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七十八

    到得驿馆,????随随先去下榻的院中盥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准备去堂中赴宴。

    因是便宴,????不必着朝服,她便按品穿了身紫锦圆领袍,腰束蹀躞带。

    刚换好衣裳,????正坐在妆台前梳头,????春条褰帘而入:“娘子,程公子已等在院外了。”

    随随道:“请他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好。”

    程徵是个可造之才,????不过年轻脸嫩,????还有些读书人的迂气,????她这回将段北岑留在河朔坐镇,????特地带了程徵入京,????便是为了让他历练历练,顺便在权贵中混个脸熟——虽然他铁了心要当她的幕僚,但还是要来长安赴进士科举,????考取功名才好安排相应的官职。

    而本朝科举,????大半功夫在考场外,????靠文才博取达官贵人的赏识,????向考官举荐,????才能金榜题名。

    随随打定了主意要重用他,自然要借着此次入京的机会提拔他。

    春条望着镜中的大将军,????有些欲言又止:“娘子今日要带着程公子赴宴?”

    随随点点头,????今日席间有礼部侍郎,????进士科举的主试一般都由礼部侍郎担任,那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为程徵引见一下。

    春条眉间现出忧色,齐王殿下是见过程公子的——他来幽州寻人的时候,正是程公子假扮白家郎君,一会儿在席上一打照面,他们骗人的事不就被戳穿了吗?

    虽然她家娘子从头到尾都在骗,可以说虱多不怕痒,但那回齐王差点没病死在幽州,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得气疯?

    她抿了抿唇道:“娘子方才见到殿下了?”

    随随放下梳子,看着镜中的春条一笑,抬手绾发:“见到了。”

    春条道:“殿下没说什么?”

    随随轻轻一笑:“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况是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能说什么?”

    顿了顿道:“春条姊姊别怕,你是被我绑去的,谁也不能怪你。”

    春条轻轻叹了口气:“奴婢是怕这个么?”

    要是怕齐王府的人怪罪,她大可以留在魏博,可她还是跟着萧将军来了长安,一来是不放心她家娘子没人照顾,二来也是想念高嬷嬷和小桐他们,暗暗盼着入京能见一面。

    随随三下五除二地绾好了头发,戴上金冠,用金簪固定住,便即站起身,捏了捏春条圆鼓鼓的脸颊;“放心,你家娘子心里有数。”

    说着褰帘出了门。

    走出院门,程徵立即迎上前来行礼。

    他还未取得功名,一袭白衣,玉簪束发,披着件白狐裘,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清雅绝俗如空谷幽兰,因寒冬腊月舟车劳顿,他的旧疾有些发作,眼下透出些许微青,可这淡淡的病容非但不难看,反而给他添了一缕飘渺的仙气。

    随随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筵席上不必拘束,平心以待即可。”

    程徵道是,一边忍不住觑了觑随随,她平日在府中为了方便总是一身玄色劲装,今日却难得穿得鲜焕,越发衬得她玉颜朱唇,虽不是刻意女扮男装,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只一眼,他便耳根发烫,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随随带着程徵到了堂中,桓煊和一干臣僚都已到了。

    桓煊的目光在随随脸上逡巡了半晌,待他们落座,方才注意到她身边那个低眉敛目的年轻男子。

    那人生得俊秀文弱,看着似乎有些面善。

    桓煊脸色忽然一变,他记性本就极好,何况那次相见称得上刻骨铭心,略一回想便记起来,此人正是他在幽州白家宅院中见到的那位“白公子”。

    他刚见到萧泠,正是五内如焚的时候,哪有心思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理一遍,幽州的事他压根没来得及去想,直到见到此人才明白过来,当初他并没有找错,那白家宅院的确是萧泠的藏身处。

    原来整件事都在她的算计中,他日夜兼程地从长安跑到幽州,只是让她看个笑话。

    他听见她若无其事地向礼部侍郎引荐那男子,他根本不姓白,而是洛阳程家的遗孤。

    桓煊只觉荒谬可笑,整件事是个荒谬的谎言,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寒暄毕,珍馐美酒流水似地呈上来,乐伎伶人奏起喜兴的乐曲,一时笙箫齐鸣,歌吹盛陈。

    身为主人的齐王却默不作声,只是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宾客,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在座的官员们或许曾在秋狝上见过扮作侍卫的鹿随随,但即便留下浅浅印象,谁又会把一个侍卫和三镇节度使联系在一起?

    更没人想到齐王葬生火海的姬妾和萧泠会是同一个人。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东道主僵着张脸不吭声,礼部侍郎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齐王殿下祝个酒,说两句场面话。

    齐王殿下只是充耳不闻。

    礼部侍郎无法,又以袖掩口,佯装咳嗽。

    桓煊见他咳得老脸通红,这才执起酒壶,往自己杯中注满,向萧泠举了举:“萧将军光降,有失远迎。”

    说着不等她酬答,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倾入喉间。

    随随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承蒙殿下款待。”

    两人一问一答,便似将话全都说尽了,场面变得比方才更冷。

    礼部侍郎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挑大梁。

    老头端起酒杯,颤巍巍地起身,向随随祝酒:“久仰萧将军大名,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老夫有幸叨陪末座,谨以杯酒相酬,望足下不弃。”

    随随举杯答礼:“在下仰公声华久矣,今日幸会,是在下之幸。”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兵部侍郎和十二卫武将也纷纷上前祝酒。

    酒过数巡,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礼部侍郎寒暄道:“萧将军难得进京,定要好好游览一番。”

    老头慈眉善目,随随便也十分捧场:“在下自小离京,多年未归,长安胜景数不胜数,不知该游哪些地方,到时候还需请教侍郎。”

    礼部侍郎道:“不敢当不敢当,城里城外有几处名蓝古刹,萧将军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譬如城中的大慈恩寺、护国寺,还有城外的青龙寺,贡着佛骨舍利,那里求的平安符听说格外灵验,大将军出入沙场,可拨冗前往求个平安符带在身上。”

    他朝桓煊看了一眼,指着他腰间的锦囊笑道:“大将军看,我们齐王殿下也佩了一只,可见老夫此言不虚吧?”

    他见两人之间莫名有些剑拔弩张,这么说自然是为了缓和气氛,拉近两人的距离。

    哪知道他不提青龙寺还好,一提这茬,桓煊的脸顿时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冷笑道:“萧将军对长安风物了如指掌,尤其是青龙寺。”

    随随心平气和道:“在下小时候入京,曾随家母去青龙寺礼佛,不过已是多年前的事,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转头对礼部侍郎道:“多谢侍郎,改日在下定要故地重游。”

    礼部侍郎见齐王不知为何又黑了脸,扯开话题道:“上元灯会也值得一观,尤其是承天门前的灯轮和百戏,大将军万万不可错过,此外还有上巳曲江池的流杯之宴,烟柳杏花虽不及江南,也差得不远了。”

    随随若无其事地颔首:“在下恐怕恐怕等不到杏花开便要离开长安,不过久闻长安上元灯会热闹非凡,定要去看一看。”

    桓煊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随随与一众臣僚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夜宴过半,筵中的笙萧忽然停下,歌姬乐人退至堂外。

    礼部侍郎精神一振,眯了眯眼道:“大将军远道而来,陛下特地从内教坊中赐了一批舞伎,聊娱大将军耳目。”

    话音未落,一队劲装借束,身穿彩画胡服的少年鱼贯而入。

    其中几人似有胡人血统,白肤碧眼,高鼻深目,无论胡汉,个个面容俊美,挺拔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