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出宅记(重生) > 第123章 思念

第123章 思念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云谷是大安朝乃至中原武林中的一个奇特所在。这地方不受朝廷约束,谷中规矩自成一脉,也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江湖势力。据说这云谷的主人乃是百多年前的一位江湖奇人,此人天纵之才,一身绝学傲视群雄,又兼心怀天下,行走江湖时恰逢边疆蛮族进犯,中原腹地岌岌可危,他便一统中原武林,带领各路豪杰与朝廷协力抗敌,这是中原武林有史以来第一次与朝廷合作,共襄大举。

    那场战打得轰轰烈烈,将蛮族驱到了漠河以北,收复了中原失地。大战之后,朝廷曾有意招安,要经他加官封爵,却被他通通拒绝。他不止拒绝了朝廷,也卸去了武林盟主,带着发妻归隐云谷,始建了这处世外仙源。

    故而这百多年来,云谷都是朝廷与武林之间一处平和之地,既不受朝廷之约,也无江湖势力敢犯。因着云谷这特殊的地位,近百年来总有避祸的武林人士逃入云谷寻求庇护,这么多年下来便形成了云谷今时今日的格局。

    云谷分为两处,一是云山仙谷,那里便是云谷原主人避世所在,建有云谷山庄;二是云山镇,这云山镇紧依云山仙谷,是云谷平民与避入谷中的江湖人士所居之地,历经百年时光,云山镇居民已达两千户,平民与江湖人士各半。

    云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云谷中不允许斗殴,只要进了云谷,不管从前在外面多少的风光,在这里就只是个普通人。云谷入口处有个折剑碑,此碑乃是云谷原主金盆洗手之处,后来所有进来的人都需在此碑下立誓。

    既入云谷,前事全抛。云谷无血,剑折碑下。

    俞眉远进谷之时,也曾在此立下誓言。

    虽是避世之所,这云谷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云谷不收大富大贵之人,不收大奸大恶之徒,不留心思不纯之人,不留奸佞阴邪之辈。所有进云谷的人,都需获得在江湖上或朝廷上得高望重的正派之人的推荐信,方能得到进谷资格。入谷之后,还需通过云谷庄的核查,确认无误后方可长住。

    俞眉远能进谷,借的是俞宗翰之力,只是这云谷虽进了,可想找到徐苏琰却很难。徐苏琰被云谷庄的人带走,而云谷庄便是云谷唯一的主人。对云谷镇上的居民来说,要进云谷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俞眉远连云谷庄的门都踏不进。

    不过她也不急,出了俞府大宅,她的目的就是游历河川,寻徐苏琰并将那三样东西交给他,只是顺便而已。她确认徐苏琰还活着便成,其他事再说吧。

    如今的日子,她不能更满意了。

    云谷这地儿不爱黄白之物,她银子虽多却也无处可花。半年前进谷她能盘下这间小酒馆,花的可不是银子。小酒馆的原主是个嗜酒之人,酒力号称斗遍全云谷无人可敌,因此放话谁能斗赢他,他就将这酒馆白送。俞眉远便和他斗了一天一夜的酒,最后以一杯之差把他灌醉在酒馆堂上。

    从此,全云谷的人都知道,这里来了个会喝酒的俞四娘,还酿得一手好酒。

    酒,是好东西啊。

    离家这一年半,她倒是养成了喝酒的癖好,酒量慢慢就上去了。两口黄汤下肚,就能叫人心情愉快,难怪霍铮喜欢酒。

    她也喜欢上了。

    俞眉远一边想着,一边往口中灌了小半口酒。她喝酒喜欢慢慢地喝,细细的抿,与这镇上其他人的豪饮不一样,她喝酒尤带着闺阁里的斯文气,慢吞吞,轻悠悠,不动声色地能喝倒一片人。

    藏而不露,才叫当初那酒馆主人轻了敌去。

    “四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酒馆后厨的小门里冲出来个人,穿着褐色短打,露着粗实的胳臂,胸前穿了件围裙,手里还拎着菜刀,兴冲冲地朝俞眉远嚷着。

    “六哥,什么事?”俞眉远用手背按按唇,拭去酒渍。

    来的人是钱老六。出府之前,俞宗翰把钱老六和吴涯两个人给她做了护卫,如今这两人都在酒馆里帮忙。钱老六做了大厨,每天专门烧酱肘子,吴涯负责跑腿儿采买,才没两天已经把这镇上大部分姑娘都认了个遍。这趟出来,她还带了青娆,兆京那边,她和青娆都是死人了。青娆现如今自然是这酒馆里的美人老板娘,专负责堂前招呼客人的事情。而俞眉远自己,只负责酿酒和……玩。

    “前几天与青娆斗酒提亲的那家伙又来了!你快去看看,青娆估计不成了。”钱老六挥挥菜刀,叫她赶紧出来。

    俞眉远一听来了兴致,把手里小酒坛子一扔,三两步往外头冲去。

    ……

    说起女人的模样,生得太丑了,得愁;生得太美了,也得愁。

    青娆今日就陷入这第二桩愁绪中。

    眼前这男人已经是第二次找上门要提亲了。云谷这地方与外边不一样,男人看上女人想娶回家做老婆没那么多讲究,带着聘礼直接上门求娶便是,无须媒妁之言,也不必父母之命。女人若是同意,收了聘礼,两人再请街坊邻居喝杯水酒,这礼便成了;女人若是不同意,退回聘礼就是。

    但青娆的情况不同,她如今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前几月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提亲,把俞眉远给烦的不行……最后她想了个招,放话出去,想娶青娆必须先要斗酒赢了他们酒馆里的所有人,才可以娶,斗输的人留下聘礼,还得十倍付酒钱。

    此话一出,饮者楼里络绎不绝的求亲者终于消停了。

    且别说斗酒赢下酒馆的俞四娘,就是那娇滴滴的老板娘青娆,酒量都不是普通人能斗得过的。从前在俞府青娆心思太简单,俞眉远不敢教她武功,怕一不小心她就露馅了,如今出来了就不存在这层顾虑。一年半的时间虽然成不了高手,但培养一番青娆的身手也已颇为灵活,酒量更是被俞眉远给硬灌了出来。

    因而他们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但这清静只持续到十天前。十天前云谷山庄里有人订了他们的酒,青娆送酒到山门前,恰遇这男人一身是伤的倒在山门前。青娆心好,就用拉酒的牛车把人拉到了镇上的慈意斋去,岂料这男人醒后来找她报恩,结果对青娆一见钟情。

    没两天,这人就带了一大堆的聘礼上饮者楼来提亲。按规矩他得与酒馆里的人斗酒,可不料这人酒量还不及青娆,两坛酒下去就不醒人事了。俞眉远倒好,把人扔出了酒馆,把聘礼给没收了。

    没想到的是这人不死心,五天后又卷土重来了。

    俞眉远赶到堂上时,青娆和这男人都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好!喝!再干一杯!”酒馆里的人酒也不喝了,评谈也不听了,只围着这两人看热闹起哄。

    每喝一杯,就是满堂彩。俞眉远拿目光一扫,嗬,两人脚下各堆了四个空坛子了。

    “喝!喝……”青娆捧着碗,前一刻豪气干云地朝口中一倒,后一刻就“砰”一下倒在了桌上,陶瓷落到地上也不碎,只溜溜转着。

    “哇噢!”旁人欢呼。

    “赢了,我能娶她了?”那男人也喝得茫然,却还知道自己赢了。

    “谁说的?喝赢了我,才能娶!”俞眉远从外头挤进来,旁人纷纷让路。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这男人。这人生得倒不赖,浓眉大眼,腰板挺板,身量比一般男人高出许多,穿了身不打眼的衣袍,看着普通,不知怎地就透出股犀利劲来。其实她心里对这男人的来历有些数。他每次带来的聘礼都极丰厚,可见身家颇丰。云谷人少,不以银钱论富贵,只以物品论地位,能有这样身家的人,不可能没人认识他。可俞眉远却打听不出这人的名字,大伙对他都陌生的很。

    他也不可能是新进谷的人,因为新人进谷不能带这些东西,这些身家只能进谷再攒。

    既非新人,又非谷里有名的人,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来自云谷山庄。

    “和……你斗酒?小姑娘,你别喝一口就趴下了。”这男人显然没将俞眉远放在眼里。

    俞眉远虽已十七,可她脸颊丰润,下巴微尖,一笑起来就甜,又穿了身红衣,看着显小。

    旁人见他这般轻敌,知道底细的人都起了阵嘘声。俞眉远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地将两人桌前的碗都斟满。

    她先干为敬,举碗满饮后方望向那人,那人便也端起碗来。

    一……二……三……

    她在心中默数的第三声还没出来,对面这人就已经趴倒。

    青娆先前已将他灌得差不多,就差这一点了。不过,上次他和青娆斗酒时还差了青娆一大截,这才五天时间就长进了,倒有些意思。

    俞眉远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

    ……

    时值三月春深,云谷山庄花色尽放,染得满庄如覆彩霞。

    山庄建于云山半山腰,被山青雾白所掩,外间只望得见庄子的几处飞檐翘脚,却窥不得真容。

    “老七怎么又叫人给抬回来了?”书生打扮的男人匆匆行于□□间,满面怒容。这人年约二十五、六,身材清瘦,容长脸,五官端方,神情严肃。

    “听说是看中山下一个女人,非娶不可。人家说了,喝赢了才论嫁娶,喏,老七连输两场。”跟在他后头的少年正玩着手里的牌九,漫不经心回答。

    “红颜祸水!”书生怒斥了句,又见少年沉迷手中之物,更加生气,“你们每日就知耽于玩乐,沉迷酒色,置国家安危、百姓兴亡于何地?”

    少年抬头白了一眼,转身走开。

    这书生气得一甩衣袖,朝前迈去。

    “连大哥脸色这么差,谁又惹你生气了?”

    才走没两步,前头就传来温柔的笑声,有个霜蓝裙子的女子站在前面的白露阁下。

    这女子容颜秀美,明眸皓齿,长发束起,绾髻束冠,是慈意斋的俗家女冠。

    “还不就是谷里这些不务正业的少年人,若他们个个都像你这般济世为怀,我就省心了。”连煜一见这女子,便情不自禁去了容怒,温言以待,“现在就连里头那个,都整天要人操心了,唉。”

    他说着,又愁上眼眸。

    “小霍还是老样子吗?”女子眉头轻轻一蹙,担忧地望向白露阁。

    “你进去看看吧。”连煜一边走一边说着,“药也不肯好好吃,你上个月给他抓的药到现在还剩了一大半。整天不是躲在房里就是到外头找酒,我都不知怎么劝了。”

    他说话间已行至白露阁门,双掌一推,打开了白露阁的门。

    门一开,便刮起阵风,吹得满屋白纸乱飞。跟在连煜后边进屋的杨如心忙将门关起,这才让满屋白纸都落了地。

    连煜上前拾起张纸一看,气得脸都白了。

    “这……这是昨天北疆那边送来的萨乌布阵图!”他捏紧了纸抬头找人。

    那人歪在窗口的长藤椅上,身上披了件霜色鹤氅,头发随意扎在脑头,正借着窗口的阳光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并轻轻摩娑着。

    连煜气得不行,也不管身后的杨如心,一步冲到窗前,怒道:“你在做什么?这是北疆送来的急信,求我们帮着破阵。如此重要的东西,你竟随意丢弃?”

    椅上的人并不理他,仍旧看着手中之物。

    “北疆战事吃紧,萨乌已连破两城,靠得就是这新的乾坤战阵。如今边疆情势紧急,朝廷无计可施,万民深陷水火之中,你却置之不理?”连煜苦口婆心劝着。

    他还是没反应。

    见他手中之物不过是只木簪子,却叫他魂不守舍,连煜不禁怒上心头。连煜上前一步,劈手夺去了那只木簪,斥责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小霍,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心怀天下,曾一力大破乾坤战阵,救万民于水火的侠义之士去了哪里?”

    “你说够了没有?”那人终于从椅上站起,冷冷地盯着连煜,声音似覆了霜雪,“天下百姓与我何干?大安江山又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救?把簪子还我。”

    “你!”连煜为人正直却纡腐,如何听得这样的话,当下怒极,将手中簪子朝地上一砸,斥责道,“整日对着簪子,也不知你在着了什么魔我砸了它!”

    “连大哥,不要!”杨如心惊呼了一声。

    那霍引已扫袖而出,一股罡力不假思索攻出。

    连煜和杨如心都被他震了出去。

    “霍引,你是不是疯了?”连煜忙扶住了杨如心,满脸不可置信。

    “别碰我的青龙簪。”他已从连煜手中抢回了簪子,漠然道,“就算救了天下万民又能怎样?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更护不了我想护之人,做这么多有何意义。你们别再来烦我!”

    语毕,霍引袖风再扫,门被震开,他人影闪过,掠出了屋子。

    “小霍!”杨如心追到门口,已不见他的踪影。

    ……

    云谷山庄山门南侧有个小湖,依着云山山脚,被绿树环绕,风景不算好,地点又偏,山庄里的人不来此地,庄外的人不敢靠近山庄,因此也没人会过来。

    霍引被连煜烦到不行,从庄里拎了两坛酒,喝得醉熏熏,不知怎地就跑到了这地方。

    他随意寻了湖畔的高树飞上,缩坐到树杆上,抱着剩下的半坛酒,喝到醉死。

    从兆京回到云谷已有一年多了,为了压制体内慈悲骨,他在云谷的火潭里呆了足足三个月才出来,又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方勉强压下了慈悲骨的毒,保住了这条命。

    只是活下来又能怎样,他心心念念的女人都不在了。

    余下的岁月,也不过是杯独自品尝的苦酒。

    依稀间,眼前有张笑脸朝他凑来,明媚如春,笑嘻嘻地说喜欢他……他伸手想抚上那张脸庞,可手却总徒劳无功地挥在空气中,那张脸庞他始终触不到。

    “哗——”

    水声响过,碎玉似的声音打散了他眼前这张脸庞。

    霍引被吵醒。

    他心情糟得很,迷迷糊糊睁眼,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可隐约窥见前面的小湖泊。

    有道人影从水中跃起,在水面上轻灵一翻,似一尾小鲛人般又再扑进了水里。

    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霍引心里奇怪。

    水面上忽然又是几声水花响动,水里那人又跃出水面,几个腾跃,落到了湖畔。

    “再逃也逃不出本姑娘的手心!今晚加餐!”

    清脆的声音异常熟悉。

    霍引瞪大了眼努力看去,只看得到湖畔走来那人穿了身服贴的鲛皮水靠,墨绿相交的纹路紧紧贴着她的身躯,修出了一身的玲珑。

    纤腰细骨,双腿笔直,胸口起伏如山峦,妖妩得像山涧妖精。

    她正低头看着手里抓的鱼,另一手伸到脑后抽开绾发的木簪,长发披落,如黑瀑直下。

    掂掂鱼的重量,她才笑着抬头。

    霍引便觉得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水里这人,竟和阿远一般无二。

    枝叶拦了视线,他有些看不清楚,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拔叶。

    树上发出细微轻响,湖畔的人却立刻警觉看去,又以手极快地掩住自己的胸口。

    霍引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只想看清这人。

    “小霍。”身后传来叫唤声。杨如心寻到了此处。

    霍引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转回目光。

    前面的湖泊上已空无一人。

    他果然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