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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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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人还没离开,心已经飞回家里。

    临下班,三号还拉住白兰不放,非让她用新疆话告诉我们“走了再见”怎么说。

    白兰到很大方,俨然一副教学生表情大声朗读着“火息火息”逗得大家一阵欢笑。

    走出公司大门一刻,天已大亮,远方太阳刚升起,像个躲谜藏的孩子,有些害羞的站在云朵后,十分温顺。但深知它成长很快,只要过了早上,立刻会变成铁面无情狰狞的大恶人。

    静顽皮的冲白兰挥手告别,嘴里大声嚷着“火息火息”引得门口等候生意的出租车司机们好奇关注,看着朝霞映在那张快乐的脸上,打心里为她高兴。

    赶早上凉爽,静随我走在路上,只想尽快回家休息,能早点起床准备晚饭,她却一个劲的嚷饿,好象饿牢中刚放出一样。

    “皓,我走不动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弓起背捂着肚子说。

    环顾四周街道旁,零星的早点摊已经出来,锅里还蒸腾着白气。

    “你想吃什么去买吧!我不饿,只想回家睡觉。”我告诉静。

    “这里东西都吃厌了,每天都一样,不如换个地方吧?”她开始建议起来“我知道桥口公园对面有家‘骏骏牛肉面’,味道可好了,我们一起打个的士去吧?”

    很能理解那思念一种味道的馋,是脑海中回忆直接让唾液分泌的,虽然搭车费用和两碗面价格相差无几,换成平时我肯定陪她,但今天,不行。

    “老大,你随便弄点什么吃行吗?改天一定陪你去。”我许诺着说。

    “为什么啊?”静傻傻问。

    “今天下午想早点起来,君要过来吃饭”我索性说出顾虑事情。

    “哦!想起来了,是听你在电话中说过,不好意思,我忘了。”抱歉说。

    “晚上我自己闪人算了,每次都当灯炮”她有点委屈的说。

    “一起吃吧!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熟”我开导着她,心里确实没想过让静离开。

    “算了吧!你不让我走我也要走,看到你们亲热样子我会吃醋,受不了那种折磨”她坦然的说。

    “你少胡说,在一起时你不看到了?什么都没有啊!”我有点不平衡狡辩着。

    “所以我闪人才好跟你创造机会撒!”静古灵精怪的说。

    “得了,你把自己肚子先去填饱吧!”我数落着她。

    一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犯困,脑海中还思考着该准备的菜肴,在静呼啦啦喝汤声中,渐渐睡去。

    中午的阳光虽然没有照进梦里,但依稀觉得眼前有一片很亮的白色光明,睁开眼后,也不知是第几次醒来看手机,有些兴奋的爬了起床。

    忙碌着把家简单收拾了一下,除床上静还睡着没能整理,其它地方看上去到很整洁。

    不觉已是下午三点,轻轻把大门关好,我走出家门。

    不知为什么,脚步特别轻快,甚至没有感觉到热,人已到了菜市场。

    按照计划我径直走向猪肉摊,记得君曾点过鱼香肉丝,虽然自己没弄过,还是想亲手烹饪一盘让他尝尝。

    走近摊位前挑着挂在铁勾上的瘦肉,老板不断建议着哪块肉更好,这时身旁走来两位结伴买菜的妇女,靠我身旁拎菜篮子的看上去年龄大些,三十五六岁模样,有点胖,看上去十分富态,挨她身边年轻些的,长得瘦瘦精精,门牙有点龅,一副勤俭持家模样。

    “你要买排骨回家煨汤?”身旁胖嫂商量着问。

    “热天热势的,买点排骨回家煨白萝卜,喝了清火”远处精瘦嫂子说。

    其实我也考虑过排骨汤,可家里没有土砂吊,(湖北人煨汤都讲究用砂吊,一种用泥土烧制出的较大容器),更重要的是要用煤炉炖上三个小时味道才最鲜美。往往很平常的东西,在异乡却难得拥有和享用。

    “听说四川那边有病的猪肉吃死了不少人哦!你还敢买?”胖嫂大声说着。

    肉铺老板一听激动了,忙解释起来“我们卖的猪肉都是正规进来的,全部有检验合格的章子,您们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说现在四川的猪肉现在也到不了武汉撒!”如果不是右手拿着剁肉的刀,光听语言说服能力更让我觉得是位外交官在发表申明。

    “是的撒!前些时么毒米,毒粉,地沟油,这些时又是病猪肉,真的都不吃就不用活了,”精瘦嫂子说。

    “那到是,平时我们吃的不全是这些东西?了不起眼睛放亮点自己过细挑下子来。”胖嫂立场马上改变了,因为仔细思考过。

    “老百姓总是照业些,特别是那些养猪的农民,猪病死了不舍得丢,还不是自己吃?冒听到说当官的吃病猪肉死了的吧?”精瘦女人愤愤的说。

    “报纸上写了,是当地卖一种有激素饲料让猪得这种病,不能卖的可以公开卖,就是有关系后台的人在赚这种黑心钱哦!最后养猪的农民背了时。但我们武汉进的生猪都是河南过来,检验过,绝对放心!”老板接过话题说,还不忘推销。习惯了武汉人围在一堆议论一件事,不管认不认识,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话题能扯到一起,全像熟人。

    买了做菜需要的不到半斤里脊肉,走时,肉铺老板正挥刀剁着排骨。

    逛到水产品摊位旁,买了条一斤出头的武昌鱼。老板很是热心,秤完了后帮忙把鱼鳞刨去,掏净内脏后仔细包装好递给我,一再嘱咐我拎口袋上边,免得弄脏衣服。到是他自己,穿个橡皮围裙,粘满鱼鳞和溅上去的鱼血,浑身狼狈。

    走到楼下,想起君爱喝啤酒,虽然在餐厅不喝,也估计他是觉得不划算。

    商店啤酒价格真很实惠,一块五一瓶“行吟阁”啤酒还是冰冻的,只是两瓶拎上楼感觉特沉。

    有点吃力打开大门,瞅床上静还躺着,放下手里东西走到旁边,给她打上“预防针”静迷糊告诉我,只再睡半小时。

    走进厨房洗起菜,忙活了一阵,门突然响了。

    没来的及应声,扔下手中的菜跑进房里,小声告诉静,君可能来了。

    静触电般爬了起来,半梦半醒间慌乱找寻自己的衣服,我刚帮着把衣裤递给她,一溜烟人已躲进卫生间。

    “皓,开门,是我。”门外君焦急嚷起来。

    匆忙打开门,君正淌汗傻愣站着。

    见到我,他半开玩笑说:“我空手来,够不要脸吧?可是专程来蹭饭的。”

    “你哪来那多歪话?”我故意装成不高兴数落着。

    进门后,他一下窜进了房,看到乱糟糟的床,笑了起来。

    “静呢?估计我来的时候你们还没起来吧?”君得意的说。

    “才怪!”我转身走向厨房,感觉受到很大冤枉。

    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见到君便拿他开起涮来:“帅哥,跑来这早,害我不能睡觉,赔我瞌睡”。

    君被她说得有些尴尬,沉默的躲到阳台上抽起烟来。

    静收拾了一会,和我打个招呼便拎着包出了门,还没来急开口劝她,门已经“无情”关上了。

    没理会讨厌的君,我开始切着菜,他到很自觉凑了过来“静走了?嘴巴好狠啊!我越来越怕她了。”他玩笑着说。

    “是被你赶走的吧?”我边切着菜,边逗他。

    “我哪敢?她几句话就把我吓到阳台上了。”他装可怜说。

    我没有理会贫嘴的他,开始炒起菜来。

    “要我帮忙直接说,别的不会,抬桌子摆碗筷我最在行”他炫耀起来。

    “墙上挂着抹布,你帮忙把桌子摆好吧!”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竟然命令起他来。

    刚炒好鱼香肉丝,他立刻迎上来接过手里的菜,背后马上传来一阵咀嚼声和称赞声。

    往锅里倒进大半开水,撒了些盐后,拿起洗好的鱼在砧板上切着背花,君好奇拢了过来,似懂非懂的发表起建解:“皓,做鱼汤总要把鱼给切碎吧?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喝过武昌鱼煮的汤”。

    听到他说的话,我差点晕过去:“上锅蒸前把鱼在开水中来回拖一次。是为了能除去鱼的血水腥味,没有谁把武昌鱼做鱼汤!”

    君用手掌拍着额头,让人感觉犯很大错似的。

    “平时只知道吃,真没弄过,”他坦白承认。

    兴奋的把鱼端上桌时,君已把碗筷都摆好,正坐在椅子上等候我。

    从冰箱里拿出啤酒递给他,君高兴接过瓶子,冲动的用牙齿咬下瓶盖,也没用杯子,对着瓶口直接吹了起来。

    我递给他一次性杯子,怪人却拒绝了,理由竟然是“环保”我清楚其实他是喜欢那种豪饮感觉。

    和他围坐在桌旁,一直兴奋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有种奇怪感觉,在多年前和他已这样朴实生活过。

    酒过三旬,君脸色微微泛起红,我往他碗里夹了块鱼,没想到一向疯言疯语的他变得严肃起来。

    “皓,我一无所有你还会跟着我吗?”他的话让我差异得不知如何回答。

    “还记得我对你讲过授人与鱼的故事吗?”他问我脑海中回忆起曾经那个雨天,他对我讲过一个血腥的童话。

    “记得,你讲的故事很残酷”

    “残酷?是真实,因为那片海,我已一无所有”他表情痛苦的说。

    “海?真有游弋鲨鱼吃人的海?”我不解的问。

    “你好天真,不是海,是股市,中国特色的股市”他说着,一脸无奈“我初中就开始跟着大姐炒股票,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和三姐合伙一起买进一手‘爱使’,赚了百分之百,从此爱死了。”他回忆着过去,说着我没有听过的名词。

    股票我到听过,只知道是一种投资,见过拥挤的证券大厅,是在电视中。

    “你有几个姐姐啊?”我关心的问。

    “三个,家里我是老幺”君笑着说“人家和我妈开玩笑说我家是三杠开花”。

    “那你多幸福,有姐姐关心你。”我憧憬着说。

    “幸福?也是吧!她们个个现在都成功,就我一个败家子”君自嘲说。

    “老大靠自己打拼,赚到钱后到英国读了硕士回,老三如今还在法国念服装设计,也快毕业了,她们都是靠自己,没找家要过一分钱。”君自责的说。

    “你也不错啊!到外企上过几年班!”我鼓励他说。

    “不错?我还真不如你,没你孝顺”他痛苦回忆着“00年,靠自己赚的四万块,每天日夜研究,不到半年,赚了七万,现在回想,也够运气了。”他的话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金海股份’,最后满仓杀进去的,4个多月赚了五万出来。”他说。

    “不挺好吗?你自己也有十几万身价啦!”我佩服的说。

    “是啊!当时离开那个肮脏位置现在就不是这样了,人心都是不知足的,成功时没考虑失败会怎样。”君惋惜的说。

    “最后一次买进一支股票,行情开始一路下滑,不服气的我找家里又借了七万补了进去,五年了,一天比一天少,没有操作过,硬是从十八万跌得只剩不到两万了。”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那是家里给我结婚的钱,父母一辈子拉扯四个孩子长大还能存这么多给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怪自己不争气”他感动的说“上几年班赚的还不够股票里亏的,从头到尾是把股市看透彻了,什么理论,数据,在我们国家股市都没用,荒唐的事情多了,讲出来白痴都不会相信,推着三轮车送牛奶的公司,能吹成网络科技,连卖煤炭的,也是高科技,五块的炒到一百二,最后发现公司屁都没有,坑的都是谁啊?是股民,很多老百姓不舍得割肉,病了就拖着,因为养命的钱都没有了,最可怜是守着失望等希望。我是看透了,不是绝望,是失望,九六年时,我理解了‘行情在绝望中产生’,现在好,不绝望了,彻底失望”。

    “会好的,不要这样。”我笑劝着他,心里却非常难受。

    “知道为什么喝酒吗?因为股票,失去该得到的,守侯出苦果,今年领悟了,把股票都卖了,喝酒,全部喝光,我喝得也难受,都是血汗钱,每瓶四百的酒都是花了十倍价格买的,能不好喝吗?”他苦笑着说。

    “你不知道等着以后会涨的?”我简单思想中,股票能跌也肯定能涨。

    “涨?会的,肯定会的,只会套更多人进来,在理论上有种‘博傻主义’,但在中国没用,因为大家都傻了,TMD上吊跳楼不收印花税,所以有人用这种方式选择离开。”君开始骂起来。

    “那你买新衣服干嘛?节约点生活一样过得下去。”我埋怨说。

    “有钱的时候,不舍得花,都TMD贡献了,什么都没看到,看开了,年轻不穿老了能穿吗?”他一句似醉非醉的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一点不后悔,大不了工作十年把钱填起来,离开欺骗总比报着骗别人的希望好”他的话让我彻底弄不懂了。

    君拼命灌着酒,我很想抢过他手中酒瓶,但没有这样做,现在让他喝酒也许比劝他更合适。

    “皓,这样真实的我让你害怕了吗?”他表情严肃的问我。

    “不怕,和你一起我从没有怕过”我坦白的说。心中充满自信。

    “吃完饭我送你上班,也许什么都不能给你,但起码能让你短暂快乐,我能做的只这么多了。”他自怨的说。

    我眼前是一个不再自信的怪人,心里最想给他的,是找回曾经有过的自信。

    “君,不论什么样的路,我都陪你走下去。”鼓起勇气,我说出了最简单却最真实的想法。

    他一下愣住了,半晌,那双眼睛中闪烁着晶莹。

    收拾碗筷时,君主动帮着忙,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没有距离,我傻傻的问了句:“君,你见过真正股票吗?是不是和钱一样是纸做的?”

    他半天会过神,用力的拍了一下额头,“啪”的一声,让我觉得仿佛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疼。

    “十几年了,还真没见过,是啊!吃条鱼还剩这么多骨头,就算是被张纸吃了,还真没见过那张纸。”

    他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笑得像他一样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