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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濡沫涸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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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寒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是一进屋,便反锁了门,脸色已经是大变了。

    他扶着门把手,良久站直。到书柜里找到了消炎止血药,背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凌寒颤颤的把药洒在伤口上,镜子里的自己面目狰狞。鞭伤真算不得多重,就是疼的撕心裂肺。凌寒良久才处理好伤口,换了黑色的绸衫西裤,收起了房间里的衣服。

    环顾着屋里,就和他走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

    曼卿也是从来恬淡的性子,与凌寒的一切就简相称,对于生活物质,都没有什么很高很精致的追求。

    没有添加很多的摆设,也没有浓郁的香水脂粉味道,甚至连衣柜里仍旧给凌寒留着半边,换季的衣服都拿出来了,衬衫西裤都是熨烫好的,一直在等着主人回来。这一切都是凌寒熟悉的样子。

    卧室床头的薄荷愈发的葱茏,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书架上,多了许多书,有医术也有些文史类的书,曼卿喜静喜欢看书,大约闲暇时候她就在这里伏案看书吧。书桌上散着曼卿的读书笔记,字体有着女孩子的清秀,又有一份疏朗。

    凌寒觉得这还是他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一切都让他很舒服。

    只是曼卿,她足够好,可是凌寒却不太想见到她。

    凌寒不由得想到北平绿萝的公寓,那个混杂着过分浓郁的脂粉香水味道,浓烈的酒味的家,绿萝常常白日休息所以窗帘总是拉着,屋里辨不出黑夜白天;满屋子奢华的装饰他都看不上眼。可是,他依旧的想念她…………

    晚餐前,曼卿才从医院回来。她今日做了一个手术,硬是站了六个多小时,已经是全身酸痛,疲惫不堪。

    打开客厅的门,闪身进来,就是书瑶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婶婶,三叔回来了……”

    曼卿一脸的疲惫,略是愣愣,才反应过来。她四顾张望着,凌寒正走下楼。

    曼卿满心的欣喜,快步的走上去:

    “回来了……”

    “回来了……”

    两个人相视,却是异口同声的话,让客厅里的人不由得笑起来。

    可是,曼卿的笑容却因着凌寒略是冷淡的表情有些僵硬,旋即,她又很好的掩饰过去。

    “这半年转战你辛苦了……”曼卿道,强抑着激动,委屈,欣喜,可道不明的悲苦与辛酸。

    “是辛苦你了……”凌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朝曼卿一笑。

    几个月不见,凌寒也并看不出曼卿有什么变化。曼卿一身青色绸缎的旗袍,从来的闲淡清冷,头发挽着,略施脂粉却难掩疲累。

    此时的凌寒也只是强打起精神,神色暗淡,脸色苍白的强颜欢笑。

    夫妻久别,竟然有些惨然。

    “快点吃饭,回头你小夫妻的再去卿卿我我的!”凌华笑着,吩咐他们。

    晚餐一家人分了两个桌子吃饭,才将将的坐下。曼卿,季雅和和韩燕几个女眷带着书瑶几个孩子在一桌。凌华和凌晨兄弟与明俊兄弟一桌。看着客厅里的这么多人,凌华兴致很高,吩咐凌豪给哥哥们倒酒要庆祝一下。

    因着是凌寒半年多没回过家,凌华拉他坐在自己身边,更是一通的嘘寒问暖。眼见着凌寒瘦了许多,又是黑了许多,修长的身形真如麻杆一般,凌华更是心疼。几句话,已经是说的心头酸涩。

    凌寒连忙哄着大姐,又说着些在外的趣事儿,说着荆州的风土人情,他只挑着生活里那些能当是笑话的来说,说的一桌人也连连笑着。

    凌晨看在眼里,也不动声色。凌晨自然是明白凌寒在忍痛强颜欢笑,唯恐是让家里人看出自己受伤,心中既是心疼凌寒的懂事儿,也气他的强硬。

    凌寒说的热闹,凌豪的眼中闪着光,满满的是敬佩,也有向往。

    “三哥,你真厉害……荆州跟扬城,听起来就不一样天地了。”凌豪道。

    凌寒摇头:“三哥才没什么厉害,这不过是这戎马倥偬苦中作乐而已。神州大地这么辽阔,千差万别的,当是不一样的风俗和景观了……等到太平年代了,不打仗了,人们这的安居乐业时候,就可以自在的去看……”

    “那要多远啊?”凌豪道。“真想现在跟着三哥去看……”

    凌寒笑他:“你才别了,在扬城军你只跟着训练两周吧,你就再不去了。还挑食的没样儿……真是辗转南北的,我可没时间伺候小爷你吃喝……”旋即凌寒又正色道:“如果各路军阀还是私心这么重,又没个有远见有气魄有能力的人收拾山河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定风波止干戈呢……”

    “不过螳臂当车,你还妄想指点山河啊……”凌晨冷冷的斥责他。

    凌寒咬牙,自己又是犯了大哥的禁了。不是军务政事,大哥最是讨厌妄自的议论局势,议论他人的。

    凌寒低着头,不说话。

    “行了凌晨,凌寒刚一回来你就凶他干什么?不过是自家人随口说说……”凌华道。离家久别的凌寒在凌华眼里就是乖顺的弱弟,他自然是看不过去凌晨训凌寒,连忙护着凌寒说道。

    凌晨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凌寒听了这话,心头一酸。半年未见,大姐一心的偏袒自己,不肯让自己受委屈,若真是大姐知道他此刻刚刚是被大哥责罚,又该如何的伤心。

    一餐饭吃完,凌晨看了看凌寒等人:“凌言凌寒上来到我书房里,明儿个在酒店摆满月酒,请的人倒也不多,不过怕是来的会多一些,让明俊跟你们说一下,你们帮着应酬下。”

    “好。”凌寒应着。

    之前年节的时候,也都是凌言与凌寒帮着凌晨应酬家里和军政上的人,往常安排如此,凌晨此番安排也是顺理成章。只是,明俊看着凌寒,略是不忍。

    “大哥,军政上的人,左右还是由我照应,凌寒这半年辛苦,明天还是休息吧。”

    “俊哥,我没事儿……说来是小侄儿的满月酒,我不去照应说不过去。”凌寒道,看向明俊,示意着。

    书房里,凌寒强自忍痛苦撑着装作平常,凌晨便也只是当没有发生什么般的安排吩咐着事情,并不多看他几眼。及至是事情布置的差不多,才审问一般的看凌寒:

    “你可是做得来?”

    “大哥放心吧,我做得来。”凌寒道,语气也一如平常,只是如水的目光中,是隐藏了委屈。

    看着凌言与凌寒离去,明俊实在是忍不住。

    “大哥,凌寒还伤着,您干嘛这么为难他?”

    “他既然是要逞强,我便成全他。”凌晨道。声音依旧的平和:“凌寒从来都是主意和意志都很坚定的人,他这般的要强,便让他试试,他能够强硬坚持到怎样吧……我虽然是生气,却也不是不顾惜他。过刚易折,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凌寒不是不知道这些的,大哥……您心里有数,他心里也有数……他心底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的。大哥也是因为凌寒这样的骨气才格外倚重他吧。”明俊很是不忍。

    “所以要锤炼他,至于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凌晨摆了摆手,似乎有些头疼,手按住了太阳穴。“凌寒自顾他的道义,却不知道扬城面临的压力,他便是受些苦,也没什么的……”

    “您为什么不跟他说呢?”明俊不解。

    凌晨冷冷一哼:

    “他但凡是好好思量就明白的事情,我不屑的说了……让他自己痛定思痛的好好反思。你也不必多说……”

    明俊心下不忍,却也只是应着。

    他最是知道凌晨的身体远没有旁人看来的那般健康强壮。大抵是抱着会将扬城托付给凌寒的想法,凌晨才格外的苛责凌寒吧。凌晨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育凌寒,希望把他雕琢成美玉,培养成良将。

    可是,凌晨却也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教育与自己性格做法完全不一样的凌寒。

    凌晨少时起追随父亲,又有梅姨娘的陷害苛责,他的地位并不安稳,他一心的要护着兄弟,站稳自己的位置,是以他从来是对父亲表面上是很驯顺的,他善于隐藏自己的看法和力量,惯常的长袖善舞,借力使力;而凌寒少年得志,在东北在南苑航空队,都是被人瞩目赏识的,委以重任,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很多的声望。他是强硬的,他有着理想主义的向往,坚定勇敢,激情飞扬……

    可是,扬城军所面临的局势更险恶更复杂,风雨如磐的时局,他之后的路,要比从前的路要艰难复杂很多,他必须得学会委屈求全,学会虚伪周旋……

    在这样的碰撞锤炼中,于两人都是历练,到底会怎么样,凌晨心中也没数。

    若是个清朗的世道,他也愿意看着凌寒骄傲飞扬,锋芒毕露的纵横驰骋,可是,现在时局,容不得他有任何的越界。

    凌晨一阵阵的头疼:“明俊,你再给拿我一粒止疼片”

    “可是曼卿不是说这药不能再加大药量了吗?”明俊犹豫着。

    凌晨伏在案上,摆了摆手:“那算了。”

    明俊只得倒了杯水,递给了凌晨,凌晨却是顾不得喝水了。最后,明俊终于是不忍,递给了凌晨一片药。

    凌晨看了看,接过来就着水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