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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劳燕分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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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卿与凌寒如常生活,凌晨,凌言等人也未多问起。倒是凌华问起凌寒,凌寒也只是含糊其辞。

    “便是这样吧,该怎么样会怎么样的……”

    凌寒的回答,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凌华气急捶他的肩膀:

    “凌寒你怎么越来越不像话。”

    凌寒苦笑:“大姐,这不是一两个字说得清楚的事儿。大姐也给我和曼卿一些时间吧。”

    这话,凌寒说的与凌华听到的不是一个意思,但是,凌华仿佛是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也没有多说。

    休息了几日,凌寒的身体也好多了。

    葡萄架下,凌寒夫妻与凌豪夫妻闲坐喝下午茶。凌豪约略是知道凌寒为了救他费尽辛苦,及至也看得出来凌寒伤着也是因自己而起。凌豪几次表示对凌寒的歉意,凌寒皆是不在意的一笑而过。凌寒只是觉得,凌豪并不能完全了解事情的情况,都说给他,不过是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与愧疚,也并无意义。

    凌豪本是赤诚之心,然而眼见事态如此复杂,心中也是猜测焦虑不少,凌晨等人的言语中,他也约略的感觉到事情远出乎自己所料,更是多了些内疚。然而,他问不到内情,也不确定都发生了什么,更是心中焦虑。

    前些日子凌晨的阴沉,这几日凌寒的受伤,都让凌豪觉得有压力。他知道哥哥们不会告诉他,他也怕是很难知道。及至想到自己能做的,怕只是安静些,不要惹来麻烦。是以,当凌寒问起他工作的打算时候,凌豪只是一愣。

    “我也没有想好,三哥觉得我做什么好?”

    凌寒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是我说你做什么好?你想做什么,才是什么好啊。”

    “我想的事情比较少,总是做不好给大家惹麻烦。我也觉得还是妥当一些比较好……我怕自己是想歪了……”

    凌豪的目光就落在自己桌子不远处的咖啡杯上,他手轻轻的漫无目的搅着咖啡。

    凌寒摇摇头:

    “凌豪,你别那么说,没有人怪你什么。你本来也只是赤诚之心,错不是你,是他们。是我最近心情也不好,没有跟你多说……其实,也并没什么。这事儿不被江文凯所允许,就难免是他借着你的缘由为难大哥,因为关乎扬城,所以大哥不方便出面,就是我出面去救你的。你真的没有错,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凌豪将信将疑,凌寒点点头鼓励着。

    “三哥,谢谢你宽慰我。可是,你做的事儿,你会能够办妥当,我给你找麻烦的,害你受伤了……”凌寒苦笑着。

    不远处,书琛在逗弄着摇篮里的书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书琛在那边嘎嘎的笑着很欢快。

    “胡说八道,跟我那么客气做什么。别想那么多了,伤好了,就去工作。我知道吓到你了。复兴社就是一群混蛋,江文凯的名声也得毁在他们身上。从杜祥和许远征,道江文凯和戴秋凤,呵呵……也没见着他们就高明了一两分。就这么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过上太平日子。”

    凌寒肆无忌惮的评价着。

    凌豪的心中,多了一些安慰。

    凌寒是很了解他的人,在复兴社的牢房里,被刑讯,被威胁,凌豪陷入了长久的恐惧。及至回到家中很久,他也常常在噩梦里惊醒。只是醒来看着一旁被他吵醒,关切的看着他的妻子,还有不远处摇篮的幼子,凌豪只觉得庆幸,也逐渐的放下心结。

    在家里,被无微不至的呵护,让他觉得安全和温暖。

    只是,忽的听到凌寒说局势,很不乐观的样子。

    “三哥觉得还不如从前么?”凌豪问道。

    “一时有一时的艰难,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比不得当时跟杜总理的关系。倒是有些微妙。你若是不做政治相关的倒是好。”凌寒道。

    “我明白的。三哥,我听你的……”凌豪道。

    凌寒笑笑:“也还是看你的想法。”

    “我跟大姐做生意吧,太太帮我。”凌豪笑着说,又对着季雅和一笑,眼中明明还有稚气。

    “我听先生的。”季雅和很是会说话,两个人笑到了一处,凌豪自然而然的握着季雅和的手臂。

    凌寒笑着给曼卿倒水,缓解着尴尬。

    曼卿报之以惨白的一笑。

    送凌华与凌豪夫妻回上海,凌华仍旧一脸不放心的威胁着凌寒。凌寒只是推搡着大姐上车:

    “你别管了大姐,放心吧,放心吧……”

    “你要是再欺负曼卿,你小心你的皮。”凌华瞪他。

    “以前大姐可是最疼我,怎么现在是这么凶。我还有没有活路?”凌寒故作苦笑道。

    “你就贫嘴……你再胡闹,我必然是不饶你,哪里还疼你……”凌华说着拧了一下凌寒的脸,拧的凌寒直皱眉,努力的甩开她。

    这一幕,凌晨与凌言都不由得的看笑了。

    凌寒看到大哥和二哥都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的苦笑。

    送走了凌华,曼卿也收拾好了东西,日程已定,车票就放在桌上。两张车票,是曼卿买的,凌寒之前承诺送曼卿回北平,自然履约。

    最近凌寒一直住在客房,临行前一夜,凌寒却在卧室外书桌上奋笔疾书。

    凌寒用钢笔写字,远没有凌晨犹如书法家一般潇洒的字,凌寒的字只能是周正。一页纸并无几个字,凌寒却写了很久。写几个字,扯了,又换几个字写,再是团成团扔掉……凌寒终于把笔仍在了桌子上。

    冷静了一下,凌寒终于还是拿起了笔,笔走游龙。

    恰这是曼卿推门进来,看到凌寒,略是有些意外。

    “怎么在这里,没去收拾东西?”曼卿问道。

    凌寒嗯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曼卿,你决意开始新的生活,我祝福你。我亏欠你太多,无以补偿。若是能够用我此后的运气还你多一些幸福,我都是愿意的,可是天命难测……”

    凌寒站起来,看着曼卿。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们如常的生活,说话,彼此照顾,却也都安静的等待着离别的日期。

    及至这个时候,曼卿忽的觉得,这些年,似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一直生活在不安与惊恐之中,正如凌寒一直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仿佛那个她深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

    而今,等着这个日期的到来,仿佛也不太可怕。

    南京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只是让曼卿更清楚的看到,凌寒不需要谁的照顾,甚至陪伴。他有全部的主见,去作出所有的选择,付出或者牺牲,百折不回。在凌寒的计划中,应该是没有自己这个妻子的、

    曼卿丝毫都握不到自己的幸福。

    这一点,凌寒与曼卿都是心中有数的。

    大约是这样的感受和认可,让凌寒连坚持的理由都找不到。

    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谢谢。”曼卿道,回答有些冷漠。

    凌寒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凌寒。

    那是一封离婚的协议书。

    “沐凌寒与陆曼卿自愿结合层秦晋之好,然,数几年来,凌寒冷漠乖戾,未尽周全照料之责,致曼卿无所凭依,黯然神伤。故今日协商分离,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曼卿看了看,抖了抖,也不知道该是收起来,还是撕掉。

    凌寒伸手握了一下曼卿的手。“曼卿……”凌寒回身拿了一张存单给曼卿:“家里的事情,你也大抵是知道,自回到扬城,这几年辗转,也没有什么积蓄。不过之前在东北倒是存了些钱,虽然不多……大抵有七千大洋吧,我存到中行,以你的户名。”

    “这算什么?我不用你补偿我。你在军中的俸禄还没有我在医院的收入高。大哥不许你做经营,这些东北存到的点钱,大概也就是你全部的积蓄吧。以后都未必还有呢……真是有个事情,你也没得应对。”曼卿道。

    “放心吧,我总是有路子的……之前没有照顾你什么,以后也不能再照顾你。我并没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凌寒拍了拍曼卿的肩膀:“以后好好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一定记得找我。”

    曼卿终于是忍不住,倏然泪落。曼卿知道,凌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他的愧疚与无奈,他的祝福与遗憾。三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苦难和伤害,可是,她爱的那个人,从没有变过。

    如果早知道今日,如果早知道会如此,会不会如当年义无反顾的要嫁给他?曼卿心中没有一刻怀疑。

    可是,如果不分离,如果还继续走下去,曼卿知道,自己心中激烈的悲伤与愁怨,也终究是因爱生恨。

    如此,了无遗憾。

    曼卿与凌寒紧紧相拥,终于泪如雨下。

    曼卿离开之前,与家人一一道别。那道别的话语,就如回娘家一样,没有刻意的提起婚姻的事情,也没有哀伤,只说着一路顺风,安康保重的话。任是谁的眼中,都是满满的遗憾与悲伤,可谁却都没有说一个字。

    凌寒送曼卿一起离开沐家大院,瑟瑟秋风里,曼卿不由得回望那幢白色的洋楼。

    凌寒伸手揽过曼卿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聊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