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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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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什么?”

    “有人去找你们了。”

    “谁?”

    “加斯帕。”

    “……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加斯帕是波吉亚家族的现任首领, 这是西方一支很古老的血脉。先别管这些了,他们查到了你们的行踪,应该已经从尼泊尔入境了。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具体来了多少人。”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乔以莎有些措手不及。

    莫兰说:“你们要做好准备。”

    乔以莎:“准备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莫兰反问:“你说干什么,难不成过来请你们吃饭吗?”

    乔以莎:“……”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耳边还响着小楼外孩子骑自行车的笑声,一切都不太真实。

    莫兰自豪道:“不是所有血族都像我们这样爱好和平。”

    乔以莎沉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跟我们站一边?”

    “我跟波吉亚家族理念不同。”莫兰看着飞机窗外的苍茫天空, 平静地说道,“他们不太尊重其他种族。我们在过去的路上,我跟加斯帕认识很久了,希望他能卖我个面子。”

    乔以莎:“几率大吗?”

    莫兰轻声笑:“不大,这家伙曾经拿假画骗过我。”

    乔以莎又有点缺氧的意思了。

    “不过狼人部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莫兰提醒道, “你们不要乱跑,待在部落范围内。”

    乔以莎顿了顿,指尖拨弄头发:“那不成啊,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寻爱了。”

    莫兰:“你们的真爱之旅先推迟一下,他现在需要稳定的状态。”

    乔以莎不说话了。

    门口楼梯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洪佑森回来了。

    “哦对了,”莫兰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小事。”

    乔以莎:“什么?”

    “他好像落榜了。”

    ?!?!?!?!?!

    这句话伴随着门推开的嘎吱声,一同收尾。

    洪佑森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乔以莎张着嘴巴回头。

    “这……”

    莫兰在手机里继续说道:“成绩刚出, 还没有放榜。修找人查到的,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了, 就先这样吧。”

    莫兰挂断电话,乔以莎愣愣地站在当场。

    “那个……有个事跟你说一声。”

    洪佑森说:“我听到了。”

    乔以莎:“不不不,不是这个事,有一伙人来抓你,叫波、波什么家族来着……”

    他没说话。

    乔以莎:“我得跟邬索和首领说一声,他们好像已经过境了,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他还是没说话。

    乔以莎抓抓头发,问:“你在想什么?”

    洪佑森静了三秒,看着她说:“我想喝酒。”

    这可能是洪佑森这辈子第一次说出“想喝酒”三个字。他还真的付诸行动了,出门找邬索要了几瓶青稞酒。乔以莎见到邬索,急着想把刚刚的消息告诉她,没等开口脖子一紧,洪佑森抓着她带到怀里。

    “来陪我。”

    力气大得要死。

    邬索挑挑眉,仔细观察洪佑森,然后将目光移到乔以莎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

    乔以莎:“有危险!”她拼命抓住邬索的衣角,“血族可能要来了,你们……”

    跟她的慌乱相比,邬索稳如泰山,她还是淡笑着看着她,慢慢弯腰,在她耳旁轻声说了一个词——

    “Shivaratri.”

    “什——”不等问,人被洪佑森扯走了。

    …

    月亮夸张地挂在天空,洁白得像高山的冰雪。

    他们回到房间,洪佑森把几瓶酒放到桌面。

    乔以莎:“你真要喝?你以前喝过酒吗?”

    洪佑森递给乔以莎一瓶,乔以莎握着瓶口摩挲几下,最后说:“真的有人来抓你了……”

    洪佑森凝视她,半晌问:“你陪不陪我喝?”

    他的目光让她心口收紧,这一刻他好像是天山的雪莲,是遗世的艺术家,只在自己的世界喜怒哀乐。

    那他的世界也是她的世界。

    乔以莎舔舔下唇:“好,你想喝咱们就喝。”

    天越来越黑,部落供电不足,屋里只留了几根蜡烛照明。

    两人在烛光中对饮。

    洪佑森完全不会喝酒,半瓶下肚就上头了。乔以莎看着他红红的脸蛋觉得好笑,起身过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窗外野风呼啸。

    乔以莎:“怎么样,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什么感觉?”

    他仰起头。

    青稞酒度数不低,但对乔以莎这种老酒鬼来说还不够劲,她脸还没红,但像被水洗过一样,双目、鼻尖、唇珠……皆泛着光芒。

    洪佑森收了收下颌,目光向上看着她,眉毛直接横在双目上,透着一股内敛的魄力。

    乔以莎被他盯得脊梁发热,她甩开裙子,一脚踩在他的凳子上,手从他的脸庞移动到他的脖颈,又摸到他的颈动脉……

    烛光晃动,火焰之心欢腾躁动。

    她喃喃道:“你心跳变慢了……”

    他解释说:“是变重了。”

    他这一句说到她心底。

    周围一切都好像放空了,她渐渐被掌控,在他的目光中坠落茫茫黑暗。

    她耳边是他的心跳,像是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看到他的眼睛,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他身上流淌着的光点变成了难以触及的星河,它们涌向他的心脏,划出的光线成了孔雀的羽,在寰宇之中轻轻摇荡。

    宇宙的浩瀚压住了她的躁动和狂热,那鼓声拉着她一点点踏入他的领域。

    她追随了那鼓声,心跳越来越慢。

    在他们速率统一的瞬间,她的灵魂战栗了。

    她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向她诚恳地敞开大门,邀请她与自己合二为一。

    她依附在他的身体上,随他狂奔在荒芜的原野,随他爬上高山,长啸远方。

    她透过他的双眼看世界,看远古的日出日落,看雷鸣闪电,看天崩地裂,看沧海桑田。

    他毫不保留地向她展现他的真实,他的迷惑,他的孤独,他驰骋荒野时的雷霆万钧,还有林间嬉戏时的平凡快乐。

    他用真诚与爱吞没了她。

    乔以莎颤颤地说:“没错,是变重了……”

    声音一出,黑暗散去,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周围漂浮氤氲的水汽,他若即若离站在那里。

    他的容貌从没像现在这样深邃,身姿从没像现在这样卓然。他的头发变长了,身上生出柔白的毛发,五官与肌肉变得锋利尖锐,眼睛反而像月下的一对金色莲花,安宁自然,带着无限的祥和与信任。

    …

    邬索望着远方。

    她身旁走来一个小孩,德西拉着她的手,说:“我有点害怕……”

    邬索:“为什么怕?”

    德西:“不知道,我的心很难受。”

    “这不是难受。”邬索解释说,“这是狼族的通感,他要醒了。”

    德西抱着邬索,小脸埋在她的衣服里。

    雪月高悬。

    邬索轻声念:“Shivaratri……”

    德西问:“那是什么?”

    邬索轻声说:“希瓦之夜。”

    在刚刚乔以莎被他带走的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的房子朝向的正是吉罗娑的方向。

    那是希瓦,一个人类神明的居所。

    这些人类的故事,跟狼人们一起,世世代代共生在这片土地上。

    邬索说:“传说希瓦是一位仁慈的毁灭神,是纯洁的自然之王,他同时掌握生殖与灭亡,创造与破坏。‘Shivaratri’是希瓦迎娶神妃雪山女神帕尔瓦蒂的夜晚,从此原人与原质结合,他们彼此圆满。”

    …

    她上前拥抱他,他的强大让她化成一股水,流淌在群山之间。

    墙壁上,通体漆黑的神明睁着大眼看着她,背后的业火熊熊燃烧。

    …

    德西说:“我不认识他。”

    邬索摸摸他的脑瓜。“我也不认识,这是人类的文明,人类善于幻想,他们创造的希瓦神与我们的始祖很像。”

    德西:“哪里像?”

    邬索说:“他们同样强悍,并且深情。”

    …

    她想过很多次,爱情真正的初始是什么样子,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把一切都忘了。

    她甚至忘了自己,他们灵魂相通,她掌控着他,他驾驭着她。

    他们又回到了黑暗中,他们受到万物的祝福与滋养,从一粒种子,慢慢膨胀到无穷极。

    无限的满足感赐予了她无限的力量,她本能地开始创造新世界。

    天边首先出现一轮巨大的圆月,因为他说过那里应该会有很美的月亮。

    紧接着他们身下生出皑皑雪山,因为他说过他们要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所有的潜意识都在这一刻幻化了。

    带着花香的雪片漫天飞舞。

    每一座山峦都是他端坐的姿态。

    她的身体开始发烫,遥远的云端响起哭泣的长歌,冰塌雪崩,汗水从她发丝间坠落。

    …

    就在他们浑然一体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声狼嚎——

    平衡被打破,乔以莎猛吸一口气!

    幻影在一瞬间褪去,现实扑面而来。

    他强有力的身姿覆在她身上,重得她喘不过气,强烈的撕裂感从身下传来,她人像甘蔗一样被从中折断。

    “天……”

    他并没有听到狼嚎,也没有被她的叫声打扰,他的专注度远远高于她,意识仍在停留在幻境之中。

    “等等、疼疼疼……草!”乔以莎彻底醒了,她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热汗混在一起。“你醒醒、醒醒!我的妈呀——!”

    他抱着她,就像当初喝魔药的那天一样,身体流淌蓝色的光芒,他的头发褪了色,不是莫兰那种苍老的灰白,他的白发很粗很硬,透着光泽,手臂和后背也生出白色鬃毛,光点通达周身,体格随着律动一点点变壮。

    这可要了她亲命了。

    两人现在完全处于两个次元,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乔以莎下腹疼得要死人了一样,她双手抓住他头发,使劲往后薅,然而一根毛都扯不掉。

    来不及感叹他的发质,他每上顶来一下,为了缓解疼痛,她就要大口呼个气,几次下来,供氧量明显不足。

    她紧紧压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一时分辨不出是上面更难受还是下面更难受。

    他今天唯一跟之前那次不同的是他不再冒寒气了,他热得满屋子全是水汽,跟桑拿房似的。

    疼是不可避免的,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下子的触电,让她忍不住仰脖嚎一嗓。但这跟他们最初于幻境之中的美好享受不可同日而语,不到两分钟的功夫,乔以莎已经呼吸困难,痛不欲生。

    她像个妊娠的少妇,抓住洪佑森的肩膀,竭尽全力稳住心神,希望能静下心来找回刚刚的状态。

    “天……天天天……hold on!不不不、不行、草!……真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嗝——!”

    求生的本能让她放弃了面子,伸手去够衣服,哆哆嗦嗦地拿出莫兰那瓶红色试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喝了下去。

    果然是草莓味的。

    药水入口很甜,后劲十足。血族的试剂延续了他们一贯冰冷风格,一道寒流顺着嗓子落入肚子,犹如冰川下滑,无形中缓和了洪佑森的滚烫。

    血族古老的力量通达四肢百骸,最后渐渐收缩到她最为疼痛的下腹,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一样,给了她支撑。

    有了这股力量加持,乔以莎渐渐没那么慌了。

    在忍住疼痛之后,乔以莎慢慢在这场互动之中,体会到人类最基础而简单的欲望。

    没有高山,没有明月,没有漫天浪漫的银河雪花。

    就这么一个土楼,旧屋,和充满了狼狗气味的床铺。

    但女人是感性的,做这种事,只看身上的人,只要身上的人够甜美,那身下差点也没所谓。

    他的强壮压制了所有不利的客观环境。

    乔以莎死死抱住洪佑森的背,扯着嘴角笑起来。

    “来……宝贝,下半场了啊。”

    刚要投入,她忽然从他背后看到了什么。

    一开始是小玻璃窗的角落流下了一点暗色的东西,后来整面玻璃窗上都淌了下来,乔以莎眯起眼睛看,分辨出那是血。

    屋外再次响起狼嚎。

    乔以莎认出这是首领的声音。

    她渐渐清醒过来,拍拍洪佑森的肩膀。

    “阿森……醒醒,好像不太对劲,窗户上有血。”

    血液完全盖住窗户,唯一一点月光也被蒙上了,阴寒游走,屋里的蜡烛熄灭,只剩下洪佑森身上的光点,发出幽冥的蓝光。

    “有人来了,你快起来!”

    他仍没有听到。

    在她塑造的那方自由天地里,他仍与她紧密相连。

    当血涂满玻璃窗,里面忽然伸出一只腐烂的手。

    乔以莎看得毛骨悚然。

    “草!”

    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洪佑森推开。洪佑森在脱离她身体的一瞬间,眼睛陡然睁大,他的双目被金光充斥,发出高山仰止的空旷之音,而后身上的光芒瞬间涌入心脏,又渐渐熄灭。

    他一头栽倒在她旁边,呼呼大睡。

    “喂……喂!”乔以莎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把拉来自己的黑裙,用力一甩,裙子化作一股黑色烟云,将洪佑森包裹住。

    那枯手明显是奔着洪佑森来的,但在黑烟将他完全包裹住后,它便迷失了,在半空中抓了瞎一般摸来摸去。

    乔以莎抓紧时间下地捡起衣服。

    屋外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大风鼓入,乔以莎倒吸一口凉气。

    邬索握着火把冲进来:“你们没事吧!”

    乔以莎披头散发,光不出溜地抱着衣服,看着邬索和她身后十几个猛男,狂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