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 > 第97章 美人书(4)

第97章 美人书(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犬夜叉】白月光与朱砂痣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朱生闻而骇然,莫知为计。仍欲恳于某公,某公方值抱病。守候旬余,始获一书,而公已启行二日矣。朱生惘惘如丧魂魄,至晚忽闻报曰:“公以风阻,犹未起程。”生乃遣使星夜到船投递。

    公接书启,视书内备云:“女大须嫁,既已订期,何必更议”等语。公犹豫未决,以问夫人。夫人曰:“某公既尔力恳,女儿亦以路远不服水土为忧,况届吉期止差二日,何不令彼即于舟中娶去,亦省却尔我暮年一事。”公不得已,乃令人到家送过奁具,至期迎娶合卺毕,即买舟同送,直至百里之外而归。

    彼此柳眉晨画,玉盏宵斟。或以新咏联裁,或以凤箫吹和。虽鸳鸯之在兰浦,翡翠之在云衢,无以喻其婉娈相洽之意也。尝以闺中即物为艳体诗,各赋五绝。先是小莲诗云:

    纤影参差挂夕阳,美人欲卷恨偏长。

    瑶阶莫道春风隔,时透寒梅一缕香。

    上珠帘

    新裁绡觳覆牙床,几度停针未敢忙。

    若爱鸳鸯奴自绣,要描梅蕊只凭郎。

    上纱帐

    清光圆满似蟾蜍,日照云鬟仔细梳。

    妾面何如郎面白,更烦分辨莫模糊。

    上菱花

    拂拭香奁绝点尘,调脂扫黛日相亲。

    妾家夫婿同张敞,玉镜常羞说太真。

    上镜台

    皎洁新裁似月圆,时因扑蝶向花边。

    郎怀出入恩长在,岂逐秋风叹弃捐。

    上纨扇

    朱生亦分赋五绝云:

    欲从绣榻效鸳鸯,翠幌先焚百和香。

    侬不放卿卿恋我,日高犹懒着衣裳。

    上合欢床

    孔雀双栖软玉屏,避风岂止护银灯。

    只愁醉舞娇无力,留待佳人倦后凭。

    上玉屏

    啼莺催唤踏青忙,亲剪红罗向绮窗。

    凤头不满三分阔,犹把鸳鸯绣一双。

    上红绣鞋

    杜若青青花遍开,寻芳拟欲到楼台。

    却嫌女伴皆罗绮,翠袖须从新样裁。

    上春衫

    两幅鲛剪顶圆,横长三尺白绫鲜。

    并头只把莲花绣,为怕郎从足后眠。

    上绣枕

    更有宫词一百首,备极新艳,而原稿散失,无从传录。先是朱生家亦有牡丹一株,其色浅红,即今所谓“玉楼春”也。每岁吐花不满百朵,至是一枝抽出数茎,其花繁衍,遂有数百,而大如盂盏,色变深红。

    每至秾艳之际,生与小莲设茵席于旁,赏玩竟日,至夜亦留连不忍去。尝以紫锦作幔,以五色绡为球,系于枝上。又觅松萝及阳羡茶,煮以清泉,时时设供,及花谢则叹惋累日。

    朱生又有山水癖,每欲出游,则与小莲偕往。所到之处,必缀题咏。而小莲年将三十,其美艳绰约,犹似十六七岁时。其肌体凝香,时作兰花气。生家故多美婢,若在莲旁,便觉形秽,故生终身不置一妾。

    忽一夕,小莲梦一仙女珠冠霞帔,乘彩凤而下,笑谓莲曰:“天下将乱,子何尚留尘世。明日中午,吾在海山候子,无相忘也。”

    及晓述以告生,生愕然曰:“吾梦亦如是,岂尔我命该绝于今日耶!”遂呼侍婢具汤沐浴,将至中午,果同时无疾而卒。生年四十,小莲仅三十九耳。遗命葬於牡丹花下,家人不敢违,遂为营葬。

    自后每岁牡丹开时,明月之下,家人往往窥见生与小莲携手立于花底。或微闻笑咏之声,至晓则见苍苔上一巨一小足迹宛然,而花色则又繁艳无比。至五年后,遂有鼎革之变,而牡丹忽即枯死,生与小莲亦无复现形矣。

    卷四

    崔淑

    引

    烟水散人曰:予闻海外有国,以昼之所见为虚,夕之所梦为实。然则梦亦可凭,而非尽属虚幻也。昔者楚襄王昼寝于高唐,而梦神女曰:“妾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此一证也。杜丽娘梦感柳梦梅而死,二三年而复得柳梦梅以生,又一证也。

    乃说者以为巫山妖梦,宋大夫之寓言;牡丹传奇,汤临川之臆说。则其事之不足据,固可信矣。乃以予所闻崔淑事,甚奇而相传确实。即淑自叙,亦备著其灵异,岂亦谬而不足凭欤?

    嗟乎!世之熙熙攘攘,劳形毕虑于功名富贵之间者,何一非梦?而独疑于梦之不足信,又安知天壤间果无神女、丽娘之事,而疑其谬诞耶?

    虽然,予之传崔淑者,又非特以其梦奇而已。夫以淑之才情双丽,举世罕俦,而委身于卖菜佣,岂不可悼!自非觉以奇梦,而使之更缔良缘,将不赍恨,郁郁而死,又安得文彩陆离,显暴于斯世耶!

    然则人苟有才,必为造物所忌,而亦终为造物所怜。世之负才零落者,当守其志而翼其怜可也。故吾于崔淑之事而重有感焉。亦于淑事而信其为美人有足传者。集崔淑为第四。

    明成化年间,有崔淑者,吴县崔永龄之女也。永龄嗜酒,性极豪放,而不修小节。所以困踬于廛间,莫能振拔。

    淑生四岁,即颖慧异常,其祖崔浚,尝教之读诗,一过目即了了成诵。及年十七,姿色姣艳,其妙尤在双目,黑白炯炯,神气湛如秋水。每一回眸转盼,则百媚皆生。故当时每以莺莺为比,无不羡慕。然而永龄不事生产,踯躅市井,所以名士旧家,耻与联婚。

    有一刘子重者,家居负郭,祖遗隙地数亩,以种蔬果为业。闻淑之美,而思欲谋以为偶。细访永龄踪迹,高阳徒也。遂乘间邀入酒肆,并拉龄之好友郑玉峰。

    酒既酣,永龄掀髯而笑曰:“刘兄年虽少,而兴致最佳。向来景慕,未获一会。今忽叨领盛设,使我何以为报?”玉峰曰:“刘君少年朴茂,异时发迹可期。今闻令爱犹未纳聘,若肯许配子重,可称快婿。”永龄又笑曰:“原来刘兄尚未受室,小女虽丑,愿配君子,郑三哥即月下翁也。”玉峰犹恐醉后所许,醒或变易,复与坚订而别。即于数日之内,行过聘仪。

    淑微询其人、其家何如?永龄极口赞誉曰:“家颇温饱,所居近城,而有园圃花果之胜。至其人之温茂、美丽,诚一可意儿也。”淑亦私喜。

    无何,将及于归,淑忽夜梦一绿衣女,近前邀请曰:“天妃娘娘与夫人有旧,今特邀往一会,幸祈速行。”

    蒙眬之间,淑已升车揽辔,绿衣女引导前往。须臾,至一城郭,将入门,有绛帻吏呵止曰:“尘凡浊质,何得冲犯仙界!”绿衣女亦低声喝曰:“奉有懿旨,尔曹不得擅阻。”

    及入城里许,但见宫殿巍峨,金碧辉映。遂舍舆步行至内,两旁执事员役俱是年少女子,其妆饰绝似内苑宫娥。将及殿阶,即闻紫衣女扬言曰:“二品夫人晋谒。”

    只见珠帘一卷,殿内有人高声传敕:“娘娘有旨,请速相见。”淑即历阶而上,行拜跪礼毕,命取绣墩坐於西首。偷眼看那天妃,金冠绯袍,乃一十六七岁美貌女子也。

    天妃笑问曰:“昔在圆峤相会之事,今尚记忆否?”淑茫然不知,但唯唯而已。

    既而有一士人,白面修躯,衣冠甚伟,自东而进,其参见拜跪之礼如淑,即命东首坐定。

    天妃指淑而谓士人曰:“我以此子托为汝室,汝宜善视之。”遂命左右捧出袍笏为赠,士人再拜领谢而去。

    天妃又谓淑曰:“我以与子旧交,怜尔命薄,今已托于杨藩司,无忧不富贵矣!”即宣近侍:“可陪夫人进内吃茶。”

    淑至殿后一室,器皿精洁,房拢宽敞,当庭玉兰一株,花正艳发。逡巡间,复为绿衣女引出前庑。

    忽见一男子手中执刀,从后遥呼,将欲刺淑。淑惶骇趋避,遽然而醒,但见月转西轩,夜将半矣。

    次日以告其母,其母喜曰:“此是好梦,儿必贵显无疑。”

    俄而成姻后,但觉子重鄙陋之状,如许如许。加以室如悬罄,瓶无储粟。唯有青藜绿苋,荡摇于春风中耳。

    淑暗暗唏嘘,深恨为父所误。尝作诗以自悼其命薄云:

    妾家茅屋大如斗,绕屋萧萧唯碧柳。

    柳上啼乌到晓闻,室中烟火午时有。

    紫燕嗟呀空绕梁,黄鹂惆怅飞去久。

    东邻桃花艳艳开,西邻少妇红粉腮。

    两家富贵相仿佛,时时斗草赌金钗。

    妾惭荆布岂堪伍,在家出嫁同一苦。

    妾心岂怨夫婿贫,妾心自恨薄命身。

    愁来唯有泪盈把,雨打残花空梦春。

    又有绝句三首云:

    桃花开日草初肥,门掩东风泪满衣。

    几度自怜还自慰,嫁鸡只合逐鸡飞。

    其二

    晓窗睡起独凄然,黄鸟声中倍可怜。

    莫道妾家空过节,未逢寒食已除烟。

    其三

    春来亢旱更堪忧,草亦枯黄菜岂留。

    麻苧裙衫俱卖尽,幸存青镜照梳头。

    自此郁郁不快,时托吟咏以自遣。忽一日,刘子重有事入城,淑独自持罂灌圃。既而夕阳在山,倚扉闲望。见一秀才自船登岸,趋步近前。淑将掩扉而退,忽见其衣巾面貌似曾会过。心下恍惚寻思,秀才已近身相唤曰:“小生舟行偶泊,闻说此间蔬圃有菜可卖,即是宅上否?”

    淑转身进内,徐徐应曰:“即是妾家。”秀才亦便随后步入,徘徊四望,微笑曰:“花径萧疏,茅檐潇洒,乃有此位娘子,莫非是桃源中人耶?”

    淑摘蔬一把,置于地上,低声唤曰:“蔬已摘下,君自取去。”秀才曰:“不知该钱几枚,容当奉纳。”

    淑回鬟偷眼觑那秀才,温雅不俗。便推辞不受曰:“值得几许,何必赐钱。”那秀才携蔬作谢而出,淑亦步至扉边。

    不料刘子重已回,在对岸远远望见,疑有私奸情弊,不胜愤怒,一入门即厉声诘问。

    淑正色曰:“那生系远方人,素昧平生,偶尔泊舟买菜,君何多疑耶!”子重曰:“汝无巧辩,吾已熟窥久矣。既系无私,那人临行为何几次回盼,汝亦何消送出?况菜既卖去,得钱几枚,其钱安在?”淑无钱将出,一时语塞。

    子重大怒曰:“怪道每日间颦眉长叹,原来自有心上人。罢罢罢,从此各散,我岂为汝被人唤作龟子耶!”遂写休书一纸。

    明日清早,催淑起身。淑大哭曰:“妾虽愚昧,颇谙闺范,岂不知以礼自持,乃肯做此丑事。况与君已三载夫妻,未尝反目,今何忍以杯影致疑。一旦即欲弃妾,使妾归身何处?亦安忍弃君而去。”子重曰:“我既休汝,听汝另嫁。”

    淑揣意不可回,只得含泪而行,作《弃妇吟》一章。其诗曰:

    可怜妾薄命,十七归良人。

    三载操井臼,晨昏同苦辛。

    嗟彼远方士,乍见岂与亲。

    君乃妄疑妾,割绝夫妇恩。

    妾既被弃逐,何敢向君论。

    所悲名枉陷,父母必怒嗔。

    寸心已摧绝,流泪满路尘。

    一别难再返,叩首重自陈。

    如蒙剖妾意,感恩千载春。

    淑既被弃,崔永龄留归家内。虽则溺爱,却因体面不雅,每每诘究事之虚实,淑辄唏嘘不止。永龄叹息曰:“因我酒后轻诺,误汝终身。今又无端污蔑,汝且耐性暂留,我将央出原媒,与之辩理。设或仍前坚执,以汝才貌,怕没有好人家求娶耶?”淑低首默然,唯堕泪而已。

    瞬息年余,永龄已托郑玉峰分解至再,而刘子重执意休绝。

    原来子重邻家有女,小字媚姑,与刘私染情密,且多厚赠,而嘱刘休崔娶己。故子重坚执为辞,而乐于淑之另嫁也。

    一日,淑在厨下,忽闻门上有剥啄声,悄从门隙一看,其人非别,即是去年泊舟买菜之秀才也。淑奔告永龄,永龄整衣出见,询其来意。

    秀才曰:“小生杨汝元,浙江山阴县人氏。曾于去春路经贵邑,偶以泊舟买菜,获遇令爱,不过邂逅相逢,实无他意。岂料令婿刘子重,隔堤窃视,疑属奸情,立将令爱休退。今某叨中乡闱,公车北上。念及令爱剪蔬相赠,乘便诣谢,乃忽询闻此事,使某中心抱歉。虽则行止无亏,其祸却因某起,但不知令爱可曾改嫁否?若犹未也,只恐被诬名辱,人以为嫌。小生新值丧偶,愿续此姻,所以特来造渎耳!”

    永龄笑谢曰:“若蒙雅爱,不弃寒陋,岂唯表白小女名行,便得以了却终身。”当即唤出面谢。须臾淑出,翠减遥山,红含玉颊,向前敛衽,细述其被弃之由。

    杨生曰:“顷已询子邻妇,备知其详。奈因试期已迫,不能暂留。权以金簪一枝,聊表鄙意。容俟试后,即图归就姻盟。子宜保贵,毋使花容憔悴也。”

    淑曰:“妾乃弃逐陋容,岂堪奉事君子?感蒙厚爱,愧无为报,口占一绝,以既君诚。”遂吟曰:

    被逐含污泪满襟,何缘今日再逢君。

    襄王纵觅高唐梦,羞向巫阳化彩云。

    杨生笑曰:“鄙人只知重貌,岂意卿更能诗,敢不和咏一章,以酬白雪。”即吟云:

    当时相见原无意,今日重来洵有情。

    莫说侬家西子艳,还夸萧寺遇崔莺。

    淑曰:“君乃青云伟器,妾实蒲柳陋颜。拜领佳什,唯有感愧而已。”时已日暮,杨生重为订约而去。

    俄而春试过后,三月初旬,即见纷纷报捷。淑买试录一看,则杨汝元已中八十四名进士。

    永龄喜曰:“术士每言儿命主有贵,夫今果验矣。”淑独愀然曰:“杨郎若未获中,或有来期。今既奏捷,岂无阀阅名姿,而肯念及濯浣之贱乎!”

    无何,已是季夏,而音问杳然。淑每叹息曰:“噫!杨郎之约果谬矣。”乃占绝句以述其愁思云:

    悲悲喜喜半年余,悲是真情喜是虚。

    日日南楼重怅望,错将薄幸认相如。

    一日傍晚,忽闻扣门甚急。启而问之,其人向淑声喏曰:“莫非就是新夫人否?特奏杨爷之命,寄书报喜。”淑接书进内,急忙拆视,乃是七言古体一章。其诗云:

    观光偶向长安里,凤阙龙楼连汉起。

    一朝看遍曲江花,复以微名附骥尾。

    忆昔苏台泛棹过,晚烟斜照映青纱。

    匆匆获遇倾城美,错认家乡旧苧萝。

    宁知一见翻成怨,拾得相思难再见。

    春来重访昔时居,一篱寒雨零花片。

    花落无人野鸟鸣,遍寻消息遇娉婷。

    殷勤为说相思苦,临别叮咛伉俪盟。

    最怜一别三千里,相思相望情何已。

    花冠端拟为卿留,南归指日谐连理。

    恐将芳草怨王孙,特遣青鸾先报喜。

    淑看毕,连声叹息不已。其母惊问曰:“既云离京已久,则指日可来。凭你仕宦门楣,也难得一进士为婿。儿今凭空享受五花冠诰,乃莫大之喜,而反为慨叹何也?”

    淑曰:“只为偷颜别嫁,已失婚姻之正。况以清洁之志,蒙失节之诬,追感前由,不无惆怅耳。”

    又将半月,而杨生始到。仍托郑玉峰为媒,择吉成礼。因已选授吴县知县,即日带领永龄夫妇,一同归到山阴,措理家务,而后之任。

    生尝笑问淑曰:“当日偶尔上崖,见卿立傍柴扉,将欲退避。及予步近,而卿反立住,不时回波流盼,旋又摘蔬相赠,岂即有意于予乎?”淑黯然叹息曰:“妾虽误配匪人,颇能以礼自处。彼时见君而踌躇不避者,以君面熟,恍若曾经会过。而摘蔬为赠,亦特重君之斯文温雅耳。若谓斯时妾即有意,非也。”

    生又问曰:“越水吴山,与卿相隔迢远,而云面熟,则又何也?”淑曰:“妾亦辗转寻思,而莫得其故。顷自数日以来,方能省起。盖缘妾将适刘生之前夕,梦至一处,乃是琼楼玉宇,中有女子,称曰天妃。妾方进见坐定,值一秀才人谒,衣冠楚楚,妾颇注目。其后见君,则衣巾面貌,悉若梦中所见,致妾一时间猜疑不定耳。然与君今日之缘,已兆于数年前之梦。信乎事由前定,非人谋所能及也。”

    生又曰:“所可笑者,刘子重以市井鄙夫,岂堪与卿作配。天幸其吹疵弃绝,得归于我。卿亦感我觅娶厚情,而有欣幸之意乎?”淑曰:“若以刘之鄙陋,妾实厌憎。然嫁鸡逐鸡,亦唯自恨其命薄耳。至以见疑遭弃,乃得托身于君,以沾恩诰之荣,固亦欣幸。然非妾之素怀也,出于事势之变耳。”生欣然点首曰:“卿真肺腑之言也。”

    忽一日,地方公呈有以奸情事来告者。生观奸犯姓讳,则刘子重。而奸染之女,则媚姑也。心下暗暗窃笑,即刻拘审。地方人备诉云:“子重原系有妻崔氏,性最贞淑,而忽诬奸弃逐。乃与媚姑通奸,已非一日。昨晚亲在门首侦获,风化攸关,某等合行首控。”

    生令媚姑抬头,凝视良久,微笑曰:“貌亦平平,固是村姬俗女,亦解风月事乎。”即将男妇各责二十。又唤地方人,亦各责十板,曰:“汝等非为公举,必以奸情为奇货,而谋诈不遂,致来控我耳。”

    是晚退堂,述以语淑,淑喟然曰:“皆因与媚有染,所以弃我如仇。今地方人亦知我以被诬见弃,则心迹已明,我又何所憾哉。”

    自后杨生迁转甚速,历官至闽中布政。到任之日,淑进私衙,其房帏宽敞,器皿精雅,当窗有大玉兰一株,花正艳吐,与昔时梦中所见一一无异。始知“二品夫人”之称,而天妃所云“已托杨藩司”等语,无不符验。噫!婚姻虽由前定,而梦亦奇矣哉。

    淑诗有未载人传中者,备附于左:

    夕阳楼上望,烟柳欲归鸦。

    春色来千里,城阴列万家。

    含情芳草外,系恨在天涯。

    此日长安客,应看御苑花。

    上《南楼春望》

    一缄瑶草惠佳音,始信多才必有情。

    拂拭双蛾重点黛,倚门遥听马嘶声。

    上《得长安寄诗喜而拈咏》

    淑自作《梦诗》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