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汴京小医娘 > 第341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341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宫灯隐隐约约,在雪风中由远及近。

    被一众宫女内侍簇拥的曹皇后,一袭大袖花锦袍服,头戴花钗冠,精致大气,夜风里仪容端正,坐在凤辇里威势尽显,嘴唇微微带笑地看着张雪亦,好像在告诉她。

    什么是后宫之主。

    什么是母仪天下。

    张雪亦暗自咬紧牙齿,手指狠狠攥紧,但见众人皆让道两侧,纷纷朝皇后屈膝行礼,便是长公主也下得舆轿,恭敬候迎,她撇了撇嘴巴,也侧让一边,不高不兴地行了个礼。

    曹皇后抬手,让众人免礼,然后微微一笑。

    “上元佳节,你等何事争执?”

    张雪亦:“他们欺负妾身……”

    话说一半,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曹皇后,不是赵官家,无论谁欺负她,曹皇后都不会有半分怜惜。

    而且,让她如何说得出口,她半路找上来骂人是因为官家幸了一个美人?

    张雪亦不肯说,别人却不管。

    傅九衢眼神一扫,孙公公便上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但对于官家夜幸公主府侍女的事情,孙公公只说是“那是长公主收养在身前的女儿,不巧得了官家的看重,这是出了天大的福分了,不料竟惹来张贵妃的恼恨”……

    曹皇后一笑,眼波不动地打量张雪亦。

    “张贵妃酒后失仪,不成体统。来人,送张贵妃回会宁殿,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私自出宫,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这不就是禁足么?

    张雪亦瞪大了眼睛,“你敢!”

    说罢看着曹皇后冷冰冰的笑容,她又抿了抿嘴唇,软下了几分。

    “官家都未发话,你凭什么处置我?等……等我明日见过官家,再向官家告罪便是……”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竟处置不得一个嫔妃了?”曹皇后并没有生气,看着张雪亦气得不住颤抖的模样,笑容平淡和缓,“贵妃回去好好反省吧。”

    说罢,又沉声吩咐。

    “通知内侍省,即日起,裁减张贵妃用度和宫人,比照三等婕妤便可。”

    “你,你们……你们串通一气整我,是不是?”

    张雪亦话没有说完,见四周无数的人无数双眼睛都在嘲笑自己,一时气血冲脑,不等内侍来“送”她,两眼一翻,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傅九衢躬身行礼,“多谢圣人主持公道。”

    曹皇后目光掠过他清俊苍白的面孔,再打量一下他身上略显宽大的衫袍,幽幽一叹。

    “郡王清减了不少,舅母看在眼里也是难受。你还年轻,来日方长,要好生将养身子才是。”

    一声舅母,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在上元这样的节日里,不但不显突兀,反而显得曹皇后和善可亲,心怀若谷,与吵闹的张雪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傅九衢微微一笑,“舅母说的是,外甥自当领命。”

    曹皇后点点头。

    此处人多嘴杂,她不便再多说什么,眉梢轻轻一扬,便吩咐起驾。傅九衢照例躬身站在一侧送行。曹皇后微眯着眼从他身侧过去时,很想看清这张满是笑容的俊脸下暗藏的情绪。

    奈何什么都没有。

    小小年纪却深不可测……

    曹皇后微微沉目,阖上了眼。

    等皇后凤驾去得远了,赵玉卿才重新上轿。

    傅九衢走在母亲身侧,一言不发。

    风雪凄凄,冷得人透心而凉。

    最后,还是赵玉卿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舅舅这次着实荒唐。唉,可怜了忆柳这孩子……”

    “母亲慎言。”傅九衢凉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平静得就像这漫天飞落的雪花,悠然而冷漠。

    “得幸于官家,那是她求之不得的福分,锦衣玉食,帝王怜爱,母亲怎能说可怜?”

    赵玉卿疑惑地看着他,紧紧地抿住了嘴唇,没有再开口。

    一直憋到回到长公主府,屏退了下人,她才将傅九衢叫到跟前。

    “你老实说,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干系?”

    傅九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

    赵玉卿心下一窒,上手紧紧捏住他的手,满是惶惑,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阿九,你为何要这么做?你这是毁了她一辈子呀……”

    傅九衢轻轻挽唇,带几分讥诮,“母亲说笑了。”

    赵玉卿一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儿子的状况好似有些不太对。

    他的双手寒冷如冰,没有半分热度。尽管穿得很厚,暖阁里的火龙也烧得很旺。

    他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温度,一颗心似乎也冷硬似铁,尽管她是他的母亲,正紧紧握住他的手,也没有换来他一丝由心的笑容。

    “阿九,告诉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傅九衢垂下眼,面色阴凉诡异,眼瞳黑漆漆的,好似在魔域地府。

    赵玉卿打了个寒噤。

    “张小娘子的死,你就……这么在意吗?还是说……阿九,你心里其实也恨着母亲?”

    “她叫辛夷。”

    傅九衢抽回手,一身孤冷地坐到躺椅上,好像没有睡醒似的,双眸半阖半合。

    “我乏了,母亲回去早些歇了吧。”

    ~

    赵官家新得美人,傅九衢官复原职。

    上元节的喜气未消,这两桩消息便传遍了汴京城。

    傅九衢回来了,皇城司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又复活了。

    无论是不是傅九衢为求官献美才获得了官家的原谅,但傅九衢的回归着实令一众官吏胆战心惊。

    不等旨意下来,送到长公主府的贺喜帖子已然摆满了傅九衢的案头。

    傅九衢看着孙怀在一张张地整理,淡淡一哼。

    “烧了。”

    孙怀一怔,“这……爷,都烧了?”

    傅九衢:“需要我说第二遍?”

    “嘿嘿,那倒是不用。”孙怀笑容可掬地凑上去,委婉地道:“大人们上门来示好,对爷也是好事,小的知道爷不喜欢应付这些家伙,但人在朝堂里……”

    “你们一个个的,如今都喜欢做我的主了。”傅九衢冷冷打断孙怀的絮叨,突地侧头,“去备水,爷要沐浴更衣。”

    孙怀眼睛一亮,兴奋地诶一声应了。

    “爷要去哪里?”

    傅九衢双唇微抿,气息无端便沉郁下来。

    “药坊。”

    ~

    仅仅一个晚上,后宫里便闹了个天翻地覆。

    消息传到张巡府上的时候,张巡正在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四弟睡了房里的丫头而愤怒。

    张四郎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张正祥在旁边打着圆场,不停地说和。

    “一个丫头罢了,三郎你要气不过,把我房里那个春菱拿去使唤……”

    “你懂什么?”张巡狠狠地踹了一脚跪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四郎,再扭头怒瞪张正祥。

    “那是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打小就侍候她,情同姐妹……岂是能由着这个畜生糟蹋的人?”

    张四郎抬头,哭丧着脸。

    “那她也没说她是嫂子房里的啊,昨儿节气上头,我在瓦子里跟兄弟们多吃了几杯酒,回来时便头昏眼花,也没认得清楚她是谁……再说了,分明是她先来勾我的,我都醉成那般了,本也没多少心思,是那丫头……”

    “你闭嘴!”张巡崩溃地捂住额头。

    别人家的父母兄弟全是助益,而他从小到大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的双手,生生挣出一份功业来,结果这一家子的窝囊废,不仅不能帮衬他半分,还一直拖他的后腿。

    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他们再不成器,也是他的骨肉血气。

    “一会儿你带上鞭子,跟我去你嫂子面前请罪。”

    “啊?你不是都打过了吗?还要打呀……”

    “打你算轻的,我都恨不得宰了你。”

    张巡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沉声吩咐,“如今你嫂子怀着身子,正是娇气的时候,你说话注意一点,她要骂你什么,你也就听着,只管赔不是………不要惹恼了她,听见没有?”

    张正祥搓着手,着急地替小儿子求情。

    “三郎,你看这……不睡也睡了,你就饶了你弟弟这一次吧。再说了,哪有小叔子去给嫂子请罪的道理……管她是什么宰相千金,嫁到我们张家,那就是张家妇,凡事得听你的,哪能由着她撒泼?”

    张巡牙槽一咬,怒其不争地直瞪眼,“你知道什么?那是宰相府里出来的丫头,是他说睡就能睡的?”

    张正祥嗤地一声:“当真那么金贵,也不会做人家的丫头了。大不了,让四郎纳她做妾便是……”

    张巡气得脑袋生痛,“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真当这是小事?你们两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一吼,张正祥和张四郎便不敢说话了。

    但张四郎还是觉得冤,一来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嫂子房里的丫头睡了的,因为那些丫头素来躲着他走,他再大的色心,也不敢得罪衣食父母……

    “对,我记得就是那个丫头自己来勾我的。”

    “你还犟嘴!”张巡抬起脚,作势欲踢。

    门外便传来侍卫的禀报。

    “大人,不好了。”

    那个侍卫名叫张峰,是张巡从本家里提拔上来的,算是他的心腹。

    一看张峰那脸色,张巡心下便是一凉。

    他摆摆手,将张峰引入内室。

    等听完张峰带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惊住了。

    “怎么可能?阿棉还活着?入了宫?得了官家宠幸?”

    张巡隐隐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你仔细说说!”

    张峰点了点头,吭哧吭哧好几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宫里来的消息说,是长公主府里献上去的美人……张贵妃也是个没脑子的,当众找官家闹,被撵了出来,又去截道长公主,疯言疯语地骂了一通,让曹皇后抓住把柄,好一通整治。官家得知此事,也默许了………”

    张巡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浇了满头的冷水。

    当即有些明白过来,手指一攥。

    “傅九衢!一定是他!”

    “三爷,三爷!”一个婆子匆匆从外面奔进来,一边跑一边喊。

    “不好了,出事了。”

    张巡脑仁儿隐隐作痛,看了张峰一眼,负手走到门口。

    “慌什么?有事好好说!”

    婆子急得一脑门都是冷汗,“三爷,昨儿晚上,两位小少爷带着三姑娘出府看花灯,竟没,没有回来……婆子今儿早上去房里打扫,才,才发现没人啊……”

    张巡双眼一沉,“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蠢货!一晚上过去了,现在才发现人不见了?”

    那婆子欲哭无泪,“大少爷赏了婆子丫头们好酒好食,不许我们跟着,只带了两个随身侍从出去……少爷的吩咐,婆子们也,也不敢违逆啊。”

    张巡近乎绝望地扫向张正祥和张四郎。

    他昨夜带着夫人入宫,只留了三小只在家里。

    若是父亲和四弟能够帮他多注意一眼,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他们却只知道吃喝玩乐,浑然不顾这个家。

    张巡一时气恼攻心,也不知道该从谁骂起。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