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冬之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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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不好骗。
渡劫修士更不好骗。
修了这么多年，谁没有被坑过几次，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武极就算理智出了些问题，但只要没见到七幻莲，那他就不可能被林夕利用。
帮你阻敌，可以。
先把七幻莲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夕，武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不是很想接受，但他们七剑宗的宗门至宝七幻莲，真的有可能已经被炼化成了其他东西。
想起宗门里正在等待七幻莲救治的修士，他心中的怒意隐隐有盖过理智的趋势。
那柄宽大的巨剑上锈迹更浓了些，像是一抹嫣红的鲜血，慢慢的在巨剑上扩散着。
“如果七幻莲还在，麻烦给我看一下。”
他又说了一遍之前的话，目光看着林夕的一举一动，不错漏任何的细节。
“如果拿不出来，那我只好炼了你的魂魄，搜寻你的记忆，去寻找七幻莲的去向了。”
“如果真的被你炼成了灵药服用，那我就炼了你的身体，试试能不能炼出几朵花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要是真的被林夕吃了，那他不介意将林夕带回宗门，试试啖其肉饮其血，看看有没有作用。
没有，那就将林夕的身体扔到丹药炉里炼了。
“我数到三，如果再见不到七幻莲，那就抱歉了。”
宽大长剑上的杀意已经泛了起来。
武极目光变得越发冷漠，偶尔脸上闪过几丝狰狞愤怒的笑。
“一。”
“二。”
“三！”
“等等！”林夕在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看看当初有没有留下点茎叶什么的……
然而这花好像没有茎叶，只是光溜溜的一朵莲花。
一通翻找后，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仰起头，悄悄的看了眼武极的巨剑。
觉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大概能够抗一两剑，然后就会变成一摊肉泥。
这死法真是相当不友好。
不过，抵抗当然是要抵抗一下的。
她手里拿着云雪和雪云双剑，摊了摊手，道了句：“还是打吧。”
她确实什么都没拿不出来……
其实不用等林夕说话。
武极见她拿了半天拿不出来，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不管七幻莲还在不在，先炼了林夕的魂魄再说。
如果还在，那在生死危机下，这女人自然会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出来。
如果不在了，炼了林夕的魂魄，他也能知道七幻莲的去向。
悬浮在海面的武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再次出现，已经离四季山只有一步之遥。
山上的防护法阵启动，阻拦着他的脚步。
四季流转，让他的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沼，每前进一步都有些艰难。
就在此时，一道肃杀的剑意猛然间从他的身上升起。
剑意厚重凝实，像是要用他那变态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都砸的粉碎。
武极周围的一切事物，巨石、草木、泥土，全部被这一道剑意砸成了粉末。
他终于踏上了四季山的土地。
“曾经说过的，七剑宗将作为道友的死劫，不死不休！”
每一个渡劫修士都值得尊重。
他们修炼不知多少年，历经诸多事，站在这一界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
武极最后一次压制了自己的怒火，完整的说了一句话。
然后任由愤怒将自身的理智吞噬的一干二净。
几乎在一瞬间，武极身上厚重的剑意陡然变得尖锐。
那剑刃上的光，幽幽的照着林夕，似乎想择人而噬。
他继续碾碎着周围可以碾碎的一切，一步一步的接近林夕。
然后，挥剑！
漫天剑意如汹涌的巨浪，最后这些剑连成一片，化为了一柄与四季山等高的宽大巨剑。
那剑尖刺破云霄，随着武极的动作，巨剑搅碎了云层后，剑尖开始往下落。
轰！轰！轰！
山里的林木成片的倒下，最后被厚重的剑光压成了齑粉，那些粉末最终被微风吹散。
山脚的桃树发出几声哀鸣，桃树上多了几条裂痕。
她将猴子护的更紧了一些，至于另一棵红杉，她也没有办法。
月阴阳化作的桃树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慢悠悠的缩小。
在那如山般的剑意砸下来之前，月阴阳已经化为了一粒种子。
“太虚化虚。”
叮！
铁器相击的声音震荡了开来。
林夕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半空，裙摆拖的很长，在风中摇曳着。
在那道似乎要将整座四季山都砸碎的剑光即将落下来时，她两剑交叉，横在了剑光面前。
太虚道韵顺着俩柄长剑的身体，扩散到了那道遮天蔽日的剑光下。
巨大的剑光在太虚道韵的影响下，变得有些虚幻，有些无力。
然而终究境界差了太多。
不管对于大道的领悟如何深刻，此刻的林夕都没办法将大道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巨大的剑光只是虚幻了一瞬，就又重新变得凝实。
厚重的剑意让她的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的骨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然后一根一根的崩断。
手里的俩柄剑与其说是握着，不如说是粘在她的手上。
还在阻拦剑光下落的，也是属于这俩柄剑自身的力量。
“噗。”
林夕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燃烧，血液在沸腾，身体里所有抵抗的力量全部已经消失。
驻扎在身体里的魂魄也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像是要脱离身体。
“云雪，有点累了啊。”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地面跌去。
唯有那虚幻透明的魂魄还在被剑光吸引，挣扎着飞离了身体。
“冬之韵。”
天地间传来一声冷喝。
一层冰霜突然出现，覆盖了山脚下的一切。
身穿鹅黄色劲装的身影接住了林夕跌落的身体，那道与山等高的剑光也被染上了冰霜。
林夕虚幻的魂脱离了剑光的吸引，飞回了身体之中。
“能抗多久啊。”
雪云剑在那咋咋呼呼，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李月摇了摇头，道了句。
“不知道。”
她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修炼的好好的，结果一阵地动山摇，那厚重的剑意差点没把她压死。
她赶紧往山下跑，就见到了林夕被打成了重伤。
来不及了解情况，只能先救人要紧。
一人一剑说着话。
天空那道被凝结的剑意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那些冰霜似乎随时会碎裂。
而武极握着宽大的巨剑，已经准备挥出第二剑。
只是一剑，师祖和徒孙两个加起来，也只挡住了片刻。
这第二剑，足以将这里的人覆灭。
但隐藏在虚空里的人都没有动手。
因为当初他们差点上山，而有一个人劈开了空间，挥出了属于渡劫期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等那个人的到来。
燕王的长辈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才好选择落井下石或者直接退走。
霓裳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如此才能让她心中凄美的故事更合理。
武极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这样他才能知道能不能杀死云长生。
如果杀不死，那杀死林夕后，会给七剑宗带来很大的麻烦。
既然动手了，那今日的四季山就不能走出活着的生灵。
而佛门的人或许已经来了，又或许没来。
这种不确定，又给四季山渡上了一层阴霾。
当武极举起剑，准备斩落第二道剑光时，山上终于又有了动静。
四季山顶出现了一个人。
雪云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个人的手里上。
好几道探究的目光同时投射到了那柄剑，那个人。
“大乘？”
“只是大乘？”
“或许是装的呢？”
“稳妥一点，再看一看，要知道，上一个被扮猪吃虎杀死的同门，到了现在还经常被翻出来说教。”
“我可不想这样子出现在宗门的典籍上。”
“师兄说的有理。”
燕王的两个长辈对视了一眼，准备继续苟一苟，暗中观察一下。
而霓裳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云长生，还有云长生那颗时而跳动，时而冰冷的心脏。
“有点意思。”
她眯着眼，如此说了句。
几人的目光都盯着山上的那道身影。
只有武极不管不顾，拿着剑，周身皆是杀意。
以他为中心，又是一道厚重的剑光开始凝聚，漫天齑粉围绕着他扬起，然后飘散。
“我今年还没到四百岁。”
一直漠然不动的云长生忽然说了句，他挥荡着身体里的气机，展示着自身的朝气。
躲在虚空里的人闻言，忽然瞳孔一缩。
没到四百岁，那就是三百多岁。
这对大乘修士来说，是一个年轻到可怕的年龄。
这样的修士如果不死，那注定会修到渡劫，且很有可能成为渡劫中的强者。
这会很麻烦。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做出两种选择。
第一，斩草除根。
第二，趁着还没结下死仇之前，化干戈为玉帛。
“我有七成的概率从你们手下逃走。”
这是云长生出来后，说的第二句话。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上忘情赋予了他绝对的理智。
即使见到林夕身受重伤，他也没有感情用事的直接上去生死搏杀。
“下面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师尊，一个是我徒弟。”
“我们宗门只有这三个人。”
“你们如果将她们杀了，我就没有了宗门，到时我将成为一个散修。”
“而一个散修，是不需要遵守许多约定俗称的规矩的。”
“我会潜伏在阴影里，一个一个的将你们宗门的后辈杀死。”
“断你们的根，断你们的传承。”
“而我也不怕你们报复，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个孤家寡人。”
云长生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淡。
一双宽大的透明羽翼从他的身后升了起来。
左翼半边染着冬日里洁白的雪，半边染着炎炎夏日里的光亮，是为冬夏。
右翼半边是春的万物复苏之力，半边是秋日里万物归寂的枯黄，这是春秋。
以春夏秋冬为翼，穿梭在四季里，穿梭在时光里。
四季山炼虚境才可修的遁术，四季逍遥。
林夕曾说，一旦修成，这天下间大可去得。
既然说了有七成概率逃跑，那自然要展示自己逃跑的能力。
这很无奈，毕竟大乘打渡劫，而且是好几个渡劫，这真的打不过。
就算浑身装满挂也打不过。
他们不像天主和琅琊天一样，是临近暮年的渡劫修士。
也不似当初的林夕，已经渡劫巅峰，挥一剑就能招来飞升雷劫。
这些人正当壮年。
渡劫修士与大乘修士的鸿沟几乎不可跨越。
就算借助四季山的力量勉强挡住了武极，那两个想要落尽下石的，也会借机出手。
真要斗法，他没有丝毫机会，只能如此威胁。
可虽然很无奈，但云长生的话语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不要妄图伤害她们。”
“也不要想着抓住她们，逼我出来。”
“你们对她们施加的刑罚越重，那我将来的报复也会更加凶狠。”
随着云长生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砰！
一个染血的身影提着剑，撞破了这里的空间封锁。
想要突破渡劫修士的封锁，自然要承受很大的代价。
而云长生承受的代价，则是硬生生挨了武极的一剑。
那道与山等高的厚重剑意化为了满天光点，一滴滴鲜血从空中坠落，嘀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快拦住他！”
不得不说云长生的威胁很有效。
就连陷入暴躁狂怒的武极也清醒了一些，将那柄宽大的巨剑对准了云长生离去的方向。
燕王的两个长辈还有霓裳也选择了试探性的阻拦。
只要拦住了，那所有的威胁都将不再是威胁。
几朵花瓣从霓裳的手里飘了出来，花瓣组成了一个法阵，凝固了周围的空间，让云长生不能斩碎虚空逃走。
燕王的长辈们丢出了俩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
“四季无常。”
提剑的身影横冲直撞，他手中挥出了四色的光，那道染着秋意的黄色光芒发挥了作用。
阻拦在他身前的花瓣迅速枯萎。
在花瓣枯萎的瞬间，他一步踏出，人已经到了几百里之外。
然而就在此时，俩个散发着渡劫气息的傀儡不知何时潜行了过来。
堂堂两个渡劫修士，用的傀儡竟然还专门学习了刺客的技巧。
砰！
云长生又硬生生挨了两拳。
之前正面接了武极的一剑，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那厚重的剑意缠绕着他，想要压垮他的身体，他的魂魄。
如今又挨了两拳，他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朝着海面跌落。
那身月白色的长袍不知何时已经碎裂，裸露的肌肤上染着血。
一直戴在头顶的发冠被厚重的剑意碾成了齑粉，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
“师尊感情用事了，不过徒儿也是愿意为师尊担那因果的。”
“隐仙不沾因果，但陷入情劫中的隐仙就不好说了，谁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简单来说，你师尊做的很对，谈情说爱在这一界很不适合。”
“或者应该说，只是如此修为的你，配不上渡劫修为的林夕，至少在这一界，是不配的。”
“因为你担不住她因情劫而惹出来的因果。”
脑海里一句句话语回荡着，有他自己的，有雪云剑的。
最后的最后，画面里依然是林夕喜欢的漫天飞雪。
“师尊，麻烦你了。”
“不麻烦，行此一遭，换你念头通达，很值。”
“师尊，如果今日被囚禁逼问的是我，你愿意惹那因果吗？”
“你是我的徒儿，你的因果，我自然愿意担。”
“哪怕连累无辜之人身死，哪怕惹到渡劫期强者攻上山门？”
“小事尔。”
“师尊感情用事了，不过，徒儿也愿意为师尊担那因果。”
后来啊，林夕终于还是说到做到。
为了挽回太上忘情的云长生，为了不让云长生化道而去，她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她曾经纤尘不染，后来满身因果。
这才有了此次数个渡劫修士攻入山门。
云长生睁开眼，看着天上飘荡的云朵，然而，他好像完不成当年的承诺了。
果然如雪云剑所说，是他配不上她吗？
或许当年林多多身死后，确实不该纠缠不休的……
他这样想着，只有手里的剑还在散发着蒙蒙的光亮，并且越来越亮。
“四季。”
“长存。”
干涸破碎的身体迎来了一点生机，云长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吐出一些破碎的府脏。
四季术之中，四季长存是盾法，亦可用来疗伤。
武极留在他身体里的那道厚重的剑意，逐渐被四季术侵蚀。
然而境界的差距让侵蚀的速度很缓慢。
云长生只能选择将剑意短暂的封印。
他身上骨骼被那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打的错位，身体略有些扭曲。
也没管骨头碎没碎，强撑着直起身，春季那万物复苏的力量，在他漏成筛子一样的身体上缝缝补补。
他有些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一些行动的能力。
身体仍然却呈抛物线，向着大海坠去。
砰！
拳风划过。
那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不知何时又潜行了过来。
然而云长生却又一次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他又已经跨出了几百里。
背后那双以春夏秋冬为翼的透明双翼展动着，雪云剑尝试着撕裂周围的虚空。
“你不顾你师尊的性命了吗！”
遥远处有人传音。
云长生闻言却不为所动，自林夕斩仙基回归以后，他第一次全力运转着太上忘情这门功法。
他脑海里甚至映照出了有人用剑抵住了林夕的脖子，红色的鲜血在流淌。
除了被林言之打，林夕好像很少受伤。
直到云长生修了太上忘情，林夕的身上才多了许多伤痕。
她在抢七幻莲时为了护住掉落的莲花，挨了七剑宗一剑。
从前的云长生不知道那一剑有多疼。
然而现在知道了。
那是痛入骨髓，痛入灵魂的疼痛感，厚重的剑意好像要将一切都全部压垮，身体、灵魂、意志。
云长生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
记得林夕的心魔也是在那时候爆发的。
应该很痛苦吧。
或许心要更痛一些。
云长生拖着蹒跚的身体，如此想到。
可现在的他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只有他跑了，这些人才会害怕，才不敢动手。
几个渡劫修士与一个大乘期修士斗法，却拿大乘期修士的亲人威胁。
那证明他们真的害怕了。
也证明云长生的威胁真的生效了。
距离突破封锁越来越近，风声在耳边擦过，带着潮湿的气息。
背后传来叫嚷的声音，是那几个人在说话。
“你封锁空间的时候，能不能别把我的傀儡一起锁了。”燕王的长辈幽幽的道了句。
另一个人立刻点头：“师兄说的对。”
霓裳看了眼到现在本体都没露出来的俩人，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那是你的傀儡太弱了，他一个大乘期都能解开我的封锁。”
“……”
终究只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人。
连对方擅长什么法术都不知道，只能勉强配合着一起攻敌。
而且云长生的选择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没有试图救治受伤的林夕，而是不带丝毫留恋的选择了逃跑。
按理说这种只有几人的隐仙门派，师徒感情都很不错。
云长生说要跑，他们本来还有些不信。
然而却是真的跑了……
“斩草，就要除根！”
武极见云长生没有回来的意思，那柄宽大的巨剑斩碎了身前的空间。
既然动手了，那今日这座山就不能有任何人逃脱。
像这种隐仙门派，最是麻烦。
几乎每一代弟子都会修成渡劫。
如果将七剑宗列为敌人，每一代四季山弟子修成渡劫后都过去找麻烦。
那别说七剑宗了，任何宗门都会衰落下去，甚至是覆灭。
更何况四季山这一代弟子，还是一个天赋惊人的妖孽。
事情的对错已经没有人再去论。
当林夕抢夺七幻莲，七剑宗寻上门来，俩宗就已经是生死仇敌。
世间因果都是这般来的。
“如果你们不怕将来被报复，那就继续留手。”
“这座山上应该已经没有隐藏的力量了，那个大乘期，是这座山上修为最高的人。”
武极走之前，语气冷冷的留下了两句话。
然后携着巨剑，身影消失不见。
“我看着她们。”
“师兄说的对。”
“……看人只需要一个人就够用了。”燕王的长辈手指指了指昏迷的林夕，然后看向了另一人。
“师兄……说的……”
真是好生毒辣的师兄，竟然想让他在战斗中暴露本体。
这与他们的门规不符啊。
他们门规可是说了，战斗时能用傀儡决不用本体。
出门在外决不能自报家门。
遇事能躲就躲，尽量不沾因果。
要不是燕王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后辈，很有希望在他们飞升后，当他们宗门的下一任话事人，他们也不会出手尝试解开燕王的心结。
“婆婆妈妈的。”
霓裳冷冷的说了一句。
然后也踏碎空间追了出去。
要是追不上，那就只能给素女宗搬个家了。
按云长生的修炼速度，一两百年后就该突破至渡劫。
到时候她可不一定打的过。
虽然她很喜欢虐待自家宗门里的女修，但只能她自己虐待。
哦，她管这叫做对宗门弟子的爱护。
只不过这种爱护稍微变态了一些。
可不能真的让云长生提着剑将那些弟子给杀了。
四季山只剩下了李月握着云雪剑。
而林夕直到现在都没有清醒的意思。
燕王的长辈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落井下石。
全力出手是不可能全力出手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要留七分力逃跑，这是他们宗门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浑身一震，潜能被激发。
然后变成两道光消失不见。
放完傀儡后，俩人一前一后，以渡劫期之身，看着一个合体期修士，还有一个昏迷的化神巅峰修士。
更过分的是，这两人依然没有露出本体，只是将渡劫期的威压散发了出去，将下面的俩人镇压。
……
……
漫无边际的大海上。
提剑的身影止住了脚步。
在他的前方，一个拿着念珠的和尚拦在那里。
“挥我。”
“将我的力量挥出去！”
雪云剑在那叫嚷。
这辈子他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要知道，他曾经可是捅过仙人的，如今却被几个渡劫修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云长生没有说话，沉默着继续前行。
因为对面多了一个和尚，空间再次被封锁。
云长生没有理会雪云剑的叫嚣，只是提着剑，展开以春夏秋冬组成的羽翼，尝试着从其他方位突破封锁。
“挥我啊！”雪云剑又大声喊了一句。
云长生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别说话。”
每次挥完剑，身体就跟透支了一样。
就算一剑将对面的和尚给赶走，然后呢？
挥完之后等死吗？
后面还有其他人追着呢！
“阿弥陀佛。”
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他念珠转动了一下，道了句。
“贫僧法号净土。”
净土寺每一任主持都被称为净土。
直到飞升后，才会用回原来的佛号。
云长生没听清，也没打算听清，他想转过身绕过这个和尚。
可转眼间，光溜溜的大光头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师尊魔念深重，当前往我寺，日日以佛法修心，直至放下屠刀。”
“那你就去带走我师尊。”云长生再次绕开。
然而这和尚就像是粘住他了一样，他走到哪，这和尚就拦到哪。
“施主魔性更重，请前往我寺修行。”
只带走林夕，那当然是不够的。
没有人能够无视一个不到四百岁的大乘修士的威胁。
云长生之前的话，净土之前也听到了。
见武极他们没拦住，他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采用武力，那云长生自然也不动手，而是一直尝试突破。
毕竟如果动手，对他而言也很不利。
至于束手就擒前往佛门，那更是不可能的。
要是被度化成了佛门的护法金刚，那就与燕王长辈手中的傀儡没什么两样了。
失去从前的记忆，一辈子只知道守护佛门。
咔，咔。
空间已经隐隐有波动，被封印在身体里的厚重剑意隐隐间像是在与谁共鸣。
云长生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的苍白。
武极就快来了。
所有人里就属这个人杀心最重，云长生没有信心挡住武极。
“我师尊说，她见到了你们净土寺的一个和尚，那和尚在晚上屠了好几个村。”
云长生尝试着用语言扰乱这和尚，目光继续搜寻着周围的破绽。
他背后透明的双翼伸展，代表着四季的四色光芒持续流转，身影越来越虚幻。
净土和尚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转动念珠。
很高妙的遁术，怪不得大乘期就能突破渡劫期的封锁。
他心里念叨了两句，然后又念了一声佛号，身上金色的佛光肆意挥洒。
“阿弥陀佛，他们只是与玄慈师叔一起前往了西方极乐净土，施主着相了。”
金色的佛光像是透明的丝绸，它们聚合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向着云长生笼罩而去。
云长生的身影被定住。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冬日里的雪忽然飘落，想要将那张无形的网给冻住。
可惜境界的差距只能让那张网迟缓了一瞬。
但也在这一瞬间，那双穿梭在四季里的羽翼已经再一次突破了封锁。
“真是高明的遁术。”
这是净土第二次赞叹。
第一次是在心里，而这一次直接说了出来。
“只要世间四季还在轮转，这世间就没人能封锁你的去路。”
“怪不得自信有七成的几率逃跑。”
“但你要知道，渡劫修士是这个世间的顶峰。”
他双手合十，眸中金光闪烁了一下。
天地忽然震动。
一个巨大的佛像从他的身后升起，远远看去，入眼处尽是金色，比之太阳还要耀眼。
天上风云随之停止，那佛像摊开手，一个小千空间从里面飞了出来。
“掌中佛国。”
净土与那巨大的佛像一起低语。
金色的佛光遮蔽了这里的一切，佛像掌心的小千世界取代了周围的这一片天地。
而在这佛国里，是没有四季轮转的。
净土金色的眸光看向周围，然而云长生却还是不见了踪迹。
“原来如此。”
虽然用佛国取代了这一片天地，但这里还有一个地方，四季是正常流转的。
净土抬起眸子，将目光对准了四季山。
“他跑回去了。”
周围空间晃动。
即将斩出的厚重剑光掉了个头，直直的往四季山斩去。
咔嚓咔嚓。
沿途的空间破碎了一片，剑光追寻着云长生的去路，那道浩浩荡荡的剑光再次朝着四季山碾压了过去。
“噗。”
碎裂的虚空中，鲜血滴落了下来。
那人影晃动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那道厚重的剑光追道。
就在此时。
轰的一声巨响。
那座本来离云长生还有些距离的四季山，突然之间从海上飞了起来。
巍峨的山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携着狂风巨浪，朝着云长生身后的那道剑光撞了上去。
“师兄，只用三分力好像拦不住这座山啊。”
“你肯定在偷懒，偷偷留了八分力准备逃跑，对不对？”
“师兄说错了，我这叫做稳妥，不叫偷懒。”
“……”
“师兄要明白，风水轮流转，今日被他跑了，百多年后就没人能拿住他了。”
“到时候就是他打咱们了。”
“所以师兄，冤家宜解不宜结，懂？”
“你看他还有机会能跑？”某师兄抚额叹气。
“师兄，我算了一下，现在大概有一成的几率能跑。”
“那你还不多出几分力，把这一成几率抹去。”
“啊呀，师兄，他跑了。”
“……？”
这货到底是哪边的？
而随着某师弟的话语声落下。
只见四季山已经撞向了那道厚重的剑光，山体震动了一下，山上的人和物都在被那道厚重的剑意碾压着。
“去十劫宗。”
不知何时醒来了的林夕声音沙哑的道了句。
云长生闻言，想也没想的拿起雪云剑，用尽全力，斩碎了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掌中佛国，又或是燕王的那两个长辈。
只见两个纸人在剑光中飘飘洒洒，碎成了纸屑。
“师兄，他砍了我们的纸道人。”
“幸亏我们没出去，否则被砍的就是我们。”
“师兄说的有道理。”
俩人正说着话。
一瓣花瓣突然从黑暗中飘了出来，击打在了四季山之上。
让本该前往十劫宗的四季山偏移了路线。
修士不好骗。
渡劫修士更不好骗。
修了这么多年，谁没有被坑过几次，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武极就算理智出了些问题，但只要没见到七幻莲，那他就不可能被林夕利用。
帮你阻敌，可以。
先把七幻莲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夕，武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不是很想接受，但他们七剑宗的宗门至宝七幻莲，真的有可能已经被炼化成了其他东西。
想起宗门里正在等待七幻莲救治的修士，他心中的怒意隐隐有盖过理智的趋势。
那柄宽大的巨剑上锈迹更浓了些，像是一抹嫣红的鲜血，慢慢的在巨剑上扩散着。
“如果七幻莲还在，麻烦给我看一下。”
他又说了一遍之前的话，目光看着林夕的一举一动，不错漏任何的细节。
“如果拿不出来，那我只好炼了你的魂魄，搜寻你的记忆，去寻找七幻莲的去向了。”
“如果真的被你炼成了灵药服用，那我就炼了你的身体，试试能不能炼出几朵花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要是真的被林夕吃了，那他不介意将林夕带回宗门，试试啖其肉饮其血，看看有没有作用。
没有，那就将林夕的身体扔到丹药炉里炼了。
“我数到三，如果再见不到七幻莲，那就抱歉了。”
宽大长剑上的杀意已经泛了起来。
武极目光变得越发冷漠，偶尔脸上闪过几丝狰狞愤怒的笑。
“一。”
“二。”
“三！”
“等等！”林夕在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看看当初有没有留下点茎叶什么的……
然而这花好像没有茎叶，只是光溜溜的一朵莲花。
一通翻找后，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仰起头，悄悄的看了眼武极的巨剑。
觉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大概能够抗一两剑，然后就会变成一摊肉泥。
这死法真是相当不友好。
不过，抵抗当然是要抵抗一下的。
她手里拿着云雪和雪云双剑，摊了摊手，道了句：“还是打吧。”
她确实什么都没拿不出来……
其实不用等林夕说话。
武极见她拿了半天拿不出来，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不管七幻莲还在不在，先炼了林夕的魂魄再说。
如果还在，那在生死危机下，这女人自然会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出来。
如果不在了，炼了林夕的魂魄，他也能知道七幻莲的去向。
悬浮在海面的武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再次出现，已经离四季山只有一步之遥。
山上的防护法阵启动，阻拦着他的脚步。
四季流转，让他的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沼，每前进一步都有些艰难。
就在此时，一道肃杀的剑意猛然间从他的身上升起。
剑意厚重凝实，像是要用他那变态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都砸的粉碎。
武极周围的一切事物，巨石、草木、泥土，全部被这一道剑意砸成了粉末。
他终于踏上了四季山的土地。
“曾经说过的，七剑宗将作为道友的死劫，不死不休！”
每一个渡劫修士都值得尊重。
他们修炼不知多少年，历经诸多事，站在这一界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
武极最后一次压制了自己的怒火，完整的说了一句话。
然后任由愤怒将自身的理智吞噬的一干二净。
几乎在一瞬间，武极身上厚重的剑意陡然变得尖锐。
那剑刃上的光，幽幽的照着林夕，似乎想择人而噬。
他继续碾碎着周围可以碾碎的一切，一步一步的接近林夕。
然后，挥剑！
漫天剑意如汹涌的巨浪，最后这些剑连成一片，化为了一柄与四季山等高的宽大巨剑。
那剑尖刺破云霄，随着武极的动作，巨剑搅碎了云层后，剑尖开始往下落。
轰！轰！轰！
山里的林木成片的倒下，最后被厚重的剑光压成了齑粉，那些粉末最终被微风吹散。
山脚的桃树发出几声哀鸣，桃树上多了几条裂痕。
她将猴子护的更紧了一些，至于另一棵红杉，她也没有办法。
月阴阳化作的桃树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慢悠悠的缩小。
在那如山般的剑意砸下来之前，月阴阳已经化为了一粒种子。
“太虚化虚。”
叮！
铁器相击的声音震荡了开来。
林夕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半空，裙摆拖的很长，在风中摇曳着。
在那道似乎要将整座四季山都砸碎的剑光即将落下来时，她两剑交叉，横在了剑光面前。
太虚道韵顺着俩柄长剑的身体，扩散到了那道遮天蔽日的剑光下。
巨大的剑光在太虚道韵的影响下，变得有些虚幻，有些无力。
然而终究境界差了太多。
不管对于大道的领悟如何深刻，此刻的林夕都没办法将大道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巨大的剑光只是虚幻了一瞬，就又重新变得凝实。
厚重的剑意让她的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的骨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然后一根一根的崩断。
手里的俩柄剑与其说是握着，不如说是粘在她的手上。
还在阻拦剑光下落的，也是属于这俩柄剑自身的力量。
“噗。”
林夕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燃烧，血液在沸腾，身体里所有抵抗的力量全部已经消失。
驻扎在身体里的魂魄也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像是要脱离身体。
“云雪，有点累了啊。”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地面跌去。
唯有那虚幻透明的魂魄还在被剑光吸引，挣扎着飞离了身体。
“冬之韵。”
天地间传来一声冷喝。
一层冰霜突然出现，覆盖了山脚下的一切。
身穿鹅黄色劲装的身影接住了林夕跌落的身体，那道与山等高的剑光也被染上了冰霜。
林夕虚幻的魂脱离了剑光的吸引，飞回了身体之中。
“能抗多久啊。”
雪云剑在那咋咋呼呼，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李月摇了摇头，道了句。
“不知道。”
她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修炼的好好的，结果一阵地动山摇，那厚重的剑意差点没把她压死。
她赶紧往山下跑，就见到了林夕被打成了重伤。
来不及了解情况，只能先救人要紧。
一人一剑说着话。
天空那道被凝结的剑意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那些冰霜似乎随时会碎裂。
而武极握着宽大的巨剑，已经准备挥出第二剑。
只是一剑，师祖和徒孙两个加起来，也只挡住了片刻。
这第二剑，足以将这里的人覆灭。
但隐藏在虚空里的人都没有动手。
因为当初他们差点上山，而有一个人劈开了空间，挥出了属于渡劫期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等那个人的到来。
燕王的长辈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才好选择落井下石或者直接退走。
霓裳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如此才能让她心中凄美的故事更合理。
武极需要知道云长生的实力，这样他才能知道能不能杀死云长生。
如果杀不死，那杀死林夕后，会给七剑宗带来很大的麻烦。
既然动手了，那今日的四季山就不能走出活着的生灵。
而佛门的人或许已经来了，又或许没来。
这种不确定，又给四季山渡上了一层阴霾。
当武极举起剑，准备斩落第二道剑光时，山上终于又有了动静。
四季山顶出现了一个人。
雪云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个人的手里上。
好几道探究的目光同时投射到了那柄剑，那个人。
“大乘？”
“只是大乘？”
“或许是装的呢？”
“稳妥一点，再看一看，要知道，上一个被扮猪吃虎杀死的同门，到了现在还经常被翻出来说教。”
“我可不想这样子出现在宗门的典籍上。”
“师兄说的有理。”
燕王的两个长辈对视了一眼，准备继续苟一苟，暗中观察一下。
而霓裳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云长生，还有云长生那颗时而跳动，时而冰冷的心脏。
“有点意思。”
她眯着眼，如此说了句。
几人的目光都盯着山上的那道身影。
只有武极不管不顾，拿着剑，周身皆是杀意。
以他为中心，又是一道厚重的剑光开始凝聚，漫天齑粉围绕着他扬起，然后飘散。
“我今年还没到四百岁。”
一直漠然不动的云长生忽然说了句，他挥荡着身体里的气机，展示着自身的朝气。
躲在虚空里的人闻言，忽然瞳孔一缩。
没到四百岁，那就是三百多岁。
这对大乘修士来说，是一个年轻到可怕的年龄。
这样的修士如果不死，那注定会修到渡劫，且很有可能成为渡劫中的强者。
这会很麻烦。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做出两种选择。
第一，斩草除根。
第二，趁着还没结下死仇之前，化干戈为玉帛。
“我有七成的概率从你们手下逃走。”
这是云长生出来后，说的第二句话。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上忘情赋予了他绝对的理智。
即使见到林夕身受重伤，他也没有感情用事的直接上去生死搏杀。
“下面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师尊，一个是我徒弟。”
“我们宗门只有这三个人。”
“你们如果将她们杀了，我就没有了宗门，到时我将成为一个散修。”
“而一个散修，是不需要遵守许多约定俗称的规矩的。”
“我会潜伏在阴影里，一个一个的将你们宗门的后辈杀死。”
“断你们的根，断你们的传承。”
“而我也不怕你们报复，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个孤家寡人。”
云长生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淡。
一双宽大的透明羽翼从他的身后升了起来。
左翼半边染着冬日里洁白的雪，半边染着炎炎夏日里的光亮，是为冬夏。
右翼半边是春的万物复苏之力，半边是秋日里万物归寂的枯黄，这是春秋。
以春夏秋冬为翼，穿梭在四季里，穿梭在时光里。
四季山炼虚境才可修的遁术，四季逍遥。
林夕曾说，一旦修成，这天下间大可去得。
既然说了有七成概率逃跑，那自然要展示自己逃跑的能力。
这很无奈，毕竟大乘打渡劫，而且是好几个渡劫，这真的打不过。
就算浑身装满挂也打不过。
他们不像天主和琅琊天一样，是临近暮年的渡劫修士。
也不似当初的林夕，已经渡劫巅峰，挥一剑就能招来飞升雷劫。
这些人正当壮年。
渡劫修士与大乘修士的鸿沟几乎不可跨越。
就算借助四季山的力量勉强挡住了武极，那两个想要落尽下石的，也会借机出手。
真要斗法，他没有丝毫机会，只能如此威胁。
可虽然很无奈，但云长生的话语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不要妄图伤害她们。”
“也不要想着抓住她们，逼我出来。”
“你们对她们施加的刑罚越重，那我将来的报复也会更加凶狠。”
随着云长生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砰！
一个染血的身影提着剑，撞破了这里的空间封锁。
想要突破渡劫修士的封锁，自然要承受很大的代价。
而云长生承受的代价，则是硬生生挨了武极的一剑。
那道与山等高的厚重剑意化为了满天光点，一滴滴鲜血从空中坠落，嘀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快拦住他！”
不得不说云长生的威胁很有效。
就连陷入暴躁狂怒的武极也清醒了一些，将那柄宽大的巨剑对准了云长生离去的方向。
燕王的两个长辈还有霓裳也选择了试探性的阻拦。
只要拦住了，那所有的威胁都将不再是威胁。
几朵花瓣从霓裳的手里飘了出来，花瓣组成了一个法阵，凝固了周围的空间，让云长生不能斩碎虚空逃走。
燕王的长辈们丢出了俩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
“四季无常。”
提剑的身影横冲直撞，他手中挥出了四色的光，那道染着秋意的黄色光芒发挥了作用。
阻拦在他身前的花瓣迅速枯萎。
在花瓣枯萎的瞬间，他一步踏出，人已经到了几百里之外。
然而就在此时，俩个散发着渡劫气息的傀儡不知何时潜行了过来。
堂堂两个渡劫修士，用的傀儡竟然还专门学习了刺客的技巧。
砰！
云长生又硬生生挨了两拳。
之前正面接了武极的一剑，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那厚重的剑意缠绕着他，想要压垮他的身体，他的魂魄。
如今又挨了两拳，他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朝着海面跌落。
那身月白色的长袍不知何时已经碎裂，裸露的肌肤上染着血。
一直戴在头顶的发冠被厚重的剑意碾成了齑粉，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
“师尊感情用事了，不过徒儿也是愿意为师尊担那因果的。”
“隐仙不沾因果，但陷入情劫中的隐仙就不好说了，谁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简单来说，你师尊做的很对，谈情说爱在这一界很不适合。”
“或者应该说，只是如此修为的你，配不上渡劫修为的林夕，至少在这一界，是不配的。”
“因为你担不住她因情劫而惹出来的因果。”
脑海里一句句话语回荡着，有他自己的，有雪云剑的。
最后的最后，画面里依然是林夕喜欢的漫天飞雪。
“师尊，麻烦你了。”
“不麻烦，行此一遭，换你念头通达，很值。”
“师尊，如果今日被囚禁逼问的是我，你愿意惹那因果吗？”
“你是我的徒儿，你的因果，我自然愿意担。”
“哪怕连累无辜之人身死，哪怕惹到渡劫期强者攻上山门？”
“小事尔。”
“师尊感情用事了，不过，徒儿也愿意为师尊担那因果。”
后来啊，林夕终于还是说到做到。
为了挽回太上忘情的云长生，为了不让云长生化道而去，她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她曾经纤尘不染，后来满身因果。
这才有了此次数个渡劫修士攻入山门。
云长生睁开眼，看着天上飘荡的云朵，然而，他好像完不成当年的承诺了。
果然如雪云剑所说，是他配不上她吗？
或许当年林多多身死后，确实不该纠缠不休的……
他这样想着，只有手里的剑还在散发着蒙蒙的光亮，并且越来越亮。
“四季。”
“长存。”
干涸破碎的身体迎来了一点生机，云长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吐出一些破碎的府脏。
四季术之中，四季长存是盾法，亦可用来疗伤。
武极留在他身体里的那道厚重的剑意，逐渐被四季术侵蚀。
然而境界的差距让侵蚀的速度很缓慢。
云长生只能选择将剑意短暂的封印。
他身上骨骼被那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打的错位，身体略有些扭曲。
也没管骨头碎没碎，强撑着直起身，春季那万物复苏的力量，在他漏成筛子一样的身体上缝缝补补。
他有些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一些行动的能力。
身体仍然却呈抛物线，向着大海坠去。
砰！
拳风划过。
那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不知何时又潜行了过来。
然而云长生却又一次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他又已经跨出了几百里。
背后那双以春夏秋冬为翼的透明双翼展动着，雪云剑尝试着撕裂周围的虚空。
“你不顾你师尊的性命了吗！”
遥远处有人传音。
云长生闻言却不为所动，自林夕斩仙基回归以后，他第一次全力运转着太上忘情这门功法。
他脑海里甚至映照出了有人用剑抵住了林夕的脖子，红色的鲜血在流淌。
除了被林言之打，林夕好像很少受伤。
直到云长生修了太上忘情，林夕的身上才多了许多伤痕。
她在抢七幻莲时为了护住掉落的莲花，挨了七剑宗一剑。
从前的云长生不知道那一剑有多疼。
然而现在知道了。
那是痛入骨髓，痛入灵魂的疼痛感，厚重的剑意好像要将一切都全部压垮，身体、灵魂、意志。
云长生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
记得林夕的心魔也是在那时候爆发的。
应该很痛苦吧。
或许心要更痛一些。
云长生拖着蹒跚的身体，如此想到。
可现在的他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只有他跑了，这些人才会害怕，才不敢动手。
几个渡劫修士与一个大乘期修士斗法，却拿大乘期修士的亲人威胁。
那证明他们真的害怕了。
也证明云长生的威胁真的生效了。
距离突破封锁越来越近，风声在耳边擦过，带着潮湿的气息。
背后传来叫嚷的声音，是那几个人在说话。
“你封锁空间的时候，能不能别把我的傀儡一起锁了。”燕王的长辈幽幽的道了句。
另一个人立刻点头：“师兄说的对。”
霓裳看了眼到现在本体都没露出来的俩人，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那是你的傀儡太弱了，他一个大乘期都能解开我的封锁。”
“……”
终究只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人。
连对方擅长什么法术都不知道，只能勉强配合着一起攻敌。
而且云长生的选择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没有试图救治受伤的林夕，而是不带丝毫留恋的选择了逃跑。
按理说这种只有几人的隐仙门派，师徒感情都很不错。
云长生说要跑，他们本来还有些不信。
然而却是真的跑了……
“斩草，就要除根！”
武极见云长生没有回来的意思，那柄宽大的巨剑斩碎了身前的空间。
既然动手了，那今日这座山就不能有任何人逃脱。
像这种隐仙门派，最是麻烦。
几乎每一代弟子都会修成渡劫。
如果将七剑宗列为敌人，每一代四季山弟子修成渡劫后都过去找麻烦。
那别说七剑宗了，任何宗门都会衰落下去，甚至是覆灭。
更何况四季山这一代弟子，还是一个天赋惊人的妖孽。
事情的对错已经没有人再去论。
当林夕抢夺七幻莲，七剑宗寻上门来，俩宗就已经是生死仇敌。
世间因果都是这般来的。
“如果你们不怕将来被报复，那就继续留手。”
“这座山上应该已经没有隐藏的力量了，那个大乘期，是这座山上修为最高的人。”
武极走之前，语气冷冷的留下了两句话。
然后携着巨剑，身影消失不见。
“我看着她们。”
“师兄说的对。”
“……看人只需要一个人就够用了。”燕王的长辈手指指了指昏迷的林夕，然后看向了另一人。
“师兄……说的……”
真是好生毒辣的师兄，竟然想让他在战斗中暴露本体。
这与他们的门规不符啊。
他们门规可是说了，战斗时能用傀儡决不用本体。
出门在外决不能自报家门。
遇事能躲就躲，尽量不沾因果。
要不是燕王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后辈，很有希望在他们飞升后，当他们宗门的下一任话事人，他们也不会出手尝试解开燕王的心结。
“婆婆妈妈的。”
霓裳冷冷的说了一句。
然后也踏碎空间追了出去。
要是追不上，那就只能给素女宗搬个家了。
按云长生的修炼速度，一两百年后就该突破至渡劫。
到时候她可不一定打的过。
虽然她很喜欢虐待自家宗门里的女修，但只能她自己虐待。
哦，她管这叫做对宗门弟子的爱护。
只不过这种爱护稍微变态了一些。
可不能真的让云长生提着剑将那些弟子给杀了。
四季山只剩下了李月握着云雪剑。
而林夕直到现在都没有清醒的意思。
燕王的长辈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落井下石。
全力出手是不可能全力出手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要留七分力逃跑，这是他们宗门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两个带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浑身一震，潜能被激发。
然后变成两道光消失不见。
放完傀儡后，俩人一前一后，以渡劫期之身，看着一个合体期修士，还有一个昏迷的化神巅峰修士。
更过分的是，这两人依然没有露出本体，只是将渡劫期的威压散发了出去，将下面的俩人镇压。
……
……
漫无边际的大海上。
提剑的身影止住了脚步。
在他的前方，一个拿着念珠的和尚拦在那里。
“挥我。”
“将我的力量挥出去！”
雪云剑在那叫嚷。
这辈子他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要知道，他曾经可是捅过仙人的，如今却被几个渡劫修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云长生没有说话，沉默着继续前行。
因为对面多了一个和尚，空间再次被封锁。
云长生没有理会雪云剑的叫嚣，只是提着剑，展开以春夏秋冬组成的羽翼，尝试着从其他方位突破封锁。
“挥我啊！”雪云剑又大声喊了一句。
云长生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别说话。”
每次挥完剑，身体就跟透支了一样。
就算一剑将对面的和尚给赶走，然后呢？
挥完之后等死吗？
后面还有其他人追着呢！
“阿弥陀佛。”
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他念珠转动了一下，道了句。
“贫僧法号净土。”
净土寺每一任主持都被称为净土。
直到飞升后，才会用回原来的佛号。
云长生没听清，也没打算听清，他想转过身绕过这个和尚。
可转眼间，光溜溜的大光头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师尊魔念深重，当前往我寺，日日以佛法修心，直至放下屠刀。”
“那你就去带走我师尊。”云长生再次绕开。
然而这和尚就像是粘住他了一样，他走到哪，这和尚就拦到哪。
“施主魔性更重，请前往我寺修行。”
只带走林夕，那当然是不够的。
没有人能够无视一个不到四百岁的大乘修士的威胁。
云长生之前的话，净土之前也听到了。
见武极他们没拦住，他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采用武力，那云长生自然也不动手，而是一直尝试突破。
毕竟如果动手，对他而言也很不利。
至于束手就擒前往佛门，那更是不可能的。
要是被度化成了佛门的护法金刚，那就与燕王长辈手中的傀儡没什么两样了。
失去从前的记忆，一辈子只知道守护佛门。
咔，咔。
空间已经隐隐有波动，被封印在身体里的厚重剑意隐隐间像是在与谁共鸣。
云长生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的苍白。
武极就快来了。
所有人里就属这个人杀心最重，云长生没有信心挡住武极。
“我师尊说，她见到了你们净土寺的一个和尚，那和尚在晚上屠了好几个村。”
云长生尝试着用语言扰乱这和尚，目光继续搜寻着周围的破绽。
他背后透明的双翼伸展，代表着四季的四色光芒持续流转，身影越来越虚幻。
净土和尚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转动念珠。
很高妙的遁术，怪不得大乘期就能突破渡劫期的封锁。
他心里念叨了两句，然后又念了一声佛号，身上金色的佛光肆意挥洒。
“阿弥陀佛，他们只是与玄慈师叔一起前往了西方极乐净土，施主着相了。”
金色的佛光像是透明的丝绸，它们聚合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向着云长生笼罩而去。
云长生的身影被定住。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冬日里的雪忽然飘落，想要将那张无形的网给冻住。
可惜境界的差距只能让那张网迟缓了一瞬。
但也在这一瞬间，那双穿梭在四季里的羽翼已经再一次突破了封锁。
“真是高明的遁术。”
这是净土第二次赞叹。
第一次是在心里，而这一次直接说了出来。
“只要世间四季还在轮转，这世间就没人能封锁你的去路。”
“怪不得自信有七成的几率逃跑。”
“但你要知道，渡劫修士是这个世间的顶峰。”
他双手合十，眸中金光闪烁了一下。
天地忽然震动。
一个巨大的佛像从他的身后升起，远远看去，入眼处尽是金色，比之太阳还要耀眼。
天上风云随之停止，那佛像摊开手，一个小千空间从里面飞了出来。
“掌中佛国。”
净土与那巨大的佛像一起低语。
金色的佛光遮蔽了这里的一切，佛像掌心的小千世界取代了周围的这一片天地。
而在这佛国里，是没有四季轮转的。
净土金色的眸光看向周围，然而云长生却还是不见了踪迹。
“原来如此。”
虽然用佛国取代了这一片天地，但这里还有一个地方，四季是正常流转的。
净土抬起眸子，将目光对准了四季山。
“他跑回去了。”
周围空间晃动。
即将斩出的厚重剑光掉了个头，直直的往四季山斩去。
咔嚓咔嚓。
沿途的空间破碎了一片，剑光追寻着云长生的去路，那道浩浩荡荡的剑光再次朝着四季山碾压了过去。
“噗。”
碎裂的虚空中，鲜血滴落了下来。
那人影晃动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那道厚重的剑光追道。
就在此时。
轰的一声巨响。
那座本来离云长生还有些距离的四季山，突然之间从海上飞了起来。
巍峨的山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携着狂风巨浪，朝着云长生身后的那道剑光撞了上去。
“师兄，只用三分力好像拦不住这座山啊。”
“你肯定在偷懒，偷偷留了八分力准备逃跑，对不对？”
“师兄说错了，我这叫做稳妥，不叫偷懒。”
“……”
“师兄要明白，风水轮流转，今日被他跑了，百多年后就没人能拿住他了。”
“到时候就是他打咱们了。”
“所以师兄，冤家宜解不宜结，懂？”
“你看他还有机会能跑？”某师兄抚额叹气。
“师兄，我算了一下，现在大概有一成的几率能跑。”
“那你还不多出几分力，把这一成几率抹去。”
“啊呀，师兄，他跑了。”
“……？”
这货到底是哪边的？
而随着某师弟的话语声落下。
只见四季山已经撞向了那道厚重的剑光，山体震动了一下，山上的人和物都在被那道厚重的剑意碾压着。
“去十劫宗。”
不知何时醒来了的林夕声音沙哑的道了句。
云长生闻言，想也没想的拿起雪云剑，用尽全力，斩碎了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掌中佛国，又或是燕王的那两个长辈。
只见两个纸人在剑光中飘飘洒洒，碎成了纸屑。
“师兄，他砍了我们的纸道人。”
“幸亏我们没出去，否则被砍的就是我们。”
“师兄说的有道理。”
俩人正说着话。
一瓣花瓣突然从黑暗中飘了出来，击打在了四季山之上。
让本该前往十劫宗的四季山偏移了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