总觉得这团圆少了几分意思,正准备告辞离开,继续未达到目标的入定。

    弟子玉牌在这时响了起来,穆凌云的声音传来:“楚夫人病况如何?”

    “没事了。”楚寒月道,“我在大杂院。”

    高天之上的楚家,楚慕面对空空如也的传送阵空地,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薅了长老的脖子,怒道:“人呢!”

    “这……家主,这帮外姓弟子背叛我楚家,绝不能放过!”长老让人去找外姓层的掌事,哪知那掌事也联络不上了,只能再找上一层的负责人,查看离岛者所在,无一不是下落不明。

    另一名长老道:“定是那夺舍者,除去了我楚家的印记。”

    楚慕给了他一记“还用你废话”的眼刀。

    那长老赶忙补救:“钧天山!人定是去了钧天山!”

    “夺舍者处心积虑,拉拢凡人,策反我楚家弟子,还贩售钧天山玉板,骗取我楚家钱财,下放灵脉,定是准备将钧天山当做踏脚石,另起门派,对抗神庭!”又一名长老道。

    被薅住脖子的长老还在矜矜业业翻查玉简,忽然抬头:“家主,查到了,夺舍者曾于半年前,在下南境购置过一处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