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倾砚 > 第129章 情思

第129章 情思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无忧,大事不好!”

    “怎么了?”宇文睿突见景砚的脸庞倏忽变了颜色,之前的所有旖旎氛围登时荡然无存,心里也是一惊。

    景砚盯着她,没说话,眼中划过一丝困惑,秀眉微蹙。

    宇文睿更急,忙拉过她,让她正对着自己,努力地在她的脸上搜寻异样的神色:“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说着,右掌摩挲过她的后背,覆在她的后心上,打算输真气给她。

    景砚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不是哀家,是逸王。”

    宇文睿瞪大眼睛,“阿嫂想明白逸王怪异在何处了?”

    景砚的眉头依旧蹙着:“没有。不过,你方才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哀家猛然忆起逸王之前那句话了。”

    “阿嫂是说……”

    景砚缓缓与宇文睿对视,两个人异口同声:“福寿之祸,臣欣然也。”

    宇文睿顾不得欢喜于同景砚的心有灵犀,急问道:“这话说得确实古怪,可达皇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砚的目光深沉,似是在极力思索:“当时,逸王是对你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错,达皇兄是在行了礼之后,说的那句话。”

    “可这不是在大典之上,他也不是初次面圣,更不是祭奠时跪拜祖宗,何至于行此大礼?”

    宇文睿点头道:“我也困惑于此。便是日常的上朝,我嫌那些繁文缛节啰嗦麻烦,早令礼部改了。何况,当时的情景,连上朝都不算,不过是寻常的君臣议政。”

    “是啊,他是宗室子弟,又是郡王的身份,不至于如此……”景砚喃着,突地豁然,提高声音道,“伏寿!是伏寿!”

    宇文睿不解地看着她:“福寿怎么了?”

    “此伏寿非彼福寿,应当是指东汉献帝的伏皇后。建安年间,曹操专权,因董承等人密谋诛曹,而与之结仇。后来,曹操不仅杀了董承,还闯入后宫,要杀董承之女董贵人。当时,董贵人怀有身孕,汉献帝极力央求曹操饶过董贵人和肚中的孩儿,但仍被曹操无情地杀死。献帝的皇后伏寿目睹了这一切,从此之后,她对曹操更是心怀恐惧,恨意也是愈深,私下里更是联络群臣,想要除去曹操。”

    这段惨事,宇文睿也是读过的。她的脚底不由得泛上凉意来,喉间发紧:“可是伏皇后最终还是……还是被曹操所害……”

    她的眼中现出惊恐来,“达皇兄他……他是要效法伏皇后?可是,谁是曹操?”

    景砚与她四目相对,同时说出口:“宇文承吉!”

    夕阳已落,夜幕渐垂。

    宇文达甩了甩手中出鞘的长剑,几滴血红溅落在莹白无垢的雪地上,于是白者更白,朱者更朱。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上沁上一层冷汗,脸色苍白,持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看着地上的血点,宇文达不由得苦笑,默然自嘲:不过就是杀死几条走狗,竟然就累成了这副熊样!这副身体,还真称得上“残破”二字!

    既已如此残破,留之何用?不过就是给他人添累赘罢了!

    如此结果,甚好!

    “爷!都处置妥当了!”疾风劲雪中,两个高壮的汉子急急朝他走来。

    宇文达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柯震晃了晃脑袋,大咧咧道:“爷您说的是哪里话?这些畜生,咱们忍他们的鸟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想料理了这起子鸟人!”

    他是草莽出身,原是聚啸山林、占山为王的。昔年在山下劫宇文达的道,反被宇文达教训了一番,他折服于宇文达的气度武功,遂一意追随于他。

    郑宝却是逸王府的家生子,自小跟随着宇文达,自然要比柯震拘谨守礼得多,也更尊崇宇文达。他问道:“爷,接下来怎么做?”

    宇文达扫过二人的脸,正色道:“本王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从今以后,宫里那个叫吉祥的小姑娘,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追随本王多年,忠心耿耿本王是知道的。过去如何待本王,今后就请如何待吉祥!”

    他说着,掷剑于地,对着二人拜了下去。

    二人大惊,忙不迭也拜倒在地:“王爷这是折煞我等了!”

    宇文达扶住他们,把身上的银票,连同散碎银两,并一应值钱的配饰,都塞给了二人。

    “事情了结后,你们就速去投奔陛下,将逸王府所有的隐秘都告知陛下。陛下定会重用你们。你们跟随本王多年,主仆一场,没提你们争个好前程,本王心中有愧。此一去,你们也可以某个出身,立些军功,到时候封妻荫子,方不失为人一世。”

    二人愕然,“什么事情了结?王爷难道要孤身回去?”

    “不错!那些作孽的,本王早该料理!”宇文达说着,眸色一黯,“怪只怪,本王一时软弱,又中了他们的道儿……只以为一辈子装疯卖傻苟延残喘,不成想他们越来越嚣张,伤天害理的事越做越多……今日我顾念旧时情意再忍下去,难保哪一天他们不对我的吉祥下手!”

    他凝着二人:“本王的错,本王自去赎罪。你们,只要尽全力,护周全我的吉祥便好!若她安然,本王就是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你们的!”

    二人闻言,心中更急。柯震更是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是金贵之人,怎么能去以身涉险?就算是去拼命,也得我们跟着才成!要不,咱们去找皇帝给做主!”

    宇文达摇头,痛苦道:“是本王纵容了他们!如今又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大丈夫畏畏缩缩苟延残喘,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再来害我的吉祥!”

    二人仍是苦劝,宇文达掣剑在手,格在颈间,“你们不走,本王就自刎在你们面前!”

    祺云殿。

    宇文睿急令内侍宣何冲觐见,又慌忙唤来申全询问在逸王府的所见所闻。

    “你说你在逸王府宣旨完毕,逸王还让你等了许久?”

    申全见皇帝面色不善,端坐在一旁的太后也是一脸的肃然,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据实答道:“是。逸王当时对奴婢说,许久没面圣了,要换件鲜亮衣衫,于是就去更衣了。奴婢只好在前厅等待。”

    “他去了多久?”

    “奴婢没看时辰,约莫着,该有半个时辰。”

    宇文睿咬牙不语。

    天子宣召,又是要议军国大事,居然敢耽误半个时辰,只为了“换件鲜亮衣衫”?如此情状,若非惫懒无视皇命,便是……有什么隐情了——

    “你看逸王接旨前后,可有什么异样?”宇文睿追问道。

    申全拧着眉头,极力思索当时的情状,他突地灵光一现,道:“奴婢想起来了!逸王殿下当时似乎手在抖!”

    “手抖?确定吗?”

    申全使劲儿点头道:“确定!奴婢记得,逸王殿下接旨的时候,还险些将圣旨掉在地上,可把奴婢吓出了一身冷汗。”

    宇文睿倒吸一口凉气,涩声道:“还有什么?”

    申全又努力想了想,道:“逸王殿下接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更衣之后,像是好了许多,也红润了些。”

    宇文睿无力地靠在座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挥退申全,一转头,对上景砚担忧的目光,才尽力挤出一点儿笑容,却是无比苦涩。

    “阿嫂,恐怕是我错怪了达皇兄了……”

    景砚心疼她身有重伤,还要忧心国事,温言道:“想来逸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宇文睿霍然站起,咬牙道:“达皇兄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景砚见她急切的模样,心头一慌,忙也起身,道:“你要做什么?”

    宇文睿攥紧拳头:“他是吉祥的爹爹,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决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带兵去逸王府……”

    “不准!”景砚被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管不顾地扯住她,“你是皇帝,怎么能亲身涉险?还要满朝的武将做什么?”

    “可是我答应了吉祥要帮她寻爹爹,答应了漠南女王要善待吉祥,她的爹爹如今却身处险地……我、我可能一直在误会达皇兄……他如今八成是豁出性命和人拼死活去了!”

    她的声音懊恼,又透着些许无助。

    景砚越听越觉得心疼,更思及她为自己之病赴漠南的种种,还有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再也顾不得矜持,拥她入怀。

    “那不怪你,无忧……个人自有天命。你是皇帝,就该凌然于天下人之上……他们是你的子民,该当服从你、尊崇你……”

    理智又如何?博览群书又如何?面对在乎的人,什么“民为重君为轻”,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皆是天边浮云。理智矜持如景砚,此一刻,她唯愿她的无忧是这天下唯一的王,唯愿她的无忧,无忧。

    然而,不等她言毕,不等柔软的情思荡漾开来,“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继而,遥远处,黑烟骤起,火光冲天。