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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尾奏:药师佛之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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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很吵啊。”

    拉木觉的手背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的云海。

    他转过头:“大本钟的各位觉得呢?”

    长桌的另一端,敲打键盘和钢笔摩擦纸面的声音扑面而来。

    那是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男女,一个个忙着记录手里的报表,或者观察电脑数据。

    这些人中间,坐着一个外表三十岁上下,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同样穿着白大褂,正用勺子往玻璃杯里倒着速溶咖啡颗粒。

    “外面这么吵,可能有人想给我添麻烦吧。”

    男人回应了拉木觉一句。

    他扶了扶眼镜,说道:“我来这儿之后,听梁委员说,是你向我们提供了这次雅克基因算法的关键数据,并坚持要见我。”

    拉木觉凝视着对面的男子:“您就是人类基因研究的瑰宝,凛冬历史的活化石,苏灵博士?比我想象地要年轻好多……”

    对面的男人眯了眯眼:“鉴于一些特殊原因,外界的确有我已经衰竭而死的传闻,你费这么大心力,不惜劫掠黑星战车的设备和资料,也要推进五阶药剂的进展。就是想见我一面,我总不能再装聋作哑,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你把承诺的。试用的成品五阶药剂,交给我们。”

    “可我已经答应,要把最后一瓶成品药剂给梁委员了。”

    男人闻言一愣,看了一眼边上默不作声的梁正勇。

    此刻大殿的长桌上,大概可以分成三方面的人,一方面是雅科夫博士和拉木觉及其心腹,另一方面是今天凌晨空降过来,大本钟研究院的核心人员,最后,也是长桌上最不起眼的角落,是梁正勇和他的两名女参谋。

    “……”

    苏灵深深地看了梁正勇一眼,勉强对拉木觉笑道:“交给黑星战车的人也是一样的。”

    “那好。”

    拉木觉把皮箱推给了梁正勇。

    梁正勇身边的女参谋站了起来,身材呼之欲出,她接过皮箱,打开拉链向梁正勇展示。

    梁正勇看了一眼箱子里金黄色的药剂,亲自合上箱子,骨节宽大的手掌握住提手,站起来冲苏灵说道:“按照道理来说,“水株公园”是研究院的私人聚会,这次打扰已经是冒昧,既然如此,我就先退场了。院长,告辞。”

    他向苏灵略微弯腰。

    “梁委员,请不要忘记你对我们的承诺。”

    苏灵在承诺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梁正勇凝视了苏灵一会,才开口道:“当然。”

    “那好,梁委员请便吧。”

    苏灵挥了挥手。

    梁正勇点头,带着两名女参谋转身离开,背后穿着米色呢子大衣的药师佛信徒,和穿着白色大褂的大本钟研究院,两边人泾渭分明。

    “无论你遭遇任何不测,我的承诺也永远算数。”

    梁正勇在心里加了一句。

    ……

    “那,希尔盖先生,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苏灵笑着。

    一边的雅科夫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想张嘴,可拉木觉却打断了他:“你真的是苏灵么?”

    苏灵一挑眉毛:“为什么这么问?别人冒充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认识这个人么?”

    他拿出了照片,余束的照片。

    苏灵拿过照片端详了几眼:“你们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一边的雅科夫咳嗽一声,抢着回答:“余束小姐给大魔鬼湖提供过不少帮助,我们能有今天的规模,多亏她的帮助。我们关系的很好。”

    “你说你是苏灵,那你回答我,这个女人的阎浮传承是什么?”

    拉木觉的语气冷淡。

    苏灵的脸色也冷下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关于余束的事么?她脱落之后,你应该再没有他的消息了吧。”

    拉木觉抛出来的问题,每一个都触及根本。

    一边的雅科夫眼珠乱转,什么传承,什么脱落,这都是他没听过的概念,拉木觉到底向他隐瞒了多少东西?

    苏灵听了拉木觉的话,貌似冷静了许多,但还是保持沉默。

    秒针转动,气氛越发沉重。

    已经走出办公室老远,提着箱子的梁正勇忽然站定,他回望高耸的红色庙殿,手指捏着嘴边的麦克风:“回答他,太岁。”

    长桌上的苏灵放松身体,悠悠地说:“太岁。”

    拉木觉眼神飞速闪烁,最终松了一口气:“看来你真的是苏灵。”

    “所以呢,你到底知道什么。”

    苏灵冷哼一声。

    拉木觉环顾整个会场,这里有曾经和自己一同接受实验改造的同伴,曾经负责实验的责任人,总之,这里的人,总让他回想起那个曾经深恶痛绝,但现在回想起来,并不算糟糕的赤色童年……

    虽然被您嘲笑不自量力,不过我好像做到了,余束女士。

    拉木觉向苏灵提问:“苏灵先生,你怎么看待药师佛呢?”

    雅科夫博士向拉木觉疯狂使眼色,让他尽快切入正题,别再扯这些有的没的。

    “要我说实话么?”

    仰望庙殿,耳机里听到拉木觉问题的梁正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不过是玩弄人心的荒谬笑话,若说有什么让人笑不出来的地方,就是凛冬的蠢材太多,若是积弊太久,倒让那些真正的有志之士,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它的存在了。”

    “要我说实话么?”

    苏灵开口,将梁正勇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在场不少人是药师佛的心腹,听到这话都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是么?”拉木觉回头,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死忠分子,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太残酷了,他让人变得残忍,没有任何信义可讲,但也让人脆弱的无以复加,丹措汽车的那些高层,哪一个不是残忍狡猾的暴力头子,可他们也有脆弱的一面,我见过太多杀人不眨眼的人在角落痛哭流涕,开始只是想找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但是最终深陷泥沼不能自拔。药师佛的本质,不过是这么回事而已。”

    他捏紧指骨:“可我觉得,以黑星战车为代表的三大强权,和药师佛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梁正勇闻言一哂,以他的才干和野心,并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拉木觉仰望天花板:“那些愿意相信药师佛的人,是为了寻求自身的安宁和面对残酷的勇气。而那些愿意相信三大强权的人,则是希冀于他们口中的理想时代,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在钻时代的空子,都是把权力和野心构建在……”

    拉木觉扬手指向窗外:“沉默的大多数身上。”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粗暴至极的枪声。

    “诡辩罢了!”

    梁正勇身边的一名女参谋忍不住骂了一句。

    梁正勇则面无表情,继续教着耳机对面的苏灵说话。

    “你想说什么,不妨开门见山。”

    苏灵轻咳一声:“你想说什么,不妨开门见山。”

    “我只想说……今天,我站在他们前面。”

    拉木觉冲苏灵展颜一笑:“真理独胜,伪道无存。”

    一抹奇异的死白色,从他的笑容蔓延,先是将他的五官抹除干净,然后如同一汪涟漪的池水,向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没有任何声息,浓烈的死白色如同最狂放的墨迹,将整座庙殿抹去,苍劲的山峰连绵几十公里,这抹死白色却如此的刺眼!

    拉木觉,雅科夫博士,连同那些所谓的大本钟核心人员,不,整个庙殿,无论地上地下,只要死白色触及的地方,都归为了一片虚无。

    梁正勇看着天边这团逐渐浸透开来蔓延的死白色,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动容。

    ……

    “出发!”

    超感雅克的小胳膊推动摇杆,黑佛陀战机的螺旋桨转动起来。

    “薇拉,我们要走了,你再看什么?”

    冬日雅克收回目光。

    按照拉木觉的吩咐,所有的雅克活尸在雅科夫和拉木觉赶赴水株公园会议的时候,乘坐黑佛陀战机离开b区,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拉木觉。

    薇拉的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就在此时,一把一米半长的黑色军刀砸向战机,砰地一声卡在两截螺旋桨之间。

    “我想二位哪也去不了。”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逐步走来。

    “自我介绍一下,特别行动队,代号“脸肿”。黑星战车有些科学上的研究需要二位的配合。”

    ……

    梁正勇的通讯信号瞬间疯狂闪烁起来,这场关乎五阶药剂和凛冬最高辛秘的行动,最高负责人是他,却还有至少五名作战委员参与其中。

    黑星专车布置下的火力和人手无数,单是伪装苏灵和大本钟院人员的那些替身,其实都是特别行动队的四阶能力兵种伪装。

    黑星战车根本就没有和拉木觉的行动的心思,至于大本钟研究院,水株公园,都是假消息罢了。

    而这场近乎不可思议的爆炸,连带所有在作战办公室的安排和埋伏人员一同陪葬,涉及四阶能力兵种十五名,四阶武器装备六架,足以让参与其中的某些作战委员一蹶不振。

    “这就是你的底牌么?威力的确是让人吃惊,硬要说漏洞,你可能是看轻委员会的决心了吧。”

    梁正勇眯紧了眼。

    联络器里,一个刻薄而歇斯底里的传了过来。

    “梁正勇!你要对行动队的惨重损失负全部责任!至少一半以上的称号队员死的不明不白,张委员和白委员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会向齐委员长提出对你的弹劾!这次他护你也没用!”

    “对,这次他护你们也没用!”

    梁正勇的表情似笑非笑:“当初我申请人手的时候,是你们不惜撕破脸举行投票,也一定要参与分配,这么大年纪还头脑发热,我也没理由拒绝。说好的试用五阶成品药剂,我给,不过你们没命拿。”

    说完,他不顾对方浑身冰凉,挂了联络器。

    而很快,他收到了另一条短讯。

    “做得不错。”

    落款是一枚黑色竖钟的标志。

    梁正勇点了删除的按钮,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抹深沉的死白,然后带着两名参谋离开。

    “政治只有卑鄙和更卑鄙啊,拉木觉。”

    “站在我们前面?想开辟新的时代,哪有那么容易?有时候除了对手,身边的人才更不可靠……”

    “把权力和野心建立在沉默的大多数身上,的确是很诛心的评价。我无可反驳。”

    “可想在这个黑暗的舞台上发声,想成就几乎不可能的伟业,势必伴随谎言,和无数人的牺牲。”

    “我只能说,有生之年,我不会让“沉默的大多数”白白牺牲。但我无法做更多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