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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沙耶加“重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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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瞬间,夏天已过,时序进入秋天。

    我为了跟广美碰面,第一次来到东京。

    广美住的地方距东京车站约四十分钟路程,离市中心并不远,详细地点已经向广美的男朋友打听且调查过了。虽然人到了最近的车站,但事先没联络而突然造访,我并不知道广美在不在家。根据她男友的说法,今天好像是休假日。

    靠着网路搜寻列印出来的地图摸索前进,经过有平价超市、洗衣店、肉店并列的狭长商店街,很快就走到了一栋陈旧的木造公寓。

    我凝视了公寓一会儿。跑来找她虽是一件好事,但广美会用怎样的态度对我呢,面对眼前的现实,我反而不安了起来。

    到刚刚为止即将跟广美见面的兴奋心情,现在却变成害怕。“不跟我讲话就把我赶回去怎么办?”、“变成像陌生人那么客套又该怎么办?”,种种不安涌上心头。因此通往205室的阶梯,我一步也踏不出去。

    但是,不管广美给我怎样的反应,我决定都要带着为她加油打气的笑容。在公寓前伫立一阵子后抬头一看,穿着毛衣的广美单手拿着钱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许久未见的广美的脸庞,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虽然瞬间吓了一跳,但我还是用一如往昔的笑容对广美说:“唷~好久不见”

    广美没注意到眼前的我而跟我擦肩而过,但迟疑一下便发现我是在跟她讲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呆望我的脸。我想没碰面的这段时间广美已经忘了我吧,她看到我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变化。

    “我来见广美的。”

    我慌张地对什么话也没说的广美这样说了后,广美突然大声叫出“小沙?”,睁着大眼惊讶不已。

    广美对于突然来访的我并没露出半点不悦的脸色,反而招呼我到房间里面。

    “我做了晚饭呢,一起吃吧?马上就好了喔,稍微等一下下,你随便坐。”

    广美往厨房走去,开始切起青菜,她的刀法出乎意料地熟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下厨的广美。不止房间整理的井然有序,厨房也打扫得很干净。

    (完全是一个人在过日子吧……)等待的空档中,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话题才不会刺激到广美,我一直在考虑该不该问她工作的近况。

    “可以吃了唷~”

    “这是什么?”

    “豆奶汤呀,因为对皮肤很好,所以要多吃点喔。直接这样吃或配面包,都很好吃唷~”

    汤里面除了有培根,还放入马铃薯、红萝卜、洋葱、菠菜、花椰菜等大量蔬菜。广美告诉我这是一道汤里只放了一点点调味料而已的简单料理,但我却觉得超美味的,一连吃了好几碗。

    吃完后广美调了加水的紫苏烧酒给我。我的酒量很差,却第一次喝到这么容易入口的烧酒。

    “这个好好喝喔”

    “嗯,因为容易入口,很容易就喝太多呢~价格又便宜,很适合现在的经济状况说。”

    广美自然的态度让我有点扫兴。虽然她若无其事地什么反应也没有,但我联络了好几次都不理我,还有那时候电话讲要绝交的事情,广美应该没有忘记才对。

    会话中断而有点尴尬的我四处看了广美的房间。在大镜子前面摆了许多化粧品,还有擦身体的保养品也放的到处都是。很多还是新泻当地没卖的可爱彩妆、名牌化粧品,令我感到羡慕。

    (广美、这些你以前明明完全没兴趣的说,现在的你变得很有女人味了……)回忆起高中时代广美,晒黑黑的皮肤变成现在判若两人的白,蓬松散乱的头发也整理得光泽焕发、很有活力,整个人比以前洗练很多。

    视线移往别处,一本没看过的书映入眼帘。

    “嗯?那是什么?”

    “啊~那是、有刊登我的杂志唷”

    那个语调就跟平时的对话一样没有改变。我瞬间明白那是什么杂志,所以不能再深入问她。

    然而,我就是为了讲这件事才来的,不问还是不行。稍微偷看了一下广美,瞥见她用手指搅拌着冰块,好像很好喝的样子正在喝酒。

    开口问她是件恐怖的事。然而心意已决,正要冷静谨慎开口之际……

    “那个时候很抱歉,我单方面就把电话挂了。后来你联络我好几次,我都当作没看到。”

    把酒喝光的广美把话说开了,显然并没有忘记之前的事。

    “我那时候太激动了,讲了奇怪的话,对不起。”

    我没想到广美会道歉,我也很稀奇地一口气把酒喝光。因此,胃的附近开始热了起来,脸也渐渐变红。

    “嗯~其实是我不好,也不知道广美的心情就说了那么过份的话,对不起。明明广美考虑后的结论就是那样,而我却听不下去。那时候我也很想知道广美的想法与心情呢。这次什么都没说就突然跑来找你,很抱歉。”

    广美又重新调了两杯淡酒。

    “我啊,会讨厌机场的工作是因为,一早天还没亮就得搭上交通车从宿舍前往工作场所,而工作的地方也是一直待在室内,一步也不能外出。而回去的时候又是坐交通车,当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几乎晒不到太阳。加上被前辈讨厌排挤,当时真的很痛苦。”

    我一边点头,一边把视线从广美身上移开。

    “我们啊,都是自然环境下长大的小孩,无法感觉到春夏秋冬的变化会很难过的。所以,窝在室内就感觉不到会冒汗的暑热,以及会发抖的酷寒了。当我想辞掉工作的时候,不知不觉想到,我要做什么好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啊。于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机场工作的时候,就被现在的事务所挖掘到了。我从小就憧憬将来能做可以上电视的工作,所以觉得很幸运。”

    “在哪里被挖掘到的啊?”

    “涩谷109附近。目前为止听过许多人给过我不同意见,但我都无视那些声音。然而当时的我只想做点新鲜事,长久以来都没遇过有刺激感的事情,在那种情况能听到有这种事,真是太巧也太好了。”

    “那么,那时候你知道裸体工作是什么样子的吗?”

    “怎么可能!”

    正打算喝酒的广美,把玻璃杯停在嘴边。

    “那种事情听都没听过呢~在那之后,趁某个休假日跟现在事务所的经理碰面,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裸体事业是怎样的工作,还觉得“会被骗啦”、“真恐怖”,因此就回家了。我还告诉对方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做”。”

    “后来呢?”

    我想要快点知道。

    “后来我在小英的房间刚好看到一本裸体杂志,觉得拍起来好漂亮。如果是这种裸体工作的话,我想要让“年轻的身体留下回忆”,心情便开始放轻松了。”

    “那你父母呢,知道吗?”

    “嗯,还没说。姑且不管我妈那边,光我爸就说不出口了……”

    广美噤声不语,把视线往下移。

    广美很能喝,满满一瓶酒已经喝到剩下约两杯的量了。

    “原来是这样……那裸体工作做到现在,觉得快乐吗?”

    “嗯,很快乐呢~~虽然曾辞掉过一阵子,结果还是觉得想做。因为呀,去工作的那段日子,可以碰到各式各样有趣的人,而且工作地点每天都不一样,不会感到厌烦。比起别的,我觉得拍写真是我很喜欢的工作。可以把嗜好跟工作结合在一起,是件很棒的事不是吗?”

    “即使让不认识的人看到裸体也没关系吗?”

    “嗯嗯……关于这点我还是有点排斥。”

    “既然会排斥,为什么还会快乐呢?”

    “说得也是啦……”

    对于我的问题,广美并没有生气,直率地什么都告诉我。”

    “一起工作的化粧师、摄影师或杂志编辑们有跟我说过“这本杂志上一期刊登的小美粉口爱唷~”、“看起来水当当”、“姿势很好看呢”,唯独没说很色。从这个观点来欣赏我的读者也是有的啦,一想到这点我就会很高兴呢~”

    广美这样说着,便站起来去上洗手间。

    当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马上去拿刚刚那本杂志来翻,封面是穿着吊带袜性感内衣的女孩子在微笑,那张脸正是货真价实的广美。大大的粗体字写着“美广”。我第一次看到广美工作的模样,顿时心痛了起来。

    (广美明明穿洋装比较可爱的说……)翻开内页,看看里面有什么。简直像偷看男朋友手机那样的罪恶感,但却有着非看不可的冲动,驱使我翻开杂志。

    第一次看到这种杂志,里面刊登着各种女孩子的照片,有些笑得很灿烂,有些摆出可爱的姿势,也有些做出挑逗男生的下流动作,各式各样的都有。让人看不下去。

    (广美也像这个一样做猥亵的动作吗?不,应该不会吧。)即使明白不是那样,但我还是相信……我宁愿相信。

    找到了写有“美广”的那一页,身上围着洋装,我松了一口气。接着翻向下一页,看到的是笑容与姿势不相称、不协调,裸体的广美。

    “看到了吗?”

    广美已经回来坐在座垫上了,我慌忙合起杂志。

    “果然吓一跳吧!”

    广美苦笑了一下。

    “听到广美这么乐在工作,我本来还想说“算了,没办法啦~”。但看了杂志后,我还是会觉得讨厌,而且,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下流。”

    “为什么广美要脱呀?那样地被别人看光光,也完全没有关系吗?现在马上停手已经来不及了吗?无法改变了吗?”

    我等着广美的回答,希望她会说出“辞职”之类的字眼。

    “……对不起啊,小沙。”

    广美的想法似乎没有改变。

    广美没有回避,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视线透露出些许无奈。

    “说到这里,希望你能明白。我呀,觉得做这个工作很快乐,可以感受到大家的喜悦,也能感觉出看的人的各种心情。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对的决定。虽然只是偶而裸露一下,无论谁也不会打从心底赞成的……

    但是呢,我不并以“裸”做为我的终点喔~我真正想要的是上电视或演戏。经理曾跟我说过:“如果继续努力的话,机会一定会来的唷!”。我一直相信这句话而努力着,因为我不想只有裸就结束了一切,而是让裸变成继续前进的助力唷!”

    “该不会被骗了吧?”,我看着广美。

    “不会。现在虽然只有裸而已,但绝对不会只有这样就让它划下句点!不论什么工作都必需努力。或许我不知道会被谁在哪儿看到吧,我可是尽全力努力着的。虽不知道可以到达什么程度,小沙,你等着看吧。在被说“好厉害!”地获得认同前,我会继续加油的!”

    广美的眼神直视着我,接着,广美又继续说。

    “现在,我在那里正在拍摄叫做“小电影”的影片喔,虽然有稍微情色一点的场景,我想那也是戏剧的一部份,真的是很高兴呢~”

    “情色的场景?广美,你连那种事都做呀?我说广美啊,你不会是被骗了吧?你脑袋没问题吧?那种……”

    “我可是冷静的很哩。如果往好的方面想,就算电影也会有床戏之类的情色场景,现在我必需要累积各种经验。”

    “连那种经验都要吗?总觉得差很多……”

    广美的脸看起来也太清醒了吧,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是什么让广美变成这样的?)我忽然感到,在新泻时的广美,跟眼前的广美的脸,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不同。

    “没问题的啦!小沙,相信我唷。裸体绝对不会是我的终点的啦!”

    广美的眼睛炯炯有神,闪闪发亮。也许有梦或有自信的话,就能变得如此吧。从广美的脸上,可看到绚烂的光彩。

    (这张脸,现在不管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吧……她们业界的事情我完全不晓得,虽然很难让我轻易地相信,但先暂时看看情况再说吧。)我走出阳台,抬头仰望夜空,广美也跟着走了过来。

    “完全看不到星星耶~”

    “是啊,在新泻可以看到满天星斗的呢~最近的天空完全都看不到……”

    “————无论何时都欢迎你回新泻唷,偶而也回来休息一下吧~如果遇到讨厌的事情,或难过的事情都好,绝对要找我商量哦~”

    “谢谢你,小沙。我会努力的,你等着看吧。”

    “绝对要努力?难道你不打算半途放弃或做别的事情吗?”

    我把视线从天空移到广美身上。

    “绝对不会。”

    我跟广美四目交投。

    “这样啊……。嗯,那么,我明白了。”

    我们把身体倚靠在阳台的栏杆,继续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还好有来跟广美见面……)比讲电话还要有效好几十倍的明了对方的心意,能跟广美好好地谈心真的是太好了。

    “啊~要不要来喝点酒?”

    耐不住阳台寒冷的广美一边摩擦手臂,一边急忙跑回房间。

    “啊,对了。写真集出版了,这本这本。”

    广美半强迫地拿给我看。

    “嗯?好呀。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嗄~就一下子而已嘛!这个这个,你看。就只有一会儿而已,你就看看嘛~”

    广美拿出厚纸板封面的大本写真集,标题写着“梦”。

    (这个就是广美所谓的梦吗?)抱着复杂的心情,虽然我不想仔细看,却败给广美的热情。她自顾自地一页接一页翻给我看,还一边跟我讲摄影时的内幕花絮,一边很快乐地拼命说个不停。

    虽然有可爱的照片跟色色的照片,但看到广美兴高采烈地解说的脸庞,比什么都叫我放心。

    就这样,两人的心又回到之前很要好的时候,温馨的气氛,令围绕在身边的空气也跟着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