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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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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前,我们弟兄就那么在那个我们自己叫做狗头大队的群山包围的山沟子里自己锤自己,或者是大家对锤——那时候为了什么这么锤自己?这么狠地对锤?为了什么?为了谁?是为了自己是一个什么劳什子特种兵劳什子电影上面的那种英雄吗?狗屁。

    不是没有,绝对是有的。我认识一中队一个兵,那是真的从小就爱军事爱看老美的电影爱看得不行不行的,后来这小子还真的能够从军区侦察兵比武中脱颖而出,来了特种大队。但是,在他真的戴上臂章在这个狗日的地方受训一个礼拜以后,你问他,还记得什么电影什么劳什子军事发烧刊物吗?

    他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了。因为,真正的特种兵的训练,永远是艰苦和枯燥的。艰苦是你可以想象出来的,但是枯燥是你难以想象的。真的像电影上那么有意思吗?我到现在也没有觉得有意思,不仅仅是我,你问我从前的那些战友,谁也不会觉得是一件趣味十足的事情。

    就是枯燥。在人民解放军的任何野战部队,最难以忍受的不是艰苦,不是劳累,更不是危险,而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年复一年的枯燥。因为,把一块生铁打成钢牙,是一个来回重复的过程。

    你知道战争在哪一年打吗?你不知道。

    但是你知道什么时候你要准备打仗吗?你随时准备24小时待命——一声令下我们就全副武装毫不犹豫,什么时候到战场什么时候开练不在我们在上面,但是马上就能开练是没有问题的。

    早年我在部队看过朱苏进的好多小说,不是激动得不行不行的,是理解得不行不行的——真正的特种大队的职业特战军官就是这样,极端盼望战争的来临渴望战争的来临比渴望周末回家见老婆还渴望,那么好的身体一礼拜见一次也真不容易,一出去演习住训就是大半年就更不容易,但是还是盼望打仗超过见老婆——但是我们小兵呢?

    你觉得我们盼望打仗吗?尤其是除了我,都是几年士官的这样一支部队,你们真的觉得他们天天合计着打仗的时候怎么勇猛吗?——都是血肉之躯啊!很多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老士官,你觉得他们有一般的小兵那么冲动吗?

    当然没有,但是一旦战争真的来临,他们就不会再合计什么自己不自己了——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军人是有血有肉的,不是天天没事都在合计打仗的;虽然我们训练的时候是合计这些劳什子事情,但是下来我们还琢磨这个吗?我觉得除了职业军官们以外,我们小兵下来还一起合计这个的不多。

    我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特战队员和军事发烧友的根本区别。

    训练是单调而枯燥的,一个滑降就有那么多劳什子方法,反复练习,往往就是为了提高那么0.1秒的时间,你就得练1个小时;开门的各种方法就更不用提了,左开、右开、技巧开、炸药开、撞击开等等,你一上午练下来,你还能有什么新鲜感吗?更不要说那么多的队形的变幻,上课给你讲的那么多的技术性的数据——我的很多农民兵兄弟都是初中文化水平,不睡着算好的了,你能指望他们听得聚精会神吗?眼睛睁得挺大,但是我估计当场就能接受的没有几个——那就反复讲,军官又不是傻子都是真正带兵带出来的知道战士怎么回事,知道你一次听不懂,就反复讲掰碎了讲——你不枯燥吗?那么多的炸药数据、电子数据,有大学文化的发烧友同志,你们能听得懂几个?我相信你们来上一次这种课程,从此就高高兴兴地去打保龄球玩狗养猫什么的了,再也不会觉得特种部队有什么劳什子意思。

    真的,那些意思都是编电影的编的。

    我们都觉得枯燥,那种枯燥是难以忍受的——艰苦不觉得,我们都是侦察兵比武下来的,其实往往感觉没有集训的时候艰苦,是训练又不是集训,不能拔苗助长,功夫又不是一天练出的,特种兵不是一日造就的,循序渐进是根本原理。后来我当副班长带过的小兄弟有前段时间参加某叫嚣的很响的国际侦察兵比赛的,他就告诉我国际比赛也没有我们侦察兵比武那点子把式艰苦。国内部队的比赛比国际的还要艰苦,我不知道大家怎么认识这个。我的认识就是咱们自己国内比赛的时候牵涉到的是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战斗力的提高,你飞机不行舰船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几个鸟人几条鸟枪你还整不明白你还穿这个军装干吗?——那些军官们明白着呢!飞机不行舰船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他们这些带兵的军官的责任,他们也使不上什么鸟劲啊?!——那点子闷气就全在锤我们这些小兵身上了。于是大家都比较艰苦,艰苦惯了再去国外比赛,觉得就跟过年一样了。

    我们下来都有自己的乐趣。特种大队也是解放军也是部队也是子弟兵,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兵天将,部队传统的政治教育文化活动是少不了的,有时候还要玩得更花哨——我觉得最鸟的比赛就是比搬原木,就是在小说一开头我的班长玩的那个把式,十好几根原木嘿呦嘿呦让我们这些菜鸟从体能训练场抬回来,老鸟们就开搬——休息日大家还玩这个,你说我们是不是精力过剩得没有法子用?

    我们这种枯燥的训练结束以后就是自己在业余活动时间找点乐子。警通中队的城市兵多,还组织了一个摇滚乐队叫“极限空间”——不知道你们信不信,但是一到休息日那帮子弟兄的架子鼓电贝斯就开锤,喊番号喊出来的嗓子张嘴就是“梦里回到唐朝——”——大队长听得还津津有味,说这个歌子不错有气魄,看看能不能改成咱们狼牙大队的队歌,原来那个总部给的歌子太难听,跟鸟叫一样不像狼嚎——我们这帮子对摇滚还有点子兴趣的小兄弟高兴得不行不行的,歌词赶紧给大队部送去——然后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下文了。那帮子架子鼓电贝斯还在忽悠,有时候也来点什么《加州旅店》之类的软摇滚什么的,还有甲壳虫什么的,我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约翰?兰农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我对摇滚的这点子了解就是在特种大队完成的,回来以后还发现不落伍!我能分辨什么重金属软摇滚就是在特种大队给普及的!我的一个哥们现在真的就是一个乐队的主唱,当然不出名,就是在酒吧里面唱,去年我还在他家乡城市的一个酒吧偶然遇见他,头发比我现在还长,整个就是摇滚的感觉了——你们说当兵长不长见识?——顺便说一句我们干部不仅不反对都还挺喜欢重金属的,因为日常训练听不见金戈铁马就听重金属摇滚算是过瘾了,歌词就是外语好的也听不清楚,所以就随便唱了——惟一的一次处分还是因为重金属,在我们大队新年联欢会上不知道模仿谁砸电贝斯,但是不是在舞台地板上用是往自己头上砸,一砸就碎,我想也没有哪个乐队敢模仿,结果大队领导不乐意了人民军队演出就好好演出训练就好好训练不能有情绪——他们估计是觉得砸电贝斯是对训练的情绪——然后政委就要他们以后不要再唱了——没俩礼拜大队长不乐意了,怎么没动静了,我们都不乐意了,训练完了侃山的时候就这点子乐趣,听那帮子家伙狼嚎还不让嚎了,这叫什么事情啊?——然后大队长一拍桌子,妈拉个巴子给我唱!——政委也没脾气,他也是大队长的兵,虽然是政工干部现在还和大队长平级,但是毕竟是一起从战场出来的,唱摇滚也不是军纪不允许的,砸电贝斯也不是公物,是那个哥们自己的,也砸不出事情来,下回不砸就是了吗?政委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下回注意歌子还是要唱的,就这样了打个哈哈过去了——这个摇滚乐队,一直到我退伍也没有解散。他们写了很多我们自己的歌,我们曾经传唱一时,走调也唱,因为是我们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了,这些歌词和谱子还留着吗?——天各一方的兄弟们啊,你们可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的滋味?——泪如雨下是个什么意思我现在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了,只有在提起我的这帮子兄弟的时候,还有一种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就是——疼。

    我当时还写了一首歌词,他们谱成了曲子,然后我们就唱。

    我在日记里面找出了这个歌词。歌的名字叫《誓言》,写得不是很好,我抄在下面,只是一个淡淡的纪念。

    《誓言》

    作词:小庄

    作曲:极限空间乐队

    天地之间危机只是在一瞬间

    时空飞旋生死只是在一转眼

    为了什么我们在一起

    为了什么我们不分离

    因为我们是战友我们是兄弟

    这就是我们的誓言

    风雨雷电扑不灭心中的火焰

    冰雪高山改不了我们的信念

    为了什么我们在一起

    为了什么我们不分离

    因为我们是战友我们是兄弟

    这就是我们的誓言

    沉默是我们的誓言

    奉献是我们的誓言

    孤独是我们的誓言

    牺牲是我们的誓言

    不要问我们还要走多远

    只要你记住心中的誓言

    不要问我们还要爬多高

    只要你记住心中的誓言

    我翻开日记的时候很是愣了半天,因为我不相信这是我写的。但是我知道是我写的,因为那个狗笔迹不会是别人。然后我就哭了。那个时候大队长在全大队官兵集合的时候别管什么场合就是踢球也是,最喜欢先来的一段话就是——“什么叫无名英雄?什么叫默默奉献?你们就是无名英雄!你们就是默默奉献!你们选择了这个行当,就是要注定被人遗忘,注定被人冷落!为什么?!因为你们是插在鞘子里面的利剑!是随时要拔出来的利剑!所以就要默默无闻!一把剑,老是随便拔出来给人看成吗?再好的钢也会风化也会生锈!所以不要问为什么没有理解和关心,不要问为什么没有那么多的地方慰问军民联欢,更不要问为什么你们那么苦没有人知道!因为你们是特种部队!是要打仗的不是拿来展览的!你们是特种大队的战士!你们是什么?是24小时待命一有命令就要给我开练的狼牙特种大队的特战队员!记住了吗?!”——然后下面就山吼“记住了”——大队长就说,行了,球赛或者联欢会开始。

    我们当时真的是那么想的。我们当时真的就是在那么辛苦地锤自己,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主权我们的荣誉我们的信仰。我们立志这一生默默无闻,把这段经历埋在我们的肚子里,带到我们的骨灰盒,也默默无闻。

    说到了我们的业余生活。我当时最大的乐趣,就是训练完的短暂自由活动的时间,给我的小影写信。那时候我真是文思才涌啊!这辈子没有写过那么多情书,后来就更没有写过了。我进了特种大队以后,那束野兰花就插在我们班宿舍的窗户上的一个玻璃罐头罐里。

    我准备每天换水,一直到我去看小影,我亲手给她。

    我万万没想到的一件事——那就是小影居然来看我了。

    她就穿着当时中国女兵的夏季常服,戴着大檐帽和列兵军衔进来了——我至今觉得,中国女兵穿那时候的夏常服是最好看的:陆军女兵脸白手白胳膊白头发黑,戴上绿色大檐帽穿上浅绿色军装深绿色裤子(大多数还自己动手改过),整个一个小葱上白下绿,常常是小黑皮鞋一走路嘎巴嘎巴,弟兄们心里痒痒得不行不行的就想叫唤;海军女兵的夏常服就更漂亮了!哎呀呀那蓝色裙子一穿,小藕一样的白色小腿配上黑皮鞋加上白色上衣胸脯子那么一挺,我们在掠过的直升机上就开始叫唤,连军官也跟着一块叫唤,都骂狗日的海军水兵太幸福了,有这么漂亮的女兵在军舰上。后来知道是文工团——空军的弟兄们别生气啊,你们女兵的军装是最难看的,还不是一般的难看就不说了——现在夏季的常服一改全戴贝雷帽穿衬衣——真难看,什么特点都没有了,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兄弟演习的时候还是不是盼着看军舰上的海军女兵了。

    小影就那么嘎巴嘎巴穿着小黑皮鞋进来了。

    而且一走就走到特种大队的特种综合训练场上。就走在我们训练场中间的那条惟一的水泥路上。而且,不是按照部队规定走在右手。

    小皮鞋嘎巴嘎巴,踩在那条水泥路面的中线上。如果一定要用什么词语形容,就是——亭亭玉立。

    我们几百弟兄都在各个科目的训练场打滚翻腾。一个女兵就小葱一样而且小黑皮鞋还是嘎巴嘎巴清脆带响,就那么一步三摇但是绝对是女兵的一步三摇不是女孩的一步三摇。你说这是个什么情景?

    一个白皙的小女兵走在一群精悍黝黑消瘦的战士的地盘,还那么大摇大摆旁若无人悠然自得,说实话如果给她一把伞跟周末逛公园的女兵没有什么区别了。可她的身边没有风景没有假山啊?是一群黝黑的精悍的战士。

    都傻了,所有的训练慢慢都停止下来。我当时正在泥潭子里面跟人对锤,“啊——”的大叫一声刚刚腾空,结果那个弟兄生子没有拦我的意思,我就不敢踢上去,在空中转身,难受得我不行不行的,一下子栽倒在泥潭子里面。然后我就发现我那一声在我们平时很平常的“啊——”当时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因为训练场已经鸦雀无声。怎么回事?我就看见我对面的生子的脸在往一侧扭。然后看见所有兄弟的脸在往一个方向扭,比向右看齐都要齐,就看一个方向。我就看,然后就看见了小影。我也傻了,因为我知道是来找我。你们说能不傻吗?!——这是我来特种大队的第三天啊!

    我们大队长在观礼台上,他早就看见了。但是他没有看小影,要看小影就不是大队长了,是我们小兵。然后他一挥手,底下的那个广东士官就跑步过去。

    先是立定敬礼。面前是个士官但是小影没有还礼就是站住了看他,还拿军帽扇风:“我找人。”我就心里叫苦——这是一般的士官吗?这是我们大队相当于军士长级别的士官啊!就是你们在《我们是战士》里面看到的那种士官长,虽然他年龄没有那么大,但是由于是大队长的影子所以地位特别独特。

    小影啊小影啊,你给我捅了多么大的一个娄子啊!我都恨不得钻进泥潭子里面去。广东士官一怔,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列兵,自己先敬礼还不还礼。我就看大队长,大队长还是不露声色:“叫她过来!”

    我就看见我们高中队站在泥潭子边有点不自然——你们说他能自然吗?小影就跟着广东士官嘎巴嘎巴过去了。我们弟兄都看着,我们弟兄没见过,我们弟兄在山里一年也见不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军官家属是很难看的,你们不想也知道,年龄又大,何况现在是一个漂亮又很鸟的走得嘎巴嘎巴的小女兵。我们弟兄就看着,不眨眼地看着,她走到大队长面前的台子底下仰面看大队长。

    居然还在拿军帽扇风,根本不拿面前这个上校当一回事情——你们现在知道小影是个什么性格了吧?!

    大队长就问:“你的单位?怎么进来的?你找谁?”

    小影还是没有在乎,就是拿军帽扇风,居然还把身子转向了我们,在我们当中寻找我——然后就是一句,我当时就一个感觉,就是死了得了!“我是军区总医院的,你们哨兵没拦我。我找小庄。”

    哎呀呀我的小影,你知道你居然在背对谁吗?!上千中国陆军最精锐最慓悍的战士的部队长最高指挥官我们的上帝!但是小影一点都不管这些,她不可能不知道大队长是上校,但是她训大校都一愣一愣的——都有家属都要生孩子,所以军区总医院的妇产科护士就是这个鸟样!大校还得跟我堆笑呢,你个上校又怎么样?军区总医院每天来的将军都一堆,你个山沟里的上校算个鸟啊?!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去问各个军区总医院的护士。

    一个女列兵就这么背对着我们的大黑脸上校大队长一等功臣战斗英雄,在几百张黝黑消瘦的面孔里面找我。

    我当时在泥潭子里面离她很近,但是我不敢说话。她也认不出来。被海锤一个月不算还满脸泥浆子,你说她认得出来吗?我不敢说话,不知道怎么办,就看大队长。

    大队长的黑脸没有表情,但是松了一下有种笑意——日后他对我说,小庄,妈拉个巴子,不愧是你的媳妇,真他妈的鸟,我一看进来那个鸟样就知道是你小子说的那个小女兵,找媳妇就要找这样的,听见没有,别跟那儿瞎合计了,就这么定了,我主婚,哎呀呀真是一个鸟得不得了的媳妇配你正合适,你还没有她鸟——但是,我的大队长,命运是我可以决定的吗……

    大队长居然有笑意,我更傻了。小影还在找我。大队长咳嗽两声:“高中队!”

    “到!”高中队急忙立正跑步过去,不过去也不行,是大队长喊。

    小影一见狗头高中队就笑了,笑得不行不行的,然后一句话,我死两次的心都有啊——“你老婆老说你戴这个黑帽子跟扫烟筒的似的,我今天算见着了!说得真对啊!”——诸位,你们说狗头高中队能不锤我吗?!我不当格斗示范教材谁当?!

    狗头高中队不敢说什么就是向大队长敬礼。大队长居然也乐了,他不能不乐——日后他告诉我,其实自己老婆也老这么说自己,所以他极力鼓动我跟小影不要换人,因为小影的鸟样跟他老婆当年一样。大队长就说:“去!把小庄叫过来!”

    “是——”狗头高中队就跑步过来。我就傻站着,我这时候明白过来特种大队的位置在小影无秘密可保——狗头高中队的老婆就在她手底下住院,你说她能不知道吗?我后来估计警通中队的弟兄可能是拿不准这是什么人物,不过这个不算什么,因为就是副司令的车子他们也敢拦按照规定办事——但是女兵,都是第一次遇见,怎么办?还没想好呢,这个女兵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进大门了,你说说怎么办?干部都不在谁知道怎么办?!

    小影就这么大摇大摆以中国陆军女兵的身份闯入了世界上最精悍的陆军战士的禁区。而我就这么傻乎乎的一身泥浆子被狗头高中队带过去了,怎么立正的怎么敬礼的我都忘记了。小影就诧异地看我,然后哈哈大笑。整个操场都是她的笑声。然后大队长就笑了,声音不大,但是笑了。然后我就听见几百个弟兄笑了,声音也不大,部队战士那种特有的憨笑。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影笑得不行不行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哎呀哎呀笑死我了!”

    我一身泥浆子不知道怎么办只有傻乐:“嘿嘿,嘿嘿。”

    小影笑够了擦眼泪站直了。大队长就不笑了。然后大家都不笑了。我就更不敢笑了。大队长就说:“高中队,今天的科目是什么?”

    狗头高中队:“格斗基础!”

    大队长:“小庄的成绩怎么样?”

    狗头高中队:“良好!”

    大队长:“我准他一天的假,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你们说能有吗?!狗头高中队丝毫不含糊:“没有——”

    我就傻了。大队长一指我:“去!妈拉个巴子的,把你那身泥巴给我洗洗!然后跟你这个这个——女——你这个女兵同志——你陪她玩一天,晚饭前归队!”

    我傻了,不会吧?大队长就说:“还不去?!”眼睛一瞪就要吃了我的意思。

    我急忙立正:“是——”

    小影就在前面嘎巴嘎巴走。我就在后面泥浆子满身地下流地跟。然后大队长就笑:“看你小子那个德性!”

    然后大家都哄笑。

    小影的小葱一样的背影在我前面。黑色的短发在军帽下面,然后是白皙的脖子。

    嘎巴嘎巴。

    我在后面稀里哗啦。

    我们就这样经过那条长长的水泥路面。我们就这样走过数百最精锐的中国陆军战士黝黑消瘦的脸。

    那些脸上都是笑容,还有哄笑。我们就这么出了综合训练场。

    女列兵小影就这么闯进我们军区特种大队的训练场,从几百精悍战士面前带走了一个叫小庄的男列兵。

    所以我说,小影不愧是小影。

    所以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女人。

    以后再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至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