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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零章 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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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零章 添堵

    广东都指挥使衙门,俞老将军将众人合议后的文书交到裴青手中,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可是衙门里的官员都不比你跟那些人熟络,所以我就只有又来劳烦你!”

    裴青脸上浮出为难,“大人不是某推辞,只是这时提出这个条件未免强人所难了。那叶麻子本就是赤屿岛的判将,只因早一步投首,就要后头的人统统向他叩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俞老将军也有些赧然,抠着花白的脑袋道:“那叶麻子是个浑人,他不要金银财帛,只提了这么一个条件,我也不好不答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与曾氏之间有龌蹉,摆明了想借此机会羞辱曾氏。你和你媳妇去劝劝曾氏,忍一步海阔天空,毕竟朝廷的封赏才是最要紧的!”

    这件事认真说来也是一桩笑谈,昔日徐直死后,曾闵秀利用自己才智将赤屿岛经营得有声有色,引得各方势力来投靠,曾闵秀就将这些人分为红蓝青白黄绿六帮,她自领红旗帮的帮主。

    时日一久,其中蓝帮的帮主乌石二垂涎曾氏美色,欲借机统领红旗帮及蓝旗帮的势力。这惹怒了赤屿岛原来的三当家叶麻子。两人在一次酒宴上大打出手,引得曾闵秀震怒将两人齐齐责罚。

    叶麻子又恰巧得知徐直的义子徐骄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早就和曾闵秀有了苟且,由是因妒生恨心理更是不平衡。趁着夜色杀了乌石二,领着一众手下叛出赤屿岛投靠了朝廷,给了曾闵秀沉重的打击,继而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端。

    叶麻子性情虽然鲁直,但是却又时时粗中有细。他心头大愤之下提出让后来者向他叩头的条件,纯粹是想恶心一下人。想像一下,昔日高傲的女人匍匐在自己脚边做乞求状,真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情。所以知道曾闵秀后脚也接受了朝廷的招抚,恐怕他比谁都高兴。

    拜别俞老将军后,裴青只得先找自己的媳妇商量这件事情。

    别说是曾闵秀,就是傅百善听到这件事之后都恶心得不行,想起叶麻子那张油腻腻的大饼脸,心头更是一阵乏味。没得法子,只得派人将曾徐二人请过来相商。徐骄毕竟年轻气盛,一听大怒,拔了腰刀就要去找叶麻子拼命。

    曾闵秀连忙喝住他,凝神问道:“真要向他叩头?”

    裴青也有些许无奈,“俞老将军先前已经答应他了,现在总不好食言。要不,你们不用正正对着他,草草应付了事就行了。老将军说其实就是做个形式,对叶麻子言语上有了交代,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浑人也不敢再生事!”

    傅百善听到这里便喃喃道:“既然这样,干脆让徐骄和曾姐姐对拜就是了,为何要对着叶麻子去拜?”

    “对拜?”曾闵秀眼前不由一亮,涨红了脸道:“我倒有个想法,只是说出来别人不免会对我们说三道四。我想干脆趁此机会和徐骄成亲,我俩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名分,即便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认了!”

    徐骄兴奋得满脸喜色,站起来搓着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裴青和傅百善对视一眼,一时只觉这个办法竟然极妙。一来在俞老将军哪里说得过去,二来叶麻子也无话可说。三是将曾徐二人的事公之于众,以后也用不着偷偷摸摸了,至于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听也罢!

    几天后,各级官吏和士绅名流在广东都都指挥使衙门口,见证了赤屿岛众人的投诚仪式。曾闵秀代表赤屿岛向朝廷移交夥众五千五百七十八人,妇女幼孩八百余人,大小船五百一十三艘,大小炮六百余门。

    香案上供奉的是明黄圣旨,对曾氏等人明晓大义的行为多有嘉勉。特剌封曾氏为六品节义夫人,赏白银八百两。封徐骄为正七品的千总,赏白银五百两,其余人等也有相应封赏。

    待曾闵秀和徐骄换了衣裳出来,叶麻子腆着肚子故意站在他们面前。他今日特意收拾了门面,下颌刮得青澄澄一片,头发也梳得整齐,就是想看看昔日折辱自己的两人下跪磕头的样子。

    徐曾二人沿着红毡毯慢慢走过来,立定,侧身,相对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披红挂彩的司仪,扯着嗓门高声唤道:“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对拜……”

    众人一阵目瞪口呆,叶麻子更是气得须发箕张,哆嗦着嘴辱转头怒道:“俞大人,你答应过要让赤屿岛的人在我面前叩头的?”

    正笑眯眯观礼的俞老将军摸着花白的胡须,满脸的惊讶与不解,“他们不是在叩头行大礼吗?难不成他们是在过家家?”他虽然不喜欢曾氏和徐骄,但相比满脸横肉行事猥琐的叶麻子,那两人还勉强入得眼。

    那个司仪显然是个老手,虽没有唢呐响鼓助阵却嘴皮子上下翻滚,吉祥话一串接一串,连磕绊都不带还的。知道这两人的底细的都在心底暗叹一声,论这份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工夫,这曾闵秀认了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

    站在边上的原赤屿岛四当家林碧川抬起头时与远处的裴青对视一眼,又各自撇开。十五年了,终于可以不用偷偷藏藏了,那位裴大人已经帮他改换了户籍,宅田也安排得妥当,他所做的不过是将赤屿岛曾徐二人的动向时时呈报。他心头忽然有些伤感,这许多年竟象一场梦一般,好在梦终于有醒的时候。

    曾闵秀得意地摸着六品诰命服上的绣云霞练鹊纹,终于可以不用过那种迎来送往低贱的日子了。从此,有贵重的身份,有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有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自己都有了。虽然,这个代价实在有些大。

    观完礼后,裴青的差事也算完结,简单收拾了随身的衣物准备往返。坐在马车上时,却忽然唤赶车的宽叔将马车停下。傅百善掀了车帘子好奇地张望,见不过是寻常街景,不免嗔道:“老宅子还一摊子事呢,我可没空闲陪你瞎逛!”

    裴青惬意地靠在弹墨大迎枕上半眯着眼睛,手却不老实地摩挲着媳妇的腰肢,不紧不慢地道:“算算时辰也该到了,等会让你看场好戏!”

    傅百善便转过身依偎在他身边,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英雄,觉得这人哪哪都好。脸上因为经常不言苟笑形成的深深纹路,眼睑翕张之间冷摄迫人,眉锋浓密如刀刃。裴青眼皮都未抬,懒洋洋地问道:“怎么把为夫盯个没完,这两天还没把你服侍好?等家去了我再打整精神,衙门里的床还是太小了!”

    傅百善只觉这人脸皮忒厚,虽然声音低,也保不齐隔着一道帘子的宽叔听着了,恨恨地在男人腰肋骨上狠掐了一把权当是出气。夫妻二人正在无声地打情骂俏之际,街面上突然传来震天价的一阵哭喊。

    傅百善唬了一跳,忙掀帘子去看。

    就见长长的一列队伍,抬着两口棺材举着丈高的白幡,打头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哭得身子都站不直。一行人边洒纸钱边疾步而走,看那模样分明的是家里死了人出丧的,颇为怪异的是这些人不往城外走却往城里走。

    裴青将媳妇儿拉住,又吩咐宽叔尽管赶路。等马车拐上另一条巷子了才低声道:“这是浙江水师提督李应雄的家眷,知晓了今日是曾闵秀的大喜之日,特地举家前来相贺的!”

    傅百善眼睛一点点睁大,半晌才讷讷言道:“是你告诉李家的,你这不存心给别人添堵吗?”

    裴青眼角噙了一点笑意,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方道:“曾徐二人惟利是图是豺狼虎豹的凉薄性子,即便有一点良心也是有限,偏你心善见不得别人对你的半点好。唉,这件事我不做自然还有别人做,曾闵秀自己作下的孽终究是要偿还的!”

    傅百善想起曾闵秀的为人,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极对,瘪嘴拄着下巴问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裴青望着她水汪汪的一双杏仁眼,忽地想起当年在水边两人联手收拾越秀山毕秀才时的情形。彼此,尚年幼的小女孩面目沉静地说:那人该死!

    裴青心里顿时软做一团,将媳妇抱在膝上道:“曾氏行事狠毒,那时她为了威慑朝庭好谋取更大的利益,将浙江水师提督李应雄父子双双害死不说,还伤亡了数百平民。李应雄的遗孀被曾闵秀害得成了绝户,对她是恨之入骨。却碍于朝堂律法不能伸冤报屈,如今给曾徐二添点堵又算得了什么?”

    傅百善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狐疑道:“你只是通风报信没有煽风点火,我不相信?”

    裴青在自个媳妇儿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遂凉凉一笑道:“当年徐直逃离青州时设计一出大戏,故意让小曾氏在银楼里乔张做致,使你远走倭国我失足落马,我俩差点劳燕分飞。他害我如此之苦,偏偏最后一死了之,我的冤屈找谁说。”

    傅百善闻言立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裴青看得好笑,“李应雄和魏指挥使昔日曾为同僚,这位李夫人也是个人物,直接给魏指挥使送了两万两白银,只求知晓曾闵秀日后在何处存身。魏指挥使就写信将此事让我全权安排,李夫人知机,又派人悄悄地给我送了两万两白银。”

    裴青看着媳妇瞪得溜圆的眼睛,笑道:“魏指挥使与其说是我上峰,还不如说是我师傅。他曾教我,出来做官一要心黑二要皮厚,缺一不可,我也是后来才慢慢体会到这些。这场事完结后,曾闵秀给我送了五万两,俞老将军按惯例分了我一万两。这些银子我全部以你的名义存在了日升昌,票据就放在你日常所用妆盒的夹层里。”

    傅百善一阵牙疼,“敢情你赚钱比我爹都快,这才多久的时日你就赚了八万两!”

    裴青含笑轻轻应答,“这便是官场惯例,我要是不拿,别人还以为哪里得罪了我!包括曾闵秀,以为从今往后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万山岛那些屈死的百姓只怕不会答应呢!”

    傅百善定定望了他一会,忽然展颜一笑扑了上来道:“你这面白心黑存心坑人的样子,我怎么这么喜欢呢!”这一扑的力道有点过,裴青的脑袋咚地一声正巧撞在车壁上,却没有听见呼痛声。

    正在赶车的宽叔暗自一笑,心想现在的年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