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天与地,有一根绳的距离 > 第21章 两天两夜(完)

第21章 两天两夜(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深人静,已经听不到市场里的喧嚣声。

    钟屏跟钟妈妈打了一通电话。

    钟妈妈说:“宝贝啊,你晚上怎么就吃面啊,吃得饱吗?”

    钟屏:“吃得饱,我还吃了好几块点心。”

    钟妈妈:“这种晚上不消食,都是糯米做的,最好还是吃饭。”又问,“你们几个同学一起出来啊?”

    钟屏:“二十来个。”

    钟妈妈:“哎哟,那很多人啊,女同学多不多?”

    钟屏:“还算多吧,人都差不多。”

    钟妈妈:“有比你漂亮的吗?”

    钟屏:“……”

    钟妈妈:“你今天穿的裙子好看是好看,不过都已经是去年的款式了,今年夏装早就上市了,等你回来妈妈陪你去商场看看,女孩子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一番语重心长的美学论,钟妈妈最后说:“也要多跟男同学沟通沟通,知道吧?”

    钟屏头痛:“……知道啦。”

    挂断电话,隔壁床的章欣怡看着她笑,说:“你跟你妈说话真温柔,好乖好乖的。”

    钟屏道:“我平常也不凶呀。”

    “哈哈!”章欣怡道,“我跟我妈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我妈是那种,你今天穿几件衣服都一定要听她的那种人,特强势。你妈还这么支持你的志愿者工作,哪像我,之前被我妈唠叨了大半个月,回家肯定还要被她唠叨。”

    钟屏没接话,干笑两声。

    关了灯,钟屏躺床上设置好闹钟,屏幕灯光亮堂堂的。

    章欣怡小声问:“你在发微信吗?”

    “嗯?”钟屏道,“不是,我设下闹钟。”

    “哦……那个,你跟陆适有加好友吗?”

    钟屏不太自在,扯了下被子,盖好了说:“之前加了。”

    章欣怡:“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微信,我这样加他是不是太突兀了点?我刚才还加了队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已经回了,就他人挺傲的,可别误会了。”

    过了会儿又翻了个身,嘟囔:“早知道不加了。睡了,晚安。”

    钟屏:“晚安。”

    钟屏躺了十多分钟,却全无睡意。

    有点不自在,腰上仿佛还有道陌生的压力。她挠了挠腰,仍觉得有些不舒服,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再伸进衣服里摸了摸那处腰,皱眉闭眼,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对面二楼客房里,陆适还在精神抖擞地哼着歌,他腰上围了块浴巾,从淋浴间里出来,顺手点上一支烟。

    对面已经一丝光都没有了,他笑了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拨通高南的电话。

    “怎么样?”

    高南:“学儿刚刚说肚子痛,又送医院了。”

    陆适一脚踢开被子,往床头一靠,叼着香烟,眯眼说:“嗬,你们没把她送去景山医院?”

    高南:“……”

    “蠢不蠢,送去不就完了吗,成天给自己找事,”陆适又问,“医生怎么说?”

    高南:“说还是要好好养胎,之前差点流产,不能再动胎气了。”

    陆适:“行了,我爸那边你就别管了,等我回去再说。”

    高南:“我明天什么时候来接你?”

    陆适:“下午三四点吧。”

    高南:“成。”

    讲完电话,烟还没抽完,陆适不急着睡。

    他刷了刷新闻,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打开了微信朋友圈,往下拉,看到“小钟”又更新了一条。

    文字:书院不开门,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合影留念,旅途很愉快。

    下面六张照片,一张馓子特写,两张风景,其余都是他的“作品”。

    陆适低头笑了笑,点开照片看了一会儿,三张“作品”反复地刷,看着看着,他笑容渐渐敛去。

    又看了一遍,他翻出钟屏过去发的朋友圈,一条一条扫下来,手指不知划了多久,终于又看见一张她穿着裙子的图,时间是2016年7月16日。

    那天sr集训,她曾停在瀑布上留影。

    陆适:……

    烟灰烧断了,落在屏幕那张明媚笑脸上,陆适弹了弹香烟,又把手机往床边倒了倒。

    拿回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分钟,他重重吸了口烟,吐气——

    她这个惯犯!

    清晨。

    陆适睡梦中被吵醒,他皱眉黑脸,敲门声还在继续。

    “小陆,你起来了吗?起床了,小陆,小陆。”咚咚咚。

    陆适霍地翻身,下床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

    “小……”词典愣了下,笑道,“你起啦,快准备准备,待会楼下集合。”

    陆适阴着脸:“知道了。”

    “砰——”把门摔上了。

    词典扶了扶眼镜,离开时自言自语:“这起床气。”

    另一边,钟屏关掉闹钟,打着哈欠掀被起床,闭着眼睛洗漱完,总算彻底清醒。换好衣服,恰好章欣怡也起来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背包,章欣怡顺便又吃了两根馓子,说:“回去的时候你指一下店啊,我要买点带回去。”

    “行,”钟屏背好包,揣上手机问,“你好了吗?下去了。”

    “好了,”章欣怡把塑料袋打上结,递给钟屏,“呶。”

    钟屏说:“你拿着吃吧。”

    “都给我啊?”

    “嗯。”钟屏点头。

    外头风大,何队长和词典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人正在说话,见到钟屏,词典问:“另外两个女的叫了没?”

    钟屏说:“叫了,她们还有五分钟。”

    等了一会儿,志愿者们陆陆续续下楼,陆适也出现了,伸着大懒腰,打了一个打哈欠。

    他也没看钟屏,跟平安聊了两句,人齐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大家一道出了市场,进了附近一家早餐店。

    二十多人各自点了一堆吃的,早餐店里立刻忙活开来。

    大家随意拼桌,钟屏先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弄了一小碟咸菜,坐到了何队长对面。刚吃了没几口,边上突然坐下个人。

    钟屏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继续舀粥喝。

    “你昨晚几点睡的?”陆适夹起一只生煎包,咬了一口问。

    没人应答。

    何队长看向钟屏。

    钟屏:“……”

    “十点吧,大概。”钟屏说。

    “你就吃这个?”陆适瞥了眼她的粥,指指蒸笼,“来来,吃包子。”又招呼何队长,“何队长,你也吃。”

    何队长喝着粥点头,“唔唔,不用不用,我也叫了。”

    正说着,词典拿着三只蒸笼左躲右闪地过来了,“吃的来了。”饭店员工还端着两碗面条跟在他身后。

    对面一片混乱,陆适扶着钟屏的椅子背,借过身,去捞醋瓶。

    调羹还拿在她手上,人就贴在她面前,钟屏往后躲了躲。

    陆适突然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钟屏愣了一下,又很镇定很硬气地跟他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适倏地一笑,一口大白牙闪现在钟屏眼前。

    “呆。”一字毕,陆适坐回去,往碗里倒了些醋。

    一堆吃的终于全摆上了桌,饭店员工走开,词典坐下。

    何队长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对面两人,视线收回,夹起一只煎饺吃了起来。-

    用完早餐,一行人去停车场取车,前往当地消防局。镇子就这点大,开车用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到了。

    何队长对这里很熟,老朋友见面,叙了几句话,再让大家整队,一齐去了消防局后山,开始今天的训练项目——

    词典和钟屏登山“迷路”,并且两人都“受了伤”,无法行走,sr接到救援电话,立刻组织队员进山搜救。

    志愿者们分好组,平安、阿界和消防官兵会指导他们,何队长负责总指挥。

    何队长拿出无线电台说:“当山区收不到手机信号,或者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后,信号中断,在这种情况下,常规通讯就成了摆设,所以我们在搜救过程中,会经常使用无线电通讯,你们必须掌握无线电台的使用方法。”

    演习开始,何队长几人先找好地点搭设中继台,志愿者组成的搜救小组开始分工合作。

    这座山地形复杂,怪石嶙峋,加上风势越来越大,攀爬十分困难。陆适爬了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两手全是攀爬时留下的印记。

    他听着通讯器里沙沙沙的指令,有片刻走神,想起行峰山那夜,这些人是不是也这样进行搜救的。

    很快,他被通讯器里传出的名字拉回了神。

    “伤者钟屏的手机刚刚接通了,现在锁定伤者位置……”

    陆适伸展了一下筋骨,继续往上攀爬。

    钟屏坐在树丛里等了又等,蚊虫多,她喷了驱蚊水都不管用。

    解开外套,她把衣服往头上一拉,干脆包住脑袋,躲在外套底下吃起了巧克力。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钟屏拽下外套喊:“救命,我在这里!”

    脚步声加快,眨眼一群人出现在树丛外,当中个子最高那人最为醒目,几步赶上前,推开碍事的树枝,走进了钟屏的视线。

    钟屏抿了抿唇。

    陆适背着只救援包,蹲下来问:“哪里受伤了?能不能走?”

    钟屏:“……”

    他背对众人,问得严肃正经。

    钟屏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刚才从上面摔下来,腿好像折了,走不了路,头上也出血了。”

    她额头涂了红药水,陆适看了眼,从背包里拿出三角巾,往她头上倒了敷料,捧着她的头,替她包扎起来。

    距离一下子贴近,钟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倒也不算难闻。她视线里是对方的喉结,喉结突出,往上有细小的胡渣,脖子上的皮肤是剧烈运动后的红色。。

    喉结突然动了动。

    “怎么被咬了这么多包?”陆适低声说。

    钟屏躲开他的手,陆适一把扣紧了,道:“我还没包好。”

    “……快点。”钟屏说。

    陆适挑眉,动作继续不紧不慢。

    其余人没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还问着“伤者”钟屏的情况,钟屏时不时地回答一句,对于他们询问另一位“伤者”词典的位置时,钟屏表示不太清楚。

    陆适替她紧急处理完伤口,和众人一起将她小心地挪到了担架上,再将她固定好。

    回去比来时更困难,“伤者”还在担架上,大家必须保证安全将她运送出去。众人互相配合着,尽量小心,可钟屏还是躲不开被颠来颠去的命运。

    钟屏有些头晕,脸上的蚊子包也越来越痒,她被绑在上面没法挠,只好用肩膀蹭两下。

    颠簸的担架突然稳住了,钟屏一转头,就对上陆适的视线。

    “想挠痒痒?我帮你?”陆适扶紧担架,斜垂着眼问。

    “……不用。”钟屏说。

    继续运送,千难万险,千辛万苦,钟屏终于“获救”。稍晚,词典也被“救”了出来。

    实战演练比众人想象中更难,足足进行了九个小时,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之筋疲力尽,实在是没法动了。

    何队长让大家在消防局吃点东西,稍作休息。

    大家在训练场上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饭,一边听何队长进行总结。

    “因此在救援过程中,你们要谨记一点,我们是消防和公安的协助力量,在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搜,不能救。”

    正说着,突然一阵声起,一行消防官兵训练有素地坐上了消防车。

    “怎么了,有火灾?”

    “哪里着火了?”

    “出什么事了?”

    何队长不想影响消防官兵,他让大家赶紧吃饭,吃完就撤。

    晚饭吃好,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何队长组队集合,带领众人返程。

    高南已经在消防局外等了一个多小时,见陆适终于出来了,他从车里下来。

    打量了一会儿,高南笑道:“要是在街上碰见你,我肯定不敢认。”

    陆适一身臭烘烘的训练迷彩服,他自己也有点嫌弃,懒得理会这话,他挥了挥手。视线一扫,看见钟屏坐进了何队长的车里,他舔了下有些肿起的腮帮子,拉开车门说:“走吧。”

    车队往来时的路开,要上国道,不需要再经过主街。

    钟屏接到了章欣怡的电话,听了两句,说:“那家店在主街上,小商品市场往北的方向,要经过一家清韵书院,再走大概五分钟应该就能看见了。”

    何队长听了心里一动,想买点吃的带回去,他说:“我从主街过吧,顺便也带点特产回去给我儿子,你通知后面的人。”

    钟屏听见,跟电话那头说:“你跟紧我们的车,我们先去主街。”

    车队往主街的方向开,没一会儿就接近了,钟屏和何队长的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

    越来越近,钟屏身子向前,看向挡风玻璃外,“着火了。”

    何队长加重油门,很快就进入了街道,远处上空浓烟滚滚,火势显然十分严峻。

    街道上一队队的居民拎着水桶往河边跑,昨天那番热闹的场景已经被紧张杂乱取而代之,越来越多的人往起火地点赶去。

    车子放慢速度,路窄人多,车辆没法轻易开过去。

    片刻,终于看清浓烟冒起的位置,钟屏惊道:“是小商品市场!”

    停车,何队长开门跑了过去,钟屏和队友们紧紧跟上。

    昨晚开始起风,今天白天风力依旧不小,火势蔓延得极快,整个小商品市场都已经被吞没,包括市场外的小超市和居民居住的小巷子,全都受到了牵连。

    消防车停在市场外,一众官兵拿着水枪在扑灭外面的火。

    何队长找到消防队长,喊:“怎么回事?”

    对方见到他,大声回道:“路太小,消防车根本进不去,周围消防设施全都没有,现在只能靠人力,我已经请求增援了。”

    “里面有没有人被困?”

    消防队长严峻道:“有,还有很多。”

    何队长立刻将志愿者们叫过来,让他们先远离火灾中心,再招来平安他们,协助消防官兵灭火。

    群众自发组织起来,有的从家里店里接来水,有的跑去河边挑来水,可是火势实在太大,这些水根本灭不了半点火。

    救护车已经赶来,增援也已赶到,消防官兵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冲进现场救出被困者。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势已然控制不住。

    志愿者们自动自发的和群众一起用水桶灭火。钟屏协助着救护人员,帮忙运送伤者。

    又有一名伤者被消防官兵背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钟屏脸颊上都是汗和烟灰,一身衣服狼狈不堪,她蹲下来检查伤者。

    没有呼吸,心脏骤停。

    钟屏紧急替他做心肺复苏,先按压胸口,过了会儿,低下头给他做人工呼吸。

    警察早就已经赶到,居民大声说着火灾发生时的情况。

    “是有人故意纵火,就是开网吧的那几个人,那群混混昨天还在市场里面吵架,喊打喊杀的!”

    “对了,我昨天听到有人说要给那几个人好看。”

    “他拿进去的是汽油啊,走过我边上的时候我闻到的。”

    钟屏抬起头,喘了口气,复又低下来,继续给伤者做人工呼吸,一下又一下,汗水不停滴落。

    陆适刚给平安搭了把手,扶住一个伤者,他四下搜寻着钟屏,终于在隐隐的火光中看见远处人行道上蹲着的人。

    火光冲天,风势汹涌,她周围救援脚步匆匆,她跪在那里,满身狼藉,双手按压,过了会儿,又弯下腰来渡气。

    片刻,地上的人动了动,救护人员终于将他移到了担架上。

    钟屏一屁股瘫坐在地。

    “记住这是在救人,不管患者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在急救员的眼里,只有患者这一个身份而已,你们是在抢救生命。”

    陆适脑海中莫名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陆适将伤者扶到救护车边上,跟救护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他走向了钟屏。

    “还能不能起来?”

    钟屏抬头,看见是他,又点了点头,有点虚的说:“行。”

    “来,别坐这儿。”陆适伸手。

    钟屏扶住他,借力站了起来,身子却一晃。

    陆适及时把她抱住。

    钟屏头有点晕,连续不停地救人,她现在有点脱力。在陆适怀里靠了几秒,她才站直了,摆摆手说:“我先过去。”

    陆适知道拦不住她,也跟了上去。

    火势依旧猛烈,从市场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时不时的还有轰鸣的爆炸声传出来。

    又有一名消防官兵从火里冲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人,周围群众不住地欢呼感谢。

    伤者严重烧伤,救护人员将他放到担架上,对方胸口剧烈起伏,烧得面目全非的手紧紧抓着裤子口袋。

    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么,伤者骤然睁大双眼,情绪激动,呼吸更加急促。

    救护人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钟屏正好也看了过来。

    钟屏觉得不对,急忙走近,身后陆适紧紧跟着。

    担架上的伤者艰难的发着声。

    “呃……呃……”

    “呃……呃……”

    “呃……”

    他似乎松了下手,想从口袋里勾出什么东西。

    “呃……”

    “儿……子……”

    一张照片从破损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火烧了小半幅,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笑。

    担架周边散着一些纸张碎屑,隐约有几个字,“寻”,“走失”,“五岁”。

    担架上的人呼吸静止,一动不动。

    救援人员说:“伤者身亡。”

    许久。

    钟屏捡起地上的照片,拍了拍灰尘,放进了口袋里。

    救援仍在继续,大火烧烈了头顶的天空。

    这场火烧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烧完,小商品市场只剩下一个轮廓,里面再也不复。

    天空飘起细雨,风也停了少许,整座小镇都是火烧的气味。

    车队开到十几公里外,停在一家宾馆门口。何队长给大伙儿开了房间,让他们赶紧进去休息。

    钟屏依旧和章欣怡同房,两人轮流洗漱完,躺回床上,一时无人说话。

    好半天,章欣怡才有点沙哑的开口:“真可怕。”

    “……嗯。”

    “你以前见过这样大的火吗?”

    “……”

    “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

    “小钟?小钟?”

    章欣怡叫了两声,转头才发现钟屏睡着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关掉了灯。

    躺了足有一个小时,章欣怡昏昏沉沉,听见另一张床上似乎有动静。

    下床,开门,关门。

    章欣怡迷迷糊糊睁开眼,想了想,又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敲门声,章欣怡拧着眉头,哑声问:“谁啊?”

    门外静了静,片刻,“钟屏在吗?”

    章欣怡一愣,赶紧起来开门。

    门突然打开,陆适看了眼开门的女人,又扫向房内,“钟屏在不在?”

    “她不在。”

    “不在?”

    章欣怡说:“她刚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陆适皱眉,转身走了。

    宾馆不大,陆适找了一圈,很快就在电梯附近的窗口边见到了想要找的人。

    窗户下面有两排假盆栽,木栅式样的长方形,钟屏坐在其中一个盆栽上,抱着膝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脸朝着窗口。

    陆适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说:“睡着了?”

    钟屏一动不动。

    陆适问了一声,也不再开口,扫了眼从她腿缝中露出来的照片一角,他随便往地上一坐。

    很久很久,他才起身,慢慢挪到窗户边。

    细雨被挡在窗外,走廊灯光昏暗,趴在膝上的人,闭着眼,满脸泪水,鼻头通红,微微耸动着,喉咙发出细不可闻的抽噎声。

    钟屏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到陆适蹲在她面前。她说:

    “什么人都要救,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要自杀的人……”

    “我今晚救了一个人,他手臂上都是纹身……”

    “我其实挺怕死的……”

    “我更怕救我认识的人……”

    “总有那么一刻,人会突然长大,我不想用那种方式长大……”

    钟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没有一句完整的句子,她一直咬着牙在哭,这一刻眼前有了人,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着哭声,却哭得撕心裂肺。

    陆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擦到后来,她的声音渐小,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贴在他的怀里,陆适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头顶,力道越收越紧。

    她太小,仿佛一抱就没有了。哭声这样细小。

    陆适低下头,又给她擦了擦眼泪,细细吻她脸颊:“别哭了,你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哇,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