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自重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拍卖会上我出尽风头,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严汝筠有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被他视若珍宝,竟然连他一贯低调行事的风格都打破。

    我听到这些传言喜滋滋,虽然我心里很清楚距离成为名正言顺的严夫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他没有对我遮遮掩掩,一旦男人愿意将一个女人捧到大庭广众,他本身就对她有非常亲密的打算,我只需要将打算实施的时间缩短得更快。

    宴会次日刘志到别墅又来拜访,碰巧严汝筠去了崇尔不在家,我权衡后将他让进客厅,亲自烹了一壶花茶。他开门见山非常直白,说上级对于严汝筠不忘本非常满意,这块地皮一定会交给他来做。

    严汝筠那么精明的人,他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对鸳鸯枕宋铮舟看了后说连五万都不值,玉石材质极其差,甚至到底算不算玉都不好说。

    我当时还埋怨他,抢什么不好非要抢这个,指不定被那些人背后怎么笑话当了冤大头,郑板桥的竹子就算花一千万都比买这个值得。

    严汝筠胸有成竹说他一定会从其他渠道赚回,越是不值钱却叫价高,对他越有利。

    我问他赚不回怎么办,他满不在乎将我抱住,“钱财是身外物,都散尽了又有什么可惜。鸳鸯枕这么好的寓意,当我送你的小玩意不也很有趣。”

    他对我的确不吝啬,可我也根本不信他会明知故犯花这么多钱买一堆废品回来,无奸不商,商人对每一步筹谋都精打细算步步为营,何况是精明如他。果不其然原来他打着这个算盘。

    我笑着说上面既然这样信任他,他也势必要做最好,才能不辜负。

    刘志没有回应我的话,他垂眸端坐在我对面,似乎在等待什么,我想了下亲自站起来把茶杯递到他手边,“刘厅背后少不了提携与说和,不然上面也不会这样果断干脆就交给他,归根究底您这位老恩师没少出力,等汝筠回来我一定向他转告,改日亲自到您府上拜访。”

    刘志听我这样上道,他也很高兴,接过去水杯连声说怎么好意思居功,分明是小严自己的本事,上面还是非常公私分明,没有因为他曾经的成绩而对他开绿灯。

    “正因为这样,刘厅才功不可没,您的从中运作,为他带来了契机,这样的人情势必要偿还才能安心。”

    他哈哈大笑,“我终于看透,他这个人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心肠很冷很硬,为什么会忽然选择了你,又这样爱惜,如此聪明懂事的女人,这个世道很难得。”

    我和他寒暄客套了一阵,他左等右等不见严汝筠回来,知道今天碰面没戏,他旁敲侧击嘱咐我一定要将他来过的事转达,说白了不要湮没他的功劳。

    其实他哪有什么功劳,他没有从中作梗就不错,他接连来了七八次,没有一次不碰钉子,他这种身份习惯了对别人呼来喝去,吃闭门羹的滋味怎能不怀恨在心,可我也只能那么说,即使严汝筠在他除了昧着良心给他戴高帽,也不能太戳破,毕竟地皮到手工程进展国土部门还要时刻追踪跟进,得罪了刘志他使几个绊子足够大家喝一壶,工程开始每耽搁一天就是庞大损失谁也耗不起,管他死耗子活耗子,面上给他点甜头皆大欢喜。

    我将刘志送上车和他道别,他今天目的达成心满意足,整个人都如沐春风,我目送车驶出小区,脸上温柔的笑意立刻垮塌下来,我刚要给严汝筠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忽然角落处的灌木丛后出来一个男人,吓了我一跳,他身后缓缓跟着一辆黑车,车开得极慢,是故意在等他。

    男人就是和我玩儿攻心计的薛小姐司机,我立刻明白他出现的意图,冷冷甩下一句门口等着,进客厅耗了一个小时才再次出来,我换了身衣服,男人不急不恼,耐心问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我指了指车,“需要你闭嘴。”

    他笑着点头,将车门拉开服侍我坐进去,车上还有一名保镖坐在副驾驶,以往我都很畏惧这种人,他们长相阴煞体型也魁梧,站在那里不用动手就能唬住人,但跟了秦彪之后什么没见过,我才明白这些看上去可怕的男人都是狗腿子,生下来买苦力,而那些看上去斯斯文文冷漠阴沉的男人,手段和城府才是利器,真正不能触犯的狠角色。

    车沿着一条柏油大道驶向茂盛的林园,薛宅就坐落在几棵古榕包围的中央位置,一片静谧的湖泊后。

    这里临界东莞边郊,四面八方很偏僻,是许多政要名流最喜欢的地段,毕竟他们的钱财大多来历微妙,只有远离瞩目才能高枕无忧。

    而商人居住在这里就值得深思了,他们的钱来路正不正无所谓,顶多税务方面模糊不清,老实补缴惹不出大祸,除非他们别有图谋,想要近水楼台,才会千方百计和仕途做邻居。

    司机将车停泊在湖泊旁的躺椅处,我下去看到椅子上放了一个老式收音机,里面正有人说评书,在南方评书很少见,这是北方的一种曲艺,我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听了一会儿,直到司机提醒我该进去了,我才迈开步子跟上他。

    客厅的茶几上摆好了茶点蜜饯,保姆正跪在地上往沙发铺软垫,她看到司机带我进来立刻朝我打招呼,“任小姐,先生马上下楼,您坐下稍等。”

    我站在玄关,保姆为我脱下外套,又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趴在地上要给我穿,我不习惯她这么伺候,让她去忙不用管我。

    司机安顿好我,将接我前顺道买的食物和用品放入厨房,他出来后笑着说,“之前得罪任小姐,请您多多包涵。”

    我看着茶盘里一枚鲜艳的果子,楼梯口闪过一道人影,没有溢出脚步声,似乎故意放轻动作,司机转身鞠躬,“先生,任小姐我接来了。”

    薛荣耀挥手让他出去,司机离开后偌大的客厅只有我们两人,连保姆也像是刻意回避,窗外没有阳光,只有刹那间天昏地混的阴沉,像积蓄了一场雨。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拿了幅卷轴,我余光瞥到没有开口,将茶水端起来,趁热喝了口。

    他想要在我旁边坐下,我故意咳嗽了声,朝一侧躲了躲,他意识到我不愿意这样,立刻坐在我对面,他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问我,“路上匆忙赶来,累吗。”

    “累,所以薛老板如果下次没事,就不要让我舟车劳顿了。”

    他装作没听到,笑着将卷轴打开,“记得你说过很喜欢王羲之的书法,我这人一向不把别人的喜好放在心上,也不知怎么破天荒记住了你的。这几年四处托人煞费苦心才淘到他的一幅真迹。”

    他从哪儿记得,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除了陪他那个晚上,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每个客人说的都不同,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记不住,这圈子的嫩模都这样,可能对客人娇滴滴说喜欢吃白灼西兰,表现自己的纯情文艺,但其实私底下仅仅是一个着迷于红烧肉的油腻的女子。

    我盯着他拿在手中的那幅毛笔字,“王羲之的草书不刚硬不潦草,像女人一样俊秀委婉,后世书法家都评说他笔下的字翩若惊鸿。”我咂巴了两下嘴,“确实很好,可惜薛老板记错了,我对他的书法没有研究,我只是喜欢它值钱,真品可以拿去典当行卖一大笔票子,钱能满足我的衣食住行,我的吃喝享乐,它本身高雅不高雅我根本不懂,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庸俗的女人。”

    我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就像喝茶,品茶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是真高雅还是爱慕虚荣,有金骏眉我绝不喝普洱,有普洱我绝不喝茶叶末。什么贵喝什么,什么贵吃什么。”

    薛荣耀没有因我的世故和庸俗而沉默,他笑得很开心,“人生得意须尽欢,享乐是人之常情,这没什么不可以,不过女人想要享受,必须要选择一个愿意为自己慷慨解囊的男人。”

    他说完将书法重新卷起来,放在我面前,“是留着观赏,还是拿去典当行卖钱,随你高兴,我不过问。”

    我毫不犹豫伸出手退了回去,“我想要的东西,现在都有资本得到,这样的珍宝薛老板自己留下传家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大约维持了半分钟,接着门铃被人按响,保姆从厨房匆忙跑出来,将门打开后喊了声少爷,进来的男人浑身湿透,穿着一身纯白色运动服,额前的短发滴滴答答淌着水,他有些不满,“忽然下雨了,下了一阵又停,浇得我措手不及。”

    他掸去脸上的水珠,指门口问,“换锁了吗。”

    保姆说小姐那天心血来潮,换了更保险的房卡,锁没有拔除,但已经不用了。

    保姆将他外套拿好转身往墙壁上的金钩挂住晾干,“少爷在上海读书一个月回来一次,家里以后有什么变化我会记得提前告诉您。”

    男人嗯了声,他朝客厅走进来,在这个过程他都没有发现我,而是垂着眉眼看自己的腕表,但我真真切切看清了他。

    不出意外他应该就是薛荣耀的儿子,那个被传说非常平庸不争气,对经商从政毫无兴趣,只喜欢一门心思研究油画,被断言永远成不了大器的男人。

    他长得非常白净,也很清秀,没有他姐姐那样妖媚艳丽,简简单单的蓝色衬衣,领子也被他系得很工整,他身材十分清瘦,乍一眼看上去有些单薄。

    他在到达沙发跟前才发现一双女人的脚,他愣了愣,顺着我的黑色高跟鞋视线上移定格在我脸上,他眼底清澈的目光没有荡漾起任何波澜,从这样平静的目光中我确定他不认识我,也没有见过我,更不知道我和他父亲那段往事。

    薛荣耀不动声色用一块帕子盖住了那幅卷轴,问男人吃过午餐了吗。

    他淡淡说吃过了,然后蹲下拉开湿透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张画板,画板上夹着一纸素描,描绘的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女人的侧颜,但是女人很苍老,眉眼都是深深的皱纹。

    他小心翼翼确定素描没有被雨水打湿,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他露出一丝笑容,那样的笑容在灯光下很温暖,很干净,但也让薛荣耀怒不可遏。

    “你已经二十岁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沉湎在你的艺术家大梦里,活得如此不现实。跳舞的那么多,有几个成为了舞蹈家,还不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到处辛苦奔波,狼狈得如一只陀螺。同样画画的又有几个成为了画家?我有这样大的家业,你姐姐又是女人,所有的重担本该落在你肩上,你倒好,推脱得干干净净,有本事就不要用家里的钱!”

    男人抬起头目光很冷漠,“我不是已经很早就不用了吗,卖画的钱足够我吃饭。”

    “你!”

    薛荣耀气得面红耳赤,男人没有理会,更没有再看他一眼,拎起画板直奔二楼,保姆在后面收拾残局,薛荣耀捂着胸口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都很低落。

    “是不是我的报应。才让这样一个孽子托生给我。”

    我端着茶杯一言不发,杯里的茶水有些凉,颜色从棕红色变成了墨绿色,茶叶绵绵软软伏在水面,随着我手指轻轻晃动而飘来飘去,像汪洋大海中一叶孤舟。

    “人各有志,薛老板喜欢驰骋商海热衷名利,女儿也像您,儿子如果再那么利欲熏心,这一家子不都乱套了吗,彻头彻尾失了人性。”

    薛荣耀听出我不是安抚他而是在嘲讽,他放在眉骨处的手拿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很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

    “恨我当初一夜后不辞而别,再也没有找过你,那天在饭店见你之后,我特意派人到红灯区问过,你在跟秦彪之前过得并不如意,这些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初我多一份担当少一分世俗将你带走,那几年你可以活得很舒服。”

    我没有承认他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我阴恻恻说,“我在此之前从不认识薛老板,没听过也没见过,更不记得你说的事,因为那根本不是我的事。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到过红灯区,我是做过外围,但我做外围的第一周就被五爷看上跟了他。”

    薛荣耀听我极力否认和辩解没有戳破,他发现我杯里的水没有了,只剩下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茶叶,他抬起手示意保姆为我续一些,保姆拎着茶壶弯腰蹲在我面前,壶嘴冒着热气,水一点点流入杯口,透过瓷片传出非常滚烫的热度。

    她倒了水离开,薛荣耀仍旧在诱哄我放下戒备,“任小姐,这里没有严先生,没有我的家人,更没有那些不怀好意试图抹黑你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既然你肯赴约,就已经证明我没有认错人。”

    “那又怎样。薛老板打算给我额头上盖个章逼迫我承认吗?”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望着客厅和餐厅交界处焚烧着熏香的鼎炉,“从亡妻去世后,我在欢场放纵自己只有过三次,其中两次我根本记不得,唯一和你的一次,这几年我经常会梦到,我也很惊讶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五十五岁,也许是我失去了亡妻太久,才会有那么深切的渴望,想要得到一个我牵肠挂肚的女人,来陪伴我度过余生。”

    他说完见我没有回应,脸色也不见刚才的疏离与抗拒,他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忽然欠身一把握住我的手,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我大惊失色,我本能要甩开他,可男人和女人悬殊的力气怎能轻而易举摆脱,我挣扎了很久他也没有松开,反而越抓越紧。

    我不敢吵闹,生怕吸引来保姆,传出去一丁点风声就会谣言四起,我现在经不住任何流言蜚语来摧垮严汝筠对我并不稳固的情意。

    我无比厌弃盯着他握住我的手,“薛老板,你也是场面上混的人,自重两个字的含义不会不懂吧。”

    他说懂。

    我再次要抽出,可还是无济于事,这一次我真的怒了,“你懂可你却不会做。名利场高一丁点就是压了一头,严汝筠的势力比薛老板怎样?”

    他非常坦率,“略在我之上。”

    “那薛老板这样亵渎他的女人,是对他高于你不满想要撒口恶气吗?”

    我悄悄打量厨房,确定没有人在探头探脑,我提高声调让他放开,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掰他钳住我的手指,我摆脱后看到手背上一条条红痕,狼狈得不堪入目,我怒气冲冲起身要走,他比我更快,绕到我前面拦截我的路,“如果你肯原谅我当初,我愿意竭尽所能不惜一切去补偿你,即使我的儿女都不理解,即使我要在这把年纪丧失掉一辈子经营的清誉,我只想为自己活一回,我有多亏欠你,多惦记你,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也没想过会这样浓烈。”

    他越说越深情露骨,我不想听下去,我粗鲁打断他,“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你对我而言只是陌生人,难道我在大街上也能找别人随便要补偿吗?”

    我从他身侧迈步离开,他再次将我控制住,只是这一次不是握手,而是直接将我抱住,我被他狠狠揽在怀中,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茶味,脑子里轰地一声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