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一品仵作 > 第二百六十章 老将的信念

第二百六十章 老将的信念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刚刚说了什么,你可听见了?”季延狼狈地稳住身子,扭头问身旁的副将时,险些闪了脖子。

    骁骑营的副将支吾半晌,直摇头,“末、末将没听清!”

    今儿官道上风大,他定是听岔了。

    那都尉急了,远远嚷道:“将军不信可派人前去打探!俺们都督是女人,天底下哪有女人为将的?再说了,圣上已立了都督为后,她早跟着圣驾进城了!主帅没了,俺们担心大将军,这才卸甲出营,想进城去看看大将军咋样了。日后要杀要罚,俺们听凭大将军处置!”

    季延后半句全没听进耳中,只咧着嘴,任山风呼呼地往嘴里灌,冷得牙疼。阳春三月,和风浅拂衣袍,竟如朔风吹打在身,叫人想起那年冬夜大雪纷飞,玉春楼里……

    “将军?季将军!”莫海急着进城,见季延失神,不得已出声相唤。

    “啊?”季延正回忆他输光了银两脱得只剩亵裤时的情形,猛不丁回神,一个趔趄便栽下了马!

    副将慌忙下马搀扶,季延爬起来便甩袖下令:“探!去探!”

    副将被袖上的尘土呛得咳了声,屏息抱拳,低头问道:“敢问将军,探何处?”

    季延一脚把那副将踹了,恼道:“当然是探那周二蛋……”

    他刚一指头戳向盛京城便觉出不对来,副将和骁骑军全都低头装聋作哑,季延原地静默了片刻,扶额回身,指向水师大营,重发军令,“探——江北水师大营!”

    副将遵声得令,点了百余人马便往水师大营去了。

    半个时辰后,去往水师大营的人策马回来,脸色凝重,下马便跪禀道:“报将军,江北水师大营战鼓擂动,军师韩其初沙场点兵,营中将士高呼誓死效忠皇后!怕是……要反!”

    反字听来滑稽,却无人觉得滑稽,江北的将士早已只认元家,不认皇家。

    季延脸色一沉,问:“可曾详探?可有探错?”

    “禀将军,末将问了水师大营四座营区外的斥候,皆是如此回报,想必无错!”

    季延听后久未再言,副将见他脸色阴沉,犹豫再三,近身附耳道:“将军,看水师大营里的动静,那些西北军的旧部所言似乎没有作假,但末将不得不说,韩其初用兵奇诡,他理应知道营外有探子,如若要反,难道不该是悄悄地反?为何要擂鼓点兵,闹出如此声势来?难道不怕声势传出,骁骑营和西北军前后逼至,水师大祸临头?此事恐怕有诈!依末将看,这些西北军旧部仍有可疑,不可轻放。”

    “有理,但只是常理。韩其初用兵奇诡,此人不可依常理而断。”

    “将军之意是?”

    “难道韩其初会不知道水师大营四面都有探子,他会不知擂鼓点兵的后果?你所料之事恐怕在他的算计之中。”

    副将稍怔,见季延负手南望,目露精光,全然不见了平日里的骄纵不见。

    “不管那小子是男是女,江北水师都效忠于她。你想,如若这些西北旧部要走,韩其初会料不到他们要去投奔旧帅?他会容元家在这时新添几员勇将?韩其初必然料得到我们会在此截住他们,也能料到我会派斥候前去水师探听军情,如若我怀疑西北旧部出走是他的计策,那么我定然不会放他们过官道,元家少一分助力,圣上就多一分胜算。”季延冷笑一声,“好一个借刀杀人!险些又中了那奸生的诡计!”

    副将琢磨了片刻,拱手顺服,“将军思虑周密,末将不及!”

    季延顿时眉开眼笑,仿佛刚才那目露精光之态是骁骑军的错觉,“那奸生酸儒以为赢了本将军几回便看透了本将军的心思,殊不知跟他交了几回手,难道本将军就不能看透了他?”

    副将无奈,连声称是,“那将军打算……放他们去盛京城?”

    “放他们去盛京城,他们也得进得去城门!”

    “那……”

    “本将军和他们一起回去!这会儿城中戒严,镇国公府里的信儿也传不出来,我还真担心元大哥,不知城中是何情形,正好回去瞧瞧。这些旧部一并带着,若真心寻旧帅,那便交给元大哥安排,若是心存不轨,回城亦可杀之!”季延说罢,翻身上马,对莫海等人道,“你们即便回去也叫不开城门,本将军便送你们一程,走!”

    莫海等人喜出望外,连忙谢过。

    骁骑军闻令收了兵刃,莫海等人驰近,季延望着水师大营的方向,面色沉肃,连发两令!

    “速点百人去西北军驻营告知军情,严防水师作乱!”

    “命豹骑营兵压水师大营,不必闯营,只需将人都看在营中!”

    副将领命,季延扬鞭打马,鞭声响若炸雷,喝道:“走!”

    *

    日已西去,天低云重,季延一行千骑停在城外飞桥外,隔桥遥望皇城,见城门严闭,昔日阙庭神丽关在厚重的钨铁城门后,人声似绝,肃杀凌人。

    “城楼上的人!城外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骁骑营季将军!快开城门!”亲卫扬声喊话。

    城楼上弓弩已满,刀枪剑戟寒冰般齐指而来,城楼上一名小将扶墙探望,见飞桥那头率兵之人果然是季延,但军中似有十余人身着常服,并非骁骑军。

    “敢问季将军,那些是何人?”小将遥指莫海等人问道。

    “江北水师里的西北军旧部,为投

    里的西北军旧部,为投奔旧帅而来。”季延心知城楼上的小将听见这话必定犹豫,于是便道,“你只管开城门吧!出了事儿,自有本将军担待!”

    “这……”小将依旧觉得不妥,但听出季延语气不耐,又怕得罪于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去禀告守尉,忽闻城内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尚在远处,闻之却有踏破山河之势,小将回身远眺,刚转身便往后一仰!一支短箭自他喉口破颈而出,血珠溅在城墙上,腥气散入风中,淡而不闻,城楼上拉满弓弩的戍卫军却被惊起,忙携弓转向城内,城楼上顿时大乱。

    季延等人远在飞桥外,看不见飞溅在城墙上的血,却看见了倒下的人,听见了厚重的钨铁城门后传来的打杀声。

    亲卫道:“将军,龙武卫是相爷的人马,敢杀龙武卫的应当是圣上的人!”

    季延沉声道:“圣上的人怎会杀到城门?”

    “管他娘的为何!季将军,快让戍卫打开城门,冲杀进去,兴许能解城门之危!”莫海急劝季延。

    季延稍作沉吟便看向亲卫,亲卫会意,纵马驰过飞桥到了城门下,仰头喊道:“快开城门!城外千余骁骑可助战!快开城门!”

    亲卫的喊声渐被城门后的打杀声所掩,城墙上飞矢攒射之声如流水,城内大乱,无人顾及城外。亲卫急得策马在城门口驰了几个来回,嗓子都喊哑了,喊得心头急恼,正要隔着城门大骂守尉,忽听城门后有铁索声传来!

    亲卫一喜,回头冲着飞桥那头禀道:“将军,城门开……”

    话音未落,城门已开,一颗人头飞出,亲卫下意识低头,刀光如钩月,忽然斩来!

    温热的血冲天涌起,泼在从马腹旁飞过的守尉人头上,人头落地,被奔驰而过的铁蹄踏碎成泥。亲卫的马惊嘶奔出,在身后驰过的铁骑中如乱流般横冲直撞,背上驮着具无头尸身,那尸身空洞洞的腔子里仍在涌血,手却紧紧抓着缰绳。

    亲卫的人头飞过飞桥,滚在季延的战马旁,骁骑军倒吸一口凉气,但见从城门里疾驰而出的铁骑军黑袍狼靴,手执弯刀,竟不是圣上的人马,而是辽帝的王军!

    “奶奶个熊!胡人崽子!”莫海等人怒骂一声,抽了身旁骁骑军的刀便策马驰上飞桥,当先迎敌!

    宿仇见面分外眼红,飞桥之上溅血横尸不过顷刻之事。

    骁骑军一脸惊怔茫然,不知城中发生了何事,竟致来大兴商议和亲的辽帝突率王军杀出皇城。

    “敢杀本将军的人!”季延面如寒冬,目光凛冽,佩剑出鞘之声犹若风吟直指飞桥,“管他是谁,给我宰!”

    季延狠夹马腹,战马犹如离弦之箭般窜上飞桥,骁骑军见了只得跟上。

    然而,就在骁骑军将动未动之时,忽然见季延在马背上一僵!

    季延在飞桥半坡上,前无辽军,后无亲兵,尚未与人刀兵相接,绝不该忽然僵住。但他提着佩剑,仍摆出一副策马之姿来,看那样子不似中了暗箭,倒像是……被人点了**?!

    骁骑军一惊,忽觉有风掠过,那风若美人拈青丝轻拂颈,分明柔若一鸿春水,却叫千军胆敢心惊!骁骑军仰头齐望头顶,见一道青影掠上飞桥,飞桥上刀光雪寒,血殷如花,那青影踏血如拈花,掳起季延便当空折返,官道两旁新叶葱发,那人眨眼间便将季延带入了林子,一来一去如烟如影,竟连面容都未看清,唯留桥上孤马,逶迤云彩,千军静默,杀声嘹唳……

    “刺、刺客!”待骁骑军中的参将反应过来,赶忙率军回转,捉拿刺客,营救季延。

    飞桥上,莫海等十余人被围在大辽王军中,龙武卫不出,骁骑军离去,十几人孤战千军,寡不敌众,接连有人战死桥头!莫海大笑一声,被血糊住的脸狰狞可怖,却有几分悲壮豪情,扬刀道:“兄弟们,杀!管他娘的还能不能再回西北军,咱们都是西北的儿郎!西北的儿郎生来就是杀胡人的,多杀几个,死也不亏!”

    其余人高声应喝,举刀拼杀,奈何孤骑难抵千军,飞桥那头一队王军策马举箭奔来,短箭齐射如雨,身在高处的西北军旧部顿时中箭跌下战马,被铁蹄踏过,血泼桥柱!

    这时,城中忽有一骑驰出,青袍银甲,穿的正是江北水师的将袍!

    莫海肩头中箭,血战之时转头望去,竟识得来人——水师都督的亲卫长,越慈!

    他怎会此时出城?

    莫海惊疑时晃了心神,冷不防身旁一刀劈来,他躲闪之时对面暗箭射来,顿时腹部中箭,跌下马时强忍刺痛翻避在一具马尸后,原以为乱刀将至,却只听马蹄声自桥上驰过,大辽王军竟不恋战,一心要走!莫海咬牙自马尸后探出头来,正见一匹黑骏的战马驰过,马上之人墨袍鹰靴,耳上戴着的鹰环在飞桥高处闪过,日光下红若血石。

    辽帝,呼延昊!

    但马上并非呼延昊一人,他身后还绑着一人,纵然只是个侧脸,莫海还是将人认了出来。

    都督?!

    莫海一惊,来不及去想城中发生了何事,提刀便自马尸后窜出,将刀掷向呼延昊的战马!

    刀在半路火花一溅,铮地一声飞出,护在呼延昊身侧的王军居高临下将弯刀一送,血涌出时在飞桥之巅溅出半人高,血花如雨般落下,莫海仰起头来,血花啪嗒啪嗒打在脸上,那张被胡人

    那张被胡人的血糊满的脸最后沾上的是自己的血。

    莫海咧嘴一笑,这就是他想要的,一腔热血洒沙场,不灭胡虏誓不还……这是西北军初建那年,大将军在沙场上所说的话,这话是饱受胡虏欺辱的西北儿郎的信念,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从那天起便是此生之志。

    只是没想到,死时不在关外大漠,而是在家国腹地皇城门外。

    只是没想到,今日为了大将军弃水师而去,却还是将命给了那女扮男装从军为帅的女子。

    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多想,大抵再想回西北,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都督吧……

    也好,至少可以走得坦荡无愧了,只是对不住老卢,不能回乡照顾他老娘了……

    西北老将倚着桥柱,眼前渐渐模糊,隐约看见一人策马驰过,紧追辽军而去。莫海释然一笑,那人驰过,他缓缓倒下,伴着马尸。

    *

    官道西侧到了林子里,魏卓之将季延在空地上,空地里聚着五六十个少年,眉眼也被血糊住,军袍被林子里的枯枝割得不成样子,刀伤在身,渗出的血洇湿了天青色的袍子,如墨一般。

    百名精兵从军营里摸出来,一路打杀,到了城外只剩半数人,时辰上仍是晚了一步。他们到时城门已开,桥上有人在拼杀,因离得远看不清战况,只见季延上了桥,魏卓之便将人掳来了。

    “魏公子,桥上什么情形?是圣上的人和骁骑军干起来了?”一名少年问。

    “辽军!”魏卓之正正经经地道,语气并无意外,“辽帝与元谦暗中勾结,此行本就目的不纯,城中已乱,他趁乱出城并不奇怪。城门已开,但龙武卫久不经战事,此时必定避战为上,想要死守城门,因此城门兴许这会儿已经关了。咱们有季小公爷在手,且不管辽军,先进城再说!”

    魏卓之看了眼林外的官道,说话这时已能听见马蹄声近了,骁骑军就要到了。

    众人立刻带上季延退走,几个水师精兵将脚印引向林子深处,其余人往盛京城的方向而去,边走边有人掩盖痕迹,一路上无人出声,更无人在意季延那张黑如锅底的臭脸。

    到了林子边缘,大辽王军刚下飞桥,众人矮身避于枯草后,见王军在侧,呼延昊策马在中,只是上了官道西行而去。日已西斜,马蹄踏起黄尘,遮天蔽日。

    乌雅阿吉蹲在最前头,盯着驰过的辽军,忽然一僵!

    魏卓之避在树后,目光定在辽军之中呼延昊的马背上,目光也忽然凛住!

    “都尉,咋了?”一个少年发现两人神色不对,警觉地问道。

    乌雅阿吉啧了一声,没有解释,只一把将季延甩给魏卓之,说话之时人已在林中摸着官道的方向飞奔而去,“看样子不用进城了!这小子给你!报军师!”

    ------题外话------

    明天寒潮来临,这里零下十七度,跟小伙伴们打声招呼。

    听说今天超市的肉菜区已空,未来几天许多人都不打算出门了。(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