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雀登枝 > 第三一七章 究竟

第三一七章 究竟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三一七章 究竟

    皇帝在刘府里仿佛兴之所至儿戏一般的三桩赐婚,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正坐在凉榻上盘账的傅百善惊得大张了嘴巴,好半天才吭哧道:“这都哪儿跟哪儿,那日张锦娘到家里来玩时,特特与我说她表哥对她极好,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单等她表哥过了明年的春闱,两家就做下亲事!”

    裴青把熟睡的女儿小心地放在屋角的摇车里,挨过来轻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对那些皇子皇孙一个都看不上眼,宁愿跟着我这个苦哈哈走南闯北。也许人家真正想过的是金堆玉砌的尊贵日子,无数人伏在地上磕头请安呢!”

    傅百善对张锦娘的印象极好,爱说爱笑说话爽利,这样一个性情耿直的姑娘嫁给晋王那个心口不一的人,委实是太过糟蹋了。闻言摇头道:“她不是那样攀附富贵的人,我虽然跟她接触不多却知道她顶顶瞧不起晋王,即便那是龙子凤孙……”

    她把账本缓缓合上,“还有靳佩兰,那回在红栌山庄若非她仗义执言,我在那个地方可不要被人孤立了?这样的好女子便如她的名字一样品性高洁幽幽如兰,秦王刻薄寡恩翻脸无情,这样的人作为夫婿也不知是福是祸?”

    裴青见不得她为别人伤神,便一把将她扯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埋入她的脖颈喃道:“原先我想着咱们有一个小妞妞尽够了,现在想想还是太过孤单了。要不咱们再努力一把,给她添一个小弟弟如何?也省得你一天到晚地替别人担忧!”

    傅百善又气又笑,拧了他一把问道:“我在京里难得有两个看得入眼的知己,为她们担心一二也是人之常情,你来添什么乱?这两桩婚事在外人看来煊赫,也不知道她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再有,你说皇上刻意将宣平侯府的姑娘嫁进崔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相信他是真心为了赵雪的名声着想!”

    裴青知道媳妇的性子,不把事情弄明白了今晚别想睡安生。就摸了摸额头,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悠长,“昨天在刘府发生的事情真真是赶巧,差了哪一环都不能落到这样的结果。大理寺卿白令原的幼子白寄容为报那日的瘫痪之仇,买通赵雪的婢女将她引入崔文璟暂歇的屋子,意图给赵雪扣一个觊觎外男行踪的名声。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不过是多个美妾,对于女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昨日刘府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当晚就有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至京卫司衙门。作为京卫司的主官,裴青自然是第一个知道事情的始末,在加上程焕程先生这个老成精的刀笔吏,所有事情一推敲,其前后缘由就跃然纸上。

    “没想到赵雪自带了烈性药粉,那崔文璟竟然和她在屋子里成了事。白寄容也算是个人才,做这些阴诡之事竟是信手拈来。他原本只是想坏了赵雪的名节,却没想到这却正中赵雪的下怀。她巴不得就此攀上彰德崔家,甚至想出以死相逼的招式……”

    说起别人的龌蹉事裴青有些不屑,“这种拿性命诬陷别人的招式我倒是极为眼熟,当年宣平侯纳秋氏为平妻的婚宴上,我只是想去看看意图平分我母亲位置的女人到底是谁?谁知她一见我就露出惊骇之色,反身就自己撞到案几的尖角上。满脸的鲜血淋漓气若游丝,也让我有嘴难以辩解。”

    知道这是丈夫至深的隐痛,傅百善伸出手握住丈夫粗粝的手掌。

    裴青冷哼了一声,轻吻了一下媳妇的指尖道:“我早已不介怀了,只是恨自己当初如此之蠢,竟然落入秋氏这般浅显的诡计当中,最终害得母亲含恨丧于他乡。我虽然不喜欢崔文璟,倒是极理解他被赵雪弄得百口莫辩的愤懑之情!”

    傅百善就疑惑道:“我们到京中这么久,也看不出皇帝格外看中宣平侯啊,怎么这次会不遗余力地帮衬赵雪,还难得开了金口为她和崔文璟赐婚?”

    裴青脸上就忍了笑,一会儿就自顾自笑得直不起身子,“咱们这位皇帝其实顶不待见的就是彰德崔家的张狂,顶着名门世家的名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相比不待见宣平侯,他更厌恶崔家人。把一个刚刚退婚的妾生女,且是婚前就失贞的女子赐婚给崔家子弟,一来是为了恶心崔家,二来只怕是想探探现今那位崔家主事人的反应!”

    傅百善惊道:“你说皇帝是故意这般做的,那崔家人岂不是气都气死了……”

    裴青闻言哼唧了一声道:“我故意断了赵雪与白家的婚事,就是想这两家好生斗上一回。这白寄容也算是给力,竟然有法子买通了刘肃府上的奴仆在屋子里点上助情的熏香。加上赵雪的贴身婢女刻意张扬,这赵雪觊觎外男婚前失贞,条条款款离身败名裂也差不了几步路。”

    他没好气地灌了一盏茶,“彰德崔家向来注重脸面,哪里会要这等没脸没皮上赶着的女子为长媳?赵江源实在要打官司为女儿要个说法的话,那赵雪至多抬到崔家当个没名没分的小妾。到时候宣平侯府的里子面子一块玩完,看那秋氏还敢张狂不!”

    他靠在大红地绣了一路封爵的被面上有些悻悻,“谁曾想……”

    傅百善就斜了一双杏仁大眼揶揄道:“谁曾想皇帝老爷忽然出面,亲口赐下赵家和崔家的亲事,一床锦被把这桩丑事遮了。让宣平侯府的秋氏和赵雪如了心愿,说不定以后还能得到封赠和诰命。你隐在幕后,费尽心思利用白寄容导出的一折子好戏到这里竟然出了纰漏!”

    裴青见她半点不责怪自己心思狠辣,只是顾着拿话央酸自己,心里早已是百般熨帖。将媳妇搂在怀里长叹道:“这人算不如天算,我是想将宣平侯府搅个天翻地覆,不想却总是棋差一招,看来老天爷看不得这些人亡于我手!”

    傅百善便抚着他的胸膛,慢慢地宽慰道:“这世上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婆婆的仇怨慢慢报就是了,皇帝也有他的考量。要我说论起审时度势推波助澜,没有谁有这位皇帝老爷更会利用机会。你想,他此时利用此事将赵雪塞进崔家,崔家还不敢有异议。赵雪的所作所为别人不清楚,崔文璟必定是清楚的,这样硬塞过来的女子只怕在夫家得到的尊重也是有限的!”

    她兀自慢慢分析,却不知裴青的头颅已经越发向下,由着自己的性子轻吮慢吸,声音也越发喑哑,“好珍哥莫管闲杂人等了,你夫君才是顶要紧的!”

    傅百善伸了半边身子看了一眼屋角的摇车,还未及说话就见绣了五彩百子嬉戏图的帐幔扑头盖脸的飘下,男人腰挺肩宽的矫健身子已经重重的压了下来。微风徐徐拂过,案几上的一盆玉带芍药开得正好,在灯下散出如玉石一般的圆润光华。

    此时西绦胡同的宣平侯赵江源却是面色死白地坐在椅子上发愣。

    秋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女儿,终于一闭眼鼓起勇气开口道:“既然事已至此,你再埋怨雪儿又有何用?好在宫中圣人是个明理的,为咱家孩儿赐下了婚事。不如……不如咱们就当没有这回事,好生欢欢喜喜地为孩子准备嫁妆可好?”

    赵江源一点一点地挪过脖子,将秋氏看得毛骨悚然的时候才开口道:“你也看见了,刘首辅府上那位少夫人崔氏派了一个妈妈送赵雪回来时说了什么?说是赵雪自己跑到崔家长公子歇息的屋子去的,她以为自己使了手段别人不知道。谁知那位崔氏更是狠角色,当时就送客关门派人打捞整个湖底。找到了装有春药的瓷瓶,瓶底上还有你秋家独一份的印鉴。”

    秋氏的生父是一个有名的郎中,本就是制药卖药的高手。所以赵江源一拿到那个瓶子,就大致猜出昨日在刘府里女儿干的好事,而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

    面对丈夫几乎要吃人的神色,秋氏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侯爷,看在二十几年夫妻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我实在是心疼雪儿,这些年来她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活生生地耽误了她呀。这回又被白家恶意骗婚,只怕她的婚事日后更加艰难,你忍心她在家里变成老姑娘吗?”

    赵江源啐了她一口怒道:“变成老姑娘也比她出去丢人现眼来得要好,你以为你如此做是为了女儿好,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崔家子此时只怕恨毒了赵雪,碍于皇帝的赐婚一时不敢怎么样,可是他们可以把婚事拖个三年五载。男儿晚个几年成婚没什么,赵雪耽误得起吗?若是她怀有身孕,难不成还把孩子生在娘家?”

    跪在地上的赵雪猛地抬头,哆嗦着嘴唇道:“崔家人如何敢如此对我……”

    赵江源被这对母女的愚蠢气得脑袋生疼,拄着额头苍凉道:“圣人只是赐婚,又没有明令让崔家何时迎娶你。现在崔家是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若是他们刻意将婚期延后,你以为宫中圣人还会为你特特下个旨意?”

    赵雪一时心如擂鼓汗透重衣,先时在刘家的孤勇和心想事成后的得意半分不剩。她张惶地膝行至父亲面前,大哭道:“父亲救我,都是母亲的主意。原本她让我去勾引小刘探花的,说他年纪轻不经事,我日后也好拿捏于他。谁曾想屋子里是崔家长子……”

    赵江源不意还有这番典故,站起身甩手就狠狠给了秋氏两记耳光,“你这蠢妇,一对好好的儿女都让你挑唆地失了本分。现如今倒好,一个没了功名爵位,一个没了清白名声。你不是他们的娘,你是他们前辈子的债主,如今就是来讨债的!”

    秋氏被打得面庞红肿口角流血,却是半点不敢多言,只得伏在地上呜呜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