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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贵妃柳眉微挑,继而眉目间浮起一丝高傲之色,冷声道:“你说的话,本宫又如何不明白?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本宫如今根本就没有怀孕,若是稍不留意,被人抓到了把柄,皇上要是知道,本宫焉能还有命在?皇上城府深沉,眼睛厉得很,便连本宫每每与他相处时,心中都感到害怕不安,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本宫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进退维谷。”

    说罢,兰贵妃整个人已是越发冷静了下来,青葱玉手端起桌上的白玉杯轻轻抿了口茶水,方才慢悠悠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本宫的确是不能再有所顾虑了,即便是假怀孕又如何?若是不被皇上发现,本宫依然是这后宫最受宠的主子。”

    胡嬷嬷低声应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您如今要做的便是安安稳稳待产,在皇上面前,不要让他起疑,至于生产一事,想必丞相大人以及夫人,会给贵妃娘娘安排好。”

    兰贵妃没有言语,沉默了片刻,方才皱眉道:“事关重大,本宫心里明白,改日你出宫,回丞相府一趟,定要让父亲与母亲仔细安排,这中间可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老奴谨记贵妃娘娘说的话。”胡嬷嬷道。

    说完,兰贵妃静默不语,似是心中仍有些烦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怨恨道:“卫芷岚这个贱人如今都已经离开皇宫好几个月了,看来本宫之前真是低估他了,原以为城门口有车骑将军镇守,城内又有大量官兵严查,她应该逃不出才是;却没有想到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半点行踪,想必早便出了西京成,只是本宫很是好奇,卫芷岚这个贱人究竟是如何离开的?竟连皇上的人,都没有搜寻到下落。”

    “老奴心中也甚是疑惑。”胡嬷嬷叹了口气,继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向兰贵妃,出声道:“贵妃娘娘,依您看,皇后娘娘之所以能够出城,会不会是燕世子在暗中相助?”

    兰贵妃摇头道:“应不是燕世子所为,三个月前,皇上便派了大量官兵严查卫芷岚的踪迹,但却迟迟没有找到人,早在卫芷岚离开皇宫,皇上心中便对燕世子起了疑,且又一直没有搜寻到卫芷岚的下落,便对他越发怀疑;这之后不久,皇上便在御书房召见了燕世子,也不知燕世子说了什么话,竟惹得皇上大怒,将他关进了刑部大牢,因此,本宫倒是觉得卫芷岚能够出城,离开西京,许是与燕世子无关,但卫芷岚当晚离开皇宫,倒的确是他在暗中相处,不然单凭卫芷岚一个人,想要避开皇上的耳目,离开这重兵把守的皇宫,简直是难如登天。”

    “既是如此,想必皇后娘娘真的已经离开了西京,不然如今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又怎会连丝毫踪迹都没有,也不知皇后娘娘用了什么法子,竟能逃得过皇上的搜查。”胡嬷嬷道。

    闻言,兰贵妃冷冷一笑,眸光闪着恶毒的光芒,怨恨道:“卫芷岚这个贱人,本宫原以为她离开了皇宫,便能趁机将她给杀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好命,竟像是从人间蒸发般,连半点儿行踪都没有。”

    “贵妃娘娘息怒,依老奴来看,找不到皇后娘娘,兴许也是一件好事,既然皇后娘娘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贵妃娘娘派了如此多的暗卫去搜寻,都没有她的下落,便连皇上在各行省州郡也派了大量官兵严查,仍是没有丝毫音讯;想必皇后娘娘已是对皇上彻底死心,既然如此,许是她以后都再不会回西京了。”

    “皇上找不到她,即便心中再眷恋又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皇上总会忘记皇后娘娘,且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中年年都会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皇后娘娘走的这段时日,皇上许是会感到伤心难过,但时日久了,又怎会还记得她?反倒是贵妃娘娘您,一旦真的怀上了龙种,以后便可以母凭子贵,在这后宫中享尽荣宠,您便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人。”胡嬷嬷冷静分析道。

    闻言,兰贵妃柳眉微挑,似是听闻胡嬷嬷此番话,心情反倒好些了,不由得唇角绽开一抹笑意。

    胡嬷嬷又道:“皇后娘娘最愚蠢的做法,便是离开了皇宫,只要她一旦走了,又如何还能留得住皇上的心?这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更何况皇上是男人,也是一国之君,又怎会独独钟情于皇后娘娘?老奴相信,只要贵妃娘娘您侍候皇上的时日久了,皇上心中定然会对娘娘极是宠爱,等真正怀上了皇嗣,将来贵妃娘娘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便只会越发稳固,许是还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说不定。”

    兰贵妃冷笑,面上扬起一丝得意之色,“本宫原以为因着这假怀孕,以及之前本宫曾派人买通了那西京药铺的大夫,让卫芷岚与皇上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两人有了隔阂,离了心,卫芷岚便会对皇上越发冷漠疏离,皇上即便心里还爱着她,但他毕竟有着自己的骄傲,定要不会在卫芷岚面前低声下气,却没有想到,卫芷岚竟然会突然离开皇宫,实在是让本宫始料未及。”

    “皇后娘娘离开皇宫,于贵妃娘娘而言,实乃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她人不在,便无法牵动皇上的心,皇上纵然对皇后娘娘有情,但时日长了,这份感情总会被消磨光,因此,贵妃娘娘才会这后宫中最尊贵的主子。”胡嬷嬷道。

    兰贵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即便是听闻胡嬷嬷说的话,心中已不似方才那般感到烦闷,但隐隐仍是有些不安,早在皇上还未登基之时,这几年便心仪着卫芷岚,为了她,曾连续几次拒绝了自己,即便是先皇有意指婚,但却被皇上以要给宁妃娘娘守孝的理由拒绝了,如今卫芷岚离开了皇宫,若是真的不再回西京,皇上能彻底忘了她么?

    对于这个问题,兰贵妃心中没有答案,但却也感到害怕,若是卫芷岚有朝一日又回了西京,回了皇宫,愿意放下以前与皇上之间的种种误会,愿意重新接纳他,自己又当如何?

    思及此,兰贵妃秀眉紧蹙,心中不由得极是烦闷,也越发狠毒了卫芷岚,没想到这个贱人,如今人都已经离开了皇宫,竟能还霸占着皇上的心;也不知要过多久,皇上方才能彻底忘了她,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够真正走进皇上的心。

    ……

    华阳宫——

    赵胤正斜靠在软榻上,薄唇紧抿,微微眯着眼睛,脸上情绪难辨。

    殿内,极是沉寂。

    于石恭恭敬敬的站于一旁,良久,方才听闻赵胤淡淡问道:“太医怎么说的?兰贵妃是否将在一个月之后生产?”

    “回皇上,正是。”于石道。

    闻言,赵胤没有说话,但唇角却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便连眸光都越发冷了冷。

    “皇上……”于石似有话想说,但却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赵胤俊眉微挑,神色悠然。

    于石皱了皱眉,心中沉思了片刻,方才问道:“皇上,为何您明知晓贵妃娘娘是假怀孕,却一直没有揭穿她?若是真等到贵妃娘娘生产之日,所谓的皇嗣,也不过是混淆了皇室血统。”

    语罢,赵胤静默不语,俊颜无喜无怒,极是平静,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启唇道:“她想要在后宫中稳固地位,朕成全她便是了,至于皇嗣,便先由着她,等到有朝一日,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朕会赐她白绫一条。”

    语罢,于石心中一惊,但也知晓皇上对于兰贵妃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心里从始至终爱的都是皇后娘娘,当初假意宠爱兰贵妃,也是因为皇后娘娘是这中宫之主,因着帝王专宠,许多妃嫔暗地里都对她不利;皇上察觉到这其中的暗剑,却又因着顾忌朝堂,明面上不能朝着这些妃嫔动手,唯有宠幸兰贵妃,让她在后宫中受尽尊宠,实则宠爱,却是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贵妃娘娘假怀孕这件事,皇上早便知晓,因为皇上从未真正宠幸过兰贵妃,且每次房事之后,兰贵妃也已不可能怀有身孕;因为于石明白,早在皇上当初选秀之时,这后宫中夜夜宠幸妃嫔的人,从来就不是皇上自己。

    且为了防止这些妃嫔怀孕,以此混淆皇室血统,每次宠幸之后,皇上都会赐一碗避子汤药,尤其是兰贵妃,皇上没有赐她避子汤药,兰贵妃心中欢喜,以为皇上对她极是宠爱;却不知正是因着这样的举动,方才让后宫中的势力接连向她涌来。

    如今,兰贵妃想方设法想让自己怀孕,怕是也没有想到夜夜宠幸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皇上,且她没有怀孕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皇上在兰贵妃初次侍寝的时候,便给她下了绝子药,终其一生,兰贵妃都不可能会怀孕。

    因此,在皇上知晓兰贵妃有了“身孕”的时候,却从未有过动作,因为心中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个局而已;若是兰贵妃真的有了身孕,皇上为了防止混淆皇室血统,也绝不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于石是赵胤身边最为信任的人,这一切的一切,心中都极是清楚,怕是兰贵妃万万都没有想到,自己深爱着的男人竟会如此残忍。

    ……

    两日后,卫芷岚随着谢远之的车队已是过了峪宁关,来到了北海,如今只要过了北海,在海上航行两个月,便能到北周都城。

    从卫芷岚离开皇宫之后,初时还是春日,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已是到了盛夏时节。

    当卫芷岚站在码头的时候,一双美眸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心境也突然变得很是宽阔,不由得心情极好,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从此以后,天地间唯她一人,海阔天空任鸟飞。

    码头人来人往,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谢远之装载货物的马车方才上了船,整整三艘大船,全都装载着货物,卫芷岚则与谢远之同在另一座船上。

    上了船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航行,因着正是午时过后,天气越发炎热,即便在这大海上,偶尔会有海风迎面吹来,但仍是夹杂着热度,因此很多人便待在了船舱中。

    唯有卫芷岚站在甲板上,似乎丝毫不觉得热般,整个人一动不动,眸光眺望着远方波澜壮阔的大海,心中情绪竟有些复杂;如今,她已是彻底离开了大夏,离开了赵胤,回首处,往事如潮水般袭来,无论是甜蜜幸福也好,痛苦也罢,即便卫芷岚不愿意去想,但仍是清晰的刻在脑海里。

    当初想要离开皇宫,是因为赵胤彻底伤透了她的心,而今想要去往北周,是因为卫芷岚出城之时,正好便遇到了谢远之,唯有借着北周谢氏的名义,自己方才能安全离开西京,离开大夏境内。

    大海茫茫,天边的日光照耀在肩膀上,似乎连肌肤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卫芷岚却是久久没有动,心中情绪难言;从当初离开西京之时,她便再也没有想过回来,只想简简单单过完一生,但如今真的离开了,心中却又感到怅然。

    以前,卫芷岚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会离开赵胤,她以为便是这样陪伴他一生,两人相亲相爱,白首偕老;但自己却错了,始终忘记了赵胤已不再是当初的景王,他是一国之君,会为国家考虑,不会顾及到儿女私情,正如楚云晗之言,肩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许多事都会身不由己。

    自古以来,没有帝王会专宠一人,赵胤曾经说过爱她,但最后伤自己最深的也是他;当初以为触手可得的幸福,却不过是一场欺骗;卫芷岚心中一痛,又想起在皇宫的时候,赵胤每日让她喝下去的补药,即便如今已是过去了好几个月,但这件事仍是她心中最深的刺。

    若是以前,卫芷岚定然不相信赵胤竟会如此残忍的待她,许是会亲自问一问他,但自从赵胤选秀纳妃之后,卫芷岚便感觉他变了,竟连去亲自问赵胤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卫芷岚怕,怕从赵胤嘴里听到这件事是真的,若是由他亲口说出来,怕是会越发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卫芷岚回想起听闻兰贵妃有了身孕的时候,心便像是刀割般痛,尤其是后来,当知晓自己为什么没有怀孕的原因,便彻底击溃了她对赵胤的最后一丝坚持。

    如今赵胤已不再属于自己,他的爱也给了兰贵妃,从离开皇宫,已是有了好几个月,算着时间,兰贵妃应是不久之后便要生产了。

    思及此,卫芷岚不由得苦笑,为何到了现在,自己仍是放不下,为何只要想起赵胤,她的心便痛的厉害,再不能平静。

    也不知兰贵妃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但无论男女,也始终是赵胤的第一个孩子,他应是也会高兴的吧?

    卫芷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眸光已是恢复了一派清明,再无之前的痛苦之色,但内心却满是痛苦;为何即便自己不愿意去想,但却总是控制不住,脑海中回忆起,那日她方才走出凤雎宫不久,便在御花园遇到了兰贵妃,当自己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便感到极是刺眼挖心,因为那里面孕育着兰贵妃与赵胤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

    正在卫芷岚回忆往事的时候,身后似乎传来了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不禁拉回了她的思绪。

    “在想什么?”谢远之笑了笑,便在甲板上站定,眸光眺望着远处奔腾的海水。

    卫芷岚摇了摇头,语气没什么情绪的道:“没什么。”

    “有心事?”谢远之挑了挑眉,继而便收回了视线,眸光看向卫芷岚。

    “我若说没有呢?”卫芷岚不答反问。

    “你认为我会信?”谢远之好笑的看了卫芷岚一眼,神色悠然。

    “不会。”卫芷岚语气淡淡。

    “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谢远之又笑着问。

    “不能。”卫芷岚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谢远之眸光含笑,语气似有些意味不明的道。

    闻言,卫芷岚瞪着他道:“你的好奇心,能不能不要这么重?一个大男人,怎么总喜欢问女子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问别的女子,我就喜欢问你,因为我感觉你身上,似乎藏了太多秘密。”谢远之笑了笑,精明的目光盯着卫芷岚,似乎趣味颇深。

    语罢,卫芷岚心中紧了紧,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个寡妇而已。”

    “寡妇又怎么了?寡妇就没有秘密了?”谢远之轻笑。

    卫芷岚嘴角一抽,继而便不再多言。

    倒是谢远之似乎感觉有些无趣,有心想要逗弄卫芷岚一番,笑道:“怎么?你方才又在想你那死去的丈夫了?”

    卫芷岚秀眉微蹙,淬道:“谁想他?闭嘴!”

    谢远之笑了笑,挑眉道:“若是不想他,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卫芷岚冷哼,“这里有风,我喜欢站在这里,凉爽。”

    “是么?”谢远之抬头看了看天边强烈的日光,继而便转过头看向卫芷岚,笑问:“你确定站在这里凉爽?不热?”

    “确定。”卫芷岚毫不犹豫的点头。

    “既然确定,你便继续站在这里,我进去了。”谢远之笑着说完,便又走近了船舱。

    卫芷岚顿时无语,也不知这谢远之是闲得无趣,还是想要来试探自己,但无奈如何,有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却是一句话也不会透露;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这座金色的牢笼,即便谢远之对她有恩,但卫芷岚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

    ……

    连续在大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夜晚,虽是盛夏,但因为在大海上航行,阵阵海风迎面吹来,比起白日,倒凉爽了许多。

    卫芷岚坐在甲板上,一双美眸看向远方,但见茫茫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内心突然变得极是宁静。

    恰时,谢远之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含笑的眸光看向卫芷岚时,挑眉道:“你打算在这甲板上坐一晚上?”

    卫芷岚淡淡的眸光看了谢远之一眼,轻声道:“一会儿就进去了,你这么晚还没睡?”

    谢远之走上前,便在卫芷岚身旁坐了下来,盯着她道:“你不也还没睡?”

    卫芷岚容色淡淡,语气没什么情绪的道:“我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谢远之笑了笑。

    闻言,卫芷岚便不再说话,眸光继续看着平静的海面。

    “你为什么睡不着?”谢远之转头盯着卫芷岚。

    卫芷岚秀眉微蹙,没有言语。

    似是知道卫芷岚不想回答,谢远之笑了笑,便不再问,眸光看向海上的明月。

    夜,静静的,夹杂着海风中的淡淡腥味。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良久,似是察觉出了一丝轻微的动静,卫芷岚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双美眸说过凛冽的寒光。

    倒是谢远之,依然神色悠然,似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危险,卫芷岚见此,不禁抬手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远之虽是不会武功,没有卫芷岚听觉灵敏,但方才转过头,便看到卫芷岚正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知晓应是有危险;毕竟他从西京离开,到出了大夏境内,这一路上都曾遇到过一些胆大的山贼,又何况是在这大海上,自是常年都会有海盗出没。

    果然,不过片刻,谢远之的随从,全都从船舱中闪了出来,卫芷岚立刻站起身,也已经抽剑出鞘。

    正在这杀气越来越浓的时候,卫芷岚抬步便往谢远之近前走了两步,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谢远之笑了笑,倒是丝毫不觉得紧张,轻声道:“我是不会武功,但也不需要女子保护,你且让开,有他们保护我,已经足够。”

    闻言,卫芷岚瞪了谢远之一眼,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卫芷岚方才转过了头,便看到海面上猛然窜出了好几十条黑色的身影,因着动作太大,激起了阵阵海水,但却个个身手不凡,不过转瞬间,便立刻站定到了甲板上。

    “你们是谁?”卫芷岚目光一紧,冷冷盯着几十名海盗。

    “我们是这片水域的海盗,要想活命,便乖乖将这些货物留下。”为首一人,目露凶光,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因着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容貌,但却隐隐可见眼角下,似有几条狰狞的刀疤,不由得让人心中发冷。

    语罢,卫芷岚嗤笑,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扬眉道:“北周谢氏的货物,你们也敢劫?”

    闻言,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便见方才那人阴冷一笑,眯着眼睛道:“不妨便告诉你们,这次我们前来,目标正好便是谢氏,毕竟谢氏可是北周最为富有的大家族,若是劫了谢氏,以后我们这些兄弟可就都发财了。”

    语罢,卫芷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眸光变得越发冰冷,嗤道:“要想劫了谢氏,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片水域,可是我们兄弟的地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你们若是不将货物乖乖给交出来,小心会葬身大海,被鲨鱼吞噬,这可就没有命回北周了,岂不得不偿失?”

    “是么?”卫芷岚讥讽一笑,便不再多言,但手中的清风剑却是将剑柄攥得越发用力。

    卫芷岚话音刚落,便听方才那人又道:“兄弟们上!劫了谢氏的货物,我们可就发大财了!”

    说罢,便不再有丝毫耽搁,这些黑衣人全都朝着卫芷岚以及谢远之两人攻了过来,他们常年生活在海域,也是有极强的战斗能力;身子矫健,下手狠辣,一招一式都极是出其不意,稍不留意,便能置人于死地。

    “保护公子!”刀光剑影中,谢远之的随从,已是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几乎人人脸上都被溅满了鲜血。

    卫芷岚的武功因着是赵胤亲授,在几人当中是最高的,这些年她都不曾懈怠,但凡有时间,卫芷岚都会勤练;尤其是与赵胤大婚之后,那时候,他还没有选秀纳妃,在后宫生活的半年,赵胤几乎每日都会检查卫芷岚的武功,因此,武功也是精进了不少。

    没过多久,谢远之的随从便死的只剩几个,这些海盗也死了大半人,唯有卫芷岚没有受伤,但却仍护在了谢远之的面前,为他挡去这些海盗的攻击。

    “小寡妇,要不便将这些货物给他们?也好过如今这番打斗。”谢远之笑了笑,在卫芷岚耳边轻声说道。

    闻言,卫芷岚嘴角一抽,这么危险的时候,这男人还有心思调笑,居然叫她小寡妇?

    “不行!这些货物,你全都给了这些海盗,难道就不心痛?”卫芷岚立刻拒绝。

    “北周谢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还不缺这点货物,比起保命,损失点钱财又如何?更何况,我不会武功,如今可是你在保护我,要是你因为我而有什么不测,我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谢远之淡淡一笑,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般。

    “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毕竟,你可是我的恩人,怎么样我也要保护好你。”卫芷岚脸色凝重,与谢远之说着话的时候,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放松,转眼间,锋利的剑尖便刺进了一名海盗的胸口,顿时便血流如注,温热的鲜血溅湿了卫芷岚一脸,不由得让她感到作呕。

    瞧着卫芷岚神色坚决,谢远之便也不再说话,但语气里却含着一抹担忧,轻声道:“你小心点,若是实在撑不住,我便将这些货物全都给他们。”

    说罢,谢远之便往后退了两步,即便不会武功,身处于危险之中,但依然面色不变,整个人极是淡然。

    卫芷岚依然全神贯注的与这些海盗交手,面容冷冽,一双美眸中凝聚着杀气,剑尖所指之处,顿时便是一声惨叫。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些海盗已是全军覆没,尸体一具叠着一具,迎着海风,浓郁的血腥味,让人感到极是恶心。

    谢远之的随从也全都死了,唯有卫芷岚手臂处受了一点儿轻伤。

    卫芷岚收剑入鞘,便立刻走至谢远之近前,担忧的眸光看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问道:“你怎么样?可是有事?”

    “我没事。”谢远之摇了摇头,黑色的眸光定在卫芷岚流血的手臂上,关怀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卫芷岚容色淡淡,语气平静。

    闻言,谢远之没有说话,但眸光却是盯着卫芷岚,视线良久都没有移开。

    过了好一会儿,谢远之方才淡淡笑道:“船舱里有上好的药,我去给你拿来。”

    语罢,还不待卫芷岚说话,谢远之便立刻走进了船舱,不过片刻,手里便拿着药瓶走至卫芷岚近前,递给她道:“擦一擦,这药止血的功效极好,但是可能会有点痛。”

    卫芷岚点了头,也没有说话,抬手接过谢远之递给自己的药瓶,便将瓶塞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全都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果然,方才将这白色的粉末倒上去,卫芷岚便感到一阵清晰的痛楚传来,但很快,这痛意便消失了,反倒有些清凉之感,手臂上不断冒出的鲜血也渐渐止住了些。

    “你经常受伤?”谢远之盯着卫芷岚,突然开口问道。

    卫芷岚一时没有明白谢远之的意思,不由得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经常受伤?不然这给自己上药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谢远之笑了笑,眸光含着一抹戏虐。

    闻言,卫芷岚挑了挑眉,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谢远之的话,她也没有经常受伤,不过是之前在西京的时候,曾遭遇过好几次暗杀,因此对这上药的手法熟练了些。

    卫芷岚突然回忆起,自从自己几年前从赫城回到永南王府之后,似乎生活便再也没有平静过,以前赵胤还在她身边时,虽然身边偶尔会有危险,但因着有他在,卫芷岚都会感到很是安心;如今自己已是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西京,甚至以后都再也不会回来,一时心中竟感到空落落的。

    似是察觉到卫芷岚情绪的变化,谢远之微微眯了眯眼睛,观察着卫芷岚脸上细微的表情,笑问:“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没怎么。”卫芷岚摇了摇头,微微敛了敛情绪,便转身走进了船舱。

    原以为自己离开了皇宫,她便能彻底放下赵胤,但卫芷岚却突然发现自己这几个月,心里依然忘不了他,似乎无论何时,总会想起赵胤;即便是当初在皇宫,他曾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卫芷岚却发现,自己即便如何想要从心里忘记赵胤,但总是做不到,即便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但脑海里,却又总是会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

    这种感觉极是难受,几乎夜夜煎熬着卫芷岚的内心,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彻底放下赵胤,但如今的每一天,只要想起赵胤,对于她来说,都感到痛苦万分。

    船舱里只有卫芷岚一个人,似是知道她情绪不好,谢远之没有进来。

    夜晚依然寂静,即便是在船舱,卫芷岚似乎仍能听到海水翻腾的声音,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卫芷岚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但她向来警觉性极好,隐隐听到外面的海啸声,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谢远之不知何时走进了船舱,也已经睡了,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海啸声,依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倒是卫芷岚不由得心中紧了紧,感觉不好,立刻便走至了谢远之近前,将还在熟睡的人给扯了起来。

    “怎么了?”因着没有睡醒,谢远之微微皱了皱眉,便有些睡眼惺忪的道。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卫芷岚出声提醒,心中也是越发警觉了起来。

    “什么声音?我没有听到,不过我现在只听到你的声音,像是蚊子似的嗡嗡叫,扰我清梦。”谢远之摇了摇头,似乎仍是没有睡醒,翻了个身,便又睡去了。

    闻言,卫芷岚不由得感到郁闷,这个人怎么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

    卫芷岚总感觉心中有些不安,便又往船舱最里面走,因着谢远之的随从都已经被海盗杀死,这船舱最里面虽是装载着货物,但却没有人守。

    船舱内,极是沉寂,卫芷岚蹙了蹙眉,便不再犹豫,抬步便又往前多走了几步,但见这里面的整个船舱都全是货物,也没有什么异常;卫芷岚倒也安心了些,正欲往回走,却突然眼尖的瞧到这船舱的甲板,竟渐渐有海水涌了上来,不禁心中大惊。

    陡然看到这一幕,便连卫芷岚向来冷静,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立刻便疾步走了出来,大声道:“谢远之,你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闻言,谢远之立马便没了睡意,与卫芷岚相处的这几个月,谢远之对她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向来冷静镇定,即便是当初遇到山贼,以及方才又有这些海盗要劫货物,都没有见她如此焦急,便知定然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什么事?”谢远之起身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服,便抬头看向卫芷岚。

    “船舱里面的甲板,漏水了。”卫芷岚眉头紧皱。

    语罢,谢远之面色一变,立刻便往里走,但当走了进去,亲眼见到海水已是越涌越多,不由得心中沉了沉。

    “这艘船不能再待了。”卫芷岚面容冷静,眸光盯着谢远之,又道:“我们必须马上弃船离开。”

    谢远之没有说话,正在他沉默的这一会儿,夜空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不过片刻,船舱外便是狂风骤雨。

    卫芷岚隐隐感觉到这艘船有些晃动,立刻便走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抬头看向夜空,不知何时,方才一轮明月已是消失不见,夜空极是阴沉,浓黑如墨,偶尔还会划过几道闪电,将整个大海照的明亮。

    狂风暴雨间,船体越发摇晃,不断的有惊雷在耳边炸响,卫芷岚隐约听见方才的海啸声,已是越来越近,心中也是越发不安,连忙便走进了船舱。

    “谢远之,我们必须马上弃船离开,方才船舱里面的甲板,已是漏水了,如今又是狂风骤雨,这船要不了多久,便会沉入海底,而且我还听到海啸了,我们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走。”卫芷岚秀眉紧蹙,冷声道。

    闻言,谢远之立刻便走出了船舱,眸光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沉思了片刻,便转头看向卫芷岚,轻声道:“你去水么?”

    “会。”卫芷岚立即点头,继而盯着谢远之,又问:“你可是会水?这船很快便要沉了,我们必须下海。”

    谢远之点了点头,便笑道:“我不会武功,但我会水,以前从北周来西京做生意,经过这片海域,知晓前方约莫几十海里,有一座小岛,我们下海之后,便往小岛的方向游去。”

    “小岛?”卫芷岚秀眉微挑,心中顿时便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只要有小岛,这几十海里,她还是能游过去的,方才自己还在担心,若是弃船离开,她与谢远之即便下海,若是迟迟上不了岸,体力也会耗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不知是什么岛,从来没有去过,但如今已是没有别的法子,便只有这样了。”谢远之道。

    “好。”卫芷岚点了点头,眸光便盯着谢远之,又道:“走,下海。”

    语罢,还不待谢远之说话,卫芷岚便立刻跳入了大海,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已是不见身影。

    谢远之挑了挑眉,也不再耽搁,纵身一跃,便也跳到了大海中。

    黑夜里,两人游水的速度都是极快,像是灵活的鱼,谢远之在卫芷岚身侧,两人都向着小岛的方向游去。

    夜空中划过一道道闪电,一声又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海水不断翻腾,泛起巨大的浪花,狂风暴雨不曾止歇。

    大约游了小半个时辰,巨大的海啸奔腾而来,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卫芷岚与谢远之两人即便是在海水里,但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阻力。

    谢远之不会武功,比起卫芷岚遇到的阻力,还要强些,因此向前游行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倒是卫芷岚,因着常年练武,内功深厚,比起他要轻松一些。

    似是感到不放心般,卫芷岚回头看了谢远之一眼,轻声道:“谢远之,你能不能受得住?”

    谢远之面色有些苍白,但仍是坚持道:“能。”

    卫芷岚正欲说话,却听谢远之又道:“你别和我说话,我就能受得住,你若是再和我说话,我马上就不行了。”

    闻言,卫芷岚顿时无语,但也心知谢远之说的话有理,如今,因着遇上这股极强的阻力,他的体力已是耗费了不少,若是再与自己说话,估计还真坚持不了多久。

    冰冷的海水中,卫芷岚也不知他与谢远之游了多久,但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两人方才到了小岛。

    已是深夜,狂风骤雨已经渐渐止歇,大海之上又恢复了平静,卫芷岚与谢远之两人上了小岛时,整个身体都已是浑身湿透,即便是在这盛夏时节,但夜晚的时候,这海上仍是凉爽,气温下降了许多,一阵晚风吹来,卫芷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谢远之笑看了卫芷岚一眼,关怀道:“你冷不冷?”

    卫芷岚摇了摇头,口是心非的道:“不冷。”

    闻言,谢远之笑了笑,又道:“要不,我把我的衣服给你?”

    卫芷岚撇了撇嘴,拒绝道:“你的衣服也是湿的,给我也没用,还是不要了,你自己穿。”

    谢远之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不要正好,我也舍不得给你。”

    说罢,谢远之便往前走去,即便是在黑夜里,脊背依然挺得很直,透着淡淡的书香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