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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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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情动

    周晓西站直,比陈继川矮半个头,但他身上制服笔挺,未输阵仗。

    起初没人说话,目光与目光对峙,输和赢都难推知。

    老郑在门边咳嗽两声,“走了,回去有个会。”

    周晓西的笑,又冷又不屑,与陈继川擦肩时,他留下一句,“人渣。”似碎玻璃磨耳根,每个音都带血。

    老郑走了,陈继川还看着大门方向,楼梯下人影已尽,只剩一个白发老头嚷嚷着警察都是王八蛋,不给双倍拆迁费,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去。

    有人要劝,他立刻躺倒,哭着说心脏病复发,要死在派出所。

    太吵了,陈继川还在看,看天上的云和书上的鸟,看一切平常又不平凡的片段。

    余乔牵住他垂落的右手,借力站起来,翻他衣领,“怎么样?他们没动手吧。我已经找好律师,如果——”

    “乔乔。”他攥住她停留在他胸前的手,看她的眼神喜怒难辨,“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当警察的都是王八蛋啊?”

    余乔微怔,陈继川手上的力道不受控,疼得她想躲,“我没有这个意思。”

    也只在一瞬,陈继川忽然间舒展眉心,松开她,前一刻的紧张与挣扎不复存在,“别想了,我就随口那么一问。”再捏一捏她手指尖,带着孩子气的兴奋,“不在这废话了,我领你吃饭去。”

    余乔总算舒一口气,挽着他肩并肩往外走。

    仿佛这一刻的亲密,是由来已久,重逢再聚。

    午后风轻,似春来。

    车被扣下来,配合取证。

    吃过饭,他与她在茵茵柳杉下漫无目的地走。

    余乔问:“陈继川,你是哪里人?”

    陈继川说:“出生在济南。”

    “东北到西南,你还挺能跑。”

    “腿长嘛——”他伸长手,一把揽住余乔,仰头看叶片之间错落而下的光,眯着眼笑着说,“像你这小短腿,也就只能围着南方这几个省绕圈了。”

    暖风吹得人心忧。

    余乔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去半身力气,“陈继川,以后别像今天这样。”

    “嗯。”

    “命是自己的。”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这句话。

    他自己清楚,自他从在瑞丽站下车那一刻起,他的命已不在掌心。

    “就那么担心我?”他脸上挂着笑,仍然没当回事。

    余乔没应,他紧接着问:“就那么喜欢我?”

    “陈继川。”余乔这回总算出声了,“你心里,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他回答说:“挺大一事儿。”

    远方的云聚集,遮住树顶,天又阴。

    他们经过一家花店,地上铺满了被修剪的枝叶与玫瑰花瓣,他看着玻璃橱窗中余乔与他模糊的倒影说:“我喜欢你,就这么回事吧。”

    余乔忍不住笑,赞同道:“那还真是挺大一件事。”

    陈继川把她的马尾拨弄得挑高又落下,心里是她,眼睛却不敢看她。

    余乔说:“你送我花吧。”

    “玫瑰花?”

    “嗯,红玫瑰。”

    陈继川问门口剪枝的小姑娘,“能不能给包一束玫瑰花?”

    余乔却说:“就要一枝,新鲜的。再给他一张卡片,一支笔。”她把陈继川推进花店,自己却往外走,“我不看,我就在门口等你。”

    晚霞落日,一条长道上铺满碎裂的日光。残阳的红拥抱柳杉的翠,她身前点点皆是壮丽,身后却是他带着笑的眼,丝丝,似晚归的春一般温柔。

    他抽给小姑娘一张红票,终于推门走出来。

    玻璃门碰响风铃,当啷当啷。

    她回过头,带少少抱怨,多多期待,“写这么久?”

    陈继川说:“写了篇论文。”

    “真的?”

    “《论持久战》。”

    余乔忍着笑,接过独枝玫瑰,再把卡片放进包里。

    陈继川纳闷,“不看啊?”

    余乔摇头,再问她为什么,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天黑之前,他们打车到景城酒店。

    陈继川在车上说:“等明天拿了车再上路,你不急吧?”

    余乔摇头,“不着急。”

    他又交代她,“一会儿你拿你身份证去开房,我就等几分钟再上去,省的半夜又找上来查户口。”

    余乔办好手续,进房间,盘腿坐在双人床上发了会儿呆。

    没等多久,门铃响起来。

    陈继川扶门站着,把一大袋日用品扔在地上,自己叼着烟,装头一次见面,“小姐,要不要服务啊?”

    余乔说:“我男朋友很快回来。”

    “那咱们速战速决。”说完也不演了,提着东西绕过余乔,盯着房间内一米八宽的大床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还说不要服务,你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余乔把门锁上,慢慢走回来靠在他背上,“我要说酒店只剩大床房了你信吗?”

    “你说呢?”

    “信吧,是真的。”

    “律师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

    “骗人都这么正经?”

    “不然怎么吃得开?”

    陈继川挠了挠眉心说:“感觉今晚挺危险。”

    “那我去对面那家再给你开个房?”

    “不行。”他斩钉截铁拒绝,“我胆儿小,一个人睡不着。”

    余乔把电视打开,问他说:“那我给你调儿童台?”

    陈继川点头,“嗯,我这样的,看别的多不合适。”

    “你哪样?装模作样?”

    他瘫在椅子上,两条颀长的腿往木茶几上一搭,“就你喜欢那样。”

    “脸皮真厚。”

    她把遥控器放回电视柜,再回头望他一眼,带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侧身进了浴室。

    门没关,水声哗啦啦漏到窗边,让陈继川架高的腿,不停换位置。

    他喉咙发紧,不得已给自己点一根烟,抽得猛了,居然被烟呛住,不停地咳嗽。

    一切仿佛回到年少时。

    他与同伴在男厕所,聚在一起偷偷抽人生第一口烟。

    期待与兴奋交织,却还有最末尾的一分后怕,谁也不能参透这滋味,只有历遍前路的人才能体味。

    然而尼古丁也无法治愈他。

    陈继川烦躁地抓了抓头皮,伸长手臂把烟掐了,又忽然发觉水声已停,她或许在擦水、或许在弓腰提腿穿她的黑色蕾丝底裤——

    谁知道呢?也许是小豹纹,或者粉红小猫咪也说不定。

    一股邪气在他胸口乱窜,令他坐立不安,心烦意乱。

    水龙头又开了——

    她还没洗完?

    还要洗哪儿?

    他该不该脱了衣服直接进去?

    又或许他真的需要看两部动画片压压惊。

    等他再想抽烟的时候,水声彻底停了,余乔带着浴室的湿气向床边走。

    浴巾松松裹在她前胸,她长发半干,发尾微卷,带着一日奔波的倦意散落肩头。却又衬得皮肤越发的白,几乎白得耀眼,也几乎,一丝杂质也难寻。

    她是缅北最好的玉,当得起最高的价、最有心的藏家。

    这一刻,她在灯下看着他,心里是他,眼里也是他。

    陈继川突然就笑了,他把腿收起来,朝她招手,“过来。”

    余乔提着胸口的浴巾,走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另一只手捏着他的领口,视线也只落在他喉结处,不肯抬头。

    他只扶着她后腰往前一送,余乔便不得自主地挺起上身,仰头面对他——

    一张扬着眉,含着笑,却又别样温柔的脸。

    陈继川说:“胆子越来越大了。”

    余乔却仿佛没和他在同一频道,她用指甲盖轻轻抠着他凸出的喉结,喃喃说:“陈继川……”

    “嗯?”

    “你别洗了。”

    “不嫌我?”

    连他也未察觉,他的声线不知不觉染上酒后游离的沙和哑,沉沉似午夜电台。

    余乔凑到他颈间,小声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儿?”

    “全都是我喜欢的味。”

    陈继川忍不住笑出声,右手握住她修长的颈,大拇指抵住她下颌向上抬,抬起她的脸,“就那么喜欢?”

    余乔看着他,看着她中意的一切,“我对你,不止一句喜欢。”

    他的心被她绵绵尾音猛地一撞,毫无预兆地收缩、停顿,转而砰砰狂跳。

    他勾起嘴角,不再有多余的话。依然用他习惯的姿势、支配的体态,一手横在她腰后,一手扶她后颈,是禁锢也是环抱。

    借着这一秒的狂热,这一刻的怦然,他吻住她。

    这个吻,他们都等待太久。

    仿佛来这世界,一等二十年,就为等这个流着泪的吻。

    窗外夜色沉默,霓虹如梦。

    陈继川抱着她,回到床上。

    他撑住手臂,呼吸急促,看着她黑色长发扑了满床,苍白皮肤染上暧昧的红。

    他问她,“怕不怕?”

    她摇头,像个慷慨赴死的女英雄。

    …………

    陈继川还有闲心和她开玩笑,“刚我还在猜,乔乔下面穿什么样的,没想到…………呵——说你胆大你还真是……”再而疑惑,“怎么长得像个小孩儿似的。”

    余乔垂下眼,小声说:“就是少……前面,前面还是有的……”

    “噢,这样啊……”他一阵坏笑……

    余乔忍不住喊:“你别……别这样……”

    “别哪样?这样?”“还是这样?”

    “陈继川!”

    “在呢,我承认,我不要脸。”他在床边站起身,“我认罚,这就脱衣服。”

    这算什么惩罚?

    但他已经把套头衫脱了,反手甩在地毯上,露出结实精壮的上半身。

    陈继川挑眉,问:“还要吗?”

    余乔说:“不要了。”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她带着哭腔说:“陈继川,我害怕……”

    “不怕,我领着你,去哪儿都领着你……”

    “抱着我,陈继川,抱紧我。”

    他便环着她,完完全全拥着她。

    余乔哭着说:“别……别再让我一个人……”

    陈继川说:“我应你,你到哪,我到哪。”

    是谁敲开今夜的门,

    是谁唤醒墙后的心,

    是谁撞碎了低吟,

    是谁搅乱了呼吸……

    谁知答案?

    或许只有路过的风知道。

    他吻着她,拥着她,爱着她,完成这亘古不变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