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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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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少女坐在他身旁,两人看着身前荒野,还有随风摇动的大片狗尾草,“小草哥哥,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我我也有。”少年笑着,可笑意却有些苦涩。

    “那你都没有把他们介绍给我。”少女双手撑在身后,往后仰去的同时看向身旁少年,语气有些沉闷。

    “往后有机会的。”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然后坐在她身后,将少女散乱的栗发拢起。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神情认真的仿佛对待什么世间珍宝,拢好的发丝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扯掉。

    邢暮将身旁的狗尾草花环递过去,嚷道“小草哥哥,我要戴这个。”

    少年下意识接过,可就在将它戴在对方头上前一瞬,他犹豫了。

    少女穿着一身专人裁定的白衣,虽瞧着不起眼,可光是衣襟前的配饰便能买下一栋豪宅,虽然此刻同坐在石板上,身上沾染了草野的灰,可是她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怎么了”邢暮不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她回头去看,浅色眼瞳在晚霞映衬下犹如宝石般闪耀。

    “它不适合你。”少年声音浅浅,他将那束平凡的狗尾草花环移开。

    少女的发上应该戴着属于胜者的瑰丽王冠,而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野草。

    邢暮当然不知道身侧的人在想什么,她只是歪了歪头,看着她眼中漂亮的小草哥哥,将那束不适合她的狗尾草花环接过来,戴在了对方的发顶。

    “但很适合你,很漂亮。”少女认真夸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小草哥哥的笑意有些苦涩。

    春去秋来,又一年草长莺飞。

    熟悉的断桥旁,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地上摆着几瓶药水,他捧着少女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将药水涂在对方肌肤上。

    三四个针眼重叠在一起,白皙的胳膊泛起淤青,他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偏偏身前抽条许多的少女不当回事,她拨弄着第三星最新款的终端,还有心安慰小草哥哥自己不疼。

    “还有几针”少年声音沉闷,如何也笑不出来。

    梦里,邢暮看见自己笑了笑,笑意恍惚又迷茫,“不知道,或许针,母亲说至少还要一年。”

    家族那位药剂师制作了新药剂,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拥有丰沛的精神力,开始往她的体内注射某种不知名药剂。

    除了注射时有些疼痛,她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出现变化。

    少女眨了眨眸子,似想起来什么事,她转身看向身旁少年,“前两天母亲给我测了第二性分化趋向,我成为aha的概率是92。小草哥哥,你测过吗你想分化成什么”

    少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分化什么都好。”

    “可我想让你分化成oga。”少女盯着他认真道。

    少年哑然一瞬,问了句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aha

    和oga不是天生契合吗。”年幼的邢暮尚不理解天生契合的含义,她只是本能不想和对方分开。

    她看着身前的少年愣了半天,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匆匆撇开眼解释道小暮,你还小,不理解其中意思,这些话不能乱说。”

    “为什么”她好奇追问,可少年却没有解释。

    那天回去后,邢暮正巧看见族姐正在打磨一串矿晶手链,在问过含义后,少女眼睛亮了亮,也兴冲冲去矿脉精心挑选了块晶体。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家族老师傅的指点下,将青色晶石一点点打磨光滑,灰色蜡绳编织拢过大小不一的晶石,显得古朴又神秘。

    当时父亲注意到她的举动,却只是笑笑,并未阻止女儿的举动。

    手链做成那天,她兴冲冲去找对方,可小草哥哥不在,她在断桥旁等到晚霞笼罩大地,对方的身影才从远处跑来。

    迎着最后一丝落霞,他喘着粗气停在少女身前,眸中是因来迟的歉意,还有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你被谁打了”少女欣喜的笑意顿住,她声音不可置信,还试图拉着对方去复仇。

    她都没有欺负过小草哥哥,别人怎么能打他呢

    “小暮,别去,我没事。”

    少年抓住眼前人的手腕,向来温柔的声音初次发颤,“我不疼,你当不知道好不好。”

    “不行”

    “小暮”他的声音含上祈求。

    梦里,邢暮记不清两人说了什么,最后是她妥协装作不知道,小草哥哥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从怀中拿出编织好的手链,在少年发愣的时候塞进对方手里,学着从星网上看见的台词,她认真道“拿着这个,以后你就说是我的人,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说罢,她凑过去,在少年没有反应过来前,在对方微肿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前两天看见族姐就是这个流程,被亲那个男人分明激动的哭出来,可是为什么小草哥哥被她吓坏了,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开口,他用力握着手中硌人的手链,语气发颤,“小暮,如果我以后分化成aha或者beta呢”

    少女蹙眉想了半天,“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宝宝。”

    她记得课本上aha和aha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可是小草哥哥这么漂亮,肯定不会变成aha的。

    小草哥哥凝视了她很久,随后蓦然一笑,如春雪消融。那还是邢暮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灿烂,笑意下藏着当年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

    “你还小,长大后悔也没关系。”

    当年的邢暮天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她因为针剂发起高烧,陷入短暂昏迷,醒来后就看见小草哥哥坐在她的床侧照顾自己。

    “你怎么在我家”邢暮惊讶看着对方。

    对方没有回答她,

    而是问道“小暮,你还想打针吗”

    “不想。”邢暮诚实摇头,昏迷不受控的感觉实在令人生厌。

    “好,以后不打针了。”少年温柔哄着她,一勺勺将饭喂进她口中。

    当时的邢暮还没意识到,她的一句话决定了什么,只当对方是在哄她,在病好后又去寻对方玩。

    “等我再大些,我们一起去玫瑰星,还要去中央星系,我姑姑说那里的夏季很长,每天都有阳光。”少女躺在地上,和身边的人一起看向昏暗天际,眼眸盛满对未来的畅想。

    第三星系的资源临近枯竭,过度开发使这颗古老的星系遭到破坏,天际终年蒙着灰蒙雾色,阳光很少出现。

    邢暮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对视的那瞬间,少年弯了弯眼眸。

    “小暮想的,都好。”

    邢暮以为那只是寻常的一天,直到她发现对方开始频繁失约,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她一个人从黄昏等到入夜,荒原上始终没有出现少年的身影,这是邢暮第一次等待一个人。

    邢暮这才恍然发觉,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对方。这么多年她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家世,只知道他永远会在断桥旁等着自己,而她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拿了她的手链,可是现在他失约了,小草哥哥是骗子。

    慢慢的,邢暮开始和隔壁垃圾街的莱格走的更近,aha的血脉逐渐觉醒,她迷恋上格斗技巧与力量压制。

    偶尔来到断桥旁时,仍旧没有少年的背影,只有大片荒芜的狗尾草,安静随风摇曳。

    再见对方是那年深秋,少年坐在断桥旁,身旁放着许多狗尾草,他正垂眸安静编织着什么。

    那是由狗尾草和树柳野花编织的一束花,对方的审美一向很好,灵巧的指尖将不值钱的花束包装成精美典雅的模样。

    最后花束被放在复古牛皮纸上,用麻绳绑好,小心翼翼被捧到她身前。

    “小暮,送给你。”

    她没有看花,只注意到小草哥哥苍白的面色,还有羸弱的身形,可是这些不足以打消被放鸽子半年之久的怒意。

    “你怎么来了。”邢暮连小草哥哥都没有叫。

    少年怔愣一瞬,急忙解释着,他这半年住在学校,森严的校规不允许他出校门。

    可是这些话却令邢暮的唇紧紧抿起,她看得出小草哥哥在撒谎,他说话时神情慌张无措,天生就没有说谎的天赋。

    那次见面不欢而散,即使对方低头道歉许多次,可是年幼的邢暮想,她也要对方尝一尝苦等的委屈滋味。

    “你不是说它不适合我吗。”看着被送到身前的花束,邢暮并没有接。

    邢暮转身离开,肩膀撞到少年试图阻拦的手腕,她固执没有停下动作,于是那束狗尾草花束被撞落,狼狈撒了一地。

    她背着身子,没看见身后少年怔愣失神,更没有看见藏在花束中间,掉在粗糙石板上翻滚,最终跌落在荒野里的昂贵绯色晶石

    。

    她不知道,那是对方用什么换来的。

    她只是想发泄什么,于是故意说,“我等了你半年,是你失约在先,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少女说罢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如果她当时回头看,就能看见少年彷徨无措的神情,与他唇边溢出的鲜血,摇摇欲坠。

    邢暮没想到,再见面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小草哥哥躺在纯白病床上,身上挂着好多吊水,清癯苍白,那张漂亮的脸上攀沿着可怖伤疤,她迈进房间时,愣了半响都没敢认对方。

    少年努力睁开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脆弱展翅的蝴蝶,在看见邢暮身影时,他眸中露出一贯的温柔情绪。

    “很丑,别看。”少年声音沙哑难听,动一下便牵起浑身疼痛,可他仍旧费力的抬起手,试图去挡住少女的眼睛。

    她的小草哥哥自愿参与了那场人体药剂实验。

    越过邢暮的家族,和那个药剂师私下的交易,等邢暮父母发现这个可怜的孩子时,少年已经透支了所有的生命,陷入枯竭。

    同样的高阶基因,药剂师把本该注射到邢暮体内的药剂,加大剂量推进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少年身上,代价竟然只是要不要再给邢暮注射药剂。

    幼稚又可笑,但药剂师何乐而不为。

    最终抢救以失败告终。

    邢暮第一次哭至崩溃,她彼时才十二岁,亲眼看着对方的生命消逝,冲击还是太过巨大。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过分的话,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邢暮的眼泪被冰凉的指腹擦过,她永远记得,那双盛满哀伤难过的眼睛,临死前的语气仍旧温和。

    “小暮,别哭了。”

    “抱歉,是我失约。”

    邢暮眼前被水雾模糊,她不记得自己乱七八糟都说了什么,但她记得她最后哽咽说了一句。

    “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我不会原谅你的。”

    眼前的少年睫毛染泪,他笑了笑。

    “好,别原谅我。”

    最终,小草哥哥的一生也如狗尾草一样,被人轻易毁灭、折断、做成花环。

    少年走后,邢暮问过缘由,即使家中安慰说和她没关系,可她还是猜到什么。

    他死于药剂实验,这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如果她早点发现就好了。

    她直到对方死亡也不知道小草哥哥的真实身份,在她询问时,父亲神情难过犹豫,只说他是一个孤儿,姓裴,没有正经名字。

    裴草。是邢暮在内心给小草哥哥起的名字。

    家族不忍见邢暮悲伤过度,在一次睡眠里,她被注射了舒缓的药物。

    醒来后的邢暮不再难过,她开始淡忘这段记忆,开启新的生活。少年的面容在记忆里逐渐模糊不清,她甚至偶尔会忘记,小草哥哥是谁。

    十六岁

    那年,她顺利分化成aha,身边始终环绕着簇拥她的人群。

    宁司安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她似乎也忘记了幼年时对宁家的偏见,开始和这位精致漂亮的oga交往。

    她始终隐隐觉得,宁司安长得像一个人,她却不知道像谁。

    在与好友诉说后,好友哈哈笑着说,肯定长得像她的理想型,要不怎么让她念念不忘。

    坐在角落的宁司安羞红脸颊,在人群的起哄声中,他大着胆子坐到邢暮身旁,凑近亲了她一口。

    后来,便是家族出事,她和宁司安分手后来到中央星系。

    邢暮睁开眼,浅色的眼眸里情绪如潮水翻涌,心跳比往日更快。

    可仅仅是一瞬,本在脑海里清晰的记忆,又瞬间模糊起来,记忆里少年的面容也逐渐消散。

    邢暮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湛蓝的天际,又有一瞬间恍惚,她已经好多年没梦到对方了。她知道,这种恍惚难过的情绪会在极短时间内被药剂强行压下,最终封存在记忆深处。

    然后忘记小草哥哥这个人。

    邢暮一口饮下桌上凉水,洗漱过后,眸中的情绪已和正常无异。

    只是在下楼时顿住脚步,她盯着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发现男人正围着昨日的围裙,从吐司机里夹面包。

    听见台阶上传来的动静,宁培言回头看向对方,“你醒了。”

    然而仅是看了一眼,男人便慌忙别开眼去,动作都不自然许多。

    对方今天没有穿军校制服,只是一身居家打扮,前领扣子只扣了两颗,半露出精致的锁骨,与胸前若隐若现的弧度,栗发被随意拢在脑后,刚起床的女人看起来慵懒又美丽。

    邢暮浑然不觉,她看了眼终端,发现时间还不到八点,今天是周末。

    “怎么起这么早。”她走下楼梯,到餐桌机器前轻点了几下,很快制好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红茶。

    宁培言将烤好的吐司放到餐桌上,听闻回道“昨天睡得早。”

    此刻两人离得近了,邢暮距离他不过一米距离,他抬眸便能扫过她身前,同时,女人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令宁培言滚了滚喉结,莫名觉得有些渴。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只烤了吐司和煎蛋。”

    他不好提醒邢暮,毕竟这是对方家里,只是说话时别开眼,脸颊微微泛红。

    邢暮扫过他泛红的耳尖,“吐司就可以。”

    “我去拿煎蛋。”见邢暮走到自己身旁,宁培言几乎是瞬间转身去了厨房。

    邢暮盯着对方逃一般的背影,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襟,对方分明是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夫,可是举止言谈看起来都很纯情。

    也似乎,很容易害羞。

    等宁培言拿着盘子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多了一杯牛奶。

    邢暮开口,“医生说多喝牛奶对孕夫有益。”

    “谢谢。”宁培言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一

    口牛奶,发现还是温的。

    男人吃饭并没有说话玩终端的习惯,他安静的吃着吐司煎蛋,偶尔抬起牛奶喝上一口,动作安静且好看。

    邢暮看着他喝牛奶的动作,修长的指节握着杯子,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放下杯子时勾唇舔去唇上奶渍。

    她莫名想起昨天晚上看的那张图片,于是特意观察了一下宁培言的手。

    确实是双很好看的手,不管干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宁培言本想当感受不到,可是邢暮的注视太过明显,他只好强装镇定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邢暮收回视线,唇角勾了勾,“昨夜睡得还习惯吗”

    宁培言一顿,随后点点头,“我昨夜睡得太沉,今早才看见你送来的水,谢谢。”

    “不用谢,顺手的事。”邢暮将最后一口红茶饮下,那双多情的眼眸盯着对方,“就是我昨夜进你房间的时候,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宁培言,你梦见什么了。”邢暮漫不经心补充了句。

    她看见宁培言一瞬僵住的动作,还有慌乱的眼神,浅色的眸子微眯了眯。

    “梦见”宁培言顿了顿,低声道“我有些记不清了。”

    邢暮拉长语调哦了声,随后轻笑一声,并没有再开口。

    看着对方的反应,宁培言紧张的滚动喉结,“我昨夜还有说别的吗”

    他没有忘记梦的内容,他梦见了幼年的自己和邢暮,梦见他被固定在实验床上,针剂被一点点推进身体,那种疼入骨髓的感觉令他至今难忘。

    很疼,但幸好是他来承受。

    最后,他看见少女为他的死亡而哭泣,他再忍不住,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喊的不是邢暮,而是小暮。

    “有。”邢暮开口。

    “什么”宁培言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跟着屏住呼吸。

    “我也记不清了。”邢暮唇角噙笑,将对方说过的借口抛回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