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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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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园林,多有奇山秀水,精巧雅致之处。

    天色完全黑透之后,园子里沿途都点着灯笼,虽前路茫茫,仍可闻得见夜风之中丹桂飘香。

    叶芷青随着丫环行走在青石小径上,留意园中宅院布局。她当时被掳,从扬州带到了镇江,也只是从船上被困到了宅子里,至于这是谁人的宅子,以及宅子的主人是做何营生,并不知晓。

    这家的丫环也无意为她答疑解惑,只每日精心服侍她衣食。

    她将当初在船上与之打过照面的所有汉子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未想明白,已经到了前院正厅。

    正厅里此刻烛火辉煌,有婢女进进出出,将美酒佳肴流水价送了进去,身后跟着的丫环轻声催促她:“姑娘,爷还在正厅等着姑娘呢。”

    叶芷青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着正厅而去,到得门口便有人往里通报,很快便有个极为娇美的小丫环匆匆而来:“爷让姑娘进去见客。”

    服侍着她的丫环便向后退了几步,任由小丫环将叶芷青带走。

    叶芷青一脚踏进正厅,但见这厅堂阔朗,摆着一水的黄花梨家具,主位坐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浓眉虎目,眉尾竟然似寿仙翁似的长出不少,胡子花白,年纪已然不小。

    他的下首陪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她初初被掳,在船上与之打过照面的金鱼眼汉子。见她进来,便示意她:“还不快向龚爷见礼!”

    叶芷青便猜测,金鱼眼汉子估计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了,而上首的“龚爷”恐怕正是他巴结的对象。

    她微微曲膝,向龚爷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之后便不言不动,直视着堂中三人。

    两人曾在船上有交集,彼时叶芷青初初醒来,那金鱼眼的汉子见她不似寻常被掳的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甚是诧异,便出言试探。

    “……我既带了你出来,便是觉得你花容月貌,有些埋没了,不如送你一桩富贵。”

    作为一个在扬州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外来者,叶芷青对“扬州瘦马”也不陌生。而扬州城内不少人家生女,都巴不得花容月貌,将来能带领全家发家致富。她若是在扬州也父母,说不定也会被逼走这条路。

    “什么样的富贵?”叶芷青问的不动声色。

    金鱼眼汉子便当她是心动了,还叮嘱她几句:“只要你乖乖听话,爷保证你富贵荣华。”

    她觉得跟这汉子讲话等于对牛弹琴,索性不做辩解,对他的劝说沉默以对,反让这男子以为她是认命了,此后便让她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她站在厅堂之中,金鱼眼汉子便向龚爷卖力推荐她:“此女是小的从扬州带回来孝敬龚爷的,今晚不如就让她服侍龚爷安歇?”他语毕,小心窥伺主位上男子的神色,见得龚爷微不可见的点头,便转头吩咐

    叶芷青:“还不快过来替龚爷布菜斟酒?”

    叶芷青摸摸袖中针套,缓缓上前去,坐到了龚爷身侧。

    那龚爷侧头瞧她,与她清澈无波的双眼相撞,见她不闪不惧,开口道:“调教你的妈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直愣愣看着男人,毫无女子的温婉柔媚?”

    叶芷青亦道:“龚爷身边的大夫难道没有告诉过您,以您现在的身子,最好不要纵情声色,最好连酒也别饮?”

    龚爷轻笑:“真是没想到,这是哪里弄来的丫头,难道还懂医理不成?爷竟不知扬州城内的瘦马什么时候连医理要也学了?”这职业素养还真是有些高。

    瘦马历来有学琴棋书画的,有学管家理事算帐的,还有专学羹汤,或服侍男人技巧的,总之全是取悦男子的法子,但从不曾见过学习医理的,还真是新鲜!金鱼眼的汉子只派人跟着卫淼,见他去了医馆,却不曾亲眼见过叶芷青把脉诊病,也从未想过她正是扬州城内近来颇为出名的女医。大约只知道她出入医馆,还当是医馆役使的女子,便打着哈哈道:“这丫

    头听说在医馆做过役使,想是略懂一二。”叶芷青微微一笑:“龚爷错矣!我并非什么扬州瘦马,而是一位大夫,在扬州开着家医馆糊口,家中丫环徒弟好几位,却不知因何入了别人的眼,无故被掳到了此间。实在抱歉,在下不懂以色侍人,从小学

    的是医道,若是龚爷想要让我扎针看病,在下倒是乐意效劳!”

    她这副样子,压根没有被掳的惊惶,只是平静阐述着事实。

    龚爷目光转厉,盯着金鱼眼的汉子:“她说的……可是事实?”

    金鱼眼的汉子陪笑说:“这丫头……这丫头是骗龚爷的,她哪里懂什么医理?”

    叶芷青从怀里掏出针套,解开上面的系绳,将一排亮闪闪的银针都摊开在桌上,似鼓励一般道:“那你要不要过来试试看,看看我一针能不能把你扎成哑巴?”

    金鱼眼:“……”

    龚爷:“……”

    其余人:“……”

    厅内一时安静极了,一侧做陪客的另外一名男子顿时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这丫头还当真是大胆,你现在讲出来,就不怕龚爷不收你,褚四回头扒了你的皮?”

    叶芷青眨眨眼睛:“扒我的皮做人皮灯笼吗?”心道:原来那个金鱼眼的汉子叫褚四啊。她说:“我这不是看着褚四爷误入歧途,才帮助他迷途知返,这才告诉龚爷实情的嘛!”

    “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难道我说错了?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虽不知道龚爷是做什么营生的,听褚四爷说有一场富贵,但想来必然是财源广进,家业兴旺。凡是想要长久立于富贵之地,想来总要让下面的人心悦诚

    服。若是龚爷身边的人全都似褚四爷一般,见到街上年轻美貌的女子,不问出身来历,就掳回来献媚于上,富贵岂不威矣?”

    厅里诸人万没料到她竟然能讲出这番大道理,褚四更是意外。这丫头自带回来之后就装哑巴,若非必要连一个字都吝啬讲出来。真没想到见到了真佛,对着龚爷竟然就侃侃而谈,实是吓他一跳。

    龚爷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倒真有几分见识。”他虎臂一伸就将人揽到了怀里:“爷今儿还真是来对了,捡到宝了!”

    叶芷青吓的面如土色,脑子几欲短路,一句话冲口而出:“龚爷不可助纣为虐,枉顾法纪。褚四爷掳人已是不该,龚爷知法犯法,担了包庇之罪就算了,难道还要担上逼奸的罪名?”“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跟爷讲王法。爷做的就是没王法的买卖!”他抱着叶芷青起身,只觉得怀中女子身娇肉软,花容失色的小模样实在惹人爱怜,与方才镇定自若的模样判若两人,顿时笑的

    更大声了:“怎么,害怕了?不跟爷讲大道理了?”

    叶芷青都快要被吓哭了。

    龚爷虽看着年纪老大,但被他抱在怀里,她试图挣扎,发现他臂膀跟铁铸的一般,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这男人筋骨强健,肌肉贲张,实没有逃脱的可能。

    “龚……龚爷,咱们有话好好说!我的针……针针针……”

    龚爷朝着叶芷青不认识的那位中年男子瞪了一眼:“别光顾着喝酒,还不快把丫头的银针给拿过来,省得她念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还说:“丫头,你不会是……想在床上扎爷一针吧?”那中年男子本来捧着酒杯偷笑,没想到被点名,居然好脾气的放下酒杯,去上座亲自替叶芷青收拾了银针,过来递到她手里,语重心长的叮嘱她:“小姑娘,千万别想着拿银针扎龚爷,不然……只怕你明天都下不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