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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江湖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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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没停,接着往前走,公子就又追赶几步,又喊道:“三娘子?三娘子!”

    马车还是没停,他干脆又回来上了马,骑马追:

    “三娘子,我知道是你,现如今你要走,我陪你,天涯海角我们在一起。”

    车里的人还是没反应,一群随从也不敢做主停,倒是有个老嬷嬷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公子继续在车边儿说:“三娘,我们以前诸多艰难,本以为此生有缘无份,天可怜见,盛王府倒了,还能有得见的一天,你要隐姓埋名去生活,我陪着你,天涯海角,这一辈子,我都守在你身边……”

    他就这样一边儿表明心迹,一边儿跟着马车,大有已经加入队伍的意思。

    “停车!”宗三娘终于开口说话了。

    马车停了,车帘撩开,能看见宗三娘怀中的婴儿,和她温柔的侧脸,以及,坚定的眼神。

    她说:“你走吧!”

    “为什么?”公子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在她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时候,在她孤身一人要远行的时候,她居然,让自己走?

    “为什么?因为小公子吗?可是王爷已经没了,盛王府没了,这东北都易了主,你不是也要隐姓埋名去生活?以后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会对他好……”

    “不必,你走吧。”宗三娘坚定的说道,曾经她也以为他们会过一生,他们庚帖都换了,曾经她还想过和他逃,她想不顾一切和他去浪迹天涯,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抛弃。

    直到足够宗家满门抄斩的罪证被盛王罗列出来,她就只能进到盛王府为质。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那些什么所谓的私奔抛弃,都是和家人短暂分别罢了,要是家人有危险,她绝不会逃。

    于是穿上嫁衣,甘愿做了盛王府的笼中鸟,成了盛王把持东北,让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棋子。

    那时候她想,一生也就这样了,在权谋里,耗尽年华。

    不曾想,还有得到自由的这天。

    但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不再是一个,不顾一切去做事的人。

    “你回吧,你是家中独子,不该陪我去浪迹天涯。”她说道。

    他能在她繁华落尽时,还愿意来陪她去浪迹天涯,她已经很满足了,足够用一生去怀念。

    “三娘,我只求跟你在一起,我只有这点念想了,你不知这些年我心里的苦,现在终于能再续前缘……”

    宗三娘沉默良久,还是说了一句:“你回吧!”

    车队又开始缓慢启程。

    那位公子没走,依然策马上来,就一直跟在车队后面,不急不缓,坚定而执着,他不会走,江湖道远,一旦分开,他去哪里寻她?

    直到落日余晖起,几只燕子绕车行,车里又响起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是午睡的孩子醒了,软萌的吐着口水泡泡的样子,逗的女人笑出了声。

    老嬷嬷细声的劝:娘子,来日还长……

    宗三娘子正打算撩开车帘看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呼一声:

    “孽障!”

    然后是马鞭破风声,打在人身上的重击,和一声没喊出来的闷哼!

    公子愕然道:“父亲?”

    宗三娘子打开车帘,看见他追来的家人,和他身上单薄衣衫渗出来的,一条血痕。

    “孽障?你这是要去哪儿?”两鬓斑白的老人气的浑身颤抖,他跑错了好几条路才追上他,现在一路策马疾驰又猛地急停,再被这混账气一顿,觉得肺都要炸了!

    “父亲,儿子不孝,要随三娘子去归隐。”

    老人带着些不可置信:“你去归隐?你是家中独子,你走了,这祖业怎么办?况且你一直不肯娶妻,是要断了家里的香火吗?”

    公子十分坚定:“父亲,儿随三娘子走,家中自然就有香火了。”

    “你,你这孽障!”老人气的一鞭又打过来。

    公子躲都没躲,鞭梢扫在脸上,马上就滴滴答答的出了血。

    老人愣住了。

    公子仿佛不知疼痛,冷静的问父亲:

    “当初家里定了三娘子,还是我们高攀了,您也十分开怀,她虽后来悔婚,但都是不得已,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我的妻!”

    老人听了这话,面有痛色,说道:“为父不是介意她嫁过人,为父也不是介意她跟过盛王,为父介意的是,她怀里抱着的是贼人之子,你要去养这个小贼吗?”

    宗三娘子听到这句话,放下了车帘,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外面依旧是争吵的声音:

    “孩子何其无辜!”

    “他无辜?他是盛王的孩子,他就不无辜,要不是盛王带着驻军南下,漠邶能打进来吗?你知道守城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荣城之外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要是荣城破了,多少百姓要遭殃吗……”

    “可是三娘何其无辜,难道她就愿意吗……”

    “除非她不要这孩子,否则休想做我家儿媳……”

    “父亲,您这是在逼她,您何必逼他,您逼儿子吧,是儿子要认他做子……”

    “……就是老子死了,也绝不让你养这小贼……”

    “……”

    争吵还在继续,但宗三娘已经不想再听了,她抱紧怀里的孩子,对嬷嬷说:“奶娘,走吧!”

    马车渐行渐远,拐过路口,穿过村庄,争吵声也就渐渐的听不见。

    宗三娘想,她以后,谁也不见,以后她的孩子,必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平安喜乐,健康成长。

    公子最后还是追了上来,但马车里早已没她的身影,大批的随从也要连夜回程。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动,那个杏花树下说要一生一世的姑娘,已经远遁江湖了。

    一处路过村庄的民房里,宗三娘子抱着咿咿呀呀的孩子,跟嬷嬷商量:“他还没取大名,不如以后就叫雁来,随我外祖姓,闻雁来。”

    ……

    一线天之外。

    盛王守军驻扎之地,一处重兵把守的帐篷里,没有文书机密,没有兵械武器,没有粮草辎重。

    里面简单的陈设,一张床,一副被褥,一套木制茶壶茶碗,再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