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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小凌河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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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0章 小凌河边(下)

    双子山之战陷入胶着,因为靖边军火炮的阻挡,清军迟迟不能过河,双方火炮对射迫在眉睫,这个关键的时候,只需明军阻挡对方援兵过河,就是胜利。

    中军大阵的洪承畴,张若麒等人都面带迟疑,火炮对战中,靖边军炮营能占得上风吗?毕竟,清军近百门的神威大将军炮,给明军的压迫是强大的。

    乳峰山的清国君臣,同样心情紧张,己方耗费重金打造的炮营,能取得期盼的战果吗?

    看对岸庞大的炮群拖拉上来,看来乌真哈超炮营,要进入一里之内,与己方对射。赵瑄的神情严肃下来,他对外事漠不关心,但只要涉及火炮之事,便格外认真,可以心无旁骛投入全部精力。

    部下建议在对方行进途中开炮,被赵瑄否决了,他要等清军火炮全部拖拉上来,在架炮的那个时刻开炮,给对方以雷霆的攻势打击,在暴风骤雨轰击下,一举击溃孔有德的炮营。

    此时对岸的孔有德心中,忧虑一样排遣不去,看对岸的靖边军炮群,己经在严阵以待,黑压压的炮口,只是对着这方。

    从数年前起,靖边军的铳炮部队,便恶名远播,给了清军强大的心理压力,先前的战事,己方火炮占了射程优势,所以压制得靖边军炮阵抬不起头。

    只是进了双方的射程之内,己方能获胜吗?孔有德没有把握!

    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乌真哈超炮营,拥有前大明最精锐的炮手,明清两国最强大的炮群,还有大量的佛郎机人炮手,我不信,我会输于靖边军炮营!

    他传令:“大军奋勇向前,敢战者,皆有重赏,有敢后退者,尽斩!”

    那些汉军炮手也知道没有退路,前有孔有德狰狞着脸押阵,后有满蒙军阵监督,旁有清国皇帝在山上眺望,恐惧之下,他们也豁出去了,个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赶拉着火炮,只是拼命加速前行。

    一杆鲜红的日月浪涛旗下,赵瑄放下千里镜,他心中冷哼一声,果然,对面的乌真哈超炮营,己经在己方观测官预见的范围内紧急架炮,双方炮阵距离,堪堪只在一里。

    看对面大量的杂役,在他们炮手指挥下,拼命的卸下牛具,调转火炮等。比起神机营,这些汉军炮手果然训练有素,炮阵的架设,可用快速来形容。

    只是他们的神威大将军沉重,慌乱之中,哪有那么容易架设完毕?

    在赵瑄的眼里,他们的架炮速度,也远远比不上靖边军,特别显得有些混乱,大群的牛马,炮手,还有火炮等等,都散乱的聚成一堆一堆。

    看对面炮阵后方,是连绵的汉八旗军阵,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炮击取得上风,然后趁机过河。

    猛烈的太阳又在普照大地,赵瑄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坚信,我靖边军的炮营是天下无敌的!

    他脸一沉,猛然下达命令:“三十六位火炮,试射!”

    “试射!”

    所有炮营将士,整齐喝应,他们神色坚定,他们的声音有若奔雷,滚滚回荡在这片天空大地上。

    大明崇祯十四年八月十四日,未时,大明靖边军炮营,与清国乌真哈超炮营展开对战,他们火炮之多,重炮之广,在此时整个世界范围,也属罕见。

    赵瑄八十五门火炮一字排开,架设在隆起的河岸上,位于中间的一门红夷六磅炮,发出轰然的巨响。

    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从炮口喷涌而出,它带着大股的硝烟,沿着天空划了一道长长的弧形,重重砸在对面一群包衣的身旁,引起他们一阵尖叫,随后嘎然而止,被弹压下去。

    赵瑄的目光从架着的炮镜前收回,再次发布命令:“前方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三百三十五步!”

    所有军官齐声大吼,众多的火炮,吱呀吱呀作响,火炮后方的较正手,拼命转动炮尾的螺旋铁柄。

    先前那发炮弹,射得过于靠前,那些红夷六磅炮,需要降低炮度。当然,这仅指红夷六磅炮,三磅炮与大将军佛郎机炮,调角射度与六磅炮有所不同,使用的火药量,同样不同。

    赵瑄焦急地看着部下调整,千里镜中,对方同样在拼命架炮。

    虽然先机在己方这边,不过赵瑄还是觉得着急,他性子就是这样,经常喜怒形于表色。

    “调整完毕!”

    “调整完毕!”

    终于,各火炮的甲长,个个大声禀报!

    赵瑄看着对面的炮阵,口中接连呼喝命令:“炮营齐射准备,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应:“齐射准备,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炮击!”

    赵瑄猛地抽出利剑,用吓死妇孺的声音尖呼大叫。

    “放!”

    “放!”

    “放!”

    “轰!”

    一门红夷六磅炮口凌厉的焰火大作,大股浓烟喷出的同时,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咆哮奔去。

    巨大的后座力,使得二轮的炮架,带着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后退去。

    这门火炮左右,同样巨响声不断,各火炮的炮口,大股的硝烟喷出。

    连绵的,震耳yu聋的炮响声音,使得地面,似乎都在剧烈抖动。

    长长的炮阵前方,大股大股的白烟腾起,远处观之,一股长而密的硝烟地带,往空中缓缓升去。

    “再次齐射!”

    “炮击不停,连射十炮!”

    这次赵瑄不敢托大,炮响时,慌忙用耳塞捂住耳朵,一边往对岸拼命看去,一边口中再次发布命令!

    大群戴着帽儿盔的靖边军炮手们,用力将火炮复位,然后刷膛清炮,再次装填弹药。

    “炮击!”

    “放!”

    “放!”

    又是震耳yu聋的炮响,八十五门火炮,再次向前方**猛烈的烟雾……

    “主子,危险!”

    “架炮,还击……”

    “哦,主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对面明军,为什么会有这么猛烈的炮火,难道我不是身在十七世纪?”

    “……快点架炮,你们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

    “费尔,哦,我可怜的费尔,你的头颅哪去了?”

    “啊,菲利普……”

    “靖边军炮又响了!”

    尖叫中,对岸靖边军炮声大作,数百颗大小铁球呼啸而来,他们己经在使用群子,虽然没有使用一个实弹准确到位,但胜在声势浩大,乱滚乱跳中,杀伤力强,况且清军炮阵还没有摆好,从靖边军开炮起,他们始终处于慌乱之中。

    炮弹呼啸,到处是凄厉的嚎叫,一枚五斤的铁弹咆哮而至,从一群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炮手中间穿过,一团团血肉接连爆起,一名乌真哈超炮手,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膀,那处,惨白的断骨是如此的刺目。

    看着上面残留着的血肉,一股股喷涌的鲜血,猛然,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叫。

    这乌真哈超炮手不远,一个满脸胡子的葡萄牙人正在地面爬行。

    他的下半身己经没了,大量恶心的肠子流出来,在后面拖了长长一列。不知什么力量支撑他在地面爬动,但是难以形容的痛苦,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他瞪着眼,极力朝向一个方向,口中荷荷有声。

    “哦,菲利普,我可怜的菲利普,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中国,我们应该永远留在濠镜澳的……”

    一辆土车后,爱德华多蜷缩一团,看着那半截身子的葡萄牙人,看他坚持向自己爬来,头皮发麻的同时,泣不成声。

    土车不远,一摊鲜血处,一具无头的尸体横卧,看他身上的军服,同样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葡萄牙人。

    短短时间内,靖边军的火炮,让爱德华多从信心满满,己经落差到双目呆滞,信心全无。

    因为孔有德的汉军,还未架好炮阵,便遭到靖边军炮营的雷霆打击,此后一直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他们火炮发射快,间隔间极短,满天空的铁球一波接一波,几乎是打在同一个方位。

    只要脱离土车等掩体,就可能遭到众多铁球的横扫。

    爱德华多先前还呼喝咆哮,让营中炮手架炮还击,然而在对方火炮下,炮手们很快被打得崩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站在身旁的葡萄牙炮手费尔,都被一颗弹来的铁球带去脑袋,这让爱德华多己经不敢乱动。

    看看身旁,尽是狼奔豕突的情景,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滚动下,牛马撕鸣,杂役包衣乱叫,靖边军炮营连连发炮,给乌真哈超炮营,造成了沉重的恐慌与伤亡。

    炮营己经失去指挥,孔有德躲避在一辆土车之后,声音都叫哑了,也无人听从他的命令,先前发布的“有敢后退者,尽斩”的将令,己经成为一场笑话。

    亲卫死死地拖着他,不让他脱离土车的掩护。

    “架炮还击!”

    孔有德心急如焚,猛地甩开亲卫的拖拉,就要从土车后冲出,组织迎战。

    “主子不要!”

    对岸炮声震耳yu聋,凌厉的呼啸声响起,那方空中,又是数百颗实心铁球咆哮而至。

    轰的一声巨响,竟是一颗三斤重的铁球,正巧砸在一门神威大将军不远后的弹药车上。

    或许这炮弹射到时,仍然滚烫火热,弹药车上的火药被引燃爆炸,立时将周边无论是狂呼乱奔的炮手包衣,或是机灵躲避在某些土车盾车后的汉兵,炸倒了一大片。

    甚至前方那门神威大将军炮,后方的炮轮炮架都被炸毁大部分,沉重的炮身,轰然倾覆在地。

    看着数十步外腾起巨大烟火,周遭狼藉一片的景象,众多倒地呻吟的士兵,孔有德终于停住脚步,他双目发直,额头青筋暴露,双手颤抖,猛然他对着对岸大吼:“为什么?他们火炮打了这么久都不炸膛?”

    他怒声道:“天理何在?”

    炮阵后方的尚可喜、耿仲明等人则目瞪口呆,很多士兵,也用力揉着自己眼睛,他们不敢相信,拥有大量重炮的乌真哈超营,竟然面对靖边军炮营时,一面倒的屠杀!

    被屠杀!

    “舒服了吧,好好享受吧!”

    看着对面的惨状,赵瑄放声大笑,看看身边脸露豪情的炮手们,他继续命令:“狠狠打,炮击不要停,连射十炮!”

    “不,连射十五炮,

    “轰轰!”

    数声爆响,铅弹的暴雨向浮桥横扫,因觉察有数百门镶蓝旗汉军,想趁双方炮战时,偷偷摸摸过河。靠近大浮桥的左右靖边军红夷六磅炮,有数门紧急使用霰弹。

    浓重的白烟过后,金属之雨,争前恐后窜出炮口,血雾激射,一股股的镶蓝旗汉军栽倒浮桥,或是直接落入河水之中。

    余下的汉军心惊胆战,嚎叫着往回逃去。

    ……

    王斗放下千里镜,微微笑了笑,他身旁的钟调阳赞叹道:“赵兄弟的炮营,每每立下奇功。”

    王斗说道:“赵瑄心无旁骛,只好火炮战车,将他放在炮营,是对的。”

    他问道:“杨千总的伤势如何?”

    钟调阳脸上露出悲伤之色:“恐怕……”

    王斗的手颤了颤,半响之后,平静道:“带我去看看。”

    双方炮战如此差距,乳峰山的皇太极脸色铁青,他身后的大臣英额尔岱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很多人都在作揉眼睛的举动。良久,皇太极叹道:“让孔有德他们撤吧,再炮战下去,没有意义。”

    顿了顿,他又道:“让炮营杂役掩护,炮手先走。”

    中军位置,洪承畴与张若麒都在焦急关注双方炮战情况,得到哨骑回报后,洪承畴松了口气,心想:“忠勇伯不愧铳炮起家,与奴火炮鸟铳对决,未有一败!”

    同时心下疑惑,为什么靖边军的火炮,可以连续发射那么久?

    靖边军又有什么机密,而且此个秘密,他们连神机营都不曾透露。

    身旁的张若麒,得到靖边军炮营大胜的消息,又恢复神气活现,他哈哈大笑:“奴营火炮遭受重创,捷报传来,真乃人心振奋也。”

    洪承畴微笑道:“张监军所言甚是。”

    双子山与杨兴岭激烈的战事一直进行到未时,因为清国援军大部始终难以过河,双子山守军难以坚持,最终未时中刻,双子山易手,被明军夺下。

    潮水般的明军冲上山岭欢呼,而在小凌河南岸,在洪承畴的连番催促下,辽东巡抚邱民仰的督促下,巳时,马科部与唐通等部,不得不结束磨蹭,开始大军渡河。

    ……

    看小凌河北岸,除了最初围城的满洲与蒙古正红旗,镶红旗兵马,一些外藩蒙古兵。原先列阵的满蒙骑兵,浩瀚旌旗处,己经变得空荡荡的。

    唐通松了口气,鞑子主力走了就好,依情况,现在可以过河了,环顾左右将士,皆面色沉稳,丝毫不见焦急之色。

    再看唐宗各将,也是稳稳策于马上,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唐通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一撂披风,手往前挥,严肃地道:“依洪督令,我密云军,过河!”

    唐宗等人集体下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齐声大吼:“末将领命!”

    唐通板着脸,看唐宗几人义无反顾起身,昂然而去,想了想,补充一句:“务必谨慎,步步为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