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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二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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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福走近宫殿,便听见里面传出了赵高的声音。

    他正在与嬴政说话,而且是在出主意,竟然是在出如何攻燕的主意。徐福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赵高还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想一想,徐福隐约觉得,似乎赵高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殿门口的守卫注意到了徐福,忙躬了躬腰,同时高声道:“王上,庶长到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嬴政面色柔和地朝殿门口看来,赵高也和嬴政的动作同步了,他也同样微笑着转头看来。

    徐福牵着胡亥走进去,先唤了声“王上”,随后才看向了赵高,当即面色一冷,“不知中车府令之后可有闲暇,我有些话想问一问中车府令。”

    听徐福这般称呼,赵高便知道有事不对,但他脸上笑容不改,顺从地点了点头,“自是有的。”

    徐福退至一边,“那我便等着吧。”

    嬴政见徐福面色格外冷厉,哪里舍得他等待?当即便出声道:“阿福有何事,便直接问赵高吧。”

    徐福刚要张嘴质问,却陡然想到胡亥还在此处,若是不慎伤到小孩儿的心灵那就不好了,于是出声道:“来人,先送胡亥公子回去。”

    胡亥一听,想也不想就先伸手抱住了徐福的大腿,“不,我不走。”

    徐福想了想,便也不强制让胡亥离开了。

    “平日里,中车府令都教授给了胡亥哪些东西?”

    赵高一怔,笑道:“从前庶长似乎也问过奴婢这个问题。”

    嬴政听见二人对话,当即皱眉看向赵高,冷声问道:“赵高,你都教的什么?今日也说给寡人听听。”相比徐福关心胡亥的心理健康不健康,嬴政则更担心的是,赵高告诉给胡亥不该告诉的东西,甚至撺掇他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高脸上表情不变,躬身道:“奴婢曾教胡亥公子,礼教,刑法,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

    嬴政审视了赵高一番,知道赵高不敢欺骗他,但既是如此,徐福又为何会这般生气呢?

    “刑法?是如何教的?”徐福冷声又问。

    胡亥小声道:“他带我去看了牢里的犯人,有个不认罪的,身上的肉都被割下来了……一片片……”用尚且稚嫩的声音,说着这样令人发寒的话,如何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嬴政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早熟了一个扶苏也就够了,胡亥每日里傻乎乎就成了,去瞧什么犯人?血腥难免激起人的凶性。嬴政也觉得此事赵高做得实在不妥当。他当初也是胡亥身世的知情者,怎么还办出了这等蠢事?这可不像是赵高的性子。

    嬴政如何想的,此刻徐福便也是如何想的。只不过徐福更侧重于,觉得孩童就应该学些童真的东西,而不是学些血肉模糊的东西……瞧胡亥说下咒便下咒的劲儿,徐福便觉得胡亥被赵高生生往凶残的方向上带。这样教孩子能好吗?

    徐福短暂性地遗忘了,教胡亥学咒啊蛊啊,算命啊……那其实也……不大好……

    赵高登时跪了下来,低声道:“奴婢本欲让胡亥公子知道犯了刑法的人,该是受到如何的惩处,却不成想那样的场面吓到了公子……”赵高一句话轻巧地便将罪责总结在了“吓到胡亥”之上。

    但实际上,他的罪根本不在此处。

    徐福声线更冷,眸光更厉,“你不必如此推诿罪责!赵高!我且问你,这等凶残之事,你却教给胡亥,是何居心?是想要将胡亥教成一个残忍凶狠之人吗?”

    孩子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任人涂抹。

    赵高教什么,胡亥便会学什么,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长此以往,血腥手段在胡亥眼底都会成为正确的做法,并无稀奇之处。这样下去,岂不是最后还是会变成那个残暴不仁、昏聩无能的秦二世?

    赵高在徐福的眼中,已然被打上了不怀好意的标签。

    历史中,秦二世说不准便是这样一步步被他带坏了的。

    赵高长叹一口气,也不再辩解。

    胡亥紧张地揪住了徐福的衣袖,不敢说话。

    嬴政此时出声道:“赵高,你可知罪?”其实嬴政从小见识的血腥残忍也不少,在他看来这些是没什么的,他唯一觉得不快的,是担心赵高的动机。何况,徐福说是错,那便就是错的。

    赵高磕了个头,“奴婢知罪。”

    徐福却忍不住皱了皱眉,赵高这般配合地认罪,反倒让他有种轻飘飘捶在棉花上的感觉,太少有人让徐福产生这般感觉了。

    “那即日起,你便只执掌乘舆车马,余的便暂且不要插手了。”

    赵高伴随嬴政多年,深得他的信任,何况从前也曾给嬴政提过些有用的建议,因而他虽任中车府令,其职权却远远超出了这个职位应该掌有的。

    赵高并不求饶,也不喊冤,他叩头应道:“诺。”

    徐福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儿了,颇有种自己跟反派一样的感觉。

    嬴政不愿再与赵高多言,剥去他的权利,此时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他挥挥手便让赵高下去了。而赵高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头道:“王上,奴婢日后余的不敢再教,只恳请王上允我教公子篆书。”赵高写得一手好篆,这事儿徐福也知道。

    徐福冷冷应道:“好啊。”

    赵高究竟为何如此反常,他倒要仔细看一看。

    赵高微微一笑,躬腰退了出去,可以说姿态做得无比低下,挑不出一点错来。但他越是如此,徐福便愈觉得他和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赵高,相差甚远了……

    待他一走,胡亥便忍不住道:“父亲,我残忍吗?”

    徐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对敌人残忍,那是错误的吗?好像也没错。但是狠心的时候多了,心也就渐渐冷硬了。他希望胡亥在这个年纪怀着良善。

    他揉着胡亥的头,沉声道:“不滥杀,不以他人痛苦为乐,不随意伤害生灵,便不是残忍了。”

    胡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徐福想着改日,还得想什么办法将胡亥掰回来,往童真的方向上带。想着想着,他一边朝嬴政走去,一边道:“我今日应了荆轲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嬴政漫不经心地问道。

    “让他活着。”(www..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