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摊牌讲明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不会吧?

    又来?

    对于郑曲尺而言,这团不知道打哪来的纸,就跟一烫手山芋似的,她恨不得立刻将它丢地远远的。

    事实上,她的确也这么做了。

    她双手拢起,借着软袖的遮掩,先将它们撕碎,再一点一点扔在这黑黢黢的街道之上。

    哪怕明早被人捡到部分没被风吹跑的纸榍,也不可能拼凑得齐一句完整的话了。

    “怎么不走了?”宇文晟转过脸问她。

    下楼后,他便给自己戴了张鎏金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

    郑曲尺丢完后,推起轮椅回他:“没有,只是有点累了,想歇下……”

    他按住她的手:“累吗?那别推了。”

    “歇下就好了,难得今夜我们俩出来玩,我还想多看一看呢。”她扬着笑道。

    “你看,前面好像有篝火舞。”郑曲尺不想他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便有意岔开话题:“这是什么舞,他们为什么要穿着兽皮,也不穿鞋,还围着篝火、举着火把转圈圈?”

    宇文晟抬眸,盯注片刻,道:“这是忆隆舞,从最原始时期开始,人们便对火种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他们围着篝火起舞,一是缅怀先人发现火种的恩典,二来也是对火焰的赞美。”

    郑曲尺恍然点了点头,但随之又问:“那篝火的中间,有一名仰天举手的女子,又是为何?”

    “献祭。”

    “献祭?为什么还要献祭?”

    “有火,自然便会有相克的水,但自古以来水祸,民苦,水旱,民苦,因此便有人提议在旺盛的大火之中,祭一人祭天,以求上天庇佑民安。”

    郑曲尺听到这,一下便对这支舞蹈失去了兴致。

    “拿人命献祭便能得上苍庇佑?那又为何非得是女子?”

    “不过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人自我安慰罢了,至于为何是女子,只因在男权的世界,女子向来都只是附庸之物,少一女,少一妻,少一姐妹,可以换取更多的人的生活安稳,没有人觉得这样做会不值得的。”

    郑曲尺听了这话也并没有表现出多生气,她只问:“你呢,也是这样想的?”

    宇文晟想了下,没有否认:“倘若你是问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以牺牲来达成某种目的,我想换谁都会这么做。”

    郑曲尺绕至他身前,蹲下,仰起小脸:“那倘若这个人需要被牺牲的人,是我呢?”

    宇文晟垂眸,微微颦起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有他在,是没有人敢拿她去祭天的。

    “风眠,假如你口中那些附庸男子的女子之中,亦包括了我,你也会觉得拿一人之命去换取某种利益,很值得?”

    见她非得拿自己与别人相提并论,宇文晟隐隐动气:“郑曲尺,不会是你。”

    她轻笑一声,缓缓道:“我有何特别,为何就不能是我?你倘若与其它人一般轻视女子,那我也一样会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宇文晟听她这话,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付荣曾说,他们这些部下会如何看待郑曲尺,都在于他的态度。

    而现在郑曲尺也觉得,他看待世间女子的态度,也会拿同样的态度来待她。

    可事实上,宇文晟很公平。

    他方才的话,无论男女,而是所有的人在他那儿的份量都是如此。

    唯独她是他的妻子,才会有所不同。

    他忽然间好像有些明白,她方才那番自嘲的话是何意了。

    每个人眼中都有独属那一份的特别,可别人却是看不到的,所以郑曲尺要的不是他一人的认可,而是想要这個世间对女子都不再被随意牺牲与轻视。

    见他缄默不语,郑曲尺站起来,故作轻松一笑,道:“好了,我就是随便感慨一句,这个舞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再去别处吧。”

    两人继续游逛着,郑曲尺看到了逗雀的老者,这是一项早失传的技艺,看得她瞠大眼睛,与旁人一道欢笑拍掌,也看了杂耍的青年男女,他们顶碗、脚尖过绳……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时不时会跟柳风眠交流自己的感想,也会询问他一些自己不懂的事情。

    柳风眠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受她情绪高涨的感染,也一直面含微笑,忘了其它,一路与她话不停口。

    这时,又有一个陌生人借着人来人往,偷偷塞了一团纸给她。

    郑曲尺一僵。

    她深吸一口气。

    可这一次,她却没再意气用事,将它给扔了。

    “风眠,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方才吃了串油果子,好像闹肚子了,我去去就回。”她扯了个借口。

    县里是设有公厕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民众胡乱拉撒,造成瘟疫蚊虫。

    宇文晟无奈:“让你别随便吃街边的杂食,如果难受,就赶紧去吧。”

    她将他推进楼檐之下,这处来去的人流不“湍急”,不会冲撞到他,她这才跑开,拆开那不知道是谁非要叫她看的纸团。

    长桥下,柳树堤旁,不见不散。

    啥?

    这纸上的内容看起来,不像是细作接头的暗号,倒像是一对男女,人约黄昏后……

    郑曲尺讶异地瞪着它。

    难不成这是桑瑄青以前招惹下的风流债?反正她自穿越以来,可没招惹过会给她写“不见不散”这种话的男子。

    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桑瑄青分明喜欢的人是陌野,不应该再与别的男人有感情纠缠才对,所以这应该还是接头暗号,只是她没看懂。

    现在问题是,她去不去呢?

    不去,对方那架势,好像会这样一直派各种人前来偷偷给她送信,不依不饶。

    去,万一这里面有什么陷阱……

    她现在分明是女装的郑曲尺,而非男装的桑瑄青,她想不通有谁需要这样秘密与她见面……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柳风眠所在的位置,倘若她一直不肯去,会不会惹恼了对方,来个鱼死网破祸及了他?

    最终,郑曲尺鼓起勇气来到了拱桥边。

    她认为,对方应该不是想要谋害她小命,至于其它,只要不死,她总能想到办法摆脱险况的。

    从堤坡滑至河道边,上方的桥身压下一片阴冷的黑暗,她正左右探顾,下一秒就被一早等在那里的人拉了进去。

    “郑曲尺,你为何现在才过来?”

    一道年轻的男声怒斥道。

    她惊吓抬眸,却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身量很高,一身透着冷冽萧杀的寒意。

    郑曲尺近来见识多了,好像勉强能够分辨出别人身上的气息了。

    他这种……就跟刺客一般,因杀生过多,眼神凶厉,身上是会萦绕着一种久经不散的煞气。

    如宇文晟或秋这类人。

    “你是……”

    男子压下脸,在桥底黑沉之中,隐约有些水光折射,他嘲讽道:“你傻了吗?这才几年,你就忘了我是谁?”

    果然是桑瑄青的熟人啊……

    “……伢?”

    视线触及他身后背着的那一张很特别的弩弓,郑曲尺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还全靠秋曾经不经意提过,桑瑄青跟伢的弩术,在墨家年轻一辈并列第一。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被人遗忘多年的老朋友。”他伸出指关节,轻敲了下她脑袋。

    郑曲尺捂着脑袋,心中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个伢跟桑瑄青的关系还行,还知晓她是女子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虽说这样询问,但郑曲尺不傻,一得知他是墨家的人,就多少猜到了他前来找她的原因了。

    “尺子,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秋会被宇文晟抓住?”他抓住她的双肩,不容她退步。

    不是还有其它那么多人吗?他只关心秋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他们不信任我,自然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我去做,我只负责替他们善后跟当替死鬼罢了。”郑曲尺垂眸淡淡道。

    伢闻言,眉心紧紧皱起,张了张嘴,本想说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松开了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罢了,你不知道我便当你不知道,但上你得协助我救出秋。”

    艹,她就知道她逃脱不了当二五仔的宿命!

    但她并没有急着一口回绝,而是试探性问道:“只救他吗?其它人呢?”

    伢听她这么问,顿时用一种无奈又无语的眼神看着她:“听说你都在宇文晟那里成熟人了吧,你难道还不清楚,能从那个活阎罗宇文晟手中救出一个人,已经是大难的事了,其它人……墨家言可弃。”

    郑曲尺当然知道宇文晟有多恐怖,可她疑惑的是,墨家既可舍其它人,为何偏偏执着于救出秋。

    “秋究竟是谁?”

    伢避开她的眼神:“莪也不太清楚。”

    不,他肯定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郑曲尺冷下脸:“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伢却别有深意道:“你当然可以,你以为我是贸然找上你?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在关键人身上听到他们提及桑瑄青这个名字。”

    郑曲迟怒气推开他:“所以,你是想害死我吗?我好不容易才在宇文晟那里摆脱嫌疑,你现在就是想让我去换秋的一条命,对吗?”

    伢神色一僵,然后凝眸拉住她:“当然不是,我只需要你提供一个契机,然后我动手,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

    契机?

    既是契机,那自然是鲜少人能够打探得到的机密之事,她倘若知晓,然后告诉了他,帮他顺利救走了人,那她呢?

    宇文晟有那么蠢吗?查不出她这个可疑之人?

    郑曲尺忍不住生恨道:“伢,你知道……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吗?我一时被墨家威胁,一时又被宇文晟那边胁迫,可哪一边都不曾真正信任过我,我随时可以被他们抛弃、被他们任意牺牲,你说我图什么?是图自己活得太久了,非得去找死吗?”

    伢听她这么说,心疼地一把抱住了她。

    郑曲尺想挣扎开来,却听伢郑重与她道。

    “……对不起,最后一次,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来寻你,等我救了秋之后,会与他一道去向墨家统领求一个恩典,令你从此彻底脱离墨家,去过你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

    郑曲尺闻言,狠狠一震。

    她不敢置信道:“你、你当真办得到?”

    伢捧起她的小脸,弯下瘦窄劲腰,认真道:“可以,秋比你想象之中对墨家还要重要,你若救了他,绝对能够达成你所愿。”

    仿佛被他眼底的笃定跟言辞说服,郑曲尺踌躇了片刻,抬眸之际,神色毅然有了决定:“好,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

    重新回到柳风眠的身边,郑曲尺的情绪肉眼可见有些神情不属。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柳风眠偏过头问她。

    郑曲尺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借口走开,现下只能谎称:“没有,已经好多了,就是天色太晚了,有些困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柳风眠不疑有他。

    郑曲尺却有些犯愁:“咱们就这样走回去啊?”

    柳风眠笑了笑,一拍掌,便有一辆黑盖漆红附件马车,由着一个戴着斗笠帽的高大男子驾驶着过来。

    他可以轻而易举就安排好这一切,而郑曲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

    她抱起柳风眠进了马车,在马车动后,郑曲尺才道:“风眠,我们好像自成婚起,都不曾好好聊一聊对方的事情,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人,无任何背景,或者说,你会娶我只是因为你需要暂时找一个地方庇佑,因此才在众多选亲女子中选择了我。”

    她有些失落叹息:“可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你好像什么都不缺。”

    宇文晟一扬流云般玄袖于身侧,一股隐约暗香散开,如雾般缥缈,他抬眸睇她:“你想问什么?”

    他特意做此安排,除了是为了满足她一个欢喜,亦是打算在今夜摊牌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郑曲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直接就开口问道:“柳风眠,你到底是谁?”

    宇文晟好似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时刻,他目光沿着郑曲尺眉眼脸庞划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她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你可听过宇文晟这个名字?”他问完之后,细致的眼神不放落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