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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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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匆匆,不过几日功夫,转眼便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

    一如往年的科举制度一样,春闱还是从二月初九开始,一直考到二月十七。

    历时九天时间,期间需要考三场,——策论、经义、时务。

    从大魏各地赶来参加春闱的仕子,一连九天,都呆在一个封闭的小屋里。

    不得不说,这不仅对于读书人的身体状况,是一个巨大的考量,对他们的心理素质,同样如是。

    池仲礼进了贡院那一天,池玲珑到底没有忍住,在大早起,就扮作小厮模样,硬缠着秦承嗣陪她去了贡院。

    直到看到,池仲礼拎着九天的口粮和笔墨等物,安然的进去了贡院,池玲珑才怏怏的回了秦王府。

    她现在的心情,确实焦躁非凡,若是要准确的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就类似于孩子要高考了,做家长的即便陪在考场外边,也还是提心吊胆的不踏实。

    可是,若仔细算起来,她不踏实个什么劲儿啊?

    池仲礼现在差不多已经三旬,为人处世都已经相当老成稳重。

    且,在“池玲珑”的记忆中,这位三叔此次也必定会高中会元。

    既然连结果都提前知道了,她这么焦心又是为何?

    池玲珑心下暗骂了自己几句“不争气”“没定力”,继而,在又给自己做了几番思想建设后,也是渐渐强迫自己,把这事儿放开。

    总归,现在不管她在外边如何急的上火,也是帮不上三叔任何事情的。

    如此,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池玲珑就又变回了原来闲淡慵懒的模样。

    可她之前几天的表现委实太燥乱了,以至于,让原本对此刻科考就很上心的秦承嗣,现在更上心了。

    准确说来,是对今年的某个考生更上心了。

    秦承嗣在赈完雪灾后,休息了没几天,也是又被弘远帝派遣过来坐镇此届科考的。

    兴许是秦承嗣的狠辣铁血的名头太好用了,弘远帝有什么需要人镇场子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会是他。

    年前护送八公主和亲南诏的人选,弘远帝选的是他;严查康郡王死因,也是他坐镇康郡王府;赈雪灾,秦王爷需亲力亲为;就连科举等事,为防有人作弊,或是发生其他突发事件,弘远帝也是特命了他一个“武将”,过来镇场子……

    池玲珑没有交代秦承嗣,要关照下他三叔。

    毕竟,若是让人知道三叔和秦承嗣有关系,无论对于三叔,还是秦承嗣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往好了说,这叫“忘年交”;可往不好了说,说不定朝中也会有人借此暗戳戳的思量,是不是秦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瓜葛?

    这事是犯皇帝忌讳的,一个处理不好,惹来帝王忌惮,更是谁都讨不了好。

    九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就在此次春闱才刚刚结束,一切评阅工作,还在紧密进行的时候,和亲南诏的行程,也被朝臣们提上了日程。

    南诏国的使臣是上年十一月入得京,到现在为止,在京陈停留了足有三个半月时间。

    他们在京城看了无数热闹,这要是再不走,怕是南诏的皇帝就要担心,是不是大魏要把他最宠爱的儿子,留在大魏做质子了。

    索性,早先在下令八公主和亲的时候,礼部就按惯例,将公主的嫁妆、带去南诏国的瓷器、珍玩、古董、熏香等物,以及陪嫁的人选,都准备妥当。

    如今,也只要将其中一些人手,换成九公主宫里的宫娥太监,再额外增添一些嫁妆金银,等到沿途的雪都化个差不多了,便可启程。

    也正是在朝中重臣,因为此次送九公主去南诏和亲和护送的人选,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春闱终于开始放榜。

    在放榜当日早上,池玲珑坐立不安的,连早膳也用的三心二意。

    她微蹙着眉头,抿紧了嘴唇,专注的想事情,生恐自己这小翅膀一扇一扇,会把原本属于三叔的会员扇跑了。

    秦承嗣接连看了她好几眼,池玲珑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秦承嗣自己耐不住了,直接夹了一个小小的翡翠白玉饺,送到她唇边。

    “吃完再想。”

    池玲珑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还没等再有其他动作,那宛若小元宝似的翡翠白玉饺,已经被秦承嗣一下塞入她嘴巴里。

    池玲珑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怒视着一本正经的秦承嗣。

    见那人无动于衷,又夹了一块儿烧卖等着她,池玲珑也偃旗息鼓了。

    不说话,只嘴巴蠕动的,快速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

    “不要了,我已经吃好了,再吃不下了。”池玲珑一边捂着嘴巴呜呜咽咽的说话,一边也摇着头,不接受秦王爷的投食。

    这一整个冬天,他什么事情都没做,整天就吃吃喝喝呆在致远斋过日子,肚子上都长小肉肉了。

    再这么下去,等该换春衣的时候,她就该哭了。

    池玲珑死活不吃,秦承嗣现在却也变得蔫坏蔫坏的。

    他也不逼着池玲珑吃东西,却是吊她胃口似地,对她道:“春闱的榜单还有一个时辰才会挂出来。”

    顿一下,似漫不经心的说,“我已经知道你三叔的名次了。”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若是你想要现在就知道你三叔考的好不好,就老老实实把早膳用完。

    池玲珑自然不傻,脑子稍微转个弯,也就弄明白了秦王爷再说什么。

    只是,秦承嗣你现在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一个投食,你竟然自动自发的还学会用计了,这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么?

    不管是不是小题大做,总归,前边有胡萝卜吊着,池玲珑也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接受秦承嗣的“威逼”。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池玲珑也巴巴拉着秦承嗣的手,双眸殷切含光的看着他。

    “你倒是说啊,我都比平日里多用了两块烧卖了,你不准再吊我胃口了。”

    秦承嗣垂眸,看了一眼挂在他身上的池玲珑。

    虽然对于两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很满意,但是,再一想想,她如此态度谄媚的巴结他,却是因为她三叔,总归也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

    ……

    池府中,江氏自从过了年,日子过的就惊心动魄的。

    早先是因为穆长尧和平阳郡主弄出的那一桩腌臜事儿,她担心池玲珑进宫被太后苛责。

    之后,又是元宵节,池玲珑中了巫蛊之术昏迷七天不醒;再后来,池玲珑好不容易苏醒了,和安国公府的亲事也解除了,她觉得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着趁着这侄女现在名声不错,给她赶紧定门适合的亲事。

    却是没想到,接了几十份帖子,她都还没开始细细挑选呢,康郡王就暴毙。

    整个京城,也因为要严查凶手,差点戒严。

    后来,老天爷更是接连下了几天大雪。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她有空去折腾侄女的亲事了,时间却也接近了春闱。

    相公的事情,自然比侄女的亲事更当紧重要,她又卯足了劲儿,天天张罗着给相公补身子,好不容易熬过了春闱准备期,九天的科考期,如今,就连考完归家,瘦的几乎脱了形的相公,都被她又养胖了不少,江氏这时却是瘦的下巴都尖了。

    尤其是在知道,今天早上就要放榜后,江氏昨天一整晚连觉都没有睡,巴巴的在小佛堂跪了一夜,只祈求文曲星保佑,相公此番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等来等去,终于天亮了,江氏也是迫不及待的接连派了四、五个小厮,去探消息。

    如今,终于等来了回府报信的小厮,江氏腾一下便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还不等她开口问那小厮话,却见那兴奋的满脸涨红,眼睛发亮,竟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高亢着嗓子便给她报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老爷此番,此番高中会元!!”

    会元,便是春闱的第一名了。

    江氏脑子当即一懵,整个人都要傻了。

    在秋容晃着她的身子,醒过来神后,江氏手足无措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彻底醒过神后,却是兴奋的面泛朝霞的,紧紧抓住秋容的手。

    “赏,重重有赏。”

    江氏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赏,每人都赏一月月钱……”

    一连串的赏赐下去,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们,全都兴高采烈的给江氏行礼,“谢夫人。”

    江氏挥挥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一会儿吩咐着秋桐秋容,“赶紧派人给江府上送信”,一会儿也又道,“相公呢,快些让他出去待客,怕是一会儿客人都要登门了……”

    偌大一个池府,因为池仲礼此番高中会元,主子仆人全都乐的笑的嘴都要笑歪了。

    池明瑄陪着两个弟弟在书房看书,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吧唧”“吧唧”接连在两人小脸上亲了好几口。

    一边嚷嚷着,“走,走,咱们去母亲跟前讨赏去”,一边也拉着两人,一溜小跑跑到前厅。

    池府客来客往,到处都是送礼的。

    与忠勇侯府和江阁老府上历来关系较好的朝臣们且不说了,每人都派了心腹过来,送了重礼。

    就连一些,原本和忠勇侯府,以及江阁老府上关系不是太好的勋贵世家,以及朝廷大员,看池仲礼如此有出息,也不免赶紧让夫人准备一份大礼,稍后亲自送上。

    池府收礼收到手软,几大箩筐的铜钱,更是在半天内就散的干净。

    好不容易忙到半晌,江氏得以稍歇一歇,却是见到了来她跟前回事的秋桐。

    “夫人,这份礼你看咱们该如何回?”秋桐抱着一个上好的紫檀木匣子,面容略……扭曲。

    江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虽然兴致还很高,嗓子却是嘶哑了。

    不免就略有些惫懒的问秋桐,“那个府上的?”

    “……秦王府。”

    “啪。”

    伴随这一声轻响,江氏手中的茶盏没拿稳,一个不小心,就摔碎到地上。

    江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恰此刻,池仲礼也已经走进了花厅。

    他进来之际,恰好听到秋桐的汇报。

    不由也讶异的一挑眉,“秦王府如何会与我送贺礼?”

    池仲礼这话说得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是因为,秦王府的门第太高,太高不可攀了。

    他岳父和秦王的关系好不好,他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是没有听说过,大哥池仲远和秦王关系特别好的。

    上一次在安国公府喝喜酒,那是他第一次见秦王。

    那少年虽年纪还小,一身威仪却是不容小觑,比之他大哥池仲远也毫不逊色。

    天潢贵胄,位高权重,手段心计智谋俱都不俗,这样的秦王,当真不是谁都能巴结上的。

    虽然在那次喜宴上,池仲礼也是觉得,外人对于秦王的“杀伐狠辣”有些言过其实了。

    只是,到底从出生起便位居高位,秦王的性情,确实有些冷漠不好接触。

    这样历来对王子皇孙们,还爱答不理的秦王,竟会因为他中了会元,就这般抬举自己?

    池仲礼蹙着眉头,走到秋桐跟前,将她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匣子打开。

    却见那匣子中,褐色的丝绒布上,竟是放着一方砚台。

    池仲礼小心翼翼将那砚台取出来。

    直觉告诉他,出自秦王府手中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俗物。

    果真,当池仲礼将这砚台拿在手中,好一番打量后,看到其中某个标记,手一软,差点将手中的砚台摔碎在地上。

    原来,池仲礼手中现在拿着的,却是一千年前,已经不知道制造工艺为何的禹州澄泥砚。

    这种砚台,储墨不耗,积墨不腐,冬不冻,夏不枯,不生蛀虫,最是得文人喜爱。

    不说这砚台本身的价值,就单论它现在的储藏价值,那也是无价的。

    读书人,不管有没有别的喜好,对于古籍书画、文房四宝这些东西,却是贯来养成的见之生喜。

    池仲礼自诩为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不例外。

    然而,若是其他人送他这样的重宝,说不定他咬咬牙,也当真就收了。

    可是,秦王府?

    池仲礼哀叹一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