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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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红色的沙发上铺着厚厚的纯白色的毛毯,绒毛细密,花纹精致,边缘金色的流苏垂在地上。

    它懒洋洋地趴在白色毛毯上,一身漆黑的皮毛油光发亮。

    两位美貌的侍女跪在沙发下面,用雪白的丝巾擦拭它的身体,白金的梳子轻柔地梳理着它漆黑色的毛发。还有一人跪在它身前,双手捧着精致雪白的瓷盘,将那只为它与它的主人服务的厨师精心烹制的佳肴奉到它的嘴边。

    数十位侍从垂手站在它的身边,只要它一有反应,就会立刻上前侍奉。

    自出生以来就享受着这种就连低等贵族都享受不到的奢华生活的它懒懒地歪在那里,眯着眼,漆黑的头颅搭在前爪上。

    它的神色看起来很无趣,心不在焉的,偶尔会低下头,舔一舔前爪上的毛。

    突然,它动了一动,趴在前爪上的头颅突然抬了起来。

    它这种突然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那侍奉着它的人们的注意,他们有些紧张地看着它。

    它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抬着头,像是在发光的瞳孔看向某个方向。

    它眯了眯眼,瞳孔变得细长。

    然后,突如其来的,它纵身一跃。

    在所有人都还不来及反应的那一刻,那飞驰而去的矫健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一时间,众人大惊失色。

    “凯撒大人!”

    …………

    ………………………………

    数万年前,人类离开地球进入宇宙,开始了所谓的大宇宙时代,并迎来了飞跃式的发展。

    当时,带领人类进入宇宙的野心勃勃的领袖在数百年后被他的下属推上了王座,‘勉为其难’地成为了皇帝,开创了人类的帝国。

    时光流逝,这个统治着人类的家族在数万年的时光里沉沉浮浮,却始终占据着皇帝的宝座,延续着这个从最初到现在的人类帝国。

    ……漫长的时光让这个经历了数万年的帝国已经老朽不堪。

    到了最近的千年里,战争频发,海盗横生,叛逆四起,巨大的帝国疲于奔命,每一次的战争,都让它更加的虚弱。当中央无法依赖的时候,各个星系势力逐渐开始自己征兵御敌,诸侯贵族们手中开始握有兵权,或许是别有野心,或许是为了自保,许多势力开始拒绝服从中央的命令,中央权势因此而越发衰弱。如此恶性循环,随着帝国中央控制力的减弱,越来越多的地方势力开始脱离它的掌控。

    到了现在,那位名义上统治着整个宇宙的皇帝能确实掌控的势力范围,其实只有他所在帝星星系而已。

    中央势力疲软,各个星系的诸侯贵族手握兵权,群雄割据。

    他们名义上依然尊皇帝为主,实际上盘踞在各自的势力上据地为王。

    各个星系势力中,有传承已久的老牌贵族势力,也有新兴势力。

    特洛尔少将就是在最近兴起的一股新兴势力,出身一个没落的古老世家的他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就一跃而起,从默默无闻到众人皆知。

    年纪轻轻的他不仅仅只是拥有少将的头衔,同时麾下也拥有为数不少的兵力,以及数个星球属地。

    作为一个新兴势力,他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撑,年轻的他更没有什么继承人,他麾下的势力全靠他一个人凝聚着向心力。

    可以说,他一个人撑起了这一片星系势力。

    所以……一旦他不在,那便是天崩地裂。

    特洛尔少将一旦死去,不说那等候在宇宙中的依修塔尔战舰上的所有人必死无疑,他的势力也会立刻分崩离析。

    在这个群雄环饲危机四伏的时代里,他一旦死去,围绕在他势力范围四周的群狼必定撕咬上那些已经无主的猎物。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星球陷入暴风骤雨的战争之中,不知道多少人会在战争中死去。

    所以……

    所以,特洛尔少将必须活下去。

    整个身体几乎都已经浸泡在水中,早已经湿透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少年泛白的颊边。

    他浮在水面上,额头紧紧地贴着金属天花板。那水簇拥在他周身,冰冷刺骨,寒气渗入血肉甚至于骨髓之中,从一开始冷得瑟瑟发抖到现在的麻木。

    他的视线已经隐约开始模糊了起来……

    现在的水面离天花板还有着几厘米的空隙,再过几分钟,这个空隙就会被上涨的水面全部填满。

    没关系。

    被死亡的恐惧逼得按在天花板上的手指都在发抖的少年如此反复地告诉自己。

    他死了,就是他一个人。特洛尔少将要是死了,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他努力地告诉自己。

    看,我是英雄啊,我是救了很多人的英雄。

    哈哈哈,既然做了英雄,就不能表现得那种孬种,就算装也要将装逼装到死——

    他这么拼命地对自己说,反复地劝说着快要被恐惧彻底淹没自己,可是他依然怎么都止不住自己抖得厉害的手。

    他满是水痕的脸惨白得毫无血色,湿发凌乱散在颊边,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英雄。

    ……他害怕死亡。

    在病床上,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拼命挣扎着的他比谁都还要害怕死亡。所以,就算知道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求生的本能还是让缪特忍不住跟着上升的水面上浮,让自己的头浮在水面上。

    他仰着头,因为水面和天花板只有几厘米的空隙,他只能仰着头,脸贴着金属天花板,急促地喘着气。

    在那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水面一点点涨上来,淹没他的膝盖,他的腰部,他的胸口……

    那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向自己迫近的感觉,几乎能把人逼疯。

    水面还在上涨,一点点贴近天花板。

    他的口鼻几乎已经贴在了金属壁上,贪婪地呼吸着这仅剩的最后两厘米的空气。

    然而,不管再怎么恐惧和挣扎,上涨的水面终究还是彻底将他淹没。

    冰冷的水汹涌而来,将他整个人吞噬。

    就算知道无济于事,没入水中的少年仍旧是本能地捂住了口鼻,屏住了呼吸。

    四面八方都是水,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让他那被水浸透的衣服在水中轻轻地飘动着。他的身体缓缓地向下沉去,漆黑的发在水中扬起柔软的弧线。

    拼命屏住呼吸没有任何用处,他再也坚持不住,张开了唇。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呛入他的口鼻中,他痛苦地咳嗽起来,可是越咳呛入气管的水就越多——那种非人的痛苦让缪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被逼得渗出了泪水。

    可是他是在水中,就算掉了眼泪也看不见。

    ……

    意识一点点恍惚,少年的身体缓缓地向着水底沉去。

    他的眼微睁着,细长的睫毛在水中纤毫毕现。

    视线开始黯淡,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失去了色彩,陷入黑暗。

    模模糊糊中,仿佛看见了那颗海蓝色的星球。

    带着仿佛将你整个人都包容起来的温柔的蓝意,它安安静静地在黑暗中转动着,安详而宁静。

    少年在恍惚中伸出手。

    指尖却怎么都无法触及那一抹离自己遥不可及的海蓝色。

    好想回去……

    漆黑的瞳孔失去了光彩,被垂落的睫毛覆盖。

    那孩子努力伸出的指尖在水中缓缓地垂落。

    回到地球上……

    回家……

    ……妈妈…爸爸…………

    …………

    …………………………

    由无数细碎的光石汇聚而成的彷如发着光的白色纱幕围绕着金黄色的星球飘动着,轻纱飞扬。

    如往常一般,给人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有着不同家族徽章的登陆舰正在从不同的方向缓缓地驶入米亚星,这个时候,一件令众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架黄色的穿梭舰反道而行,从米亚星上呼啸而出,脱离了地心引力,飞跃到了宇宙中。

    在那之前,数十艘黄黑色的歼灭舰一直静静地悬浮在米亚星发光的纱幕之外,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等到那艘黄色的穿梭舰从光石纱幕中飞跃而出的时候,那数十艘歼灭舰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拥而上,瞬间就簇拥在穿梭舰的周围,将它守得密不透风。

    在这些歼灭舰的护送下,穿梭舰向着悬停在外太空的依修塔尔旗舰飞去。

    如一条安静地悬浮在星辰大海中的银蓝色鲸鱼的依修塔尔腹部的舱门缓缓地打开,让那群船舰归来。

    黄色的救生穿梭舰缓缓落地,嗤的一声,白色的气体喷出来,舱门自动打开。

    蓝眸的年轻少将纵身从舱门口跃下,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是看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此等候已久的维亚中校瞬间松了口气,吊了许久的心脏总算是放了下来,他二话不说就带着早已备好的医疗人员拥上去。

    少将左肩上很明显是被激光弹贯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几乎将他白色衬衣的大半都染红了。

    快速止血的纳米药水立刻被喷到了伤口上,纳米微生物立刻渗透进去,形成了密密麻麻细微的人造血管膜,将那些被激光灼伤而无法愈合的血管壁合拢起来。

    在伤口经过初步处理之后,年轻少将立刻迈步,快步向前走去。

    他全身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就连黑色长靴都已经湿透,每走一步,踩在地上,就在金属地板上留下一点水痕。

    “准备好登陆舰。”

    他说,漆黑的发湿漉漉地贴在他越发显得雪白的颊边,散出寒冰似的冷意。

    “少将阁下?”

    跟在他身后的维亚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点错愕之色。

    现在准备登陆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登陆米亚星。

    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虎穴之中逃出来,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一点维亚知道。

    这里是米亚家族势力所在,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只带了部分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在米亚家族的大本营和米亚家族正面对上。

    何况,作为新兴势力,他们本就比传统的米亚家族弱上不少,若是想要和米亚家族拼,那就要尽全军之力——所以,就算米亚侯爵试图在星球上暗杀特洛尔少将,他们也无法直接曝光这件事。

    因为一旦曝光,他们就得和米亚家族不死不休。然而,他们两个势力拼得你死我活,最后得利的还是旁边围观的其他势力。

    所以,这一口气只能而且也必须咽下去。

    来日方长。

    “少将阁下,现在还不是和米亚家族正面对上的时候……”

    这么想着,维亚想要劝谏少将忍下这口气,日后有机会再来报仇。

    “查一下尚未进入米亚星的势力,联络离我们最近的一处。”

    打断了维亚的谏言,特洛尔淡淡地说。

    湿润的额发贴在他的额头上,渗下来的水珠滑进他眼窝里,又顺着鼻梁滑下去。

    这一句话,让维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的确,重返米亚星危险性很大,但是既然他们还没和米亚侯爵正面撕破脸,那么少将到现在仍旧是侯爵邀请来的客人。

    就算是老侯爵,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自己邀请来的客人做出什么事来,只敢暗地里下手。

    阴暗之事,终究见不得光。

    只要对外宣称少将是临时有事返回了依修塔尔,然后和前来米亚星参加寿宴的其他势力结伴同行的话,重返米亚星也是安全的。

    只要少将从参加寿宴到结束离开,都一直置身于众人的视线之下,那么米亚侯爵就无从下手,最终也只能不甘地看着少将阁下丝毫无损地离去。

    比起就这样憋气地离去,少将这种堂堂正正反戈一击的方式更让人爽快。

    “明白。”

    青发中校快速回答道,“我会尽快联络上两到三个……”

    他的话再一次被特洛尔打断。

    “一个就好,尽快,就近。”

    联络同行的势力越多才越安全啊。

    青发中校有些困惑地想着,但是已经习惯服从上司命令的他还是点了点头,行礼之后转身,想要快步离去。

    他要按照少将的命令准备好登陆舰、安排新的随行人员,以及尽快联络上他方势力。

    特洛尔轻轻地吸了口气,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还在滴水的发梢挡住了眼。

    他抬起右手,撩起那挡住视线的湿发,将湿发向上梳理上去,手指深深地插入湿发之中。

    滴答,一滴水珠沿着他的手背从他眼前滴落。

    叮。

    就在那滴水直直地从他眼前坠落的一瞬间。

    叮,清脆的一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右手手腕上那个银蓝色的金属环就在他的眼前碎裂开来。

    年轻少将的瞳孔微微放大。

    那染着墨痕的琉璃蓝瞳孔里深深地映出无数从他眼前坠落的金属碎片。

    ……

    宇宙中最为昂贵的记忆金属,浑然一体。

    就算分开成两部分,放置在不同的地方,只要有一部分被破坏,那么另一部分就会跟着损毁。

    ……

    为了避免被他人得到烙印着佩戴者精神信息的信息环,因此,只要佩戴者死去,信息环就会立刻自毁。

    滴答。

    又是一滴水珠从特洛尔按在头上的右手手背上滑下来,滑过那空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从雪白的手腕上滴落下来。

    “维亚。”

    突然响起的冰冷声音叫住了马上就要离去的青发中校。

    维亚转回身来,看向叫住他的上司。

    年轻的上将抬着手,一手撩起了额头前湿润的黑发,指尖深深地插入发际深处。

    他微微低着头,按在额头上的手的阴影挡住了那半边俊美的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见那浅色的薄唇微微动了一动,发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淡无波的声音。

    “联系多方势力。”

    他说。

    维亚愣了一愣。

    明明不久前他打算联系两到三方势力,少将说就近联系一方势力就好,怎么现在又说要联系多方势力?

    “是。”

    虽然有些困惑,但是他赶快应下,然后快步离去。

    …………

    不用再赶时间了。

    时间,已经没了。

    …………………………

    一个小时后。

    安静的房间里一道光幕缓缓浮现,波纹掠过,青发中校的身影出现在荧幕之上。

    “少将阁下,一切准备就绪。”

    特洛尔嗯了一声,切断了通讯。

    向维亚下达完命令之后,他在医疗室内呆了很久,因为左臂血淋淋的看起来很严重,医师们生怕会有什么后遗症,小心翼翼地围着他转悠了半天、检查了很久,直到彻底确认伤势不会造成什么问题之后,才放他离开。

    一身是血的他从才浴室清理出来没多久,维亚的信息就来了。

    特洛尔拿起放在桌边的一杯水,喝下去。

    清水滋润了他微微有些发干的唇。

    然后,他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崭新的黑色军服外套,一伸手,将手臂伸入袖中。

    左肩在活动的时候还有一阵阵的刺痛感觉,但是并不会对他的动作造成影响。因为已经被医师处理过,所以就算活动得稍微剧烈一些,也不会再裂开流血。

    站在镜子的面前,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军服上的扣子一个一个扣紧,贴身的军服包裹着他看似偏瘦却强劲有力的身躯。

    手指移动到最上面,领口的那一处,突然微微顿了一顿。

    镜子里清晰地映着年轻少将修长的身体,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颈与肩交接那一处的颈窝里,有一个突兀的伤痕。

    已经结了痂的齿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异常清晰。

    按在领口上的手指只是顿了一顿,然后,再一次动了起来,很快扣紧了领口。

    竖立起的黑底银纹的军装领口将颈窝上被那孩子咬出来的齿痕挡住,再也看不见。

    镜中面容俊美的少将静静地站着,漆黑色的发丝散落在细长的丹凤眼眼角。他脸上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淡漠神色,墨蓝色的瞳孔像是琉璃蓝色的玻璃珠,泛着冷清的微光。

    …………

    可是那抿紧的唇,这一刻抿紧到了极点,薄到呈现出刀锋一般锐利到近乎疼痛的痕迹。

    【别担心,有我在。】

    他从不食言。

    只要是他说的,他就会做到。

    ……而第一次的食言,就让他永远地失去了他唯一想要保护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