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满唐华彩 > 第186章 戏曲

第186章 戏曲

作者:怪诞的表哥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杏园中的进士们也准备到紫云楼观戏。

    杨誉才起身,忽然有一个鞠球砸到他脸上。

    “哎哟!

    抬头一看,却见几个小娘子正怒气冲冲,破口大骂。

    “狗屁状元,有眼无珠的官奴!我与你誓不两立!”

    “不错,从今日起,薛白便是我死敌!

    见了这情形,杨誉忽然释然了些,心中自我安慰道,便是中了状元当了探花使也未必好。比如薛白难道娶了二十三娘就是幸事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另一边,李季兰眼见她们诋毁薛白,好生羞恼,她今日被曲江宴的气氛带着,有些失去理智,不由分说便要过去教训她们。

    “我揍她们。

    皎奴眼睛一亮,有些讶异这个才女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转头去看李腾空,只等十七娘点头,她便要动手。

    “来不及了。”李腾空却忽然想到还有正事要做,连忙拉着李季兰走,“快,莫耽误“哎呀。”

    对夫妇在宫门处等着。

    两人连忙往芙蓉园跑去,皎奴还在掏牌符,前方远远便见到李十一娘与杨齐宣这“你跑到哪去了?”李十一娘开口便教训道:“这般大的事,如何一点也不上心?

    李腾空不解,问道:“阿姐知我在做何事吗?

    “岂能不知?你孝心可嘉,替阿爷排戏曲献于圣人。且随我来,马上便要开始了。”

    李十一娘说着,转头瞪了杨齐宣一眼,让他去向守卫亮符通行。

    李十一娘兴致很高,又道:“天下皆知阿爷擅音律,你既办得这桩大事,不可不使阿爷扬名,此事你不擅长,一会我到御前分说即可,我嘴甜。”

    “好。”

    “季兰子,你阿爷是献巨石孢有功而升迁的李御史对吧?放心,忘不了你的功劳,到时我替你们说。

    “好。

    “还有你啊十七,可知今日曲江宴上许多小娘子争破了头?阿爷慧眼,早便看上这状元郎,偏是你不成器,非得出家为女冠.….”

    李季兰跟在后面听着这些絮叨,同情地看了李腾空一眼,牵过她的手,心里可算是明白她为何宁愿出家为道士了。

    到了戏台附近,那对夫妻走了,她们才终于清静下来,但也只清静了片刻。

    薛白正被伶人们围在中间,满耳听的都是“薛郎,怎么办?”显然大家都恨系公。

    难得的是,薛白分明不通音律,被问到各种问题竟也不慌,从容安排,从唱腔、走位、动作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至少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

    此时眼见李腾空到了,大家纷纷转过来。

    范女道:“腾空子,可算来了,今日各唱三折,轮流上场,要让我们先唱第一折呢!

    薛白也笑道:“你们只不在一会,我不知如何才好,可知你们才是主心骨。”

    李季兰听得欢喜,忙道:“能帮上先生,三生有幸呢。”

    李腾空则是敛眉颔首,连忙去安排乐师。

    “吕妪,一会开场了,你先来段羯鼓,一小段即可...

    安排妥当,薛白再次登上了紫云楼,默默落座,等待戏曲开场。

    他目光看向杨玉环,发现她也在看着他这边,目光中带着些调皮的笑意。

    这笑容让他有些不安,担心她不肯帮忙,也许是那衣服不喜欢。

    该做的都已做了,此时只等见分晓便是。

    “朕酷爱音律,设梨园,亲传弟子三百。”李隆基兴致高昂,“状元薛白擅词句律却差劲,与朕本是绝配。偏是少年心气,敢与朕比试,哈哈哈,天子岂可欺一少年?

    依太真所言,得朕胜他很多,多到你等都心服口服,才算朕赢。”

    “圣人好气魄,臣愿押一玛瑙杯,赌圣人必定赢。”当先凑趣的是杨銛。

    今日宴请的都是皇亲国戚,没有了重臣,也不见几个皇子。可见李隆基对此事颇为重视,不会让那些人打搅他的兴致。

    张珀才是更懂李隆基心意的妙人,押了一把古琴赌薛白赢,毕竟势均力敌才有趣。

    杨钊更是擅长这种场合,三言两语便带动了气氛。

    “臣看了一下,李龟年、公孙大娘等人都不在殿上,想必圣人是不留情面了,臣押

    圣人…....

    李隆基心情更好,朗笑着一挥手,戏便开始了。

    第一折先由薛白这边的班子先唱,要唱到张生与崔莺莺相见。

    戏台就搭在紫云楼外,帷幕早已合上。此时不见帷幕拉开,却先听到了鼓声。

    “咚咚咚。”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高亢的女声响起,帷幕才缓缓拉开。

    只这片刻,李隆基已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以锐利的目光寻找着那鼓声的来源,须臾,鼓却停了,管弦声更盛。

    他遂指着薛白道:“好你个竖子,写好的戏文,重新往里添词。”

    骂过,他迅速看向戏台。

    “琴、胡笳,亦不差。”

    当先出场的是老旦打扮的庞三娘。

    谁也不知她挣扎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到天子面前献唱了,到底是何心情,此时那一张妆扮过的脸上却只有崔夫人的雍容贵气。

    她的戏词极长,竟是能唱得抑扬顿挫,让李隆基赞叹不已。

    叙过了身世,庞三娘抬起手走步,又唱道:“暮春天气,好生乏困,不免唤红娘出来吩咐她。红娘何在?

    曲乐一变,范女扮作红娘登场。

    殿内,杨钊等人登时眼睛一亮,身子不由往前一倾。

    李嬿娘腰一扭,当即狠狠在杨洄腿上捏了一把,警告地瞪了杨洄一眼。

    “带小娘子散心耍一回去来呵。”

    “谨依严命。

    一看红娘要去请小娘子,众人愈发期待,心想红娘已是这般漂亮,却不知崔莺莺是何等绝色?

    然而,帷幕一合一拉之间,先出场的却是张生,人未出,声先至。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这唱腔一出,李隆基当即咧嘴笑了一笑,抬手又一指薛白,叱道:“狡猾若狐。”

    旁人不知这是何意,一直等到那风流潇洒的张生唱了半折戏,才有人惊觉出来。

    “竟是和政县主?!”

    “真是?县主音律之技艺,得圣人真传啊。”

    再一想,也只有李月菟,敢在圣人面前扮风流才子,换作任何一个男子,此时只怕都要拘束。

    须臾,幕布再合上拉开,众人知是崔莺莺要登场了,屏息以待。

    一声娇呼传来,杨钊听得一激灵,骨头都酥了大半,眯着眼看去,好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这次,却是连李嬿娘都看呆了,忘了警告她的驸马。

    只见台上,崔莺莺莲步轻移,正要到戏台中间来,恰撞见张生,含羞而走,唱道:“正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

    唯一句唱词,已是惊为天人。

    更叫人惊奇的是,张生接着赞叹崔莺莺美貌的唱词。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我死也!

    竟是用了圣人亲自填词的《好时光》。

    薛白镇定地饮了一小口酒,心想一折戏唱到这里李隆基应该已经非常满意了。

    那么即使输了,李隆基赐婚,自己不受,想必也是不会死的,最多可能被流放。

    可见还是得有更高的官位,犯了错还能外贬为长史、司马。

    “竖子,有些本事。”

    第一折戏落幕,第二折便轮到了梨园这边,李隆基脸色郑重了些,却还颇有自信,道:“看好了。

    相比于薛白排的戏,李隆基排的显然乐曲更完整,唱腔更舒服,乐师与优伶也是当世名家。

    李龟年弹琴,公孙大娘扮崔夫人,谢阿蛮扮红娘,许合子扮崔莺莺,张生则是由酷似李隆基的嗣岐王李珍扮。

    李珍是李隆基的侄子,年纪都有三旬了,长得非常像李隆基年轻的时候,比很多亲生儿子都要像得多,而且极擅音律,因此得了这个机会。

    总之,这些人都是最为专业的,每一位的唱功都可谓是直上云宵那么高。

    他们还把戏词中一些不太顺的地方修改过,愈发顺滑…….但就是,没有薛园戏班那种唱得热闹且花样百出的劲。

    单个看,公孙大娘飒,谢阿蛮俏,许合子美,李珍威严又潇洒,个个歌声绕梁,三日不绝。可合在一起看,许合子与李珍之间并没有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如何说呢?薛白虽不太懂音律,却能查觉到李月菟是真心喜欢念奴,每次对着念奴唱词,就像是想把她抱着贴一贴。

    相比而言,他认为李隆基排的这戏,过于高雅了,少了些舞台感。

    但他不知道殿上的众人是什么感受,他们欢呼声很大,比先前热烈得多。

    杨钊果然是仰慕许合子,她每唱一句他都振奋不已;杨洄与李珍私交极好,一个劲地抚掌……似乎这些人都很能欣赏音律。

    这一折戏唱罢,薛白看向杨玉环,只见她正在与李隆基小声议论着什么,神态显得十分专业,对待音律、戏曲,他们是认真的。

    李隆基脸色凝重,也许是很敏锐地察觉出来群臣的反应有些虚假,也许是对戏曲有了新的领悟。

    “咚咚咚咚!

    第三折戏开始,吕元真的鼓技才算完全释放出来。

    戏台上,崔夫人在发怒,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伴随着董庭兰的琴声,仿佛要直冲云宵。

    对此,李隆基坐不住了,站在那看着,眼中兴奋之意愈浓,待第三折戏唱完,忽高喊了一声。

    “鼓来!

    殿中众人吃了一惊,高力士连忙去安排人将圣人的羯鼓拿来。

    李隆基却摇了摇手,道:“朕到台上去打。”

    “这……圣人九五至尊.…..’

    “快去安排。”

    李隆基兴致高昂,根本不让人劝阻。这一折正写到有叛军杀到,正好该他击鼓,与方才那鼓师一较高下。

    “咚!

    随着这鼓声起,殿中众人已没人敢坐着看了,纷纷起身观赏。

    如此一来,整个梨园戏班的所有人也都亢奋起来,李珍的歌声愈发嘹亮。

    “故知虎体食天禄,瞻天表,大德胜常!

    “房房房房咚咚咚...

    “薛郎必要输了。”

    李十一娘忍凑到了薛白身边,低声道:“不仅众人都觉得圣人的戏更好,圣人已做到这地步了,你岂还能赢?

    此时众人都是站着,杨齐宣在就他们前面不远,替他们挡着旁人的视线。

    “十一娘有何指教?

    “简单,一会圣人若要给你赐婚,你便直接求娶十七娘即可。”

    薛白摇了摇头。

    李十一娘自准备了一番说辞,低声道:“除了右相,没人敢与宗室争。你莫以为杨党靠得住,一旦你得罪的人多了,你看他们保你吗?这次若非我阿爷保你,杨钊已要将

    你卖了。而且你要授官,绕不开吏部,当了右相的女婿,好处远比你预想的多呢。”

    前方,杨齐宣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嘻。

    李十一娘抿着红唇微微一笑,有意无意地贴了贴薛白,又道:“你考虑,比娶宗室好。”

    一娘抵看红唇微微一关,

    有息无息地贴了贴辟白,又道,你专虑,比安示至好。”

    “一会,由你向圣人请功吗?”薛白问道。

    “你我一起,如何?

    薛白道:“我不过是写了戏词,排戏都是腾空子的功劳,由十一娘向圣人请功就“怎么?想逃?逃得掉吗?

    无妨,只要右相得了这好处即可。”

    既然李隆基到了戏台上,薛白便向殿中的大宦官告了罪,也离开殿内,准备到戏台那边去准备。

    临走前,他看了杨玉瑶一眼,使了个眼色。

    出了大殿,绕过后方没人走动的楼梯,薛白下了半段,选了一个侍卫看不到的暗处站定,等着杨玉瑶。

    远远的还能听到鼓声越来越激烈,那是李隆基与吕元真难得遇到对手,较上劲了。

    等了好一会,烛光照出了几道身影,其中那穿着裙子的窈窕身影抬了抬手,止住身后的侍女,提着裙摆独自往楼梯这边过来。

    人未至,香风先至。

    走了几步,因下面有些昏暗,她轻轻哼了一声。

    “玉瑶。”

    “谁是你的玉瑶?

    “见过贵妃,失礼了。”

    “怎的?我便不是你的义姐了。”

    “是,阿姐小心。

    薛白稍稍扶了杨玉环的手臂一下,轻纱下的肌肤滑腻。

    他转头一看,隐隐能看到杨玉瑶的影子在楼梯上方的长廊处,为他们说话打着掩护。

    “我来,是得当面与你说声,已不能判你赢了。”杨玉环道,“谁教你找的鼓师太过了得,激得圣人都亲自下了场,我可没办法。”

    薛白虽有计较,此时却不说,只道:“还请阿姐救我。”

    昏暗中,隐隐见杨玉环掩嘴一笑,声音清脆。

    “圣人给你赐婚,有何不好?用得上这救’字?”

    “我实不能娶宗室…….

    “那你说来,想娶谁?”杨玉环问道,“你得输,不拂圣人面子即可。赐婚则是说好的,说你想娶谁,我替你安排。”

    薛白愣了愣,竟是说不出来。

    “怎的?”杨玉环愈觉有趣,逗他道:“状元郎没有心上人不成?”

    她一靠近,薛白莫名有些局促。

    正此时,远处的鼓声忽然停了。

    杨玉环转身要走,想起事情还未说完,催促道:“你快说。”

    薛白心里其实有一个人选,被她一催,差点想要说出来,马上又咽了回去。毕竟

    没有问过对方的心意,岂好直接要求天子赐婚的。

    “不输不赢就好。

    “嗯?”杨玉环略略一想,笑应道:“懂了,之后我来安排。我还想问你白素贞,下次吧。

    说罢,她提着裙摆轻巧地小跑上了楼梯。

    “阿姐小心。

    杨玉环已到了烛光中,回眸一笑,没有说话,径直走掉了,只留下一阵香风还在薛白鼻尖。

    薛白则走下有些黑暗的楼梯,兀自轻声念叨了一句。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入夜,李林甫还未睡,犹在议事厅中处理庶务,同时等待紫云楼传回来的消息。

    一直到三更时分,苍璧才匆匆赶到。

    “阿郎,十一娘连夜来了。

    话音未了,李十一娘已赶了过来,道:“阿爷,戏曲唱了。”

    “如何?

    “真是新鲜,女儿从未见过如此戏曲,比试之后,圣人还在紫云楼,要彻夜观戏。”

    “如此,十七娘大功一件?”

    “女儿说了,是阿爷亲自到玉真观叮嘱十七为圣人排戏。

    父女两人也是默契,先确定了此事带来的收获,李林甫方才问道:“胜负如何了?

    “贵妃端了一碗水摆在案头,说双方不胜不负,圣人既未给薛白赐婚,薛白也未求官。”李十一娘得意道:“最后竟只有我一人向圣人报功,仔细说了阿爷对我们在音律上的教导。

    对此,李林甫是满意的,捻须问道:“薛白如何说的。”

    “他说,阿爷知道他的心意即可。

    “这是为吏部试做准备啊。”李林甫嗤笑,“竖子…….老谋深算。”

    到最后,他却是话锋一转,神色认真起来。

    “阿爷何意?薛白可什么都没得到。”

    “赌注是没得到,可你莫忘了,献上戏曲的功劳还没赏。莫被一个赌局蒙了眼啊,赌局只是玩闹。以圣人的大方,只要喜欢这戏,岂能不赏他?看似打成平手,实则是薛白赢了。”

    李十一娘一愣,喃喃道:“这……女儿竟没想到。”

    “他先卖老夫一点好处,借此通过了吏部试,谋个官身。再待几日圣人从戏曲中回过神来,念起他的好来,只怕不仅要赐官,还多得是赏赐,竖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林甫讥笑着随手一拨,桌上竟还真有一个算盘。

    薛白送的那个他已转赠给圣人了,这是他着人再制的一个,上面依旧是刻着“云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