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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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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漫着浓重药味的疫病营里咳嗽声此起彼伏,搅得人心烦意乱。然而,能大声咳出来相当幸运。他们大多症状较轻或者即将康复。

    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的病患被安置在偏僻的院落。除了孙太医和少数几名医工几乎没人敢来这里。

    “六爷,汪湛的人严守各道城门,倪摄也在城外布下弓弩手。想要出城比登天还难。”孙太医苦着脸,“别说出城,就是疫病营也不能随意进出。”

    自打燕凰玉等人逃出来之后,汪湛的扈从进疫病营搜了三五次,好在他们怕染病不敢靠近收治重症病患的院子。这几天,汪湛又加派人手在疫病营门外看守。

    燕凰玉面色苍白斜倚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汪湛显然是要卸磨杀驴。得想办法送信回京城。否则,你们性命难保。”

    孙太医颌首,“六爷说的没错。只要疫情缓解,大夫也就没了用处。七皇子必定杀我们灭口。”他做梦也没想到此次来宁夏居然如此凶险。更加没想到七皇子这般心狠手毒。

    “刘仹胆敢欺我东厂,我定要他付出代价。”燕凰玉冷着脸,攥紧拳头重重捶打床沿。

    孙太医吓了一跳,赶紧把缠在燕凰玉肩头的白布解开查看,“六爷,你伤还没好,不宜用力。”

    “不碍事。”燕凰玉打量着日渐消瘦的孙太医,承诺道:“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回京城。刘仹、汪湛倪摄一个都跑不了。”

    花九坐在鼓凳上拿着燕凰玉的缂丝小扇扇凉汤药,“还有老潘。”

    “你放心,少不了他。”燕凰玉眸中划过一丝冷厉,“弟兄们调养的怎么样了?”

    “小苍右手废了。这几天正在练左手。”花九把药端到燕凰玉面前,“不凉不热刚刚好。六哥快喝。”

    燕凰玉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去。花九拿帕子帮他抹去嘴角的药汁,“六哥你睡会儿养养精神。”

    “不用。”燕六对孙太医说道:“义父这么久没收到我的信肯定会派人来宁夏。还请孙太医多多留意那些守门的兵将说了些什么。得空最好跟他们套套交情。”

    “六爷放心,我省得。”孙太医以前瞧不起东厂的阉人,觉得他们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尤其是那些专门刺探阴私的探子。

    而刘仹则是他认为最有可能被册封为太子的皇子。

    经历过这场疫病,孙太医以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刘仹并非如他所想那般宅心仁厚,东厂也不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有劳孙太医。”燕凰玉喝下的汤药里有宁神的功效。这会儿觉得眼皮有些发沉。

    孙太医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儿夜里城里城外都闹鬼。今天一早换班的时候,那些人聚在门口说的有鼻子有眼。又是马贼又是鬼兵的,可热闹了。”

    “闹鬼?”燕凰玉睡意全无,“很凶?”

    “凶。还是会翻城墙的鬼。”孙太医胳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幸亏天亮得早,要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那些……会不会不是鬼,是东厂的弟兄?”花九激动不已,“义父派人来救咱们了。”

    燕凰玉默了默,“义父派人来不必故弄玄虚。他们要想进城谁能拦得住?”

    孙太医道:“也不一定。或许明督主不想硬碰。”他担忧的说道:“就怕他们不明就里去了明督主的宅子。老潘守株待兔……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花九刚刚挺直的脊背立刻软下去,很快就又挺起来,“要不我带人出去留些暗记?真是弟兄们来了也能找着地方。”

    燕六直摇头,“被老潘发现的话反而危险。”

    老潘知道东厂所有暗记,也了解东厂如何刺探消息。躲在疫病营里,他们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似得。即便如此,燕凰玉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不出去,弟兄们找不到,岂不是错过了?”花九急的不行,“六哥,就这么干等着不是事。”

    燕凰玉忖量片刻,道:“刘仹和汪湛摆明了沆瀣一气。义父想要对付他们就要搜集罪证。弟兄们肯定会来疫病营。咱们就在这里等。”

    花九迟疑着问道:“六哥,万一他们不来呢?义父都不知道咱俩是生是死,还不得急死他老人家了。”

    燕六道:“你听我的就是。东厂探子不是吃素的。”

    孙太医附和道:“六爷所言极是。一动不如一静。”

    花九无奈的点点头,“我听六哥的。”

    燕凰玉胸有成竹,“你别心急。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到疫病营来。”

    这下有救了。孙太医差点激动的流眼泪,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如此渴盼见到东厂的人。

    ……

    笼罩在夜幕之下的宁夏镇城静谧的像是一座死城。巡守的兵将手持火在街巷中穿行而过。

    汪湛坐在灯下两指捏着墨条缓缓研磨。墨汁由浅淡到浓黑的功夫,他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奏折的用词。事关余生仕途,汪湛不敢有半点马虎。

    思来想去,他决定现在就把方同知抛出去做个引子。之后就是燕凰玉……燕凰玉是对付明匡极为重要的一环。不论如何要快点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整个宁夏镇城都在他掌握之中,可燕凰玉仍旧下落不明。汪湛有些气闷。

    他提起狼毫蘸饱墨,笔尖还没触到纸面,幕僚陈昌在外回禀,“大人,出事了。老潘死了!”

    汪湛手腕轻轻抖了抖,一滴浓墨落在纸上。

    “进来回话。”

    门应声而开,汪湛放下狼毫,抬头看向陈昌,急切的问道:“老潘怎么死的?是燕六的人干的?”

    “不是。是裴神机使。”陈昌吞了吞口水,“裴神机使进城了。”

    汪湛大骇,“进城?她拿谁的令牌进城?谁放她进来的?怎么没人报于我知?”

    陈昌道:“没人放她进城。”

    “难不成她是从土里冒出来的?”汪湛眉头紧锁,“这么说八皇子、郭阁老已经到在宁夏了?”片刻失神之后,喃喃着说道:“会呼风唤雨已经很了不得了。想不到还是个练家子。她不过才十二三岁。就算三岁习武,练到现在竟然能杀死东厂掌……难不成她是练武奇才?”

    汪湛越想越觉得可怕。

    陈昌表情不大自然的说:“她……不是练武奇才。”

    汪湛板起脸孔,没好声气的反问道:“不是?不是练武奇才能把东厂掌班杀了?你杀一个我看看。”

    “她把毒药撒在老潘眼睛和嘴里……”陈昌揣着手,有点不怎么服气,“老潘反应不及才会着了她的道儿。”

    汪湛神情一肃,“用毒?小小年纪,狡诈的很。”他早就觉得这位裴神机使不简单,而今看来,岂止不简单。

    “裴神机使现在在哪?”他问道。

    陈昌摇头,“不晓得。还有个东厂的小领班跟她一道。他们原是去明督主的宅子找燕六。跟老潘撞个正着,结果就……”

    汪湛脸色铁青,“他们跑了?”

    陈昌嗯了声,“跑了。”

    汪湛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燕六花九跑了情有可原,你们居然连个女孩子都制不住?”

    “裴神机使不仅杀了老潘,还踢伤了六个扈从。”陈昌低下头,“大人,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敢往那处下脚。”

    “那处?”汪湛不解的皱起眉头,“哪处?”

    陈昌的目光从汪湛领口一路向下,在两腿之间停下,眉梢轻挑,“那处。”

    “她……”汪湛不由自主的并紧两条腿,五官扭曲着,“她的确不是一般女孩子。”

    陈昌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大人,眼下还是得尽快找到燕六和花九。我已经写好燕六的认罪书,再稍加润色即可。只要燕六自尽再加上认罪书,明匡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裴神机使用的是东厂的毒药,我让仵作填在尸格里,将其一并上奏朝廷。您在折子上就写老潘察觉燕六与方同知勾结贪墨赈灾银子,之后被燕六灭口,此番随燕六同来的东厂密探因此内讧……”

    汪湛眼睛一亮,“甚善!如此不但坐实了燕六的罪名,明匡也不会知道老潘其实是西厂的人。”

    “正是。”陈昌拈须笑道:“大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找到燕六,这出戏才能唱下去。”

    “八皇子和郭阁老怎么办?”汪湛颦了颦眉,“这两人杀又杀不得,想糊弄也没那么容易,还有裴神机使……城里的事她究竟知道多少……”

    陈昌竖起眉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裴神机使,嫁祸给燕凰玉!”

    汪湛犹豫着说道:“裴神机使很得陛下器重。否则也不会让她做了八皇子的跟班。还有那些大夫,他们也是不能留的。死的人太多,上头会不会起疑?”

    “大人,您糊涂了。裴神机使不是您杀的,是燕六杀的。就算陛下怪罪也怪罪不到您头上不是?再说那些大夫是死于疫病,跟您半点关系都没有。”陈昌拿起茶壶倒了盏茶放在汪湛手边,“等案子查明,您上道折子给那些大夫请个封赏也就足够了。方同知的妻儿老小都在您手里,留他一个活口进京说明案情。您这可是立了大功啊。”

    汪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陈昌又道:“证据确凿,郭阁老还能有何话说?八皇子这趟注定无功而返。七皇子查明燕六和东厂犯下的罪责,陛下定然对他另眼相看。倘若能将明匡下狱,七皇子再为曾经受了冤屈的大臣翻案……那么朝中肯定会有更多人支持七皇子。他当上太子,以后登基就是皇帝,大人您慧眼识明主,七皇子还能少了您的好处?”

    汪湛深吸口气,“就怕没那么容易。”

    “大人,成就大事必然不易。要想位极人臣必得胆量过人。待您入阁拜相那日,回头再看现在,无非是些小小阻滞罢了。”陈昌笑的愈发谄媚,“大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件事已经做成一半了。剩下的就是尽快找到燕六和裴神机使。”

    汪湛撂下茶盏,“八皇子和郭阁老很有可能就在城外,大张旗鼓的找……若是他们收到风声会不会……”

    “大人,就要大张旗鼓啊。”陈昌有些焦急,“先把东厂内讧,燕六畏罪而逃的消息递出去。这样不会惹人怀疑。您这么做,郭阁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汪湛眼珠转了转,放下茶盏一拍大腿,“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燕六挖出来!”

    陈昌给汪湛续上茶水,“大人,您以后能否平步青云全在这一遭了。”

    趴在屋顶偷听的小密探眼睛直冒火光。这俩坏货简直坏到姥姥家了!他咬着牙在心里问候汪湛祖宗十八代。

    又听了一会儿,全是陈昌鼓动汪湛的那套说辞。小密探摸着饿扁的肚子,从屋顶溜去灶间偷了一小盆卤蛋和三个卤猪手回到栖身的四合小院。

    这户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正经过日子的。他们像是在雪灾之前就出城了,锅碗瓢盆和鸡窝里的鸡,狗窝里的狗也一起带走了。好在院子里有口甜水井,裴锦瑶灌了一肚子水呆坐在屋里。

    小密探去打探消息,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裴锦瑶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怕别的,就怕小密探遇上巡城的兵将。忽然,外面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回来了!

    裴锦瑶长舒口气,把门打开,小密探闪身而入。

    “小的给您带好吃的了!”小密探献宝似得打开陶罐。

    屋子里没点灯陶罐里黑漆漆的,但是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裴锦瑶欢声道:“卤蛋卤猪手!”

    小密探咧着嘴笑,“汪湛那厮的厨娘手艺一般,您将就吃口。”

    裴锦瑶迫不及待的抓起一个猪手掰开两半,分给小密探一半。

    小密探接过来,说道:“老潘死了。”

    裴锦瑶紧抿着唇角没有接话。

    小密探一边啃猪手一边将汪湛的打算全都讲了一遍。

    听罢,裴锦瑶眉头皱成川字,“你们东厂在这儿还有宅子吗?”

    “没有。”小密探摇摇头,“就算是有老潘也一定都告诉给汪湛了。六爷九爷不会去。”

    “这倒是。那六爷和九爷能藏到哪儿去?”

    小密探摊手,“小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