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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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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的黑暗,深厚的压抑感迎面而来,渐渐的,那抹浓重的黑色转为玄黑,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黑色郁金香,凝固着此刻的时空,无垠广袤的暗色令人不敢动弹。

    然后,眼前终于开始闪烁出点点亮色,光芒像是凝固着血液的痂块,定睛一看,竟是连绵的锈剑,一把一把斜插在松软的地面上,与暗色纠缠在一起,直达天际。

    方才还是明朗的天色,这是怎么回事,凌湛侧过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无言,脸上不变的是淡淡的温润,绯色的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却是微微抿着,缓缓眯起双眼,勾唇一笑,有意思。

    无言低头看了一眼仍捏在手中的棋子,继而观察了一番整个阵内的情形,又看了看阵眼的方位,笑着淡定地立在原地,原来这份礼物不是送与他的。

    不过一瞬,凌湛便知道了这是来人送给他的一份见礼,如墨点漆的眸子现出飘渺的神色。

    他始终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即使是被人困顿在阵法之中,依然有一种无人企及的极致风华。

    随后,只见他慢慢地向侧后方退了一步,瞬息之间,阵中所有的锈剑一齐移动了位置,凌湛淡淡一笑,眸中熏光渐起,不徐不疾地将方才那一步又撤了回来,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剑阵又恢复了原样。

    “大师的徒弟果然极有意思。”凌湛笑看着无言不动声色的面色,轻轻吐口。

    凌湛的那一步虽不经意,无言却是心中一动,更是听出了他口中的一份意味不明,“凌太子莫怪,孽徒顽劣,待出了阵老衲定好好教训她。”

    凌湛抿唇不语,漆黑的眸底流转涌动着的,仍是那一片深邃无底。

    他处在琉璃所设的阵中,四周到处是或断口或残破或锈迹斑斑的长剑,就像是一处埋藏剑身的剑冢。

    而这些剑除了像弃剑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同。凌湛凝起神看着阵中的角角落落,眸中专注,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他忽而温润一笑,只见玉骨扇在他手中轻轻旋动,下一刻扇已脱手,呼啸着朝琉璃来时的那个方向而去,扇面擦过一把极其不起眼的断剑,顷刻间,眼前的暗色如破开了一道口子,一道亮光直直穿射了进来,渐渐的,由银光转为耀眼的金线。

    飞旋而出的玉骨扇在远处兜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破阵之后,他仅来得及看见林中深处,马车之上长而垂挂的墨色流苏穗子在空中划过一弯弧度。

    凌湛面色不变,无尽的温润不改,只是看着那个方向,淡淡地说道,“大师,果然名师出高徒,不知这一位又是哪家小姐?”

    无言双手合十,神色不变,随口道,“有缘自会相见。”

    凌湛轻笑,转过头看了眼地上四处淡淡的几乎消失在阳光之下的水渍,原来是冰,以冰凌成阵,有点意思。

    无言也同时发现了地上的四处水痕,眸中显出一丝愉悦,暗道,好个瞬息万变的四尾剑冢阵!

    凌湛说,“大师说得有理,待本宫寻到您的徒儿,定代您教训教训她。”他依然是那副温文有礼的模样,只是眸中已经染上了一层如薄纱般浅浅覆盖的润色。

    琉璃坐于马车中,耳边听着车轮翻滚的声音,食指轻点着矮几,心中思索着,凌湛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梓云?

    今日是冬至。

    金台寺师父。

    原来如此,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平淡的弯度,原以为他也是个不信命之人,结果到底还是存了分好奇啊!

    “去将锦耀近几个月的动向消息取来。”琉璃扣下饮尽的玉杯于杯碟之中,道。

    “是。”半夏柱剑半跪在她身前,然后穿帘飞跃了出去,消失在了无延的深林中。

    入夜的金台寺小院,星子微弱,光芒浅浅,夜幕之上稀稀疏疏几颗暗淡的星芒点缀,在这清净的小院之中,显得尤为幽暗。

    正院的屋檐之下,摆放着两个褪却了颜色的蒲团,石阶之上摆着两杯热气袅袅的素茶。

    “大师,请坐。”凌湛宽袖一挥,紫光流洒出阵阵光华,始终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如谦谦君子一般,只是眉心永远都有着一抹挥散不去的尊贵。

    无言将双手插入黄染僧袍中,神情一改白日的悠闲,肃穆一敛,郑重道,“凌太子先请。”

    继而,二人盘腿直身坐于蒲团上,同时抬眼望向天际,目光落在西面最黑暗的那一处。

    星子寥寥,却已与方才的平静不同,隐隐开始闪烁牵引,互相争逐起来,渐渐的,星光熠熠,卓然争辉,又难以分出秋色。

    只是,长达半晌,天空仍是一如既往的辉芒耀眼,再没有一丝变化。

    无言捧了茶杯在手中,目光依旧专注于天际,身形不动分毫,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相扰。

    果然,下一刻,满目清亮的星空忽然阴云密布,刚才点点闪烁的小星子全被遮蔽在乌云之下,须臾,三道骤亮刺目的光线直直穿透了云层,破天而出。

    三星争辉,灿灿光华灼耀四周,暗星交锋,争相竞夺,明目而凌乱,千丝万缕,互相纠缠不休,而方才还明亮耀眼的星子都在这一刻变得暗淡无光,再看不见半分亮色。

    无言顿时一惊,手中的茶杯亦禁不住一抖,杯中的热茶滑出一滴落在手背上,手背上忽然传来的灼热瞬间拉回了他的心神。

    “三颗?怎么会是三颗!”他无声地呢喃着,眼中有三分担忧,三分激动,还有一分怅然,十分复杂。

    凌湛望着天幕之上星光万丈,可以与日月争辉的三颗明星,光芒之甚,耀动山河。他亦有些激动,紧攥的双手,手握成拳隐在宽袖之下,胸口随着天际的星辉一同产生阵阵灼热,似有感应一般。

    只是转眼间,这刺目的光芒便被周围迅速拢起的云雾遮盖,三颗星芒煞然而隐,入了云层,连带着之前无数的小星子也失去了光色,天幕合起,星象隐去,暗而无形。

    凌湛微微一怔,转眼看向坐于一旁的无言,见他眼中的震惊之色更甚,便知他定是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大师看到的应当比本宫更清楚些吧?”比之天幕更暗的是凌湛的眸色,无边无底,望不到深处。

    无言摇摇头,放下了杯子,“凌太子以为,看得清与看不清区别又在何处?”

    “先机。”凌湛幽眸不动,他始终记得那一场茶道,有一个清淡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灼灼少年占尽了先机。

    无言叹息了一声,“机关算尽,占尽先机之人,又怎知自己是否也在局中呢?万物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没有试过,又怎知强求不得?”不论是否天命注定,他觉得这一路走来似乎都在强求,若没有强求,他或许早就死了吧。

    无言即刻顿悟,仅是一声叹息便收起了黯然,双手合十,道,“方外之人,不问红尘世事,观星之道,比之老衲那顽徒却是不及啊。”

    凌湛微微蹙眉,不可置信地问道,“大师是说,今日的这位高徒?”

    “正是她。”

    琉璃一行向北而去,夜临歇脚,登于空谷之上,低首望向脚下的深渊万丈,漆黑得如能吞噬一切阴暗,再抬眸远眺隐在星光下的层层峰峦,无云无月,星辉细细密密地洒下,犹如明灯照亮了这幽深的成片山峦。

    须臾之间,天际如被泼了成片成片的墨汁,黑得望不见五步之外的物事,霎那后,星光璀璨,三星平地而起,刺的人睁不开双眼。

    琉璃平静地望着转眼便被云雾遮起的星辉,敛下双目,一声绵长的叹息从峰首断崖至上而下飘荡开来,声声回响,直至山谷之间重又寂然无声。

    三颗星!

    居然有三颗星!

    北面二星星光大盛,迅速拢聚,并驾而行,星芒连缀在一处,直对东面卓然天际的亮星。

    七煞,破军,贪狼,竟是三星同时隐动,琉璃低头望了一眼手掌,不出三月了。

    她习惯性地抚上袖子,猛然发觉,沈竟桓选的新衣袖上并无压绣繁线,她拧了拧眉,似乎缺了些什么,无奈地缓缓松开手。

    复又抬头看着那抹已成暗色的天幕,如玉莹白的面色隐隐溢出一抹清幽之光,眸光透过云层,那丝清幽的光芒灼灼直上云霄。

    清透明亮的眸底,无尘无垢。毫无弧度的薄唇微微开启,清冷自语,“总以为超脱于局外,无论怎么逃离,仍不过是局中人……”

    清风吹过,所说的话均飘散在风里,刹那间,眼中那一丝迷惘、一丝挣扎、一丝怔忪消失的无隐无踪,再看时,已是不起波澜的温淡,一如往昔。

    “走吧,忍冬。”琉璃回身扬起的红衣拢在黑袍之下,锦袍扬起一角,颈边的纯黑绒毛随风轻扬,翩翩清华的身影,如云似雾中隐了一抹沉色,一瞬后清淡散去。

    仿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