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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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反反复复,睡着又吓醒,醒了又睡着,曾经那些在冲天大火里被屠戮的人,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都在大火里付之一炬。

    那个人,是她再次见到夏槿之前,给过她唯一温暖的人。

    是她在被卖来卖去的日子里,唯一跟她说,不嫌弃她是贱籍的人。

    浑浑噩噩吃了早点,跟铺子里请了假,穿好斗篷,戴上帷帽,她还是走到了点心铺子前!

    铺子门庭冷落,生意一般,比她第一次被卖到这间铺子的时候,显得清冷些!

    京都极其富贵的人家,都有自己的点心小厨房,有专门的厨娘,不是十分有名好吃的点心不会出来买,所以,买点心的,都是普通的富户,是大众人群!

    如今天下大旱,大家都节省了,自然生意偏冷清!

    福豆走进门去,店里一个年约二十多的妇人,那是老板家大儿子的媳妇儿,柱子的嫂子,一个人在看店!

    “娘子要买点儿什么?”

    跟着福豆的小伙计道:“你家哪样点心好,来几块儿尝尝,要是味道好,都买一些!”

    铺子里的伙计除了商老板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就不知她来点心铺子做什么,还以为她早饭没吃好,真的是出来买点心的呢!

    福豆衣衫锦绣,穿的十分好,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在铺子里做管事,自己的衣食都是够花的,夏槿接济的钱,她都还没动过呢!她又从小没做过几次粗活,还被好药疗养过一番,一双手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吃的起点心的主儿,大儿媳自然愿意给她尝!

    福豆在帷帽下看着手心里的桂花糕,糕点精致,是极其精巧的模子叩出来的,这个模子,还是她画了花样子让人做的。

    尝一口,味道果然平淡了,可惜了。

    媒婆从后院过来,边走边跟老板娘说话:“总算是成了。”

    老板娘道:“可不是,昨夜祠堂跪了一晚,他要是再不听,老娘一根儿绳子吊死……总算是安稳了。”

    “可不是,成家了就好了……”

    福豆手里的半块儿糕点儿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不是滋味儿!

    转身出门,在城里逛了一天。

    曾经高门大院的丫鬟都是禁止出后院的,只有婆子采买的时候才能跟着出来转一转,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随意走在大街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现在愿望实现了,她终于逛遍了京都,可这里已经不是京都了,物是人非,斗转星移,身边的人也都散落天涯!

    夕阳上来时,她停在一处小桥边儿,桥下碎石浅滩,溪水清澈,有许多妇人在浣衣,她以前在点心铺子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浣衣。

    小溪后面的芦苇丛里,有一块儿石头,她有时藏在里面,坐在石头上,偷偷的歇一歇!

    今日转过去一看,竟然有个人在里面。

    是他,他坐在这里喝酒!

    如今禁酒,他还敢喝,小心又要去牢里面蹲着,福豆一把抢过来!

    “你为什么抢我的酒?”

    福豆不知如何作答。

    他醉的狠了,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有一个人丢了,遍寻不可得,可还得成家立业,今日放纵这最后一回,要去衙门告,还是要罚银子,且等明日说……”

    福豆说:“柱子哥!”

    柱子一把拿下她帷帽,立刻惊喜道:“福豆?”

    福豆瘦了,但熟悉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大家都说你死了,到处打听都说你死了,跟使臣的队伍一起被砍头了,可我托人去荣城打听过,那里面没有你,我想你肯定跑了,所以见到流民就问……”

    “是,我还活着。”

    “走,回家,咱们现在回家……”

    回到点心铺,自是一番惊喜,但却透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老板娘让大儿媳收拾了些饭菜招待,自己跟小儿子在偏房说话。

    “娘,现在福豆找到了,亲事就算了吧,儿子还是稀罕福豆。”

    老板娘道:“这亲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柱子纳闷儿:“为什么?娘不是也稀罕福豆?”

    老板娘道:“以前是看她手艺好,有做生意的天分,以后能接掌铺子,性子也能吃苦肯干,贱籍什么的,她要是给菜谱,也就算了。”

    “她现在手艺也在啊,娘,儿子就觉得她好,娘以前不也是经常让儿子去帮她干活?”

    “你蠢呐,那是让你去学点心,偏你干了半年就知道献殷勤,什么也没学会……”

    “娘,那是人家手艺,再说了,儿子就是觉得福豆好,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也能给铺子做点心……”

    “你呀,实闷闷儿心儿的老实人,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瘦了?更好看啊!”

    “唉!”老板娘叹一口气,说道:“以前,娘不想告诉你,让你凭白心里堵,也凭白让四邻八家笑话,她啊,进过大牢,游过街的啊……以前想着她死了,这事儿就算了,也没必要告诉你,没想到她活着,她还回来了,这要是让人知道,咱家门楣都丢尽了……”

    柱子愣住了,半晌才说一句:“她一定吃苦了,娘让她留下来吧!”

    老板娘道:“留下来也行,只是成亲,是不可能了!”

    “娘!儿子想和福豆成亲!”

    “你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过一辈子吗?”

    “我……”,没人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过一辈子,可是:“……那她……”

    “你要是喜欢,收到房里做妾室,只是不许她再出门,就在家里安生做事吧!”

    “……嗯!”他会好好对福豆的。

    两人商量好,打开门儿出来,福豆就站在门外!

    柱子似乎心虚,知道福豆肯定听见了,于是赶紧说道:“福豆,你出门不好,不如留在家里,我去给你扯几身衣裳……”

    福豆看着他,这个她以为可以安定下来过一辈子的人,一直到处找她的男人,其实,他是介意的!

    她早就知道老板娘器重她是看中她的手艺,但她愿意让自己正儿八经脱了贱籍成亲,柱子也憨厚对自己好,她以为可以安定下来,可没想到,他的好,是有限度的。

    福豆说:“你在说什么?”

    柱子道:“我们虽然不能成亲,但也是相守一辈子的。”

    福豆:“呸!”

    她扭头就走!

    世界上果然没有绝对安定的日子,有些人也没有表面看起来老实,还是自己有本事才是硬道理!

    她有用时你好我好,她一朝不堪,这些人只会踩她,根本不能在一个屋里过日子,不能同船共渡,不是能拴在一个绳上的蚂蚱。

    “你去哪儿?”

    “走了,不再来!”福豆扔下一句。

    老板娘喊:“你回来,你是我家卖身的奴,你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