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村里有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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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水跑下山，牵着马念念叨叨：“奶奶的，老子对你也不薄啊？有吃有喝，哪亏待了你，说不让骑就不让骑？山路难走，你要我走到啥个时候？我又不是大高手”拍了拍马背“你说我俩这一路走来，你脚力不行，脾气倒不小，第一次骑你的时候你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我来了个狗吃屎，我骂过你，打过你吗？不就在山下待了会，又不走了，祖宗，我求你了”李山水可怜巴巴道。马儿甩了甩马尾，打了个响鼻。李山水叹了口气，牵着马继续走着。
天有不测风云，说变就变，雨落在小路上更难走了。李山水牵马躲在树下，“江湖的路难走啊”摘下酒壶，喝了一口，慢慢品着，酒不烈十分醇厚，这是他第一次喝酒，芙蓉酿慢慢暖着他的身子，他笑了笑：“愁啦”
这场雨让李山水相信了报应，他只不过是练完剑之后撒了泡尿，一尿朝天而已，不输那惊云一剑，一道银尿上青天。老天爷还了一场更大的尿雨，看阵势，一时半会还不会停。
“贼老天”李山水骂道““妈的，老子要有那泼天大雨不入我身的本事，我天天下雨天跑，怕你个球””话毕，惊雷骤响。李山水缩了缩头识趣闭嘴不言，又喝了一口芙蓉酿，摇了摇酒壶：“唉，省着点路上喝，姐姐也不知道多装点”他又拔出剑，雨势不歇，李山水挥剑砍雨线，雨不停，他无聊的挥来挥去，亮银色的剑光十分好看。李山水突然冲进雨中，迅急的在四周舞着，剑光浑圆，雨却一剑一剑打在他身上，浑身湿了个透。李山水跑到树下，拧了拧衣服骂骂咧咧道：“果然书上的信不得，听书都听傻了”马不停的跺脚，李山水轻轻的抚慰着它。
雨停了，忽而放晴，天上挂着道彩虹，一切显得很美好。李山水笑了笑，如果路不那么难走就更好了。
马仍不让他骑，这路也不好骑马。李山水牵马一步步的走着，小路泥泞，走得不远，鞋上就沾满泥巴，他脱下鞋，加紧赶路。
村外，一个泥人牵着匹马。
泥人喘着气恨恨道：“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以后哪个王八蛋再说，走江湖好耍的很，老子一剑刺死他”又转头对马说：“兄弟，下次别闹脾气，你看看，一天才赶了几里路”马充耳不闻。
李山水牵马入村。村里人早已干完农活，回家歇息，他只求有户人家给他借宿一晚。村子不大，不过二十多户口人家，世代为农，靠山吃山，勉强渡日，房子大都是茅草屋，看来借宿之事难了。
咚咚咚，这是李山水敲的第九户人家的门。前面八家看他带剑牵马，一身黄泥，以为是哪山的歹人。瞧了几眼，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关上大门，更有甚者，拿起菜刀，叫他赶紧滚，不然有他好看，他赶忙屁颠屁颠的跑了，那农妇长得那叫个彪悍。
这户人家他是挑了挑的，比较破旧，角落偏僻，希望可以给他借宿一晚。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李山水给了个亲切的笑脸，只不过配上那张泥巴脸，倒显得有些可怖。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满是好奇。
“小朋友，你家大人在不在家”李山水说着想摸摸孩子的头，以示友好，看了看满是泥巴的手，又收了回去，太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
小男孩不说话，上下打量了李山水几眼，心思就全放在后面的马身上。李山水只好继续说：“小朋友，你家大人在不在？哥哥想借宿一晚，不会白吃白住的”
“娘，有人要借宿”男孩朝后大声喊道。
“来了”里屋应答着。
一妇人从后面走出来，四十岁左右，面容平平，晒得有些黑了，不过显得精神。妇人开口道：“公子要借宿？”李山水连连点头，像个拨浪鼓似的。妇人被他逗笑，细细的看了他几眼，看到剑时，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看他年轻的面容，轻声道：“公子进来吧，今晚就和三儿睡吧，屋子简陋，公子莫嫌弃”
“婶婶，家里就你母子俩？”
“我一个寡妇家的，还有什么人”
“这....婶婶不怕别人说闲话？”
妇人笑了笑：“我一个妇人家的不介意，你个大男人倒是婆婆妈妈的”
李山水打定主意，笑着说：“婶婶，那这马系哪”
“系猪圈那吧，三儿，别看了，赶紧带客人进屋，娘去准备饭菜”
李山水把马系在猪圈，拍了拍马背：“兄弟，好自为之吧，和那位猪朋好好相处”
叫三儿的男孩带他去清洗一番，井水清冷，李山水打了个颤。换了衣衫鞋袜，饭菜已经做好了，都是些素菜。
“公子，家境贫寒，将就将就”妇人略低头说道，灯火昏暗，油灯里的油并不多，米中也有杂质，但李山水早就饿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婶婶，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比这难的多了去了，介意什么”
妇人听后浅浅的笑了，也开始吃着。
三儿嘴里含着饭，说道：“哥哥，你是走江湖的，有什么奇闻轶事？讲讲呗”听得不是很真切，那股子兴奋劲李山水感受的到，他以前也对爹这样问道。他正打算开口说几个听来的江湖趣事，妇人咳嗽一声，三儿赶忙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月亮悄悄爬上去，照着每个人。
晚上村里没什么事做，大都早早睡了，毕竟干了一天的农活，明天也有事做，所有的疲劳都在梦中消逝。三儿的母亲也睡了。村里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李山水和三儿躺在床上。
李山水枕着胳膊：“你姓什么？
三儿答着：“赵，赵三。哥哥叫什么”
“姓李，李山水，是一名侠客”李山水有些得意的说，这是他以前想了许久的开场白，今天终于用上了。
“哥哥现在可以说说江湖好玩的事了吧？以前我们只能等有商人过路时才能问一问”赵三怯生生的问。
“好，说点什么呢？有了。有个公子哥呢，小时候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后来被仇家灭了门，幸得恩人相救，授他武功。山中闭关十载，习得绝世武功，去历练江湖，报仇雪恨。他找到仇家，可是仇家早有准备。他大败，又受重伤，侥幸逃走，可是武功尽废。萌生死志，跳崖未死，落入一洞中，有前辈遗骸，一生武功尽刻于洞壁，公子哥跪下磕头，才发现尸骨怀中，藏有灵芝，服下之后，伤势全愈，习壁上功法，功力精进不知几多。重入江湖之后，大仇得报，名震江湖，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李山水停了下来，故事讲完了。三儿还未回过神，如痴如醉，好似他就是那公子哥。
“没了吗？”赵三回过神来，小声问道。
“没了”
“哥哥，你是走江湖的，那你是不是绝世高手？那位公子的功法我练的话，能不能成绝世高手？哥哥，是不是我们村后山的洞中也有功法？要不要我俩去找找？找到了我俩一起去闯江湖？”赵三兴奋的说着，起了身，跃跃欲试地望着后山。
李山水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会说：“哪是什么绝世高手？差个几百年去了。至于功法，这要靠运气。你练肯定成，你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练武奇才。”
“要不要看看我的剑？”李山水试图转移话题。
“要”赵三压着噪音，兴奋的说。
李山水打开窗，明月如流水在屋中淌着，他拔出剑，夜里明月为灯，看三尺青锋。
月明星稀，照在剑身上，剑光似鱼儿游着。李山水轻轻敲着剑身，清脆声四处回荡。李山水第一次觉得剑好美。
“我能摸摸吗，哥哥”
“好”
赵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着剑身，一次次的反复摸着，他很喜欢，或者是喜欢剑后的那个江湖，他不能去的江湖。明亮的泪珠落在剑上，剑鸣起。赵三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哭声停了。李山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轻柔的摸了摸赵三的头。
“哥哥，你用这剑杀过人吗？”赵三说道。一股杀意从李山水心中涌上来，他把剑收入鞘中，心绪平复。
“没有”
“哦”
“天不早了，快睡吧”
“嗯”赵三闷闷应着。
月上中天，李山水侧着身子看着它，书上说望月思故人，他却不知道该想什么人，抑或什么事。那轮明月很像刚才赵三流下的泪珠，他有些忧伤。赵三问他有没有杀过人的时候，杀意忽起，走江湖是要杀人的。父亲曾对他说过，剑乃杀人之兵，饮血之剑方为好剑，他要杀人吗？他不知道。
闻鸡起舞，李山水早起练剑，这是父亲日复一日逼他养成的习惯。“朝，气乃始也，方为习武时。”哪怕父亲死了，他仍如此。
村民起得早，赵三母亲已经在干活了：“公子，昨晚睡得可安生。我帮你把衣服，鞋子都洗了，今天日头好的话，午后便可干了”
李山水笑了笑：“谢谢婶婶了，昨晚睡得很舒服。麻烦你了”
“我就不打扰公子练剑了”说完喂鸡去了。
李山水继续练剑，须练一套父亲教的基本功。
赵三偷偷在旁边看着，眨着双大眼睛。
“竟然这么早就醒了”昨晚赵三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悄悄起身，偷剑去门外耍了几下，哗哗乱挥，边挥边轻声说着：“好你个魔头，接我一剑”“咦，一剑都接不住”“还不跪地求饶”说完忍不住想大笑几声，以示大侠风范，又怕吵醒别人赶忙捂嘴，又自己嘿嘿笑了笑，剑差点掉到地上。赵三握剑朝月亮一刺，月儿好像真怕了，一点一点得往后飘去，赵三满脸得意，李山水看着，笑了笑。
赵三进来的时候，他仍在装睡。赵三小心翼翼的放好剑，上床后一会就睡着了。不时传来嘿嘿的笑声，或许他正在某个江湖行侠仗义。
李山水一夜无眠。
“赵三，过来”李山水指了指门后。
赵三不好意思地从门后慢慢走出：“哥哥，我不是故意偷看地”
“没事。想不想学剑”
“想”赵三大声喊道，连连点头。
“好，下面看清楚了”李山水慢慢练着，赵三拿着根木棍在后面跟着比划。
“这是握剑式，剑须握住，方能稳。虽然只是简单的握，但却重要无比。剑在手在，把剑握平，不准动”父亲以前也这样对他说，他现在对赵三说。
“剑，握住了才叫你的剑。我就教你这一招。其他的你看见多少就学多少”父亲在世时，说过剑术不能轻易外传。
赵三一脸坚毅：“嗯”，他身子不动，握棍的手却颤个不停，汗流浃背。
“可以歇会，以后再慢慢练”李山水收好剑。
赵三对他笑了笑，他揉了揉赵三的头。
“你爹是怎么死地？”李山水抬头望天，太阳慢慢爬上来。
“去后山打猎，摔下山崖，就......”赵三用木棍不耐的划着。
“嗯”李山水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公子，三儿，过来吃早饭了”妇人在后面喊道。
早饭是粥和咸菜，咸菜可口，李山水喜欢吃。妇人看着，面有笑意。
“公子，等下我去干活，麻烦公子陪三儿玩玩，村里像三儿这么大的人都不和他玩”妇人越说越小声。
李山水看了看赵三，他正埋头喝粥，好似听不见。
“好”李山水点了点说：“等下麻烦婶婶，帮我买些干粮，好路上吃”他把几两银子放在桌上，“婶婶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我叫李山水，婶婶叫我山水就好”
妇人看着桌上的银子：“公子，太多了，太多了”她把多余的银子推回去。李山水没拿：“婶婶，剩下的算昨晚地”
“那也太多了，公子收回去吧”妇人执拗。
李山水只好收下：“那谢谢婶婶了”，妇人笑了笑没说话。
妇人喂完鸡鸭，顺便喂了那匹马，便出马干活了。
李山水的衣衫在春风中飘动，他看着赵三正握着木棍，还不是很稳，终究有些进步。
李山水说道：“知道为什么要你一直练握剑式？一切剑术的开始都是从握剑那刻。剑是直的，就是个‘一‘握剑就是握一。横剑在胸，递出去是攻，退进来是守。斩，刺，劈，砍，都是从握剑开始。有位剑道大家曾说，握剑起，天下便只有我这一剑。握剑式就是从这位前辈开始”“剑客练剑，握剑生，弃剑死。”这是我爹对我说的。“哥哥的爹一定是位大剑客”赵三忽然插嘴。
李山水愣了愣说：“我不知道，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仔细看着”
李山水深吸一口气，慢慢拔剑，握剑那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东西，他拔出剑后，不急不慢地朝前面一刺，然后收剑，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山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搓着手：“赵三，我俩出去走走”黑马跺着脚，看来它很不喜欢那位猪朋，不时打着响鼻。真是报应。二人一马出了门。
村中人大多下地干活去，正是插秧时节。李山水牵着马，叫赵三带路去田里，赵三家有几亩地，全靠她娘操劳。地在村外，有段路程，她家地也在最偏，都是其他人不种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中妇人好嚼舌根，看见赵三旁站着个生人。
“呦，赵三，从哪找了个年轻爹，你娘真是有本事。克死你那短命亲爹，找了个有钱的，你啊，有福了”说话的妇人长着张麻子脸。
“就是，就是，还是王寡妇厉害，我说昨天那么迟还有人敲门，原来是来会情人”是昨晚拿菜刀要给他颜色看看的胖妇人。
“赵三，可别多出几个弟弟妹妹”
“小伙子，不知道你消受的了吗？王寡妇独守空房多年，嘻嘻嘻”
“就是”“就是”旁边的长舌妇应和着，面带讥笑。
赵三听着这些话，出来的时候，挺着的腰又弯了，强忍着泪水，咬紧嘴唇。李山水把他的腰扶正说：“直身，抬头”说完拔出剑，一剑下去，地上有条沟壑，斩在妇人们脚下。“聒噪，哪来的老母狗，再吵，割了你们的舌头”李山水嚓的剑入鞘声，把妇人们惊醒，她们颤颤巍巍的指着李山水，口中发出“你，你，你”的声音，面色通红，又惊又恼。
李山水抱着赵三跃马而上，绝尘而去，赵三笑如春风，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赵三母亲插着秧，看见他们来了，笑了笑，继续干活。
村里其他小孩，看着赵三骑着马，颇为艳羡，赵三抬头挺胸满脸神气，李山水轻轻揉他的头：“三儿，以前他们也这样说你吗？那么练完剑后，就不准弯腰，任人欺负。要保护好你娘，她一个人心里更苦，别恨她”
“嗯”赵三信心满满说：“哥哥，我没恨娘，只恨自己不快快长大，好保护娘，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剑，不再做个鼻涕虫”李山水听后又揉了揉他的头。
青青的秧苗在春风中舞着，满是生机。希望有个好收成。
“赵三，想不想去后山玩”
“想”赵三笑喊道。
李山水驾的一声，朝后山而去。黑马疾驰着，李山水驾，驾叫着。风吹而过，后山下李山水背着赵三向山顶跑去，到达山顶时，山风呼啸，村子在下面静静伏着，一亩亩青色秧田点缀大地上，李山水和赵三的黑发随风而动，一高一低。
“赵三，叫出来”，赵三啊的一声，四周回荡着。
登山而观，见人间之小。
“哥哥，昨晚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玩了你的剑”赵三忽然道。
“我知道”李山水笑道。
“你知道？”赵三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
风继续吹...............
李山水和赵三回家时，王婶已经做好午饭，笑着招呼：“快吃饭吧，李公子今天用你的钱买了点肉，快吃吧，你别介意”
“婶婶，叫我山水就好，没事，没事”
“李公子，你的干粮我买好了，衣服也干了，我都收拾好了”王婶笑了笑。
“嗯”
赵三吃得很快，难得有肉，王婶使眼色他也装看不见，李山水给他夹菜，满满一碗肉。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李山水在门外和母子二人告别，他该走了：“王婶，照顾好自己，三儿，你也要照顾好你娘，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三拍着胸脯。
“好，做个小男子汉”李山水又揉了揉他的头“不准骗人，骗人长不高”
“哥哥，娘说摸头才会长不高”赵三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王婶噗嗤一笑，李山水收回摸头的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李山水上马，回头抱拳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赵三有样学样，有些生疏的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大侠，告辞”，妇人在旁边看着，面带笑意。
李山水骑马并不急着出村，赵三母子在门口望着离去的背影。马儿忽然快跑起来，李山水运气大声喊道：“谁再找赵三家麻烦，我李山水的剑必会回来讨债”，李山水大笑几声，村中一片寂静，忽然家家开门，望着一骑一人远去。
赵三在心中喊了声师父，王婶泪流满面轻轻叫了声“山水”。
轰隆一声，赵家的黄土墙忽然倒塌，赵三回过头，睁大了眼睛，那正是李山水早上出剑之处。
李山水跑下山，牵着马念念叨叨：“奶奶的，老子对你也不薄啊？有吃有喝，哪亏待了你，说不让骑就不让骑？山路难走，你要我走到啥个时候？我又不是大高手”拍了拍马背“你说我俩这一路走来，你脚力不行，脾气倒不小，第一次骑你的时候你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我来了个狗吃屎，我骂过你，打过你吗？不就在山下待了会，又不走了，祖宗，我求你了”李山水可怜巴巴道。马儿甩了甩马尾，打了个响鼻。李山水叹了口气，牵着马继续走着。
天有不测风云，说变就变，雨落在小路上更难走了。李山水牵马躲在树下，“江湖的路难走啊”摘下酒壶，喝了一口，慢慢品着，酒不烈十分醇厚，这是他第一次喝酒，芙蓉酿慢慢暖着他的身子，他笑了笑：“愁啦”
这场雨让李山水相信了报应，他只不过是练完剑之后撒了泡尿，一尿朝天而已，不输那惊云一剑，一道银尿上青天。老天爷还了一场更大的尿雨，看阵势，一时半会还不会停。
“贼老天”李山水骂道““妈的，老子要有那泼天大雨不入我身的本事，我天天下雨天跑，怕你个球””话毕，惊雷骤响。李山水缩了缩头识趣闭嘴不言，又喝了一口芙蓉酿，摇了摇酒壶：“唉，省着点路上喝，姐姐也不知道多装点”他又拔出剑，雨势不歇，李山水挥剑砍雨线，雨不停，他无聊的挥来挥去，亮银色的剑光十分好看。李山水突然冲进雨中，迅急的在四周舞着，剑光浑圆，雨却一剑一剑打在他身上，浑身湿了个透。李山水跑到树下，拧了拧衣服骂骂咧咧道：“果然书上的信不得，听书都听傻了”马不停的跺脚，李山水轻轻的抚慰着它。
雨停了，忽而放晴，天上挂着道彩虹，一切显得很美好。李山水笑了笑，如果路不那么难走就更好了。
马仍不让他骑，这路也不好骑马。李山水牵马一步步的走着，小路泥泞，走得不远，鞋上就沾满泥巴，他脱下鞋，加紧赶路。
村外，一个泥人牵着匹马。
泥人喘着气恨恨道：“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以后哪个王八蛋再说，走江湖好耍的很，老子一剑刺死他”又转头对马说：“兄弟，下次别闹脾气，你看看，一天才赶了几里路”马充耳不闻。
李山水牵马入村。村里人早已干完农活，回家歇息，他只求有户人家给他借宿一晚。村子不大，不过二十多户口人家，世代为农，靠山吃山，勉强渡日，房子大都是茅草屋，看来借宿之事难了。
咚咚咚，这是李山水敲的第九户人家的门。前面八家看他带剑牵马，一身黄泥，以为是哪山的歹人。瞧了几眼，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关上大门，更有甚者，拿起菜刀，叫他赶紧滚，不然有他好看，他赶忙屁颠屁颠的跑了，那农妇长得那叫个彪悍。
这户人家他是挑了挑的，比较破旧，角落偏僻，希望可以给他借宿一晚。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李山水给了个亲切的笑脸，只不过配上那张泥巴脸，倒显得有些可怖。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满是好奇。
“小朋友，你家大人在不在家”李山水说着想摸摸孩子的头，以示友好，看了看满是泥巴的手，又收了回去，太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
小男孩不说话，上下打量了李山水几眼，心思就全放在后面的马身上。李山水只好继续说：“小朋友，你家大人在不在？哥哥想借宿一晚，不会白吃白住的”
“娘，有人要借宿”男孩朝后大声喊道。
“来了”里屋应答着。
一妇人从后面走出来，四十岁左右，面容平平，晒得有些黑了，不过显得精神。妇人开口道：“公子要借宿？”李山水连连点头，像个拨浪鼓似的。妇人被他逗笑，细细的看了他几眼，看到剑时，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看他年轻的面容，轻声道：“公子进来吧，今晚就和三儿睡吧，屋子简陋，公子莫嫌弃”
“婶婶，家里就你母子俩？”
“我一个寡妇家的，还有什么人”
“这....婶婶不怕别人说闲话？”
妇人笑了笑：“我一个妇人家的不介意，你个大男人倒是婆婆妈妈的”
李山水打定主意，笑着说：“婶婶，那这马系哪”
“系猪圈那吧，三儿，别看了，赶紧带客人进屋，娘去准备饭菜”
李山水把马系在猪圈，拍了拍马背：“兄弟，好自为之吧，和那位猪朋好好相处”
叫三儿的男孩带他去清洗一番，井水清冷，李山水打了个颤。换了衣衫鞋袜，饭菜已经做好了，都是些素菜。
“公子，家境贫寒，将就将就”妇人略低头说道，灯火昏暗，油灯里的油并不多，米中也有杂质，但李山水早就饿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婶婶，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比这难的多了去了，介意什么”
妇人听后浅浅的笑了，也开始吃着。
三儿嘴里含着饭，说道：“哥哥，你是走江湖的，有什么奇闻轶事？讲讲呗”听得不是很真切，那股子兴奋劲李山水感受的到，他以前也对爹这样问道。他正打算开口说几个听来的江湖趣事，妇人咳嗽一声，三儿赶忙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月亮悄悄爬上去，照着每个人。
晚上村里没什么事做，大都早早睡了，毕竟干了一天的农活，明天也有事做，所有的疲劳都在梦中消逝。三儿的母亲也睡了。村里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李山水和三儿躺在床上。
李山水枕着胳膊：“你姓什么？
三儿答着：“赵，赵三。哥哥叫什么”
“姓李，李山水，是一名侠客”李山水有些得意的说，这是他以前想了许久的开场白，今天终于用上了。
“哥哥现在可以说说江湖好玩的事了吧？以前我们只能等有商人过路时才能问一问”赵三怯生生的问。
“好，说点什么呢？有了。有个公子哥呢，小时候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后来被仇家灭了门，幸得恩人相救，授他武功。山中闭关十载，习得绝世武功，去历练江湖，报仇雪恨。他找到仇家，可是仇家早有准备。他大败，又受重伤，侥幸逃走，可是武功尽废。萌生死志，跳崖未死，落入一洞中，有前辈遗骸，一生武功尽刻于洞壁，公子哥跪下磕头，才发现尸骨怀中，藏有灵芝，服下之后，伤势全愈，习壁上功法，功力精进不知几多。重入江湖之后，大仇得报，名震江湖，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李山水停了下来，故事讲完了。三儿还未回过神，如痴如醉，好似他就是那公子哥。
“没了吗？”赵三回过神来，小声问道。
“没了”
“哥哥，你是走江湖的，那你是不是绝世高手？那位公子的功法我练的话，能不能成绝世高手？哥哥，是不是我们村后山的洞中也有功法？要不要我俩去找找？找到了我俩一起去闯江湖？”赵三兴奋的说着，起了身，跃跃欲试地望着后山。
李山水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会说：“哪是什么绝世高手？差个几百年去了。至于功法，这要靠运气。你练肯定成，你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练武奇才。”
“要不要看看我的剑？”李山水试图转移话题。
“要”赵三压着噪音，兴奋的说。
李山水打开窗，明月如流水在屋中淌着，他拔出剑，夜里明月为灯，看三尺青锋。
月明星稀，照在剑身上，剑光似鱼儿游着。李山水轻轻敲着剑身，清脆声四处回荡。李山水第一次觉得剑好美。
“我能摸摸吗，哥哥”
“好”
赵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着剑身，一次次的反复摸着，他很喜欢，或者是喜欢剑后的那个江湖，他不能去的江湖。明亮的泪珠落在剑上，剑鸣起。赵三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哭声停了。李山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轻柔的摸了摸赵三的头。
“哥哥，你用这剑杀过人吗？”赵三说道。一股杀意从李山水心中涌上来，他把剑收入鞘中，心绪平复。
“没有”
“哦”
“天不早了，快睡吧”
“嗯”赵三闷闷应着。
月上中天，李山水侧着身子看着它，书上说望月思故人，他却不知道该想什么人，抑或什么事。那轮明月很像刚才赵三流下的泪珠，他有些忧伤。赵三问他有没有杀过人的时候，杀意忽起，走江湖是要杀人的。父亲曾对他说过，剑乃杀人之兵，饮血之剑方为好剑，他要杀人吗？他不知道。
闻鸡起舞，李山水早起练剑，这是父亲日复一日逼他养成的习惯。“朝，气乃始也，方为习武时。”哪怕父亲死了，他仍如此。
村民起得早，赵三母亲已经在干活了：“公子，昨晚睡得可安生。我帮你把衣服，鞋子都洗了，今天日头好的话，午后便可干了”
李山水笑了笑：“谢谢婶婶了，昨晚睡得很舒服。麻烦你了”
“我就不打扰公子练剑了”说完喂鸡去了。
李山水继续练剑，须练一套父亲教的基本功。
赵三偷偷在旁边看着，眨着双大眼睛。
“竟然这么早就醒了”昨晚赵三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悄悄起身，偷剑去门外耍了几下，哗哗乱挥，边挥边轻声说着：“好你个魔头，接我一剑”“咦，一剑都接不住”“还不跪地求饶”说完忍不住想大笑几声，以示大侠风范，又怕吵醒别人赶忙捂嘴，又自己嘿嘿笑了笑，剑差点掉到地上。赵三握剑朝月亮一刺，月儿好像真怕了，一点一点得往后飘去，赵三满脸得意，李山水看着，笑了笑。
赵三进来的时候，他仍在装睡。赵三小心翼翼的放好剑，上床后一会就睡着了。不时传来嘿嘿的笑声，或许他正在某个江湖行侠仗义。
李山水一夜无眠。
“赵三，过来”李山水指了指门后。
赵三不好意思地从门后慢慢走出：“哥哥，我不是故意偷看地”
“没事。想不想学剑”
“想”赵三大声喊道，连连点头。
“好，下面看清楚了”李山水慢慢练着，赵三拿着根木棍在后面跟着比划。
“这是握剑式，剑须握住，方能稳。虽然只是简单的握，但却重要无比。剑在手在，把剑握平，不准动”父亲以前也这样对他说，他现在对赵三说。
“剑，握住了才叫你的剑。我就教你这一招。其他的你看见多少就学多少”父亲在世时，说过剑术不能轻易外传。
赵三一脸坚毅：“嗯”，他身子不动，握棍的手却颤个不停，汗流浃背。
“可以歇会，以后再慢慢练”李山水收好剑。
赵三对他笑了笑，他揉了揉赵三的头。
“你爹是怎么死地？”李山水抬头望天，太阳慢慢爬上来。
“去后山打猎，摔下山崖，就......”赵三用木棍不耐的划着。
“嗯”李山水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公子，三儿，过来吃早饭了”妇人在后面喊道。
早饭是粥和咸菜，咸菜可口，李山水喜欢吃。妇人看着，面有笑意。
“公子，等下我去干活，麻烦公子陪三儿玩玩，村里像三儿这么大的人都不和他玩”妇人越说越小声。
李山水看了看赵三，他正埋头喝粥，好似听不见。
“好”李山水点了点说：“等下麻烦婶婶，帮我买些干粮，好路上吃”他把几两银子放在桌上，“婶婶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我叫李山水，婶婶叫我山水就好”
妇人看着桌上的银子：“公子，太多了，太多了”她把多余的银子推回去。李山水没拿：“婶婶，剩下的算昨晚地”
“那也太多了，公子收回去吧”妇人执拗。
李山水只好收下：“那谢谢婶婶了”，妇人笑了笑没说话。
妇人喂完鸡鸭，顺便喂了那匹马，便出马干活了。
李山水的衣衫在春风中飘动，他看着赵三正握着木棍，还不是很稳，终究有些进步。
李山水说道：“知道为什么要你一直练握剑式？一切剑术的开始都是从握剑那刻。剑是直的，就是个‘一‘握剑就是握一。横剑在胸，递出去是攻，退进来是守。斩，刺，劈，砍，都是从握剑开始。有位剑道大家曾说，握剑起，天下便只有我这一剑。握剑式就是从这位前辈开始”“剑客练剑，握剑生，弃剑死。”这是我爹对我说的。“哥哥的爹一定是位大剑客”赵三忽然插嘴。
李山水愣了愣说：“我不知道，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仔细看着”
李山水深吸一口气，慢慢拔剑，握剑那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东西，他拔出剑后，不急不慢地朝前面一刺，然后收剑，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山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搓着手：“赵三，我俩出去走走”黑马跺着脚，看来它很不喜欢那位猪朋，不时打着响鼻。真是报应。二人一马出了门。
村中人大多下地干活去，正是插秧时节。李山水牵着马，叫赵三带路去田里，赵三家有几亩地，全靠她娘操劳。地在村外，有段路程，她家地也在最偏，都是其他人不种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中妇人好嚼舌根，看见赵三旁站着个生人。
“呦，赵三，从哪找了个年轻爹，你娘真是有本事。克死你那短命亲爹，找了个有钱的，你啊，有福了”说话的妇人长着张麻子脸。
“就是，就是，还是王寡妇厉害，我说昨天那么迟还有人敲门，原来是来会情人”是昨晚拿菜刀要给他颜色看看的胖妇人。
“赵三，可别多出几个弟弟妹妹”
“小伙子，不知道你消受的了吗？王寡妇独守空房多年，嘻嘻嘻”
“就是”“就是”旁边的长舌妇应和着，面带讥笑。
赵三听着这些话，出来的时候，挺着的腰又弯了，强忍着泪水，咬紧嘴唇。李山水把他的腰扶正说：“直身，抬头”说完拔出剑，一剑下去，地上有条沟壑，斩在妇人们脚下。“聒噪，哪来的老母狗，再吵，割了你们的舌头”李山水嚓的剑入鞘声，把妇人们惊醒，她们颤颤巍巍的指着李山水，口中发出“你，你，你”的声音，面色通红，又惊又恼。
李山水抱着赵三跃马而上，绝尘而去，赵三笑如春风，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赵三母亲插着秧，看见他们来了，笑了笑，继续干活。
村里其他小孩，看着赵三骑着马，颇为艳羡，赵三抬头挺胸满脸神气，李山水轻轻揉他的头：“三儿，以前他们也这样说你吗？那么练完剑后，就不准弯腰，任人欺负。要保护好你娘，她一个人心里更苦，别恨她”
“嗯”赵三信心满满说：“哥哥，我没恨娘，只恨自己不快快长大，好保护娘，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剑，不再做个鼻涕虫”李山水听后又揉了揉他的头。
青青的秧苗在春风中舞着，满是生机。希望有个好收成。
“赵三，想不想去后山玩”
“想”赵三笑喊道。
李山水驾的一声，朝后山而去。黑马疾驰着，李山水驾，驾叫着。风吹而过，后山下李山水背着赵三向山顶跑去，到达山顶时，山风呼啸，村子在下面静静伏着，一亩亩青色秧田点缀大地上，李山水和赵三的黑发随风而动，一高一低。
“赵三，叫出来”，赵三啊的一声，四周回荡着。
登山而观，见人间之小。
“哥哥，昨晚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玩了你的剑”赵三忽然道。
“我知道”李山水笑道。
“你知道？”赵三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
风继续吹...............
李山水和赵三回家时，王婶已经做好午饭，笑着招呼：“快吃饭吧，李公子今天用你的钱买了点肉，快吃吧，你别介意”
“婶婶，叫我山水就好，没事，没事”
“李公子，你的干粮我买好了，衣服也干了，我都收拾好了”王婶笑了笑。
“嗯”
赵三吃得很快，难得有肉，王婶使眼色他也装看不见，李山水给他夹菜，满满一碗肉。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李山水在门外和母子二人告别，他该走了：“王婶，照顾好自己，三儿，你也要照顾好你娘，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三拍着胸脯。
“好，做个小男子汉”李山水又揉了揉他的头“不准骗人，骗人长不高”
“哥哥，娘说摸头才会长不高”赵三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王婶噗嗤一笑，李山水收回摸头的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李山水上马，回头抱拳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赵三有样学样，有些生疏的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大侠，告辞”，妇人在旁边看着，面带笑意。
李山水骑马并不急着出村，赵三母子在门口望着离去的背影。马儿忽然快跑起来，李山水运气大声喊道：“谁再找赵三家麻烦，我李山水的剑必会回来讨债”，李山水大笑几声，村中一片寂静，忽然家家开门，望着一骑一人远去。
赵三在心中喊了声师父，王婶泪流满面轻轻叫了声“山水”。
轰隆一声，赵家的黄土墙忽然倒塌，赵三回过头，睁大了眼睛，那正是李山水早上出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